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俊带着愉快的笑脸回到律师楼,他向每一个职员打招呼,然后走进他独立的办公室.
坐下,他脸上的笑容变魔术般消失.
沉思良久,拿起电话想打,刚拨两个又停下来,盯着电话眉心渐渐蹙紧,用力放下电话,在办公桌上重搥一下.
女秘书闻声而入,惊讶地问:
“有什么事吗?贺律师.”
“罗渣离开前说过什么话吗?或有什么文件交代?他的秘书阿玲呢?”他问.像戴上面具般,他又有了笑容.
“没有交代什么,电话也没有.”秘书说:“阿玲也同一天开始放大假,去欧洲旅行.”
“警方找过他问话?”
“是,来过两次,有次还有搜查令,要他打开私人保险箱.”
“罗渣做错了什么事?”
“不知道.连阿玲也怀疑是否发生什么事.”秘书摇头,“后来没几天他就离开香港,阿玲也去旅行.”
家俊思索一阵,漂亮可亲的脸上很是疑惑.
“发生什么事吗?贺律师.”秘书不安地问:“最近我们发觉常有陌生人在走廊外面窥视,不知道有没有关连.”
“真是奇怪.”家俊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我昏迷之后,人和事都有大改变似的.”
“陆先生那边前阵子每天都打电话来,问你回来没有,他很关心.”秘书说.
“我会打电话给他并谢谢他.”家俊微笑.
秘书退出去,办公室又剩下他一人.他并没做任何事,只是不停地在思索.
然后打电话找家杰.
“我要见你,中午有空吗?”他直截了当.
“中午不行.”
“那么下班,你来我办公室.”有命令口吻.
家杰犹豫几秒,说“好”.他立刻把电话挂断.
当他沉睡昏迷时,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到底做了些什么事?他醒来后除了父母和祖母,怎么每个人的神色不对,家珍、家杰,还有卓依──
想到卓依,他下意识地露出奇异的笑容.卓依,卓依,哪里钻出这样一个女人来呢?他从未见过她,肯定地,根本不认识她.但她美丽、爽朗、气质好,又可爱,居然还自认是他的未婚妻,真像做梦一样.
当然,他没有失忆.又不是小说、电影,哪有那么多失忆的人?不过大家当他失忆也没什么不好,许多事还可以藉此过关,上天真是太爱护他了.
卓依出现得正是时候,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松田佳──他真未婚妻的事,卓依可以使一切改变.想不到柳暗花明,他贺家俊头上永远有幸运之神眷顾.
松田佳──那个热辣辣的日本模特儿曾使他疯狂,只不过──只不过──他不顾想下去,烦恼的事他只想扔在一边,只要不再烦他,他可以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卓依──一个多月后将成为他的妻子,只要结了婚,一切成定局后,什么人都不怕了,真的.
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笑容.天无绝人之路,再正确也没有.
电话铃响,秘书的声音传来.
“贺律师,小陆先生电话.”她说.
小陆先生,陆世龙的儿子陆小凤.
“嗨!”家俊提高声音,作非常愉快状,“小陆,你好,好久不见.”
“该我问候你才对,家俊.”陆小凤笑得很冷漠,“身体完全复元了吗?”
“很,谢谢.”家俊一直在笑,“董事长好吗?还有妈妈.”
“都好.他们想立刻见你.”
“我也想见他们.”家俊面不改色,“可是我有苦衷,那个姓陈的警司盯得我很紧.”
“他怎样?”陆小凤呆怔一下.
“他派人跟踪我.”家俊胸有成竹,“我相信短时间我不能见他们.”
“那个牛皮纸封呢?”
“你说松田佳的──不在我这儿,我早已交给罗渣,不是他带到日本交还了吗?”
“日本那边没有.”陆小凤冷冷说:“你俩各说各话,该信谁?”
“当然信我,我从来没骗过你们.”
“可是罗渣跑了.”
“他会回来,我深信他会回来.”家俊说得十分诚恳自然,“相信我.”
“这件事总要了结,老头子很生气.”
“替我向董事长解释,不是我的错.”
“那个卓依是怎么回事”
“啊──我──”
“阿佳怎么会放过你,而且──”话题一转,“何时认识她的?怎么订了婚我们也不知道?”
家俊下意识模模额头,并没有汗,原来陆世龙那边没有模清卓依的底,以为真是他的未婚妻,太好了,干脆将错就错.
