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丝竹,我可以进去吗?”
本属于两个人的卧房,如今骆鸢飞却客套地站在敞开的卧房门外恭敬地请示着房内人。
这时候骆鸢飞开始感谢起二嫂的粗野来,要不是二嫂愤然把他的房门给砍了,今天他还近不到丝竹的身边。
“这是你的房间,我是来伺候你的人,你进不进来还用得着请示我吗?”管丝竹话里藏针。毕竟是做了三年夫妻,她了解他,以他的个性可受不得半点委屈。
这回偏就要她失算,骆鸢飞端着盘子凑了过来,“我知道你晚上不喝茶,这是温泉泡的菊花水,品品其中的滋味吧!”
她接过盘子,真像个丫鬟似的站在他旁边,“丝竹伺候爷喝茶。”
“坐吧!”他坐在床上,拍拍身边的位置,“你要是真把我当成爷,你就听我的话,坐这儿。”
看来她把自己陷入了左右不是的身份里,站在那里,她的眼始终望着脚下的那块地,像是发掘了金子似的,片刻不肯挪开。
骆鸢飞双臂抱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摁到自己的腿上坐好。任她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松手。他的唇凑到她的耳旁,细语呢喃:“你又换回了我们初见面时的那身蓝衣。”
他的气息醉熏熏地爬满她的耳根,薰得她半身酥软,差点就掉进了他设下的陷阱里,好在最后关头她又爬了回来。
“爷是可以这样抱着丫鬟的吗?看来从前我没留意的时候,府里的不少丫鬟都被你轻薄了去。”
“你这是在吃醋吗?”他笑着问她,有点痞,与这身青衫不符。
甩他一记白眼,管丝竹硬气地驳了他的说法:“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没权利吃你的醋,也犯不着。”
“我这辈子认定你是我唯一的妻,我给你吃醋的权利,行吗?”说话间,骆鸢飞哈欠连连。
见着她,让他很想睡觉吗?明明说好不在乎,可管丝竹的心中还是不由得翻腾起来,“你若想睡就早点休息吧!”
她作势要站起身,骆鸢飞实在是太困了,倒在床上便阖起了眼睛,只是手还握着她的腕,不让她离开,“别走……丝竹,你别走……”
“你都要睡觉了,我还待在这里做什么?”管丝竹想要掰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动。
连睡觉都不肯放过她,骆鸢飞,我上辈子欠你的啊?
“爷好多天没睡好觉了。”小财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她的身后,远远的,没敢靠近他们俩独自相处的空间。
既然知道这一生也走不进他们之间,她不会笨得委屈自己,“您走了以后,三爷天天瞪着眼睛躺在这张床上,有点声响,他就跑出去四下张望,问是不是你回来了。您才走这么些天,他整个人都瘦得不成型了。老爷、二爷他们都担心,要是您再不回来,三爷这条命恐怕就丧在你手上了。”
他的消瘦她看在眼里,只是不敢相信那是因为自己,“我对他,何曾如此重要过?”她不敢奢望,怕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所以她学会了先让自己无望。
瞄了一眼床上睡得正熟的骆鸢飞,小财想拉过被子帮他盖上,终究还是忍住了——那已是另一个女人该做的事,“也许只有真正失去才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重要吧!您就再给爷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小财一抬眼瞥见置于管丝竹怀中的那件皮裳,忽然间她开始相信这世上真有缘分这种东西,“虽然旧了点,可这件皮裳终究还是回到了您的身边,也许这才能证明原本它就属于你吧!别人是抢也抢不去的。”
不敢再逗留在不属于自己的梦想里,小财退到房门口,临走前丢下一句:“我已经请老爷将我许给小权了,等你和三爷和好,我就……我就该嫁了。”
小财居然愿意嫁给骆鸢飞身边那个老实巴交,却没什么才学的小权?是因为她吗?
避丝竹扪心自问:“如果你真的觉得小权不错,嫁也就嫁了。要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你大可不必委屈你自己。”
小财看开了,小权为人忠厚,懂得心疼人。跟管丝竹这场历经磨难的婚姻比起来,她一点都不觉得委屈,“明知道那位子不属于自己,却拼了命地去争取,到头来一无所获,那才是委屈呢!不过换个角度看来,幸福送到手边,却固执得不肯接受,那不仅委屈自己,也委屈了别人啊!”
懊说的她都说了,不该讲的也讲了,搅乱了管丝竹那池水,她倒溜得干净。
挣月兑不开他的挟持,管丝竹只得坐在床边,拉过被子帮他盖上,她静静地守望着他的睡颜。一只手撑着身子向前倾,唯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放任自己最深沉的情感释放开来。
咦?
这揣在被子底下扛她手的是什么东西?她掀开被子看去,竟然是她刻了三年的那些竹器。他将它们都放在了床上,每夜就抱着它们而眠?
懊给他一次机会吗?该给吗?
