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电话,宁夜紫许久没有放下。怎么……怎么这么难呢?她只是想结束同居生活,成为栾义问的太太,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嫌累是吧?那她担下结婚所有事宜行了吧?她来忙,她来累,她来将所有的事都扛下来,她想知道如果她担下所有的负担,他还能说些什么。
她想知道,他不想结婚到底是觉得进行婚礼的过程很累,还是另有原因——比如:他的心里早已埋下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宁夜紫将自己逼到了绝境,等找不到出路,就该结束这一切了。
订喜宴、订花车、预订拍摄婚纱照的日期、填写喜帖名单……
宁夜紫一个人担下了两个人结婚需要办理的所有事宜,负担到底还是太重了,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等栾义问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夜紫……”
她面色苍白,垂下的睫毛像两片黑幕落在他的心上。她怎么病成这样?栾义问扪心自问,他真的很久没有关注她了,她病到这步田地他才知道。
他坐在床边,握起双手开始自责。
不该让她承担起所有结婚的事,虽然他还没有做好当她丈夫的准备,可也不能把所有的问题都推给她。如果过了这段时间,等到刘静薇回到德国,也许他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到结婚的事上,只是现在……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望着床上病恹恹的宁夜紫,栾义问在心里做出最诚挚的恳求: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等刘静薇回到德国,我会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你的身上,我会让自己尽快投入到丈夫这个角色,到时候我会给你选一枚戒指,我会向你求婚,告诉你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
“滴滴滴滴滴滴滴——”
短信的声音充斥着寂静的病房,栾义问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宁夜紫,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是刘静薇发来的短信,她说……
“把手机给我!”宁夜紫忽然睁开眼望着他手中的手机,她的手伸到他的面前,向他讨要她想看到的东西。
栾义问一怔,直觉握着手机反问了一句:“干吗给你?”
“谁发来的短信?”她睁大眼望着他,不容他有丝毫的逃避。
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手机还揣在手中,他没有给她,也没有收回,“一个朋友……”
“谁?”她紧追不舍,不容他不说,“告诉我,谁发来的短信?”
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吗?栾义问怔怔地重复着:“一个朋……”
“到底是谁?”宁夜紫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她咬紧嘴唇,苍白的唇泛起血色,“是刘静薇,对吗?”
栾义问神情大变,不懂这三个字怎么会从她的口中钻出来,“夜紫,你……”
“给我!”
她忽地从病床上站起来,离手机更近一步,他被吓到了,眼睁睁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伸手去抓手机,他向后退想要将手机藏起来,她不依不饶地追上去,丝毫不在乎她的举动让针管剥离她的静脉。
血,一滴滴的血从静脉里流出来,随着短信的声音滴落在地上。
那些鲜红的血湮没了栾义问的眼,他无声地站在那里,任她抢去他的手机。如果这样算是一种了结,他愿意用他的坦白结束她的流血。
宁夜紫用流着血的手查看他的短信——
我在机场,马上就要离开了,你不来送我吗?
我在等你,好想见你最后一面啊!
请你记住,无论我身在哪里,我会永远爱着你……
三条短信的署名都是:刘静薇。
一步步,宁夜紫一步步向后退,退到病床边,她握着手机的手背搭在雪白的床单上染红一片。
闭上眼,眼前一片空白。
再睁开,栾义问的脸已在她面前,却是模糊一片。宁夜紫拿出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栾义问察觉不对劲,冲过来想要阻止,“夜紫,你干吗?”
她笑,白着眼冲他不住地笑着,“我帮你回短信啊!”
她的表情不似平常,他开始觉得害怕,“你……你别这样,夜紫,你别这样!你听我解释,我和刘静薇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真的不是,你……”
他想从她手上夺回手机,她紧紧握着死也不放。直到他的手上沾满她的血,才明白:今时今日,她决不会就此罢休。
她的血再次骇了他的眼,栾义问再次选择投降,他知道宁夜紫想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他知道。
什么也没多说,宁夜紫只用栾义问的手机回给刘静薇四个字——我在医院。
从机场到医院的最快速度到底有多快,宁夜紫算是见识到了。
当一个又一个撞击病房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她闭上了眼等待着那个她一生都不愿见到的女人闯入她和栾义问两个人的世界。
她来了!
