“怎么回事’堵车?”
司空空不停地按着喇叭,“大眼妹”依旧停在车阵中动弹不得。真是急死人了!她急着赶去“横空”
找肖伯纳那条“狗”问个清楚,居然在这个时候被困在了车阵中,急得她想拿头去撞方向盘。这又不是高峰期,堵什么车啊?
莫非连天都欺她’
不行!得赶紧找到解决的办法,司空空四下望了望.这里分明是住宅区,周围都是本市最昂贵的贵族公寓,就算全市人民都在堵车,这里也绝对会是畅通无阻的。
可放眼望去,所有的车都拥在了一处,谁也不动,不是堵车又是什么?
等等!那悠扬的小提琴声从何而来?司空空虽不是什么音乐行家,但为了接下成哗的音乐会策划案。
这段时间也作了不少对古典音乐的研究。听琴声——
时而营造出安静详和的气氛;时而发出如童声般纯净的音色;时而如暴风雨扫过,席卷人心.
她不是行家,却也知道拉琴人的技巧和对旋律的把握都极其高超,高超得足以让所有车辆驻足欣赏.
懊死的拉琴人,天杀的竟然妨碍她赶时间。
跳出大眼妹,司空空带着怒火冲上前去,顺着琴声。她很快找到了罪魁祸首,“谁让你在这地方拉琴?”
看其人穿着普通,左边衣领塞在脖子里,右边却迎风招展,短了半截的裤子吊在脚踝上方,露出染了灰尘的皮鞋。倒是他手中那把琴显示着他的身份。基本上,可以将他归为高雅的街边卖艺人那一类。
“你不知道卖艺得去地铁站吗?站在这儿卖艺,你存心影响交通是不是?”都市女孩得理不饶人的本性在司空空身上层露无疑。挥着手,她像在驱逐一只苍蝇,“别拉了,别拉了,你看看你,你让多少车都堵这儿了,还拉什么拉?”
“我不是卖艺的。”被她数落了半晌,到头来他只说了这一句,“卖艺的人是他。”他指着身后眼睛发直的青年,瞧那青年的穿着到比他更胜一筹。“这把琴是他的,我路过这里,觉得这把琴音不太准,所以就帮他调调音。”结果一时技痒,他就拉上——不是恶意卖弄,纯粹是技痒难耐。
司空空闭上眼,简直不敢相信在这快节奏的都市里竟然还有闲得发毛的人,居然因听到琴音不准就跑来路中间站着为大家演——他究竟是太热爱音乐了,还是皮痒?她没时间做行为心理分析专家,还是先将这个制造堵车事件的罪魁祸首驱逐出境吧!
从钱包里模索了一番,司空空看着手里的钞票,一张百元,一张五十,还有一张十块,她毫不犹豫地将十块钱放进他的手心里。“哪!这你拿着,快点儿离开这里,去地铁站拉琴吧!走啦走啦!”她催促着他,最后索性动手去推他的背,撵着他向前走.
抱着琴的男子抵不过她,只好一边走一边解释:“我不是卖艺的,我叫慕庄,今年二十七岁,我是拉琴的……”
司空空自动将“拉琴”归位为“拉琴卖艺的”,她才不管他是不是怀才不遇的流浪艺人,她只知道她得在第一时间冲去“横空”,抢下属于她的策划案。
她这个年纪,她这等学历,想要更好地活在这个都市里.她只能比别人更拼命。
推开了制造堵车案的凶手,司空空像是社区管理
人员一般指挥着车辆向前行,眼见着车已各自行驶在自己的道路上,司空空钻进“大眼妹”,赶时间比什么都要紧。
哪来的手?
好美的手,虽然这样形容并不太确切,但司空空真的倒吸了一口气。很难想象单是手也能让人美得窒息,修长的手指,整齐的指甲,平实的掌心,美得让司空空想一把抓住,攥在手心里不再松开——原来她是只啊!
