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这次回来纯粹是带着妻子的骨灰回来安葬的?”
几经挣扎,当北唐辕发现巴东悄悄前去医院探望朱八八和儿子的时候,他还是决定住朱八八出院的第二天,亲自前往巴东的住所,两个人摒弃从前,推心置月复地谈一谈。
这一谈就谈了整整一夜,待到黎明时分方告消停。八八那儿是打过招呼了,只是北唐辕的心里还是有些惦记儿子和儿子他妈。生怕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需要他照顾却又得不到解决的问题。
巴东看出他满心担忧,索性起身送客,“我在西藏的故事还是等下次有机会再慢慢说给你听吧!我送你出去。”
他点头应了,边走边聊是个不错的主意,“你会一直待在这个城市里吗?”北唐辕怕下次见而又是几年以后。
原本以为再见到巴东,他也不会为当初的决定后悔。谁知道再见他,所有浓重的感觉都消失怠尽,残留的没有恨与仇,有的只是对于年少岁月的反省,点滴情谊仍挂在心头。是什么让他变得宽容?所谓博爱,必是先爱所爱,方能爱众人?
那巴东呢?在娶妻又接受妻亡的命运之后,他的爱中承载了几人?又能几经沉浮?
“你对满意……”
巴东拍了拍藏獒的身体,像是拍打着沉重的负担,
“那都是年轻时的事了,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觉得再提起来还有必要吗?”
“可满意她对你……”
不让北唐辕有说下去的机会,巴东站住了脚步,“我以为她早就嫁给了南图,两个人成双成对了。”
他们俩?北唐辕皱着眉头笑了笑,“奚妈妈一直以为娶满意的人会是我。”
显然,结局永远不是人能算到的。
对巴东,北唐辕只有一个要求,“在你走之前将满意安顿好吧!别让她因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蹉跎了这一生。我没法子命令你做到,只请你看在她对你一片真情的分上,对她……别太残忍。”
北唐辕言尽于此,巴东以点头作为一个男人给出的承诺。
☆☆☆
从巴东那儿回来的路上,天色还早,街上有三三两两早锻炼的人,更有老人妇于牵着手,拎着菜篮子和早点慢慢地挪着步。
北唐辕前面那对老人就是如此,他认得他们,住在楼下的一对老夫妻。孩子早已从秃鹫变成鹰,飞得远远的,宽敞的家中只剩下他们俩结伴同行。
每天早上他们都会这样挨着,像一对企鹅似的慢慢挨着走,挨上楼梯,直到挨进家门。
北唐辕忽然想起朱八八在文章里引用过的一段话——
看着一对年轻人在街上热烈拥吻,我不会有任何心动的快感。因为心里明白,他们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拥吻的对象就不再是对方。可是看到一对老夫妇手牵着手拎着菜篮子走在街边,那种一饭一菜的幸福却让我心动不已……
八八或许太过单纯,甚至有着一点点愚笨,但她对幸福早已有了最淳朴的理解,早在相亲之初,她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吧!
北唐辕蓦然想到,等他老到只能像企鹅一样走路的那天,八八会不会也挨在他的身旁呢?
忽然之间他期盼着变老,老到白头,只为验证那句“白头偕老”。
心里的甜蜜让他脚下的步子不觉加快,想快快同到她和儿子的身旁。这时候,他们应该还在睡吧!多希望,她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他,他要给她这一生的依靠。
和以往每个早晨一样,北唐辕拎着为朱八八买的早餐悄悄地上二楼,进厨房。经过卧室,北唐辕竟听到一些声响。电视荧荧的光透过门缝在闪烁,难道她醒了?现在还早,这个懒觉虫子今天怎么这么早醒了?
轻轻地推开门一看,还真有个人躺在床上,看电视。怀里放着小小子,软软地,粉扑扑地,打着哈欠,像长着粉红绒毛的小猪。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他问她。
“睡不着了呗!”她拉住他的手,攥在怀里,揉进心口。
“什么心事呀?”他开始紧张起来。她从来都是头碰枕头就睡着了的,不会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吧!听说生产后的女人特别容易生病,他模上她的额头。
她推开他,内分泌回归正常,从前那个软软小小的猪八戒又回来了。嘴一咧,她回味着自己的幸福,“想你呀!”
老夫老妻了,偶尔她还是会犯犯肉麻。他伸出手去,准备惩治她的孩子气。
“哪儿想了?”
“背,想你了。”说着,她转过身,将产期培养出的肥厚背部呈了上来。怀孕的时候,因为身体和心理负担太大,她常常会睡不到几分钟就又醒过来,那时候他总是轻轻抚摩着她的背,助她安眠。
渐渐地,她养成了习惯,只要有他为她模背,她总是睡得特别香甜。
想要得到服务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趁机轻捏了她一下,“你是背痒还是皮痒?你是不是洗澡没洗干净?”
她抱着儿子怪叫起来:“本案与洗澡无关。”
望着她和怀里的儿子,北唐辕终于明白为什么会答应奚满意跟朱八八相亲,为什么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相谈甚欢,为什么不忍拒绝她恋爱的请求,为什么不想结婚的他也起了拥有家的念头,为什么有那么强烈的愿望想跟她过一辈子——
原来,爱到自然,便是亲情。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