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他,他眼中柔情如海,一浪又一浪的袭向她。她的心轻颤,她的确心动,只是……
三天之后,可若回到家里,看见平静安详的于立奥。他在等她。
“你回来了?”她惊喜之外还担心。
担心什么?她说不出。
“我等你。”他淡淡的说:“我有些话对你说。”
可若拿罐啤酒,听话的坐在他对面。
“这几天在曼谷我想了很多,很多,我觉得——我还是搬出去好。”立奥开门见山。
可若不惊讶也不意外,仿佛这话全在她想象中。她也平静。
“这些日子我发觉我们距离越来越远,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他吸一口气。眼眸深处仿佛有一丝歉疚。“我不想这样拖下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点头。他既然这么说她无意反对,虽然她心中并不那么想。
重要的是她看见他眼眸深处的歉疚,这样的男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很奇怪,越来越觉得,我像你哥哥多些。”他失笑。“对着你像对着妹妹。”
她也笑。怎能不笑呢?
他在宣判他们之间的一切,她要做的只是接受。
难道还能像以前的女人一般又哭又闹的?时代不同了。
“明天一早我搬出去,好吗?”他温柔一如以前,感觉,真的完全不同了。
“如果你不方便,我搬也行。”她说。
“不不,我搬。”他抢着说。仿佛仁慈。“你——可有什么意见?”
“我尊重你的决定。”她只这么说。
“你的确是个太好的女人,”他摇摇头。“我曾想过,你可能会为难我。”
她摇摇头,迳自回房。
立奥留在客厅,再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几年的关系和感情,就这么算了?很而嬉、很无聊也很无奈、无辜,然现代人的感情就是这样,没什么可讲的。
可若床头电话突然响起来。
“三天到了,林可若。”
令刚的声音。
可若觉得好疲倦,什么都不想说,不想讲。
“他在上面,是不是?”
令刚加重声音问。
可若轻轻叹口气,放柔了声音。
“我很累很倦,我不想讲话,让我休息,可以吗?”
“明天我再找你。”他理解的收线。
大家都是年轻人,没婆婆妈妈,噜哩噜嗉,各人把持着自己的一切,感情、烦恼、生活、盈亏自负。
一切看来仿佛理智。
可若吃一粒安眠药。她没有吃药的习惯,上次爱咪买给一个广告演员吃剩的,随手放进她的大皮包。
吃药只为要安静睡觉。她要工作,她要有精力,她要冷静理智。
早晨依时起床,轻手轻脚出门。
她看见立奥蜷伏在沙发上睡得很熟,很坦然的一副烦恼尽除状。
原来她是他的烦恼,真想不到。
人们不会为某件事停下来驻足而望,同事们如常工作,爱咪接进来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可若的工作没有一分钟停过。
“太忙。今天不接听有私人电话。”她说。
“那是什么意思?私人电话?”爱咪问。
“即是说——除了客户,我不听任何人电话。”可若没有表情。
“包括于立奥,方令刚?”
可若埋头于工作中。
爱咪耸肩离开。
便告工作琐碎繁忙,有时为一个字而开半天会。
每个人分分钟在动脑筋,没有半丝时间空闲下来。
黄昏时,同事陆续离开,办公室里又留下可若,不,还有爱咪。
“还不走?”
可若看见静坐写字枱的她。
“还有点事没敝完。”
“不必找理由陪我,我会做到很晚。”
“何事需要很晚?”
爱咪慢慢走进来。“我陪你出去晚饭?喝酒?”
“不,谢谢。”可若头也不抬。
“不需要折磨自己,是不是?”
爱咪彷佛知悉一切。“你不该是这种人。”
“我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可若说:“我只是不想回家。”
“他回来了,报上说的。”爱咪说。
“那又怎样?我承担得起,一个于立奥而已。”她夸张的说:“他要搬出去,很好,我尊重他的决定,就这么简单。”
“一点都不伤心?”
“心在工作上,”她双手一起摇。“我从来不那么重视感情,有也好,没有也好,工作第一。”
“你是吗?”爱咪凝视着她。
“你知道我是工作抂,做起事来我可以不要命,我——”
“这不是你。”爱咪叹一口气。“感情不丰富,不细致的人,怎么做这一行?”
“不。我很理性。”
“为什么要强撑?想哭就哭一场,你会舒服很多。”
“我根本不想哭。也许有点可惜,有点无奈,有点遗憾,但为什么要哭呢?”
