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姬梅琳 第五章
作者:杨眉

周梅生仰头凝望眼前这幢精巧的两层楼花园别墅。

这就是他的家吗?白色石洗的外观,以及一座小小的修剪得十分整齐的花园,没有她想像中的贵气华丽,多了几分闲适自在的气息。

“你住在这里?”

“不,我通常住在城里的公寓。"艾哈特微微一笑,"有时候周末会过来这里,这里安静些,也不会有人打扰。”

“这是你度假的地方?"周梅生轻扬嘴角,"我还以为侯爵都会住在城堡里。”

艾略特望向她,惊异地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周梅生的微笑,而她微笑时,唇边弯起的完美弧度,以及颊边微凹的小涡,竟让他的心一阵绞紧。

她的微笑没变,还是从前梅儿牵引人心的甜美。

她的微笑没变,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发现,就让艾略特的心情整个飞扬起来。

“温莎家确实拥有几座城堡,事实上我的父母就住在其中一座,位于邻近奥斯丁行星的一颗小行星上。”

“那么远?那你们岂不是很难得见面?”

“这对我倒不是一个坏消忌呢。"艾略特为她提起行李,领她进屋。"与其每次见面都听他们唠叨身为温莎家独子的责任,还不如偶尔用卫星影像电话问候来得自在。”

“温莎家独子的责任?"她忍不住好奇,"那是什么?”

艾略特翻翻白眼,"还不就是快点娶个漂亮的老婆进门,生几个孩子好传宗接代那回事。”

周梅生噗嗤一笑,"那很难吗?”她瞥向他,眸中第一次闪着调度的光芒。

“什么?

“娶妻生子啊。你不可能做不到吧?凭你这般相貌与家世,应该有不少情人吧?”

“情人嘛,自然曾经有过许多,但是想共度一生的只有一个。”

“是吗?”周梅生奇怪自己心为何一阵莫名的刺痛,"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娶她进门,也好了确你父母的心愿。”

“因为我前几天才刚刚和她相遇,还来不及介绍给我父母。”

“咦?"她扬起眼帘,在与他富含深意的眸光相遇后忽然明白了,娇美的脸颊亦迅速染上红晕。她别转眼眸,借着打量屋内装演,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这阵子你就暂时住在我这里吧。只有几个朋友知道我这里的住处,那些记者们大概一时也找不上这儿来……另外,"他指了指落地窗外,"路易也派了几个调查局的警官在这附近站岗,名义上是监视嫌犯,不过往好处想,他们也有阻挡那些记者们的功效吧。”

周梅生没答腔,瞥了窗外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这是你的房间。"艾略特将她带上二楼位于走廊最尽头的卧房,"这里只有我们尔会来度假,所以没有请佣人,只有机器人负责打扫而且。如果你不习惯的话……”

“不,这样就好,我想我并不是个连穿件衣服都要人帮忙的千金小组。”

“我想也是。"他微笑。就算从前有满宫侍女大可供使唤,梅儿也是几乎什么事都自己来。她一向就不是个骄纵的千金小组。

周梅生微微-笑,望向窗外,临窗不远处有几株枝叶光秃的树木,更远处有几则正结着挑红的果实。

“那是梅。"她怔怔望着临窗那几株枝于苍劲的材木,"你也爱梅?”

“严格说来,我个人对梅并没有多大感觉。”

“那么为什么选择种梅?”

“因为我知道某人爱梅。"艾略若著有深意。

周梅生回眸望他。他说的某人难道是她?不可能吧。

“只可惜靖城现在不是冬天,过了十月花开的时候,整座院落不被点缀得缤纷多采,香气也会在空气中暗暗浮动。"他微笑着,"梅花这东西也怪,越是冰天雪地开得越好,春暖时反而谢了。”

“我就爱它这到我行我素的脾气。"她喃喃地说。

“你记得自己爱梅?”

她恍然一惊,愣了好久,"是啊,我记得。”

“至少你不是所有事全忘了。”他的语气透露着欣慰,停了数秒,"需要我协助你整理行李吗?”