“出事之前不久的事.”他不欲详谈,“陈警司告诉我车祸并非意外,有人想撞死我.”
“你──怀疑什么?”陆小凤声音一沉.
“没有.我认为意外,那条山路很黑,又是转角,卓依──”
“卓依说什么?她在车上?”
“没说什么.”家俊吸一气,“她也认为是意外,她说太快了,什么也看不清.”
“她好运气,一点伤也没有.”
“小陆.”家俊的声音再诚恳也没有,“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是误会吗?最好你自己跟老头子亲自解释,愈早愈好.”说完,冷哼着把电话挂断.
拿着话筒呆怔片刻,大声叫女秘书的名字,她进来,他又是一副亲切笑容.
“这些日子你可曾去我家淋花?”
“没有.”秘书说:“警方把门匙取去之后我没有再去过.”
“警方有什么权力取我门匙?”家俊皱眉.
“警方与你弟弟一起进去.”
“家杰?!他怎么一句也没跟我提过?”他极之意外.
“听说门匙已交给,他与卓小姐也去过你的住所.”秘书又说.
“他们没提──”他第一次显得沉不住气.“谢谢,其实我想在搬回去之前找人打扫.啊──我那钟点工人你能联络吗?”
“可以.我有她的电话.”
“那么这一、两天通知她上去打扫.”他挥挥手示意秘书离去.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醒来后不但许多人改变了,连事情都显得不对劲,为什么家杰和卓依都好象有许多事没告诉他?
他打电话给卓依.
“中午可以跟你午膳吗?”他的笑声蜜.
“对不起,今天不行.我极忙碌,要赶着发薪水,中午不能外.”出她说得结巴.
“可怜的卓依.”他叹息,“要我替你送午餐吗?”
“不不不.”她吓一大跳,“怎能劳烦你──”
“怎么说劳烦?我是谁?你忘了我是你最亲密的人吗?”
卓依在电话里直吸气,好半天才说:
“我是谁──不必.”她很不自然,“我老板已替我们买了三文治.”
“那么下班.”他说:“下班我来接你.”
“今天要加班──哎,每个月的这几天都要加班,真对不起!”她很为难的.
“算了,我约家杰.”他随口说:“明天我们再见面,好不好?”
“好.”她说,然后急急把电话挂断.
他提着电话出神.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肯认做他的未婚妻?看样子她又不像坏女人,不像有什么目的、什么企图的,难道真的喜欢他?
很多女人、女孩子喜欢,他知道,也为这事自傲.他的秘书,甚至连罗渣的秘书阿玲看他时的眼光都有情,只是他看不上她们.
卓依不同,当他睁开眼睛第一看见她时就觉得亲切、可爱,尤其她那又惊、又怯、又尴尬、又窘迫的表情.他会一直装做失忆,直到不必装,或装不下去为止.
他一定要这么做.
娶卓依比跟松田佳一起好得多.松田佳──没办法再想下去,他看见陈警司带着手下大步走进来.
“嗨,陈警司,你好.”家俊热情地站起,“不知道你要来,失迎.”
陈警司淡漠地点点头,出示搜查令.
“对不起!今天我们来搜查你的寸人保险箱,请合作.”他说.
“啊──”家俊彷佛意外,“里面全是些私人东西,与公事无关.”
一边说,一边迅速地以半身掩着手,按动着保险箱的密码.
“好.打开了.”他难开双手,“欢迎参观.”
陈警司挥挥手,两个手下立刻工作.
保险箱里有些现款、有几件珠宝,还有屋契什么的,正如他所说,全是私人物品.
“看,这是我送给未婚妻的结婚戒指.”家俊随手打开一个丝绒盒,一枚光芒四射的钻石戒指端正地放在中央,大约三或四卡,“漂不漂亮?”
“保险箱中原来只有这些东西?”陈警司问.
“什么意思?这原是我的私人保险箱啊!”家俊很无辜的样子,“你们想找寻什么?”
陈警司脸色不好,冷冷哼一声.
“想请贺律师回警署一趟,帮忙我们指证几个人.”他说.
“为什么找我?那些人与我有关?”
“不知道有没有关,见了面就知道.”
“但是我约了人,家杰,我弟弟,你认识的,是不是?”
“不需要太多时间,你赶得回来.”
家俊考虑一下,大声对秘书说:
“我去警署,有事可打来警署找我.”他笑,“陈警司,我是好市民,乐意与警方合作.”