“义问,你怎么样?你生什么病了?”气喘吁吁的刘静薇紧紧抓住栾义问的双臂,根本没注意到病房里真正的病人,她所表现出的紧张连瞎子也能感受得到,“我一直在机场等你,我想你一定会来的。可是左等,等不到你;右等,你还是没来。我给你发短信你又不回,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没想到你真的进了医院,你……”
栾义问的反应不对,他闪烁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顺着那道眼神刘静薇看到了坐在病床上无比平静的宁夜紫,一道闪电划过她的眼前,有些东西在刘静薇的脑海里渐渐成型。
“发短信的人是……”
“我!”宁夜紫站起身,将沾着血迹的手伸到刘静薇面前,“生病的人也是我——你就是刘静薇翻译吧!没想到你会从机场跋到医院来看我。”
刘静薇傻了,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惯性地伸出手和宁夜紫沾着血的手交握在一起。她能感受到宁夜紫冰冷的温度,更能感觉到那沾湿的血迹。
“你……你的手……流血了。”
宁夜紫毫不在意地摇摇头,“没关系,一点小伤,不要紧的。倒是刘翻译,你这么快赶来医院,不怕误了班机吗?”
她想说什么?她想干什么?相处了七年的女人,栾义问赫然发现他一点也不了解宁夜紫,“夜紫,你休息吧!我送刘翻译离开。”
他不由分说推着刘静薇的肩膀想将她带走,可惜一切已经由不得他做主了。
宁夜紫用那只沾了血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这是最后一次,她只留他这一次,“栾义问,可以了。”
“什么?”他不懂。
“你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是我们女人间的问题。”宁夜紫的目光落到刘静薇左手无名指上戴的那枚“倾心”,她不想逃避,也已经无法继续逃避下去了。
他连让她欺骗自己的理由……这最后一个理由都不给她。
她走到了悬崖边沿,已经无路可走了。或者回头或者跳下去,即便是粉身碎骨,她也需要一个解释。
“义问,那是你送给刘翻译的戒指吧!很漂亮。”
宁夜紫赞赏地笑了笑,没有任何芥蒂,身为一名珠宝设计师,她只是觉得这枚“倾心”配上刘静薇的无名指——真的很美。
眼前这个手上沾满血迹,满面苍白,眼神里融着受伤却仍对她微笑的女子就是栾义问的女朋友?
刘静薇的脑袋从这一刻开始运转,此时此刻可能发生的种种融入她的脑海。
宁夜紫应该会质问她跟栾义问的关系,质问这枚戒指的来历,她应该暴跳如雷,像只愤怒的狮子大吼大叫,或者她会冲上来撕破她的脸……
可是,没有。
什么也没有。
宁夜紫平静得就像所有的事情都理所当然,反倒让刘静薇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对了,她应该解释,应该让宁夜紫——栾义问的女朋友知道她跟栾义问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宁小姐,你听我说,这枚戒指是……”
“你干吗要用右手遮住它呢?”宁夜紫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替她挪开她的右手。
宁夜紫甚至抬起她的手,细细地盯着那枚“倾心”鉴赏起来,“知道吗?它叫‘倾心’,获得去年珠宝设计大赛特别设计奖,它的设计者希望所有看到它的人都能一见倾心,更希望买它的人能将它送给令自己倾心的爱人。这枚戒指不只是一件首饰,更是爱情传递的使者。因为这个设计者当年遇上令她一见倾心的男人,却没有勇气表达。要不是那个男人主动开口向她提出约会邀请,他们几乎要错过对方。”
为什么她对“倾心”了解得如此详尽?刘静薇忽然记起栾义问曾说过他的女朋友是个珠宝设计师,难道她就是……
“栾义问先生,”宁夜紫忽然用了一个很陌生的称呼来叫这个相识七年的男人,“你选焙珠宝的确很有眼光,但你在选焙时应该要导购小姐介绍一下这枚戒指的来历。”
栾义问面色一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他选了一枚戒指作为送给刘静薇的分别礼物,因为她喜欢这枚戒指,一切就是这么简单;他不知道这枚戒指是宁夜紫将对他的感情全都寄托其中,他真的不知道啊!
他做错了吗?
他没有做错吗?
这答案对于宁夜紫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刘翻译,我想知道你和我男朋友——栾义问先生之间的真正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