“不用了。”她迅速应道,接着抬头望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艾略特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你休息吧,我先下楼。”

语毕。他转身离开,顺手替她关上房门。

她一件件整理着。这些东西都是艾略特昨天前去她从前居住的军官宿舍替她收拾的,她合起一技金属梅花,怔望两秒,刚才她差点因为爱梅而泄底了。

她缓缓旋开花茎的部分,一个小小的立体影像随着她的动作悄然翩立于花蕊。

那是她,穿着银黑相间的军服,右手平举行着军礼,眼哞坚定地注视着前方。除了这张立体相片,收在这箱行李的还有她全部的衣服,都是裤袋,没有一件飘逸动人的裙子,没有任何女性化衣饰。

“为什么你竟连支唇膏也没有?"在来这的路上,艾略特这样问她。

她不晓得,她一向厌恶那些能展现女性柔媚的化妆品。从小到大,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曾在任何场合穿过裙子。

是的,她记得自己的童年,记得她痴爱梅,记得她之所以前来奥斯丁行星的目的,甚至记得那她为什么潜入贺府,但最关键的部分忘了。她忘了潜入之后发现了什么事,忘了自己为什么会中枪昏迷,甚至不记得自己见过任何小女孩。那的一切保掩在重重黑雾之后,她完全无法认清。

所有的一切她都记得,唯独忘了那的一切。有任何人会相信这种事吗?他会相信这种事吗?

她想不起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真的开枪杀了人吗?或许。但伤害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她真的会做出这般毫无人性的事吗?她不相信。但她无法证明她的清白。

可是他信任她,毫无条件、全心全意地信任。

他怎能如此笃定,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全然相信自己。

她知道自己该离开这个男人远远地,她的第六感不晓得警告她多少次,但他却是她在莫名的黑雾中,醒来第一个听到的声音,第一个见到的人。当时,他毫无隐瞒的如释重负震撼了她。这个男人关心她,真的关心!他愿意帮助她。但她能够告诉他所有的真相吗?

假装失去所有的记忆是她所能想到唯一可以暂时月兑离这困境的办法,从小在组织所受的训练,也让她轻易地通过脑电波检查。但她无助地发觉,一旦开始假装,现实与谎言往往无法明确地分别了。

现在的她常常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除了那晚的记忆,她似乎还遗落了一大段其他的记忆。在她脑海里历历描绘的真是她二十五年来的生活点滴吗?她究竟是谁,真是她所以为的那个周梅生吗?或者这一切都是在他脑瘀血后,她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回忆。

她记得的她是真正的她吗?或者他遗忘的才是真的她?

脑子开始毫无预备的剧烈抽痛起来。

她紧紧抱着头,克制着想要高声申吟的冲动。

☆☆☆

艾略特感到一阵心痛。

到我身边来,诚介,到我身边来。

是梅儿,她在呼唤他,轻柔的呼喊却载满了沉痛与哀伤。

他立刻奔上二楼,等不及敲门便直冲进周梅生的房间。

他担心地望着她蜷缩在床上的纤弱身影,"梅儿,你怎么了?”

周梅生偏过头,勉强扯了扯瞩角,笑得既迷茫又微弱,"头有点痛。”

艾略特靠近她,坚定地拥住她的肩膀,语气忍不住流露出焦心的责怪,"我不是说过了吗?别勉强自己去想起什么,该想起来的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我已经好多。"她放下抱住头的双手,语声像新出世的猫眯一般细微。

“真的吗?”艾略特转过她的头,审视地因汗而微湿的脸庞,也看着他,灰篮美眸氤氲着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待察觉时,发烫的双唇已印上她的。但她柔润的唇瓣如此甜美,让他一旦品尝就会不得放开。

终于,他离开她的唇。

而周梅生只是怔怔望着他恍若午后洒落一地金色阳光的灿烂眼眸,那样的阳光仿佛对她施了咒语般,让她动弹不得。

“怎么了?”

“不,没事。"她回过神来,觉自己还依偎在这男人怀中,急忙推他,身体亦不自觉地向床的另一边动。

那是她的初吻,她竟将她的初吻给了一个她一直认为该躲他躲得远远的男人!为什么在她的理智着告自己与他保持距离的同时,她恍若不由自主般一步步更加靠近他了呢?

“你不喜欢?”

“不喜欢?”

“刚刚那个吻。"他解释。

她几乎跳下床,"我宁可不要讨论那个。”

“为什么?它令你失望?”

失望?它让她心魂俱醉,让她完全失去了理性,让她恍若中了邪般动弹不得,只能痴痴由他摆布。

她——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夜她偷窥的一幕。

她咬住唇,默然不语。

他轻声叹息,转了话题,"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却毫无回应,好半晌,才出声问道:“哎略特,你真的相信我没有杀人吗?”

“我相信。”

“可是我一点也记不得了,如果我真的杀了人呢?”

“你不会的。”

“如果我真的杀了人,或者,"她倔强地继续追问:“如果真是我伤了你那个朋友的女儿怎么办?”

“信我,你不会的。"文略特依旧是这么一句。

“如果真的是呢?”她绝望地说,"就算是假设性的问题好了,请你回答我。”

“我会为你辩护到底,一定还你清白。”

他真的对她的清白具有如此的信心?

