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
一个狂风暴雨的台风夜,怒吼的疾风吹拂过整片南台湾沿岸,教人无不心惊肉跳。听说这个台风的威力是近几年来最强大的,靠近海岸的居民几乎都已搬离住处,避到内陆或是地势较高之处,以免遭到不测。
在这座残破的小渔港内,零星的几盏灯光显示这里所剩之人寥寥无几。
一辆轿车在风雨夜中疾驶而来,进入这座小渔村后减缓了速度,似乎是在找寻什么。在一番绕巡后,车子终于在一间小屋外停下,从车上下来了一名男子,一身上好的深色西装显示他的出身不凡。
他先看看手中的纸条,确定这是他要找的地方后,深吸了一口气才上前敲门,过一会儿门打开了,开门的不是他急着想见的人,而是个消瘦高挑的小男孩,大概只有十二、三岁。
他垂首定眼一看,难以控制的倒抽了一口气。天!这孩子长得真像那个人!简直就是“他”的翻版。
小男孩的轮廓、那双傲气十足又顽固的眼睛,甚至连动作都像,绝对没有人会否认这孩子与“他”的血缘关系。
“找谁?”
小男孩仓皇的声音中微藏着警戒,毕竟一向没有多少人会来他家,而且又是在这种天气里。
“小弟弟,请问你妈妈是不是叫徐海晴?”
“是的。”小男孩勉为其难的吐了两个字,然后又直瞪着他不放。
“我想要见你妈妈。”男子捺着焦急与这个小朋友打交道。
“她生病了,现在在睡觉。”小男孩一脸的冷漠,黑眸之中有着暗藏的恐惧。
“是她要我来的,你一定要让我见她,拜托。”
“阿昱,是谁啊?”里头传来微弱的声音。
小男孩听见母亲醒来的声音,责备的瞪了眼那男子,显然是怪他吵醒母亲。“是一个叔叔,他说要见妳。”
静默了好一会儿,那男子焦急的直往里头探看,不久那微弱的声音才又传出来。
“让他进来吧。”
小男孩瞪着男子,又与他僵持了片刻,才退步让他进屋。
那男子急步走过简陋的客厅,进入屋内唯一的小房间,心中不断感叹着。没想到他曾经发誓要照顾一生的女人,这十多年来竟然是过着这种日子,当时他真该执着点,不该在她的苦苦哀求下心软,让她离开。
而她,这个曾经拥有一切的女子,竟为了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落得如此凄惨,她这么做为的又是什么?
“海晴?”当他看见躺在床上,被病魔摧残得不成人形的女子时,眼眶竟湿了。他有多少年没哭过了?这女人一向都不让他好过的,不是吗?
“怀清,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了。”徐海晴伸出一只手,要郑怀清再靠近一些。
郑怀清来到床边蹲下,紧紧握住她的手,然后将她因为辛勤工作而粗糙冰冷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对不起,海晴,我来晚了,我马上送妳去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妳不会有事的……”
“不用了。”徐海晴苦笑的摇摇头。
“怎么可以,妳看看妳自己……”
“我知道我的状况……阿昱,你先出去,我有事要和叔叔谈。”徐海晴转向一直站在门口的儿子。
“我不要。”小男孩倔强的摇摇头,他不要让母亲离开他的视线一秒钟。
“去吧!只要一会儿就好,我保证。好吗?”徐海晴给了儿子一个安抚的笑容,小男孩终于点点头,退出房间,把门带上。
“妳怎么会落魄成这模样?”曾经艳冠群芳的女子被无情的岁月摧残得变了样,郑怀清感叹人生的无常。
如果十四年前她能够对乔丰死心,嫁给他,痛苦就不会在这十余年的岁月里时时侵蚀着他们四个人的心了。
“报应,这一切都是报应。”徐海晴说完后,紧闭眼睛猛抽了几口气,抵抗身体内的痛楚。
“妳别再说了,我先送妳去医院。”
“没用的,癌症末期还有得救吗?”
“妳……”
徐海晴微微一笑,“原本我是没脸再见你的,可是我知道我活不久了,而阿昱……他是我的全部,也是乔丰唯一留给我的。我不怕死,我这样一个女人早就该消失在这世上,可是阿昱……我怎么都无法放心哪!”
郑怀清悲哀的望着她,替自己感到痛心。他还以为总有一天她会接受他的爱,可是她到临终前,还是为乔丰着想着。
“看过医生了吗?妳还有多久的时间?”如果她真的生命已经到尽头,他就要陪她走完这最后的一段路。
“医生说得不准,他说我在上个月就该没命的,与其待在医院浪费钱,我还不如回家。”徐海晴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郑怀清心痛的闭了闭眼,“妳想要怎么做?要我把他带回乔家?”