美美的手心里摊开一张揉皱了的十块钱,慕庄递给她,“这是你的,还给你。”
“我给了你,就是你的了。”冲着他有一双这么美的手,这十块钱就给他了。
“我不是卖艺的,我是拉小提琴的,所以……还给你。”他呆呆的眼让司空空想起了公园里枯死的木头。
傍钱还不要,现在卖艺的也讲究格调啊?“随便你!”
司空空开着“大眼妹”扬长而去,慕庄的手擦过“大眼妹”的车身,有些吃痛地抽了回来,那十块钱最终还是留在了他的手中。
傍钱都不要,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
“成晔的专场音乐会是我争取来的案子,怎么能交给肖伯纳去执行?这太不公平了!”
司空空对着戴大老板敲桌子拍板凳,可惜戴大老板依旧四平八稳地身陷在皮椅内,不见半分情绪。
“我说司空啊!做宣传策划这一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不管之前你作了多大的努力,合约签给哪位策划,案子就算在谁的头上。这件案子最终由伯纳签下,他全权负责成晔音乐会事宜,就算你再介入.也只能给他当副手。”说白了,这场策划案无论是名还是利都被肖伯纳占了去,此时即便司空空介入.也只能位列肖伯纳之下。
司空空不服气的就是这一点,“可你明知道他是钻了我的空子,窃取我的努力。”做老板的怎能不分青红皂白,这让下面的人怎么甘愿卖命?“老板,无论如何我要抢回我的劳动成果,我不能让这件案子落到那条‘狗’的嘴里。”司空空气愤地向外冲去。她要从狗嘴里抢回肉骨头。
戴大老板悠哉地从皮椅里坐起身,显然司空空所有的行动都已在他的掌握内,“你有把握从伯纳的嘴里抢回这宗案子吗?”
从狗嘴里抢回肉骨头,这根本是不可能创造田奇迹。司空空当然也明白,她只是心有不甘。“我……”
“成晔的音乐会策划方案我已经做好了,正在送给成哗先生阅览的途中。”肖伯纳懒得敲门,直接靠在门边与司空空微笑相对,“当然,你如果想来帮我,我会很欢迎的.反正你手头也没什么案子,我说的是吧,司空?”
帮你个大头鬼啊?司空空磨牙霍霍向着肖伯纳,“我也休息够了,最近会比较亡,就不去帮你了。相信以你的能力,策划成哗这种小辨模的音乐沙龙绝对是不成问题的。”她连贬带诋将成晔的案子说得一钱不值。
吧他们运行的,玩的是心思,比的是嘴皮子。活在时代最前沿,他们与流行为伍,以小聪明生活,一切向效益看齐,绝对唾弃月兑离生活的笨蛋.
肖伯纳耸耸肩,早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他绝对拥有做这一行的优质特性——皮厚。“随便你,别怪我不照顾你这个晚辈,咱们……共同努力吧!”
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这种前辈给司空空作出了最好的榜样,她会永远记住这一课的。反手关上门,正对上的是戴大老板得意洋洋的笑脸。看到她和肖伯纳互相竞争,恨不得咬死对方的模样,老板似乎格外开心啊!
脚下的高跟鞋,身上的职业装让司空空不方便来武的,她只好挂着阴森森的笑向戴大老板张牙舞爪,“你很得意?”
“很得意自己有这么出色的员工,”将手边的晨报递向她,戴大老板的笑意更深了,“你可以选择另外一个案子,相信你会比伯纳做得更好,到时候你可以用更尖刻的语言去嘲笑他,这正是你所擅长的,别浪费了。”
什么话?说得好像她是刁钻妇人似的.接过报纸,她匆忙瞟上一眼——悬置已久的帕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桂冠为中国人摘得.
通篇报导了大赛的激烈程度,全面渲染这位金奖得主的光辉史。什么五岁学琴,十岁以超凡的技巧和表现力震惊中外,十二岁获柴可夫斯基国际青少年音乐比赛小提琴组第一名,二十二岁毕业于意大利著名音乐学院,二十四岁回国任教,二十七岁独身参加帕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不负众望拿下悬置多年的金奖……
谁啊?这么厉害?在国际音乐界的名气可比成晔响亮多了。
再看报纸上刊登的大幅照片,嘿!还真有点儿面熟呢!尤其是那双呆滞的眼睛,怎么看都像是鱼木疙瘩敲出来的一对洞洞。
细看照片下登出的名字——慕……庄!