“你从来没爱过他?”
“不知道,也许。”可若想一想。“我的时间花在工作上,没时间想这件事。也许。”
“好,我回家。”爱咪摊开双手。“你根本没诚意跟我谈。”
“为什么要谈?我现在只想工作。”
爱咪转身走出去,去了一半停下来。
“有个人等了你整个下午,你见不见?”
“谁?!么有耐心的客户?”
“出来吧。方令刚。”爱咪说。
沉默的令刚从墙角转出来,他穿了一身牛仔浅蓝,很耀眼的颜色。
“我来得是不是时候?”他沉声问。
可若做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你是我看过穿牛仔裤的人中穿得最帅,最潇洒的。”她说。
爱咪摇摇头,拿着手袋大步离开。
他定定地凝视她好久,好久,守说:
“今天是第三天,我一定要见你。”
“今天我身分已证,单身贵族,但我没有心情,真话。”她歉然。“于立奥中午已搬走所有东西。”
“现代人,干手净脚。”
“爱咪说得对,心中不舒服应该发泄出来,否则伤身。”
“我不知多好,”她仰起头。“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呢?”
“证明给我看,我们去喝酒庆祝。”
“庆祝?”她笑起来。“被男朋友扔了,还值得庆祝?夸张?”
“不管怎么说,我要你快乐,别生闷气。”
“你们都看扁我,好。我们喝酒庆祝,为什么不去?我自由了。”
她站起来。
令刚微微皱眉,却跟在她背后离开公司。
“去哪里?”坐在吉普车上,他问。
“随便。可以狂欢庆祝的地方。”
他看她一眼,默默地开着车。
“喂!找个地方没有人认识你的,我不想影响你。”她说。
“陪你庆祝,难得机会,我怕什么?”
“怕什么?不怕明天头条新闻?”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他豪气的。
“好,都不怕,”她哈哈大笑,笑到后来眼泪也流出来。“我们什么都不怕。”
一张纸巾温柔的递到她面前。她想也不想就抓起来抹。
越抹,眼泪越多,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失声痛哭起来。
他索性把车停在一边,送上整包纸巾,让她慢慢发泄个够。
他是极好的陪伴者,极有耐性的沉默着。
她哭着,哭至声音低下来,情绪稳定开朗了,车厢的气氛渐渐变得温柔。
抹干了最后一滴眼泪,她抬起头。
“我好了,谢谢。”
他微微一笑,很自然的,不是电影中刻意“杀死人”的表情,但好温馨。
“我们去晚餐。”他说。
“有什么好提议?”她吸吸鼻子。
“买材料到我家,我做给你吃。”他兴致好高。
“你能做菜?”
“为什么不能?我煎的三文鱼一流,我做的罗宋汤让你流口水,还有——”
“我想吃牛扒。”
“我戒牛肉。”他说:“不过可以做给你吃。”
“一言为定。为什么很多明星,歌星戒牛肉,有原因吗?”
“各人原因不同。”他说:“记得两年多前有只牛从屠场走出来,在深水埗被吊机捉回的事吗?那只牛被吊在半空中流眼泪,我正好在电视上看到,从此戒牛肉,牛也像人一样有生命,会流泪,也许有感情,我不忍再吃。”
“不要讲下去,今晚我还能吃吗?”她叫。“改吃斋。”
“吃斋就要去斋铺,我带你去一家。”
说去就去,他们很开心地吃了晚餐,刚才的一切,仿佛都已烟消云散。
“现在想去哪里?”他问。
“只要不回家。”她轻叹一声。
“说完全不介意是假的,回家令我不舒服,太多的往事。看来我要搬家了。”
“我帮你。”
“你这大忙人哪儿来的时间?今天你不用开工吗?”
“这部戏还有两个工作天,我可以休息半个月。”他很开心。“我推了一部戏。”
“发神经。为什么推戏?”
“我想休假。这个时候,我想陪你。”他很真诚、很真心的说。
“我要工作!”
“放开工作。”他的手压住她,很认真、很严肃地说:
“为你自己也为我,你会发觉工作之外还有更大的天地,更多乐趣。”
她有点心动,不,简直心动。
白天困坐办公室的情形今天已领教,全无心情却要勉强工作,那种痛苦难以申诉。
休假,为什么不?