陈警司没有任何表情,领先走出去.
@@@
警署,内家俊面带微笑,显得从容然地回答警方重复又重复的问题.他看来极有耐心,非常合作,无可挑剔.他那坦诚笑意,好几次令陈警司怀疑是不是该查问他.
他一次又一次地回答都找不出任何破绽,警方只好让他离开.
走出警署,他又下意识地模额,没有汗,这只是习惯的动作.
警署外,家俊看见家杰坐车里等他.
“秘书叫你来的?”家俊笑.
“陈警司通知我,他说你没驾车来.”
家俊坐上车,汽车缓缓前驶.家杰沉默着,他让家俊先开口.
“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家俊问,很有责备的意味.
“你说呢?”家杰反问:“或者说──有什么事你想知道?”
兄弟俩颇针锋相对.
“对我不满?”家俊笑了.
“没有,我们是兄弟.”家杰淡淡地说:“而且我并不清楚这些年来你在做什么.”
“我做律师该做的事,还能有什么?”
“你自己知道.”
“话里有骨头.陈警司告诉你什么?”
“有关陆世龙和你的关系.”
“关系?”家俊笑着摇头,“我是他的律师,与他集团的人很熟,如此而已.”
家杰看他一眼,没作声.
“你以为我这律师是什么?电影里夸张的流氓律师?”他再摇头,“我做所有与法律没有抵触的事.”
“与法律没有抵触,但不一定代表不是错事.”家杰沉声.
“你是什么意?”家俊不快.
“以事论事.”家杰还是淡淡地说:“若非错事,当你沉睡昏迷时,警方不会找我、找卓依谈话,不会查你的住所、你的律师楼,我们也不会被陆世龙的人跟踪、骚扰.”
“有──这样的事?”家俊皱眉,“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以为你早心知肚明.”家杰再看他一眼,“你拖累了卓依,有个外号陆小凤的人甚至扮出租车司机恐吓她.”
“小陆?他怎会这么做?”家俊彷佛很惊讶、很意外,“他是富豪陆世龙的儿子.”
“你可以去问他.”
家俊思索一阵,脸色阴晴不定.
“你认为我会知法犯法?”家俊笑,“阿杰,我很了解你,从小你就妒忌我,因为我优秀、出色,但这是天生的,非我所能控制.现在你看我名成利就,还有卓依这么好的未婚妻,你想打击我,是不是?”
家杰吸一口气,双手仍稳定地扶着方向盘.他没有动气,家俊自小就自以为是,他犯不着跟他辩论.家俊要怎么想,由得他去.
“其实你也相当不错,码是港大讲师,而且可以承继爸爸的一半事业.”家俊继续说:“而且你可以遇到漂亮的好女人,真的,我们始终是兄弟.”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家杰问.
“我想知道所有你和陈警司之间的事、说的话.”家俊认真地说,“卓依又是怎么扯进去的?”
“因为她是你的未婚妻.”
“她──你怎么遇到她的?”
“在医院.警方通知我们到医院看你时,她已经在医院,她送你进院的.”家杰望着,“他当时你们同在车上,不是吗?”
“是.应该是.”家俊拍拍头顶,“最近记忆力好差,很多以前的事记不清,彷佛是又彷佛不是,感觉很奇怪.”
“她自己告诉你们是我未婚妻?”
“护士介绍的.”家杰问:“有什么不对?”
“不不,没事.”家俊把手放在家杰手上,“相信我,我绝对清白,我是你的好兄弟.”
家杰无言,把车停在家俊律师楼大厦门前.
“谢谢你送我.”家俊下车,“明天我想回住所看看,你可否陪我?”
“明天我有课,为什么不现在去?”
“也好.”家俊再度上车,“你有门匙.”
“警方交给我后就一直挂在我的锁匙扣上,忘了取下来.”家杰立刻取下一把钥匙.
“你与卓依去过?”
“是.她──并不住那儿?”家杰问.
“我们订婚,并非结婚.”家俊笑,“别看卓依像九十年代新女性,其实她万分保守,你信不信?我与她之间很清白.”
家杰眼中光芒一闪,轻轻头.
家俊的漂亮豪华住所札当整齐,只是有一阵阵久未有人居住的气味.
家俊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对家杰说:
“等等我,我去洗手间.”就走进给人用的厕所里.一会儿听见水声,他一边抹手,一边出来,“警方搜查了什么?”