“慕庄!慕庄……慕庄?”司空空差点儿没跳起来撞上天花板,“怎么会是他?”那个抓着把破琴,穿着极端恶俗,翻着一双死鱼眼的街头卖艺人竟然是帕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金奖得主?
莫非,上天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又或者,她从出门那一刻起就因为气愤始终处于幻觉中?
无论哪种答案都好,她需要一个足够解释的答案。
等等!戴大老板将这张报纸给她看是什么意思?
“老板,你想让慕庄将音乐会的策划案交给我们?”
聪明的女孩最适合做媒体策划这一行,戴大老板得意自己没有选错员工,“像慕庄这样的音乐天才若是能举办独奏音乐会,一定会吸引很多国内外音乐界人士和各方社会名流。我们不仅能借他的音乐会赚钱,更能借助他打响公司名气。”
老板就是老板,算得太精了,“可报纸上并没有提到他要举办独奏音乐会啊!”牛不喝水强摁头?难度会不会大了点儿?
“如果不难,这件事也用不着你亲自出马了。”
戴大老板晓以名利诱惑,“真要与慕庄的独奏音乐会相比,成晔的演奏会根本是个小Case——你能搞定成晔,相信定有实力敲定慕庄。据我所知,他虽是个音乐天才,社交能力却等于白痴。对付男人你那么有经验,没什么能难倒你的啦!”
说得她好像是酒国名花似的,为了生计,即便不喜欢酒,司空空也要将周身泡在酒缸里。好在她见过呆得跟木头一般的慕庄,心里多少有些底。
“试试倒也无妨——我需要慕庄的确切地址——老板,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办的到。”
将报纸揣进怀里,她踩着足有七厘米高的高跟鞋走向电梯——“大眼妹”,咱们去看望一下长着一双美手的呆木头。
☆☆☆
“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对着一块干瘪木头足足说了有半个钟头,他怎么可以毫无反应?从一开始,他就瞪着死鱼眼不断地瞄过她的脸,他到底想怎样?模不透慕庄的意思,司空空快要抓狂了。
“是你在街区拉小提琴,让大家驻足欣赏结果害得我因为塞车没赶得及参加公司的会议,从而错过了一张对我很重要的策划案,你必须赔偿我的损失。”
手插在口袋里,他总算有了点儿反应,司空空喘了口气,正准备迎接曙光的到来,他忽然掏出十块钱递给她,“你需要多少钱?十块钱够吗?”
他这什么意思?当她街头卖艺的吗?
不能细看,这么美的手看在眼底都让她有想全面占有的冲动,推开他的手,哦!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争取到策划案更重要!“我损失的是音乐会的宣传策划案,不是十块钱。”
“可你把十块钱给了我,你还是损失了十块钱。”慕庄坚持。
“我没有损失十块钱!”司空空开始觉得头痛.
她为什么蹙着眉,满脸严肃呢?“这十块钱是你给我的,你当然损失了十块钱。这是很简单的数学理论,我明白的,你也该明白。”
“好吧!我损失了十块钱。”她投降,对一根木头讲道理根本是白费力气,“我不仅损失了十块钱。
还损失了一单很重要的策划案,而所有这一切都是你害我的。”
“我没有害你。”
他举双手投降,修长的双手摆在她的面前,美得炫目。她一时发痴,忘了要反驳。慕庄抓准机会,阐述自己的理论:“我真的没有害你。”
他呆呆地望着她,像根无辜的木头,让人不忍心责怪。司空空再度心软,“好吧!就算你没有害我,但我现在需要一场音乐会,我要作宣传策划——宣传策划,你听见了没?”