“不!不要现在,不要在他还无力抵抗那个恶毒女人的时候!”徐海晴瞪大了眼,极为恐惧的叫着。
郑怀清苦笑着不搭腔。自己的亲生妹妹被人这么说,他不但无法辩驳,还只能附和着苦笑。
是啊!虽然当初他妹妹郑怀玉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但她后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绝了,被冠上这种名号,身为哥哥的他也无话可说。
“怀清,我在十多年前就已经为了乔丰而众叛亲离,现在我所能信任的只有你一人,我想要把阿昱托付给你,求求你,答应我。”她可以感觉刺骨的冷风从四周窜进她油尽灯枯的身躯,她的眼睛又再次睁大了。墙边那两道模糊的影子是什么?是阴间的使者来带她走了吗?
“不,不,我还有话没有交代完,我不要跟你们走!走开!”她突然坐起身,对着墙壁大喊。
“海晴,没事的,没事的。”郑怀清被她吓得向后仰了仰身体,然后才定神轻声安抚她,等她放松后再扶她躺回床上。
“答应我,保护阿昱,就算是看在乔丰的面子上。他是最无辜的一个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一定会帮我,而且我知道你有能力做到的,对不对?”
“我会的。我保证我会保护乔昱,我保证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我保证他原本应有的一切都不会缺乏,我会尽我的全力替他得回应有的。”对于她的请求,他无法狠下心拒绝,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是如此。
徐海晴安心的吁了口气,“谢谢你。”
“不过前提是妳得上医院。”如果真的无药可救,最起码可以让她的最后时间过得舒服一些。
徐海晴对他的话只是微微摇头,“我希望你等到他懂得明辨是非之后再把他的身世告诉他,让他自己判断他的未来。乔丰会认他的,我怕的是……”
“郑怀玉。”郑怀清苦笑着念出妹妹的名字。“我知道,我会处理一切的,我会保护他的安全,我会给他最好的照顾,让他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你了解就好。”徐海晴欣慰的笑了笑,“替我叫阿昱进来好吗?”
郑怀清起身开门,乔昱就站在门边,他焦急的往里冲,在母亲床边跪下。刚才徐海晴几次提高音量,一定吓到他了吧?
“阿昱乖孩子,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郑怀清,郑叔叔。以后你就乖乖的待在郑叔叔身边,知道吗?”徐海晴不舍的不停抚模乔昱的脸和手臂。
“为什么?我才不要呢!我又不认识他。”乔昱叛逆的瞪了郑怀清一眼,他不欢迎这个叔叔。
“孩子,你很聪明,知道妈就要走了,对不对?郑叔叔是妈请来照顾你的人,你一定要听话啊。”
“我不要,我只听妈的话。”乔昱的眼中蓄满泪水,顽固的摇头。
“傻孩子,妈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妈过不久就不能再照顾你了,如果妳不肯听郑叔叔的话,妈怎么能安心的走呢?”徐海晴紧紧握住乔昱的手,力气大到让乔昱拧起眉头。
“海晴,别激动,妳看,把孩子捏痛了,先放开。”郑怀清分开他们母子俩,乔昱不领情的甩掉他的手,郑怀清对于这个固执的孩子只有无能为力的耸耸肩。
“海晴,你要我答应妳那么多事,总得回敬我一件事吧?要不然怎么也说不过去。”郑怀清口气强硬的说。
“嗯。”徐海晴点点头,“你说吧!”
“让我送妳到医院。”
“不,不用了,我知道我活不久的,你不要再多花不必要的钱了。”徐海睛一古脑儿的摇头。
“妳以为我会在见过妳之后,一个人回去吗?”
“不是一个人,还有阿昱啊!”
郑怀清听了她的话,差点气结。“如果妳不一起走,妳以为阿昱会愿意走吗?”