“好。”她是爽快的人。
这才是真的可若。“明天回办公室交待一切。”
“太好了。我们可以去夏威里。”他叫。
“我没说过要旅行,”她迟疑。“而且,你会惹下无穷谣言与麻顶。”
“若你不怕,我怕什么?可若。”他说。
夏威里,就这么决定。
三天后两人启程,大方的同赴机场,没有记者,只惹来一些旅客的注视。
方令刚毕竟是大明星。
到达时间是中午,在酒店安排好一切后,令刚从隔壁房走过来。他已换好短裤T恤。
“去沙滩走走,也可以游泳,”他指指自己。“泳衣在里面。”
酒店楼下后面便是大片美丽的沙滩,从窗口望下去,很多游客在晒太阳,游泳,或在岸边享受冷饮,非常悠闲舒适。
“我们散步。”可若拿起门匙随他走。
离开香港的令刚活泼多了,没有故意装出来的冷漠,没有随时警惕小心翼翼的样子,阳光下,他只像个英俊的大男孩。
他会无缘无故的望着可若笑一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会儿傻儍的笑了,无限的快乐满足,像得到心爱礼物的孩子。
“快要不认识你了。”可若忍不住。“这完全不像你,方令刚。”
“错了,这才是真我。”他面对着她笑,一边一步步的住后退。
“从现在开始认清了,而且以后不许忘记。”
倒着走路的他已撞上人。一连串的抱歉,敬礼,哪有半丝银幕大英雄侠士的模样?
他回到她身边,很清楚的犹豫一下,然后才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她没有出声没有挣月兑,只是微笑。
“很意外,我以为你会扔开我。”
“有这么美的海滩,心理上没有戒备,而且你是好朋友。”
“可不可以是情人。”他深深凝望她。
“那我宁可选梁家辉。”她仰头笑。
“看来我也得拍一部西片,你可以选我。”
“真正的你原来这么孩子气重。”
“不。今天我只是高兴得傻了,我没想到你真的肯来。”
“为什么不肯呢?我需要散心,而你是很好的伴侣。”
“真话?”
“当然我也在冒险。冒着回到香港机场被你影迷的口水浸死的可能。”
“有我在,我不会让这情形发生。”
“你自身难保,愤怒和疯抂妒忌的影迷把你剁成肉酱,每人分一点回家。”
“说得残酷血腥,此暴力电影更甚。”
“是那些电影教育了我们。影迷们的心原是白纸一张,电影为他们添上暴力血腥。”
“好,以后我拒绝再拍这种电影。”
“拒绝得了吗?”她关心的问。
电影界有些黑幕传闻,她是听过的。
“尽力而为,”他叹一口气。“大不了退出。”
“正当红当紫便退出,甘心吗?”
“没有甘不甘心这回事,形势逼来,不退也不行。”他的话似有深意。
“不很明白。”
“不是圈中人无须太明白,”他大大透一口气。“来度假,不准谈工作。”
“有想过以后吗?”她轻声问。
“以前没有,现在有。”
“现在有?突然间成熟长大。”
他用力捏一捏她的手。
“良心话,认识你之后才开始想的。”
“又关我事?”
他真诚甚至——深情,深情的望着她。
“原谅我,我已把你算进我以后的生活。”
她呆怔住了。
他曾表示过感情,她从不当真,但他这样说,她知道不能再敷衍,否则后果严重。
她能感觉到他这话的重量。
“令刚,这件事我们得面对面好好的谈谈,我们是好朋友,如此而已。”
“我已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你答应我旅行,你不能反悔,不能骗我。”
“令刚,这是个巧合和误会,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她叫。
“不能。我当你已答应。”他右手用力,拥她入怀。“你不能出尔反尔。”
两个人的脸距离只有几吋,能感到彼此的呼吸,也能清楚看见对方眼中的神色。
他愤怒而激动,情是真情,那强烈的眼光逼得她只想后退,只想逃避。
“令刚,不能逼我。”她深深吸一口气压抑心中颤动。她不是不心动,只是——“给我点时间,目前,我真的没你要的那种感觉。”
“但是你不能拒绝我。”
“跟你一起旅行,还是拒绝吗?”她笑。
“机会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不要孩子气。你完全失去银幕上大情人的风范。”
“那不是我。我从来不是大情人。我不懂浪漫,不解温柔,我很蠢。”他懊恼。
“可是你勇敢,不顾一切。”
“如果不这样,你永远不会望我一眼。”
“为什么是我?”她不解。“你若要女伴,城中漂亮的少女起码一半愿前仆后继,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而我——”
她摊开双手。
“就是你,我认定了,”他有点蛮不讲理。“你迟早要接受我。”
“那么,可以放手,”她眼珠灵活地转。“这样拥抱令我尴尬。”
他立刻放手,自己也觉好笑。
“在夏威里海滩,我能跑到哪里?”她笑。他的真情流露,令她心中很甜很甜,就算他不是方令刚,这么漂亮有型的男人,会令女人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你刚才问我是否想过以后。”他说:“我只想在一处没人认识的地方终老,像夏威里、百慕达或任何小岛。但你一定要陪着我。”
“你真霸道。”
“对别人不会如此,惟独对你。”
他自己仿佛也不明白。“真奇怪,我妒忌任何在你身边的男人,我怕他们带你走。”
“我与你,风马牛不相及的人。”
“尤其于立奥。那一次在你办公室楼下,本来我们要回去剪片的,他等在那儿带你走,我——若是银幕上那个方令刚,我定冲上去把他打得半死。那次我妒忌死了。”
“立奥那时是我男朋友。”
“你以后会对我像对他那么好吗?”