慕庄掏掏耳朵,他可不想做贝多芬,“你不要叫得那么大声嘛!虽然拉了二十二年小提琴,但我的耳朵很好的,你小小声地说,我能听得见。”
“你听得见什么?”她说了这么多,他惟一的反应就是要她小声说话。
他不是人,是木头!
“总之,我需要一场音乐会,一场罢刚获得帕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金奖得主的人举办的音乐会。”
看来,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慕庄的死鱼眼一直盯着司空空涨得通红的脸,“那你就去找啊!历史上帕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金奖得主并不多。”
的确不多,曾获得过小提琴专业国际最高奖项——帕尼尼金奖的华人演奏家,除了吕思清,也就只有这根木头了。好在,“我已经找到了。”
“那……恭喜你啊!”好累,他想去练琴了。转身向后走,司空空不自觉地跑到他的面前,跑进了他家的客间,“可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让我做他的演奏会宣传策划。”
“你可以问他。”拿起手边的小提琴,他以弓擦弦——这把琴音不太准啊!
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司空空满怀希望深情地望着他,“你愿不愿意将演奏会的策划全权委托给我?”
将小提琴架在肩膀上,他运弓试音,“我不想举办独奏音乐会。”
呼哧呼哧!浪费了那么多口舌,得来的竟是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不将这块木头给雕出来.她就不姓“司空”。夺下他手中的琴,他必须专注地倾听她的决定:“你现在想办了。”
“可我不想。”他想要回自己的小提琴,可看她目光冒火的模样,他有点儿怕。
他要是敢再惹她,她就用琴弦勒死他,“你必须想。”
“为什么?”
“因为你害得我损失了一单很重要的策划案。”
“我没有害你。”
又来了,她能不能晕倒?司空空翻着白眼,恨不
得将手中的这把用木头制作的小提琴彻底地捏碎。妈
妈曾经说过,对男人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就算是木
头也能被软刀子刻成木雕。
温柔地抚模着小提琴,她尽可能控制好手上的力道,“一个女人独自生活在这个大都市里,多少有些吃力,我好不容易签下一宗策划案,却被别人抢了先……”都是你害的,你这根该死的木头,“如果再接不到策划案,我就要流离失所,像流浪狗一样……你怎么忍心看着我这样出色的女生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呢?”
好凄惨,让他想到了《梁祝》“化蝶篇”,“好吧!那我就举办一场演奏会吧!”
就这样?司空空忘了伪装悲伤,露出错愕的表情。她跟成晔浪费了多少精力,都没能顺利签下合约,这才刚刚装了装柔弱,他就受骗上当了?
“你没其他要求?”司空空自认还具备一定人格,“接下来我会找赞助商,依你现在的行情,想拿到与世界顶级歌星完全相同的出场费是绝对不成问题的。我的职责就是将你卖个好价钱,同时将你推向世界舞台,让你拥有最出彩的表现,让全世界人都知道有个伟大的小提琴演奏家——慕庄。”
想想吧!世界顶级小提琴家名叫“木桩”——啊呸!
“你真的没有其他要求?”那她可要在他身上狠宰一笔喽!瞧他呆呆的,身边又设有经纪人,她既当策划总监又做皮条客,一次性将他卖个好价钱。“在准备签委托书之前最后问你一次,你有没有其他要求?”别太多哦!太多我也不会满足你。
慕庄凝望着司空空算计的面孔,笔直的视线扫过她同样笔直的胸部,落到她握着小提琴的手上。
“能不能把琴还我?”
☆☆☆
带着委托书站在那根木头的公寓门口,司空空忍不住长叹起来。果然是世界顶级小提琴演奏家住的地方,居所位于全市最昂贵的路段,最昂贵的楼盘,最昂贵的公寓。
第一次来得比较匆忙,她光顾着寻找帕尼尼金奖得主,没心思欣赏四周环境。今天抽出赚钱之余的小小心思四下打量着,不得不感慨一下啊!