“可是艾略特,难道你不怀疑,为什么我半夜要到军务尚书府去吗?我会在那种时候出现在那里,一定别有用心。或许那个管家就是为了阻止我——”

“我当然明白你会到贺家一定别有目的,我也猜得到那大概不会是令人愉悦的目的。”

他抿紧后,表情严肃,"但是梅儿,无论你是抱着什么目的去那里,你绝不会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任何手段的人,尤其是杀人。”

“你有那么了解我?"她迟疑地问。

“比任何人都了解你。”

她忽然仰头凝望他。她是不是真忘了什么重要的过往了?如果这个男人真有他声称的那么了解她,她就不该只有见过他几次面的印象而已。

她真的是最近才第一次与他相遇的吗?

☆☆☆

靖城近郊贺府

“天蓝,我的小宝贝,她还好吧?”纪熏然一进门,便慌然直奔,完全不见平定身为奥斯丁行星联盟第一位女将军的镇静威严。

此刻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为担心爱女安危,已有好几天茶饭不思的母亲。

“没事的。"今井夕颜在她差点绊倒在女儿房前时及时稳住她,"她刚刚睡着了。”

纪熏然奔至女儿床前,她睡颜祥和,细女敕的脸颊透着玫瑰红,纪熏然将脸颊紧贴住她,轻垂眼帘,仿佛在感觉她的存在,"她的伤——”

只伤了倒背,没伤到脊椎,现在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

她猛然瞪大双眸,"你是说她有可能伤到脊椎?”

“我说她现在已经设事了,冷静点!”

“你教我怎么冷静?"纪熏然虽仍旧激动,音量已放低了许多,"我的家半夜被不明人物闯入,我的女儿差点半身不遂,甚至死于非命!那些在周边执勤的宪兵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保安系统呢?我们用的可是国家级的一流系统呢。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遭人侵入!”

“当晚执勤的宪兵已经接受处分了,他们都觉羞辱。"夕颜语气严肃,"但这也表示潜入的人必非普通人物。”

“那个女人——周梅生,我原以为她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军官而已。"纪熏然蹙眉,"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夕颜摇摇头,将她拉出房门,扶她到楼下客厅,为她倒了一杯茶,"我们也不清楚,有关这个女人的真实来历是个谜,她似乎一直是一个人,没有家人亲友,现在她被证实丧失了记忆,一切就更扑朔迷离了。”

纪燕然饮了一口热茶,激动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她真的失去记忆?”

“经过脑波扫描确认的,应该是真的。”

“我听说——"纪熏然语气沉缓,"艾略特打算为她辩护?他怎能这么做?那个女人伤了天蓝啊,他一向最疼她的,不是吗?”

“我不知道,熏然.我不知道。"夕须悠然长叹,"乔也问过他,但他什么都不肯说。”

“那个女人——是他的情人?”

夕颜摇头,"他好像刚认识她不久。”

“她长得很美?”

夕颜猛然望向她,"你在暗示他为美色所迷?”

“那么该怎么解释?他们既非亲人,非熟识的朋友,他肯下计一切代价为她辩护。"纪熏然黑眸幽深,"我听说他已经解除了宫廷法律顾问的身分?”

“是的。”

“听说首都法律咨询中心也宣布他不再是合伙人之一?”

“是的,他等于被逐出事务所了。”

“我还听说现在舆论根本是一而倒地无法谅解他,没有人同情周梅生,更没有人支持他为她辩护。”

“是的。"夕颜垂下眼帘。

“那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因事?如果不是那女人的美色冲昏头,他不惜放弃大好事业前途为她辩护?”

“你无法谅解他,是不是?"夕颜细声问道。

“要我怎么谅解?"纪熏然语气有掩不住的沉痛,"他这种重色轻友的行为要我怎么谅解?你知道吗?星杨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比我还痛苦一百倍!他甚至不晓得在回到奥斯丁后,该如何面对那个从军校时期便是至交的好友!艾略特的行为伤害了我,更伤害了他,还间接伤害了天蓝,要我们怎么原谅他?"她深吸一口气,眸中已在不知不觉中漾着泪光,"怎么原谅?”

“对不起,熏然,真的对不起。"一个低哑的男声响起。

纪熏然骤然转过头,视线落在一个熟悉的男人身影上,他依然如从前一般俊美。但那抹显示在他脸庞的痛苦神情却是她陌生的。

他是艾略特,而他憔悴的模样震动了她。

“是你?”

“是我,我来向你解释。"他幽幽回答道。

“你想来恳求我原谅?"她颤动着语音。

“我不敢奢求。"他语声沙哑,"只求你的了解。”

“了解什么?”