“等我先爱上你再说。”
“你会爱上我,一定会。”他大叫,捉住她的手。“我已把你的今后算在我生命里。”
“这非常不智。”她脸色沉下来。“我也曾把立奥算在我生命里。”
“不不不,那不一样。你并不真爱他,你们只是一个伴,填补留学时的寂寞。爱情不是像你们那样,绝不是那样,该——该——”
“该怎样?”她忍不住笑。
“该像我,又蠢又傻又疯狂。爱情是没有道理,没有原因,没有轨道可循。”
“很电影台词。”
“不要这样。”他捉住她双手,英俊的脸涨得通红。“说这样的话我的心会痛。”
她收敛了笑容,不再跟他开玩笑,她知道他是认真的,她的心也为此而柔软。
“我们——走回去。”她自动挽着他的手臂。“我肚子饿。”
他望着她,脸上展开好动人的微笑。
晚餐后,在沙滩上看了一场美妙的草裙舞,吃了很好的海鲜,还喝了一点酒。
“我很累,想休息。”她先提议。他拥着她回酒店。上楼,她回房。
她望着他,他眼中柔情如海,一浪又一浪的袭向她。她的心轻颤,她的确心动,只是——她眉心微蹙,还不是时候。
他立刻捕捉到刹那间的讯息,他拥着她轻轻吻一吻,退后一步。
“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丰富节目。”他离开并替她关上房门。
他敏感而且了解,他心细如尘,他的确不只是电影中的方令刚。他有更真实,有血有肉的感情,有思想的另一面,更美好的另一面。
太好,太完美的男人,是否令人觉得不太真实。世界上有这么好的男人吗?
睡得极好,极舒适的一夜。
清晨,她刚梳洗好,在阳台做柔软体操,他的电话来了。“我想你,能立刻见到你吗?”他说。
“令刚,至少你要给我有时间呼吸。”
“你暗示我可以吻你?”
“十五分钟我们下楼。”她愉快的,不计较他的疯言疯语。
“我不能看你做体操?”
“在你的阳台看。”
她继续做完体操,那种感觉好舒眼,好像仍留在学校般,自由无拘束。
三天这样美丽可爱又愉快的日子很快过去,令刚不止一次说“若能永远这样该多好?”可若却一再浇冷水“人是要工作的,否则是浪费。”两个人在工作的心态完全相反,可若积极投入,令刚却很累,很厌,退意极浓。
“你才多大?这么早退出想做什么?”
“随便做什么,甚至不做什么。”他摇头。“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普通生活即可。”
“你现在不自由自在吗?整部片子的人都看你的时间,你说拍就拍,你要去旅行大家都等着你,别太过分。”
“你不明白。很多事身不由己。”
“我可看不出。”她不以为然。“是大家宠坏了你,你要求太高。”
他们在露天餐厅吃晚饭,三天来两人第一次接触到比较严肃点的题目。
“有一天或者你会明白,”他把手放在她上面。“也许有一天。”
“故作神秘。”她笑。
侍者拿着一个无线电话过来,用英语问:
“方令刚先生?”
令刚诧异地接过电话,谁找到这儿来?