郑怀清看向抿着层的乔昱,而乔昱在一旁听这位叔叔可以让妈妈到医院里接受治疗,马上站在郑怀清这边,对母亲用力的点点头。
徐海晴知道说不过这两个人,只得点头答应。“我答应就是了,不过我怕这不过是白花金钱和力气罢了。”
“别这么说!孩子还在呢!”郑怀清低声斥责。
而徐海晴只对他回以认命的一笑。病生在她身上,她会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到了最后吗?她早就撑不住了,不过为了她的阿昱,她咬紧牙的死撑。
现在……她也该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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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徐海晴去世于医院里,乔昱冷静的接受了母亲永远离他而去的事实,连眼泪都没有落下一滴,反倒是郑怀清为了徐海晴的死痛不欲生,因为她是他今生唯一的最爱,失去她,就像失去了所有。
乔昱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冷眼看着“叔叔”哀伤的低声啜泣,过了许久才迟疑的伸手拍了拍郑怀清的背,因为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对他说的话
“孩子,妈这一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原谅妈好吗?要是妈年轻时没有胡涂到爱上不该爱的人,你就不会吃这么多苦了。郑叔叔会好好照顾你的,要听他的话知道吗?等你长大之后,郑叔叔会把你的身世告诉你,你一定要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你要尽全力让自己站在最显眼的地方,让你爸爸能够看见你;如果他发现你,他的一切就全都于你了……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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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后
“你说什么?”郑怀清握紧双手压制自己将要迸发的怒意,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他知道对这孩子不能用硬的,否则只会让自己陷入窘境,这点,乔昱和他的父亲很像。
“我在两个月之前已经和经纪公司签约,拍了两支广告片,大概下礼拜你就可以看见了。”一身轻便服装的乔昱率性的坐在办公桌的一角,对于郑怀清眼中发出的警告一点也没放在眼里。
他结实高瘦的身躯是完美的模特儿身材,个性十足又率性的叛逆脸孔最容易让年轻女孩们为之疯狂,郑怀清不得不承认乔昱的确适合走这条路,不过,他的身世却不容他走这一行。那只会让他惹来杀身之祸。
“是哪家经纪公司?我马上暂停合约,抽掉广告,不管付多少钱,我都要制止你这种愚蠢的行为。”郑怀清站起身抓住乔昱的肩膀。
“叔叔,别再把我当成弱不禁风的小孩子,好吗?妳以为把我藏起来,你那个心狠手辣的想妹妹就不会发现我的存在?难道你要藏我一辈子吗?”乔昱冷笑着拨开他的手,抬手拨弄自己那一头及肩的帅气头发。
郑怀清疲惫的叹了口气。从十三年前他领养乔昱之后,一直为了要如何安抚这个孩子而伤透脑筋。
乔昱这孩子,叛逆心似乎比一般的孩子还重,他花了几年的时间才让他信任自己。
在去年他满二十五岁时,他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把他的身世一字不漏的告诉他,从自己和他母亲的恋爱,到他母亲认识他那位已有妻室的好友——乔丰,进而发生热恋,最后再说到他的妹妹郑怀玉,也就是乔丰的妻子如何逼走他母亲。
然后,他看着乔昱对他的眼神由信任转而变成怀疑和怨怒,直到现在的孤傲冷漠,他除了苦笑之外,无话可说。
郑怀清一直不大了解乔昱内心所想的。
他可以对个不熟识的人称兄道弟,可以当活宝把人逗得笑死不偿命,可是事实上,他的内心却永远不让人触碰,没有人模得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怀玉的交往非常复杂,她不止在上流杜会有知名度,或许是因为乔丰对她的过度漠视吧,她居然还牵扯上黑社会。我好不容易把你拉拔到这么大,我不想愧对你母亲。听我一次,不要招惹她,我怕你会遭到什么不测……”
“叔叔,你也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吧?”乔昱扬嘴一笑,脸上有着太多的自满。
“乔昱,我今生都没有娶妻生子,一直把你当作是我亲生的孩子看待,我的财产虽然无法与你亲生父亲相比,起码也够你今生衣食无虞,你就看在我孤苦无依的老人面子上,听我一次好不好?推掉那些合约,我马上安排你出国。”郑怀清情急的又抓住他的臂膀。
乔昱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心中多少有那么一点感伤。
他记得第一眼看见这个男人时,还以为他是至高无上的巨人,曾几何时,他居然要垂头和肩已垂、背已驼的他说话。
“这是我妈最后的遗言,是她要我这么做的,你说,我怎么可以做个不孝子?”他握住郑怀清的手腕,用力扯下。他何尝不想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可是去年他生日时叔叔的一席话,却造成了他一年来的痛苦。
“你在说什么?”邸怀清愣愣地看着他和乔昱交握的手。什么时候乔昱的力气竟大到让他无力反抗?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我妈临终前的遗言,是要我让我的『父亲』知道有我这个『儿子』的存在,要我拿回所有属日于我的一切。”这些话他藏在心里这么多年,如今一吐为快,真是过瘾。
“不!她没有说!”邸怀清直视乔昱的眼,想要找出他说谎的证据,却在心惊中失望。
海晴啊……在妳要我替妳做了这么多之后,妳居然还是摆了我一道,妳在过世十多年后,还是这样无情的操纵着每个人。妳居然要妳的儿子为了妳的怨恨而去涉险,显然这些年来妳始终是耿耿于怀啊!