“我并非重色轻友之辈,只是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什么理由?”

艾略特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才望向她,眼神是从未有过坚定,"我爱她。”

“只见过那么几次面?”

“有些事情不是时间长短可以决定的,"他沉缓地说,"有些事你以为经过了长久的时间,但它依然历历如新;有些事只发生在短短瞬间,就决定了永恒?”

他说话的神态仿佛透悟了某种难以理解的哲思,纪熏然不懂他真正想说什么,但她却强烈地感受到他语词中的坚定。那不是无奈,不是痛苦,就像他已经看清自己的未来,而他也决定前那个方向前进。那是他躲不了的未来,也是他自己决定的未来。

“我爱她,而且我相信她。"他继续说道;"她不是凶手,更不可能伤害天蓝。”

纪熏然无言,静静地咬着唇。

“我可以见天蓝一面吗?我想问问她当时的情形。”

“她还在睡。"她机械化地应道。

“我已经醒了,妈妈。"贺天蓝稚女敕清柔的嗓音在楼梯间响起,"艾略特叔叔想见我吗?”

“是的,小宝贝。"艾略特朝她展开双臂,"你好吗?”

贺天蓝翩然投向他怀里,他抱起她,"我很好。”

“现在还病吗?”

“前两天还会痛,现在一点都不痛了。”她柔软的小手环抱他颈项,撒娇般地朝他甜甜一笑。

“我就知道你很勇敢,不愧是军神的女儿。"他点点她娇俏的鼻尖。

“叔叔不是常说幸好我跟爸爸一点都不像吗?”

“说得是啊。”艾略特一副恍然大悟状,唇角微微一弯,勾起一个半带嘲弄的微笑,"天蓝才不是像爸爸,是你妈妈,像你老爸那样可就惨了。”

“爸爸也很好啊,叔叔不要老是欺负他嘛。"天蓝微微噘起小嘴。

“啊,小鲍主生气了。”艾略特轻放下她,"对不起,叔叔向你赔罪。”

贺天蓝又是一个甜甜的笑容。

“我可以问她有关那晚的事吗?”艾略特忽然转向正呆呆望着这一切的纪熏然,征求她的同意。

她没有答腔,反倒是小天蓝主动开口,"叔叔要问什么尽避问,天蓝一定乖乖口答。”

“天蓝,"艾略特蹲,轻轻为她投去额前一蹭乱发,眼眸专注地凝定她,"你还记得你受伤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记不记得是谁打伤你?”

“不知道,"责无益迅速摇头,"他站在我后面,我看不到他是谁。”

“那这个阿姨呢?”艾略特拿出一张平面相片,相片上是穿着军装的周梅生,"你那天晚上有看见她?”

“我在楼梯口看见一个人影,很像是小偷,所以我就偷偷跟在他后面。”

“有没有看见他的长相?”

“没有。”

“他是男的还是女的?有多高?”

“嗯——"贺天蓝侧头想了想,"好像比妈妈高一些。”

艾略特心一沉,周梅生身材是比纪沉然高。

“可是他比爸爸矮,也比叔叔矮,我搞不清楚地是男的还是女的。

“他穿什么样的衣服?”

“黑色的上衣和长裤。”

正是周梅生那晚的穿着,天蓝看见的人影真是她吗?

“是他打你的吗?”

“好像是。我跑到楼下书房,他忽然不见了,然后就有人从背后打我。”

“有没有看见曾家叔叔?”

“没有。

“你被打的时候有没有发出声音?”

“当然有,很痛耶,叔叔。"贺天蓝哀怨地望着艾略特,他一阵歉疚,急忙伸手揉揉。

那么,管家大概是因为听到天蓝的叫喊才跑到书房来看情况,接着就被凶手枪杀了。

“所以,你没看到那个人的脸,不晓得是不是这个阿姨。”

“对啊。”贺天蓝用力点头,一面审视着照片,"这个阿姨看起来不像坏人。”

艾略特禁不住微笑,"谢谢你这么说。"他拥了拥地,然看站起身来。

天蓝的证辞不能证明梅儿有罪,但也无法证明她的清白,看来,他也没办法再从她口中多得到一些资料了。

“那个周梅生,"纪熏然忽然开口,"那天晚上不就是穿着全身黑?”

“但也不能证明那就是她,"艾略将毫不动摇,"就算天蓝看到的是她,也不表示袭击他的人就是周梅生。”

纪熏然一声轻笑,笑声带着饥剜的冷意,"你就是不肯相信那个女人有罪,对不对?”