只听他喂了一声,电话里就像连珠炮似的轰过来,他没有一句答话的机会。只见他眉心皱起,神色越来越不好。
“不要这样。”他终于出声。“我难得度假。”
对方又一连串地在讲讲讲,他忍不住怒意爆发。提高了声音。
“我才来三天,说好一星期的。”
可若立刻反手握住他的,示意他别激动。他看她一眼,声音立刻压低。
“不行。一定不行。”他说。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又发脾气。
“那不关你的事,我有自由。”他的眼睛都红了。“一星期后我回来再说。”
电话里的人又讲了一大堆,他像是忍无可忍的愤然收线,不住地喘息。
可若很理智,很有耐心的望着他,什么也不问。
她不想在他激动时打扰。
“假期——完了,”他恨恨的说。“被他们找到,明天要回去。”
“回去就回去,工作第一。”她放柔声音。
“可是你——”
“放心。我可以独自留下来多玩几天,别担心,我独立惯了。”
“不行,我不放心。这儿各国太多。”他说得近乎天真。
“那么我就跟你一起回去。”她完全不坚持,很为他着想。
“可若——”他的声音立刻温柔,眼光立刻温柔,令人不自觉心软的温柔。
“如果觉得意犹未尽,下次还有机会。”
“你肯再陪我来?”他高兴起来。
她只是微笑地望着他,像是个允诺。
“好。我们明天走,”他匆匆召来侍者签单。“我立刻去订机位。你真好,可若。”
她是懂事而且体贴的,惯了独立的事业女性,很能替别人着想。
第。”天一早他们赶去机场,搭中午的飞机回到香港。
因为已是深夜,没有记者,旅客也疲累得匆匆忙忙,除了移民局人员例行公事的凝视他们几秒钟之外,没人注意他们。
他送她回家,脸上流露着一片依恋。
“三天共处,不舍得离开你。”
他深深深深的凝视她,然后温柔的吻她。
“先工作,我等你。”她说。
她是不是已为他心动?她说不出,只觉和他相处好舒服,好舒服。
“你等我。”他重重拥抱她一下。“等我。”
他走了。而且连续三天没消息。
可若心中挂念着他,却没找他。他必然在工作,不必打扰。他必会自动出现,
早晨刚在办公室坐下,爱咪捧着报纸匆匆奔进来。
“你看。”她指着一段消息。
方令刚因拍片受伤,伤及头部,现正在医院治疗,伤势不轻。
可若愕然,难怪三天没消息了。
“找出他住哪家医院,送篮花去。”可若说。
“送篮花去?”爱咪大惊小敝。“刚度完蜜月回来,人不出现只送花?”
“不许胡说。”可若脸色一沉。“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是。我去替你的好朋友送花。”爱咪扮个鬼脸走开去。
可若细看那则新闻。
新闻语焉不详,说什么拍夜班戏,与龙虎武师对打,不慎为对方手执的铁器所伤,立刻送院救治云云。
可若不明白,与龙虎武师对打会被铁器伤头?
不是先练好对打的招式吗?而且不用真铁器,素有经验的龙虎武师怎会这么不小心?
她很担心。
一连串的工作到中午,她休息下来时爱咪已出去午餐。花送了吗?什么医院?连个可问的人都没有,她开始焦急不安。
下午还有几个会要开,她不可能走开。
凭她和令刚的友情,她该去看他的,是不是?为什么心中有莫名的阻力呢?
爱咪终于回来。
“花篮送去浸会医院,不担保他一定看得到,因为花店的人说关卡重重,他只能交给最外围的人。”她说。
“什么关卡重重?又不是见大人物。”
“方令刚比大人物更出名,没有重重护卫人员,影迷冲进去怎么办?”爱咪眨眨眼。
“我已找过他的经理人。”
“找他干什么?”
“让方令刚知道有人送花,而且叫他有机会时给个消息。”爱咪极周到。
“别打扰人,送花篮问候行了。”
“模着良心,急不急?担不担心?挂不挂?总有一天你要感谢我。”
晚上回家仍没有令刚的消息,他自己不能动手打电话?
伤得这么重?或是他没看到花篮?经理人没通知到他?
币念得食欲都没有。
能否去浸会医院看看他?能通过那些重重关卡吗?
等不到令刚的,立奥电话倒是来了。
“外面传的是真事?”他劈头就问。
“外面传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圈内人都在说——你才从夏威里回来?”颇有点兴师问罪的味道。
“是。有什么关系?”她不解。
“你真和方令刚?”他沉贤问。
可若眉心深皱。这是什么话?他要搬出去,他和任何女人一起她从不过问,而且尊重。他是什么态度?