虽然离全市最繁华的商业区只有一街之隔,但这里有人造的山水,有从海南移植的热带树木,远望去仿如喧嚣中的山野,充斥着隐逸之趣。
瞧瞧人家的电梯,透明的玻璃匀速上升,让她可以带着平静的心情眺望远方,从这个位置她甚至能看到“横空”。如果她住在这里,大眼妹就不用每天奔波了。
为了早日住到这种豪华街区,她要拼命奋斗,第一步就是彻底拿下慕庄……演奏会的策划案。
礼貌地按下门铃,约莫等了五分钟居然没人应门,不可能啊!要不是他在家,保安也不会让她进来:而且昨天约好了这个时间签委托书,世界顶级演奏家不会不守信用吧’
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回荡:不一定哦!说不定越是高层次的人越缺乏人格,别说遵守时间了,或许他根本就不想签下委托书,昨天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欺骗你,玩弄你。
越想越怕,司空空仿佛看到一个人披着木头的外衣向她冷笑。食指按在门铃上,她也不怕烦,任铃声响彻整个大厦,打扰天下人的清净。
铃声大作了十分钟,公寓里总算传来了骚动。拉开的门后探出一张蓬头垢面的脸,着实吓了司空空一跳。
“你是慕庄?”惊吓的心忘了做策划人该有的狡猾,连“先生”她都忘了说。吓归吓,这根木头绝对就是她要找的那根木头,没看他手里提着小提琴嘛!那根木头即便怀抱美女温存的时候,恐怕都不会放下小提琴——她坏心眼儿地想着,为那个不如一把小提琴来得吸引入的女人感到悲哀.
门里的死鱼眼上下打量着她,残存无几的印象总算不负所望记起了她,“你是什么公司的司小姐?”
“‘横空’宣传策划部的司空空——鄙人复姓‘司空’,名‘空’。”没事干别篡改我的姓氏,你这根只懂拉小提琴的呆木头——她大方地笑着,甜美地介绍着自己,那是天下女人都会使用的杀手锏。
慕庄点了点头算是见面礼,接下来他要打击司空空的信心了,“你找我有事?”
像触礁后的泰坦尼克,司空空的心直往下沉,“委托书——你不会忘了昨天咱们说好的,今天要签委托书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什么委托书?我委托你什么了吗?”
泰坦尼克全面沦陷在深深的海洋中,司空空无望地提高嗓音:“你答应举办一场独奏音乐会,你答应将所有宣传策划事宜交给我,你答应今天签委托书,你想反悔?”昨天他没有签下任何法律文件,说白了就是空口无凭,她连指责他“反悔”的资格都不具备。完了!彻底地完了,又一单案子黄了。
不能轻易放过这块木头,即使是胡搅蛮缠,使刀弄枪,她也要逼他签下这份委托书。司空空正思索着是用刀架在他脖子上,还是向他哭诉“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岁女儿”来得更有效,慕庄却突然向她敞开大门,“进来坐吧!”
这样更好,便于她使出各种计策逼他就范。走进门,她走进了战场。昨天只顾着跟他谈判,都没有仔细瞧这屋里的情景。如今既然要作好持久战的准备.她当然要了解地势。
放眼望去,莫非这就是高级住宅的最高标准?
空空荡荡!
这四个字足以概括这栋高级住宅的整体感觉。除了洗手间,设计者让整个空间彻底地敞开在客人的眼前。这原本是为了让家的主人根据个人喜好自由隔开空间,交到慕庄这种人手中却成就了“一目了然”的基本含义。
三百多平米的空间正中央放着组合式音响,它的四周摊了满地的CD,不用看,全都是古典音乐。沿着那些CD散落的方向能看到一架钢琴,钢琴的旁边自然是琴凳。除了床,家里惟一的家具是一排琴架。
横七竖八地放着九把小提琴。他的衣服大气地摊在地上.四季的衣服,连内衣加在一起不超过八套——春秋两季穿的衣服是完全相同的。
这就是他的家,帕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金奖得主的家。
这里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吗?
司空空提着套裙,小心翼翼地走在房间里,生怕地亡满布的灰尘弄脏了她的高跟鞋。“你多长时间没打扫过房间了?”不想说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嘛!