她犹豫了。
凡是骆鸢飞的脑子能想到的办法都使了,送礼物,搞浪漫,弄温情,外加大打亲情牌,结果绕了一圈子他和管丝竹的关系还停留在半生不熟的主仆间隔里。
丝竹每天把他当残废一般照顾着,虽说也是无微不至,可就少了几分夫妻间的亲昵,多了刻意留出的生疏。
这边的麻烦已经闹得骆鸢飞头疼了,那头居然还有人赶在这个时候来闹场。
也不知柳嘉子从哪儿听到管丝竹被恩赐给别人,却又回到骆府的消息。居然单枪匹马闯了进来,要向管丝竹和骆鸢飞要个交代。
“空竹先生,今天你要是不给嘉子一个交代,嘉子就是死也死在贵府上。”
“你又来闹什么?”骆鸢飞知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决不该迁怒于人。可当初若不是为了帮柳嘉子摆月兑入宫为女官的命运,他也不会想出娶她回来的主意,丝竹也不会因此自愿入宫,更不会闹到今天夫妻不像夫妻,主仆不是主仆。
他实在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柳嘉子,即便她有倾城之姿,倾国之容,即便她能勾起他无数的作画灵感。
他就是不想见。
你不想死,阎王还就找上你了。柳嘉子叉腰怒喝:“空竹先生,当初是你向女主上了折子,说是已娶嘉子为妻,断了嘉子为女官的路数。可你不仅没把嘉子当成你的夫人,你府上的人还将嘉子赶了出去。可怜那段时日,嘉子天天在你门上哭喊,你竟视而不见。”
不是视而不见,那时候他痛失丝竹,成天把自己关在两个人的卧房里,的确没见过任何人,更别说是她了。
“之前的事的确是我未能妥善处理,我会把你安顿好的,你不用担心。”
有骆鸢飞这句话,柳嘉子仿佛得到了一句承诺,眼中闪着亮光,她迫不及待地追问:“那你什么时候正式迎娶我过门?”
狐狸尾巴露出来,她不用“嘉子”称呼自己了。
阿野刚一走进大厅听到的就是柳嘉子的痴心妄想,她随手操起一把骆兽行当年用来恐吓少女的宝剑,作势要将柳嘉子劈成两半,“狐狸精,你少做梦了,我小叔除了丝竹,这辈子谁也不要。”
这女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跟她做对是不是?柳嘉子一边逃命一边不示弱地朝她吆喝:“你才不要再做无用的挣扎呢!鸢飞已经答应……”
“我不会娶你。”骆鸢飞瞥了一眼丝竹,她的脸上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天知道她心里是不是又在打什么让他永远见不到她的打算。
怕丝竹误会,骆鸢飞忙不措地摔碎柳嘉子的梦,“当初跟女主上折子说你是我妻,纯粹就是为了帮你,要是让你有其他误解,我很抱歉。我可以给你准备一笔嫁妆钱,再帮你找户好人家,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但我没办法娶你。柳小姐,你听明白了吗?”
柳嘉子无法置信地锁紧眉头,恨恨地盯着眼前这个绝情的男人。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凭她的美貌,还会有男人拒绝得了她。
“骆鸢飞,你是不是吃错药或者傻了?你看看你身旁这个女人,再看看我,她有哪里能比得上我?论相貌,论体型,论和你的般配程度,她哪点比得上我?你凭什么选她,不要我?就因为她比我早认识你吗?”
不!这不应该是她柳嘉子成为骆三夫人的障碍。
“管丝竹已经自愿入宫为女官,她现在已经被女主恩赐给别的男人了。而我才是连女主都知道的骆鸢飞的妻子,你怎么可以跟她在一起,而把我拒之于门外呢?”
“你给我住嘴,”阿野抖着剑,像个强盗似的命令她,“看来上次没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居然又闹上门来了。就凭你这样还想跟丝竹比,不是我说,就你这样的女人,十个绑在一起也比不上我们丝竹半点好处。”
卸下那层柔软的伪装,真到了决定幸福的时刻,柳嘉子的强悍度丝毫不逊阿野,“这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在这儿插嘴。”
“我……外人?”
阿野气得提起剑来,要不是管丝竹拦得快,柳嘉子的小命就此休矣。
不过,她的小命虽是保住了,半边秀发却被阿野的剑削了去。
向来把美丽当成性命的柳嘉子见那满地的断发,顿时三魂不见了七魄,望着那些横尸地上的青丝,她的嘴唇都在颤抖。
不……不至于吧?阿野完全是被她悲痛的模样给吓到了,“不就是几缕头发嘛!用得着……”
她话未说出口,就被柳嘉子冷冽的眼神给冻住了。
哀着散落在地上的断发,她像在抚模自己死去的孩子,颤抖的嗓音向阿野发出控诉:“你知道什么?你就是留一辈子的头发,也不可能拥有这么柔软的青丝。”
怒火冲散了柳嘉子的理智和忍耐,她抓着骆鸢飞,把所有的愤恨都发泄在他身上,“你这个男人是不是瞎了眼?居然让这些女人欺负我?要不是看你画着一手好画,又家财万贯,是这城里的首富,你就是跪在我的脚下,我也不会看你一眼。如今我送上门来,你还不要。好!你狠!那我也用不着再跟你客气。”
将骆鸢飞推到管丝竹身边,她要跟这对“恩爱夫妻”把账算算清楚,“骆鸢飞,你要跟她在一起,不肯娶我,我是勉强不了你。可是你给女主上的折子,说我是你的妻。女主又把你老婆恩赐给了别的男人,现在你们俩却还在一起。你说这算什么?算不算得上欺君大罪?”
避丝竹本不欲插手去理骆鸢飞惹下的这个烂摊子,可看眼下情景,似乎已容不得她袖手旁观,“你想说什么?”
“我做不了骆府的女主人,不是只能入宫伺候人嘛!我不能做点什么,不是只能随口说说嘛!”柳嘉子拨弄着如葱的手指,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你说要是我把骆府这摊乱七八糟的事说给女主听,你们说结果会怎样?会不会把你们全家都拉出去砍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还跟她废话干吗?直接砍了算了!阿野冲动地举起剑,却被一股力量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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