“我不明白这和你有什么关连?”她说。
“可若——”他语塞,却仍愤愤不平。“我是关心,方令刚背景复杂。”
“我是成年人,我会选择朋友。”
“你——令我难堪,很多人都知道我与你的关系……”
“什么关系?”好脾气,极能体谅人的可若也生气。“我该守一辈子寡?”
电话里一阵沉默。他又说:
“我们才分开几天——”他知道自己没道理,仍勉强说:“可若,不要这么快。”
她深深吸一口气,这叫恶人先告状?
“我一直尊重你的意愿、你的决定,我希望你也是。对不起,刚才我态度不好。”
立奥讲不出话来。
“我想——我打扰你了,再见。”他说。
可若放下电话,手直在发抖。这年头,真是小男人当道。
她是倔脾气,有人阻止,她越要做,衣服也不换就开车外出。
就去看望方令刚,看看别人还有什么话说。
电梯把她带到令刚病房的那层楼,电梯边倚着一个大汉,正在吸烟,他冷冷地
看可若一眼,没有出声。
可若找着门牌,被另一大汉阻挡。
“探谁?”他十分不礼貌。
“朋友。”可若仰起头。“你是什么人?”
那男人挡在一间病房门口,冷冷地笑。
“这里没有明星看,请回吧。”
“方令刚是我朋友。”可若强硬的。
“谁都这么说,方令刚影迷无数。”
“我把名片给你,你进去问问。”可若立刻递上名片。
那男人犹豫一下,还是进入病房。
可若幌眼中彷佛见到一个女人背影。
不到一分钟,那男人再度出现,脸上似笑非笑,表情非常暧昧。
“不认识哦上男人把名片扔还她。
可若呆怔一下,不见,或者说得通。不认识?这真是从何说起?
“赖在这儿没用的,像你这种人我们见得多了,方令刚是那么容易见的吗?”男人的态度坏得不得了。
可若皱皱眉,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她没有怪责方令刚,她只担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天,她仍为昨夜的事怔仲不安,令刚周围彷佛有层无形的力量和网,绑住他也阻挡着她。她不明白是什么。
报上又有令刚消息,说电影公司拒绝记者见令刚,门外有大汉保护,照顾他的护士医生也闭口不言,显得神秘。
是神秘。
这也是可若的感觉。
一星期后,报章上说令刚出院回家休养,可若仍没他的消息。她益发不安,挂念变成思念。
她清清楚——记得夏威里回来时,他一再的对她说“你等我,等我。”
她一直在等着,他怎么完全没消息呢?
没有食欲兼且睡不好,可若憔悴了。
“焉情听困?”爱咪打趣。
“我只觉得神秘古怪。”可若把那次夜探医院被拒的事说了。
“我再也找不到他经理人,手提电话都关上。”爱咪原来也在暗中努力。“可若,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呢?他大名鼎鼎。”
“他背景复杂。”爱咪眼睛眨呀眨的。“会不会你们度假触怒了什么人?”
“会吗?”可若半信半疑。“这只是小事。”
“别担心。他是超级巨星,迟早必出现,不能永远躲一辈子。”爱咪旁观者清。“你好好的工作吧。”
“嫌我工作不够好?”可若勉强笑。
“错漏百出,心事全在上面了,女人。”
又过了难捱的三天,可若正忙得眼冒金星,一心是火,兼上工作不顺利,烦躁得不得了。爱咪本来在大声讲电话,一句话没讲完,突然就静止在那儿,外面办公室同事的声音也在一刹那间凝固。
可若抬起怀疑的眸子,门边站着一个英俊有型的男人。啊——心中一阵翻涌,眼泪忍不住涌上眼眶。她就这么再见到他,令刚。
“你——”百感交集,百般感情相缠,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他苍白衰弱,神情却十分坚定凝肃,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抱歉,我来迟了。”他深深凝视着她。
“不不不,你没事就好。”她在笑,眼泪却一边往下滴。“你没事就好。”
他走到她面前,轻轻拥着她。
“我好想你,可若。”他在她耳边说。
“我——我——”突然间发现,。”十几对眼睛都盯在他们身上,她蓦然脸红。
爱咪扮个鬼脸,迅速替她掩上办公室门,一边大声喝叫:
“看看看,没见过吗?多事。”
外面的同事都笑了,隔着玻璃门,可若和令刚的情形仍清晰可见。这个爱咪。
“伤得很重?”她审视他的头部,很明显的在额头左边有个疤痕。“你脸色不好。”
“没什么,只失血过多。”他摇摇,不愿再提。“现在已复原。”
“我曾经去医院探过你,还送花篮——”
他皱眉,深深的皱眉。
“他们当我是影迷。”她自我解嘲。
他把她从办公室带出来,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驶着。上午街上人不多,但他们之间的话也不多。
她有太多话要问,他有太多话想讲,结果却变得沉默。
“什么时候才复工。”她挑了句不关痛痒的。
“过几天。等体力复原。”
“怎么那样不小心?”她痛心的。
“拍戏原就容易生意外。”
“是不是一下飞机他们就逼你拍戏?你太疲累了?”她定定的望着他。
“过去的事不提。”他轻轻握住她手。“我总算再见到你。”
“为什么不打电话?”