“她说了,在她去世之前的一个小时告诉我的。”乔昱悲伤的望着他。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忘不了母亲为了独立养活他而逐渐凋零苍老,要是他没有出生,她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了。
“她已经死了,你还活着,你不需要为了一个已经不在世的人去送命啊!”郑怀清焦急得老泪纵横,“阿昱啊!我这个人除了那个没有感情的妹妹之外,只有你这个亲人了,你就像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身陷危险之中?”
“叔叔,你全心全意的把我拉拔到这么大,这份恩情我真的很感激,也把你当成我唯一的亲人,可是我姓乔,我一定要名正言顺的回乔家,我不要只是你所收养的一个孩子。你能了解吗?”乔昱放柔刚强的眼神,轻声说。
“但是我不想让你去涉险哪!如果你想要让妳父亲知道你的存在,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他见过你之后一定会认你的,你不需要搞得众人皆知,造成你父亲和家族的困扰,你要多考虑啊!”
“这样有什么意思?要玩就玩得轰轰烈烈,这是我的人生,我一定要先把这件事以我的方式了结,不然我的后半生都会在懊悔之中度过。就算我会尝到苦头,甚至很可能会陷入危险,我都不要我的人生像是个窝囊废。叔叔,你也年轻过,你应该可以体会我的这种感觉。”
“看来我是说服不了你了。”郑怀清的态度渐渐软化,他知道这孩子有着极强的顽固个性和死心眼,只要他一打定主意,谁都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他早在多年前就体会这个道理。现在,既然他心意已决,他也只有让他去做了。
“你确定这是你要的?”
乔昱认真的对他点点头,“你知道我不是个会冲动行事的人,这件事我已经考虑了整整一年,也已经做好完善的计划,我不但要让我那位『父亲』欢喜的接受我,还要让那个女人没好下场——叔叔……”他突然停止了他激昂的计划,因为他看见郑怀清眼中的难过。
“不必顾虑我,放手去做吧!只要记住,你有任何困难,尽避找我,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知道吗?”邸怀清摘下老花眼镜,叹了口气说。
“嗯。”乔昱终于能够安心的放手去做了。叔叔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他的这几句话对他的意义有多大。
对于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叔叔,他希望他能赞成他的一切作为,虽然这件事就算没有叔叔的首肯仍旧势在必行,但他心中却会非常过意不去。
“游戏马上就要展开了,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很刺激,叔叔,你等着看吧!”他嘴角噙着期待的微笑,让郑怀清又陷入沉思。
这孩子,行事作风倒是和他父亲一点也不像,冲动、莽撞、不顾后果,这样一搞,恐怕整个政经界都要因为他这个没没无名的小子而变天了吧?
如果他的老友乔丰知道他收养他的儿子十多年,却从没有告诉他一声,是不是会大为震怒呢?
还有怀玉,她会有多震惊?她以为徐海晴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永远消失,现在却多出了个儿子和她争夺一切,她势必会尽一切力量去阻止吧!
他该帮谁呢?是他没有感情但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还是有十多年感情,却毫无血缘关系的乔昱?
夹在他们中间,他两面都难做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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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展一如所料,乔昱所拍的广告一播出就得到极大的回响,一是因为乔昱的气质实在太吸引人了,令许多少女都对他极为倾慕;另外则是因为他的长相与常在报章杂志上露脸的某位知名企业家极为相仿,而引发了热烈的讨论。
反应如此热烈,最开心的莫过于乔昱了。
他的用意不在于发展演艺事业,否则他就不会推掉接踵而来的戏剧、歌唱等合约。
他只不过想给他的亲生父亲一点惊喜,这种方式才符合他的做事态度。
事情全都如他当初所预料的发展,现在他只等着他的亲生父亲上门来“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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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宅
“如果他真的是你在外面偷生的儿子,我保证我会让他不得好死?”郑怀玉不停在客厅里踱步,优雅的嘴唇吐出的是恶毒至极的字眼。
“妳先别这么激动好吗?我都还没承认,妳就先帮我打算了。”身形清矍的乔丰支着额头极为疲惫的回答她。
“如果不是你亲生的,为什么他会长得和你这么像?为什么也姓乔?别跟我说是什么鬼巧合,打死我我都不相信!”郑怀王在乔丰面前站定,伸出涂着厚厚指甲油的手指着乔丰。
“我这一生只对不起过妳一次,绝对不可能的。”乔丰随她谩骂,只因他曾为了追求真爱而背叛了她,让他对她歉疚一辈子。
“妳还提她!”郑怀玉气得扭曲了原本还算漂亮的脸,她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不过因为长久以来的保养得当,所以身材和脸上都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
“她早就死了,妳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
“说不定就是你和她……”郑怀王倏地惨白了脸。“是啊!他的年纪差不多,我怎么没想到?一定是你和她连手瞒着我的,对不对?”