“对。"文略将根紧蹙,"我先告辞了。”

“告诉我,"纪熏然轻微的语音留住艾路特的脚步,"如果最后证实那个女人真是凶手,你打算怎么办?”

“她不是。”

“如果是呢?”她提高嗓音。

“她不是。”

“该死的!"纪熏然口气严厉起来,"让我换个方式问吧,如果你最终仍无法证明她的清白,你打算怎么办?你打算怎么对我们这些好朋友交代?”

“我亲自登门谢罪。”

纪熏然冷哼一声,"那有什么用?”

“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甚至我的生命,只求你们原谅。”

“你的命?"纪熏然情绪再次激昂起来,眼泪亦不听话地频频自眼眶垂落,"你以为这是我想要的吗?你以为那是星扬想要的吗?你以为我、我们……"她语不成声,肩膀剧烈颤抖起来,一旁默立良久的夕颜深吸一口气,悄悄自身后拥住她。

艾略特闭了闭眼,不敢回头艺她。"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那就请你以后别上这儿来。"她语气忽然平静下来,"就当你没了我们两个朋友吧,你尽避安心替那个女人辩护去,不必顾虑我们的感受,也不必请求我们的谅解。”

“熏——"夕颜又是心焦又是心痛地抱紧她,"别这样,别这样对他——”

“不,我明白的。"文略特阻止夕颜为他求情,哑着嗓音,"我只是——我只希望能有机会亲自向星扬解释——”

“他不会想见到你的。”

“我知道。"艾略特点点头,缓缓举步。

“艾略持——"夕颜抬起一张美颜,澄篮的眼眸此刻却像下着雨的天空,"你曾告诉过我你一直在寻找一位梦中人——就是她吗?”

“是的。"他黯然会首,默默离去。

夕颜怔怔地凝望他的背影。

她总算明白了,明白艾略特对那个女人用情之深,第一次见到她时,艾略特曾误以为她就是他一心寻找的梦中人,但她不是。她记得他失忆,也成了明白他莫名执着人。如果周梅生真是那个女人,她可以明白文略特之所以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但她也明白,明白他这样的决定对他好友造成的伤害,尤其是星扬。如果连熏都如此痛苦了,那么星扬内心的挣扎一定更甚。

她凄然一笑,其实她与乔又何尝不为此心痛?而最心痛的恐怕还是那个一意孤行的男人吧!

☆☆☆

周梅生跪倒在地,不敢置信地瞪视着投影董幕上显现的一切。

在艾略特出门办事的这个下午,她浏览了奥斯丁每一家报社近日来对此事的报导。所有的电子报纸,从专评政事的大报到专门挖掘社交丑闻的小报,所有的报纸都对此事

态度激烈。就算那些记者们尽量以公正的笔调报导这个案件,读者们的投书却是一面倒地指责她。每个人都认定她是凶手,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有的语气和缓,分析明理,有的只是纯然发泄,一味谩骂,没有人同情她,甚至没有人认为她可能是无辜的。

但这并不是让她全身发软的原因,而是这些人对艾略特的不满。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为她这个可恨的凶手辩护,为一个伤害军神爱女的女人辩护,背叛他和军神

的友谊。许多人指控他被美色冲昏了头,完全丧失理智。

他解除了所有的职务,就连他工作的事务所亦不愿接纳他,事业、名声,他所有的一切都毁在她手里了。

她不晓得,她真的不晓得这个男人为她牺牲了这么多。她要是早知道她曾将他害到如此地步,就算一辈子关在牢里,她也不会接受他担任她的辩护律师。她竟在无意之间

毁了他的人生,而他一句怨言也没有。

包可恨的是,她无法帮他!为什么?为什么她什么也想不起来?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潜入贺府后究竟做了什么?

周梅生忍不住无声地啜泣起来,她的心好苦,头剧烈地疼痛,可是她哭不出声音,从小接受的训练地无法哭出声音来。她只能不断地垂泪,不停地喘息、吐气,一个人蜷缩在逐渐被暗黑统治的室内。不能哭,如果想成为我的继承人,如果想接掌我的一切,就不能哭,我的女儿不会哭。

不能哭,不能喊出声音来,就算是身受地狱炼火的永世折磨,周梅生绝不能哭,痛苦要默默地承受,不能哭喊,更不能寻求别人的帮助。

不能哭。

“艾略特、艾略特、艾略特——"不知道何时开始,她唤起这个名字,沙哑无声,只能由急促的气息微微分辨出来。

“救救我,艾略特,我不想哭出声音来,我不能——”

终于,暗黑占领整间房,唯一的光亮来自投射于墙上的荧幕,荧幕上是电子报纸一篇残酷的读者投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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