“想我,是不是?”他柔声问。
“你是魔鬼。”她笑起来。
见到他心情大好,什么烦恼焦躁都消失。
“终于肯承认了?”他不放松。
“就算只是朋友也会关心,你的周围显得那么神秘,连记者都不让见。”
“当初他们担心我破相。”他说。
“真破了相会怎样?不再拍戏?”
“额头上的疤会磨掉,戏总是要拍。”他轻叹一声。“戏总是要拍。”
“你见过记者了吗?”
“没有。所以我们哪儿都不能去,只能坐在车上聊天。”
“为什么要躲记者?不能躲一辈子。”
“他们——的意思。”他吻一下她的手。
“你有多少时间陪我?”
“我打个电话,可以整天陪你。”
他把车停在公用电话处。
“你的手提电话呢?”
“没带。不想他们找到我。”
“他们是谁?电影公司的人这么麻烦?”
他不出声。
任她在电话亭里讲了一阵。
“很羡慕你,你是个自由的人。”她上车时他由衷地说。
“每个人基本上都自由,没有人绑着你做事。但事情由我负责,今天不做明天再做。”
“基本上是。”他点点头。
“回我清水湾的家,那儿没有记者。”
“随你。我整天陪你。”她温柔的望着他。
他是喜悦的,但喜悦中却有着其他什么,她看得出却不懂。
清水湾那房子是他惟一的秘密,每次来到,他会特别放松。
今天却颇例外,心中仿佛一直有所牵挂。
“可若。”他紧紧的拥着她。
“好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我答应等你,始终等你。”她回抱着他,她已完全不再抗拒。
受伤事件令他们心灵接近。
他长长久久的拥着她,吻她再吻她,怕她就会消失似的。
“不要担心,我会陪你整天,我答应过。”
“你不明白。我一点把握都没有,一点都没有。我真的想拥有你。”
“我答应的永不变卦。”
“不是你。你太好太好,我配不上。我怕这一刻不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令刚,”她柔声说:“真真实实的,我想我掉进你网里。”
他重重的拥紧她,却轻轻叹口气。
“令刚,夏威里回来,你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因为我受伤。躺在医院中时想了好多好多,一辈子没想过那么多。”
“你变得悲观,失去信心。”
“是。我觉得一切再无意义。”
“令刚!”她好诧异。
“只有你。”他再叹一口气。
太好看的男人叹息能令人心颤,不忍的心颤。
“但是你仍然好远,即使你在身边,感觉依然很远。”
“怎么会这样?”她抱持住他的腰。原本肌肉结实,强壮的他,如今瘦弱了。
“告诉我。”
怎样的受伤?怎样的失血过多?
“不知道,感觉上的,”他困扰的。“渴望拥有你又怕拥有你,我莫名其妙的矛盾。”
聪明的可若有些明白。
“令刚,我喜欢的是你,你这个人,我不想知道你背后的一切,以前的都过去了。”
“可若!”他十分感动。“你实在太好,但怎能只是喜欢我?”
她紧紧的凝望他好久好久,这两星期来的焦虑不安,牵肠挂肚,朝思暮想都涌上来,她只是喜欢吗?
“如果说爱我,那是一生一世的了。”
“我要你的一生一世。”他激动起来,俊脸通红,眼睛也红了。“我要。”
两人相拥整个世纪,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凝结,爱,就是这个字。
当夜两人没有出市区,就住在那布置简陋的屋子裏。
爱不在远远的夏威里,不在追追逐逐、寻寻觅觅中,爱在他们身上,在他们心灵合一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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