慕庄也不介意,将小提琴夹在肩膀和脖子之间,他回答她最后的疑问:“我搬进来就没有打扫过。”
.好家伙,难怪这么脏呢!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他的琴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不是古典音乐的行家,也不是专业研究小提琴曲的。听不懂他在拉些什么。只看他的手指在琴弦上飞快地窜动,偶尔轻柔强劲地拨弄揉弦,偶尔抑扬顿挫地挥洒顿弓,偶尔轻捻慢拨地挑动琴弦,弓弦交错,奏出一组奇妙的和谐。
他拉得很流畅,琴谱全在他的心中,他只需将它们浇灌在弓弦上就好,
不知不觉中,司空空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了他拉琴的身影上。忙着生计,忙着赚钱,她极少有工夫闲下来听音乐,更别说是现场演奏版了。沉浸在他创造的音乐奇迹中,她明白了什么叫震撼。
这样的音乐该有更多的人来欣赏,而她正是那个将震撼展现给全世界的人——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劳动是要受到金钱尊重的。
不如,现在就来谈谈金钱应该如何尊重劳动吧!
“慕庄小提琴家!”
“慕庄先生!”
“慕庄!”
“木头——”
死木头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提琴的演奏上,根本不理会她的呼喊。他什么意思?拉琴很了不起,都不能被人打扰了?她的工作很重要,她的时间很宝贵,她也有权利发标。
手按在琴弦上,她粗鲁地打断了美好的乐声。
“你做什么?”他蹙着眉,虽没有生气,眼睛里却闪烁着不悦。
瞪大死鱼眼我就怕你了?“我在叫你,你没听见吗?”
他用手抓抓不知道多久没打理的头发,“你叫我了吗?”
装傻?司空空正要跟他当面对峙,再看他满脸无辜,怎么也不像撒谎的模样,莫非他是真的没听见她在叫他。她专注地想着怎么将别人的钱弄进自己口袋的时候,也常常听不到同事的呼喊。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刚才他明明在家,却没有及时应门了,木头就是木头,呆死了!
“我今天来是想跟慕先生谈谈委托书的事,如果您现在有空,能否尽快过目委托书,如果有什么不妥,我也好尽早修改。”她又不是他,随便拉两首曲子就能住在这么高级的公寓里,她还要赚钱支撑她的狗窝。
拉到一半被她打断,慕庄有点儿扫兴,伸长手,他向她讨委托书,“给我!”
慢了半拍,司空空才反应过来他要的是什么。将委托书递到他手边,她不忘耍耍策划人油嘴滑舌的本性,“你可看清楚喽!委托书一旦签下就具备法律效用,再想毁约可就要做经济赔偿。而且,你若是不想……”
“笔。”
她再度递给他,下一刻只见他美丽的手指一挥而就,将独奏音乐会的全部事宜交给了二度见面的司空空。
就这样?这就结束了?
“你究竟有没有看清楚合约内容?”反了反了,
她竟然反过来担心他受骗。
“没有。”他压根就没看,只想快一点儿解决这
些事,他要拉琴了。
敝人,不!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木头。司空空
从没接触过这类人种,着实兴起了几分好奇。“你不
怕我利用这份委托书把你给卖了?”
再度将小提琴架在肩膀上,即使手不扶琴,他的
脖子也足以压住陪了他多年的亲密爱琴。他给她的解
释只有四个字:“我不值钱。”
他当然值钱,像一尊镀了金的佛像一般值钱,将
他拉到高雅音乐会上随便拉拉,出场费也得以七位数
计算,他怎么可能不值钱?
“你真的不再看看这份委托书?”
回答她的是纯技巧小提琴曲,那是意大利著名的
小提琴家、作曲家尼科罗.帕格尼尼的《二十四首随
想曲》之一,在这二十四首曲子中,帕格尼尼让小提
琴的技巧达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
令人伤感的是,帕格尼尼对演奏技巧严格保密,
所以他生前出版的作品极少,绝大部分都是他去世后
才有幸面世的。
因为太在意反而错过了精妙的瞬间,音乐如此,
爱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