“妳冷静点,这些年妳把我看得死死的,我有什么机会去见她?就连她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她的死讯还是怀清告诉我的。”
“那么他是谁?你告诉我他是谁?!”郑怀玉打开电视,好巧不巧地正好播出乔昱的广告。
“我会找他问个清楚。”乔丰眼睛直盯着电视里与他长得相似的年轻人,不禁迷惘了。今天已经拿到医院的检验报告,恐怕他就要步上海晴的后尘。
如果……他真的是他的儿子,他就有后了,此生就不会这么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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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气派的办公室中,两名长相极为相像的男子面对面坐着。
“你是谁?”乔丰在久久打量坐在他对面的乔昱后开口。
“你的儿子。”乔昱挑挑眉直言。
“我不信。”乔丰压下心中的悸动反驳。
“徐海晴你认识吧?她是我母亲,而她对我说过,你——乔丰,是我血缘上的父亲。”乔昱对他咧嘴微笑,没有一丝盼见亲生父亲的情怯。
“你——”乔丰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我不相信。”
“如果你心中十分确定自己没有孩子,根本不会想要见我,但是你不肯定,”乔昱扬高头,露出一抹恶作剧般的神色,“你说是吗?”
这小子!真以为他不会撵他出去吗?乔丰的手伸向电话。
“请等一下,有个人想要见你。”乔昱凝视着他,而乔丰在他的眼神下竟然迟疑了。
“嗯。”乔丰想看看他带了什么人来。
乔昱起身开门,对着门外的郑怀清帅气的一笑,“叔叔,要麻烦你了。”
“乔丰。”郑怀清脸色凝重的出现在乔丰眼前,让乔丰再也压不住惊讶的站起来。
“怀清?”
“我知道你会非常的震驾,但是他的确是你的儿子。”
“不可能……”乔丰跌回椅子里。光是乔昱一人的话他还半信半疑,但是连怀清都这么笃定的对他说了,他不禁大为震惊,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郑怀清见他如此深受打击,责备的瞪了眼在一旁窃笑的乔昱。父子相认需要这样吗?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十三年前我找到海晴……不,应该说是海晴主动跟我联络。我在一个小渔村找到她和乔昱时,她已经命在旦夕,她在去世之前将乔昱托付给我,这十三年来,乔昱就等于是我的儿子。”
“而你却从没有跟趴我提过一坎?”多年的好友居然将这件事藏了十余年,乔丰的震怒自然不在话下。
“这是海晴的要求,我怎么忍心不答应她?”邸怀清苦笑道。他也不想这样瞒着最好的朋友,他内心也是备受煎熬啊。“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到了,剩下的就让你们父子自己解决,我先离开了。”
郑怀清离开后,分隔二十六年的父子默默相望。
“为什么你不早点来找我?”
儿子!他居然早就有了儿子!
“我也是在去年才知道谁是我的亲生父亲。”面对父亲的情绪激动,他居然也有些失措,虽然他极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但沙哑的声音还是泄密了。
“去年?”他们父子居然浪费了一年?“当时你为什么不……”
“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我很想知道,当你第一眼在电视上看到我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乔昱压抑自己的情绪慢慢走到乔丰面前,一脸不正经的笑着。
“别再折磨我这个老人了。”乔羊无助的抬手想触碰乔昱,却被他避开了。
“妈到死都还是爱妳的,她一直在心中偷偷幻想着你有一天会出现在我们家门口,把我们都接回去,可是她至死都没盼到你。”
“你……恨我吗?”谁能想到一向坚强的乔丰居然会像个懦夫,连说话都会结巴。
乔昱睁大眼睛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不,我和你一点感情都没有,怎么谈得上恨不恨呢?我这么做不过是实践妈的遗言罢了。”
“遗言?她还有说些什么吗?”
“有……”乔昱再次咧嘴一笑,笑容里依旧没有温度,“她要我把属于我的一切全都拿回来。”
“当然,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我的孩子。”乔丰直觉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乔昱是他的儿子,当然应该接收牠的所有。
“那么……我等你的好消息了。”利用父亲对他想要有所补偿与歉疚、欢喜的心理,乔昱轻易将乔丰玩弄在股掌之间。
“什么意思?”
“你家那只虎姑婆我可是久闻大名,等你先把她摆平之后再说吧!”乔昱说完,丢下乔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