“没什么,到处翻看一下,什么东西也没带走.”家杰说.
家俊自然地到卧室一转,在里面停留了几分钟.
“走吧.明天我叫钟点工人来打扫,再略微装修一下,换张漂亮大床.”他笑,“结婚以后我和卓依搬回来住.”
家杰没有表情、没有声音、意见.
“你还住赤柱那房子?”他问.
家杰点头.
“那房子太旧,远不如新建大厦.”家俊拿着门匙往外走,“看爸爸公司可有什么好地方,换一层吧.”
家杰还是不语,只默默跟出来.
坐到车上,家杰望着他一阵.
“我送你去接卓依.”他说.
“卓依今夜加班,没空.我们约好明天.”家俊愉快地说.
家杰眉心微蹙.加班?他从没听卓依提过,过去的那些日子也全未试过,他怀疑.
“让我在中环下车.”家俊说:“我找朋友.”
在置地广场家杰放走家俊,心中灵光一闪,转弯朝卓依的办公室驶去,一边用手提电话打电话给她.
“卓依.”开朗轻松的声音.
“我是家杰,正在中环.”他考虑着用辞,“可有兴趣一起喝点东西?”
话一说完立刻后悔,她一定说没空,她是与家俊将结婚的妻子.
“没问题.立刻下楼.”她想也不想.
约好在文华酒店咖啡座见面,看看表,立刻离开公司.虽然知道时间尚早,他要找地方泊车,却也有迫不及待之感.
卓依先到,要了冻柠水,看见家杰冲冲地跑上楼.是“跑”不是“走”,好象约会初恋的女朋友般的兴奋急切.
初恋女朋友?卓依笑起来,该是嫂嫂.
“嗨.”她举起右手.
他立刻放慢脚步,“走”到她面前.
他永远穿那种舒服又有型的便装,永远是校园人物的气质.
“怎么跑来中环?”她笑.
“送家俊来.刚才我陪他去看他的住所.”家杰注意她的神情.
她果然微微一怔,立刻恢复原状.
“他约我晚上见,我──”她欲言又止,摇摇头,“我告诉他要加班.”
很自然就对他说了真话.
“不想见他?”他很意外.
“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她思索着,“自从他醒来,感觉很不一样.”
“为什么?”他感兴趣.
“真的不知道,好象──陌生了很多.”她吸一口气.
“但是一个月后你们将结婚.”
“是.”她垂下头,有点惭愧,尤其面对家杰,她觉得自己很差劲.她是为了所有好条件而将错就错地下嫁他.
“你不能有这种心理,你们该谈一谈.”
“或者──迟些.”她点头,警觉地开始保护自己,“过一阵子也许会好,只是情绪波动.”
“为什么会这样?”他盯着她看,十分关心.
“我──不知道.”还是那句话.
“是不是家俊变了?”
“不不,不是.”她窘迫地说:“或许是我不好,总之──谢谢你的关心,我会没事.”
他点点头,用温暖的眼光安慰她.
“为什么──你肯见我?”他必须这么问,心中渴望知道.
“你是家杰,怎么一样?”她小声叫起来,很俏,“我们是好朋友,还共过患难,我相信你会懂我.”
温馨的感觉流过心底,即使仅是如,此他已觉得很快乐.
“陈警司似在调查家俊.”家杰说.
“到底有什么事?陆世龙那边已不再监视我,陈警司的手下告诉我的.”卓依说.
“一来你有警方保护,而且家俊已醒来,有事直接找他更方便.”
“那表示我不再有危险?”
“警方的保护撤走了吗?”
“不知道,从来不曾真正的见到过.”
“我可以帮你问.”他很自然地说.
“明晚──你能不能回家?”她要求.
“回家?”
“你父母的家.”她扮个鬼脸,“有你在气氛会轻松.”
“利用我?”他也笑起来.
“肯不肯受利用?最多以后我报答你.”
“怎么报答?”他冲口而出.
她呆怔一下,心中升起种很奇怪的情绪.
“替你介绍女朋友.”她胡乱答.才出口,竟觉得自己说错话,很怪.
“现代还有这种老套事吗?”他打着哈哈,显得十分不自然.
“真的,明晚你回家.”她认真的.
他凝望着她一阵,点头.
他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尤其她的眼神──他整个心都热切起来.
“太好了.”她的双手紧紧握一下他的,“我一定会报答你,总有一天.”
“我会记住.”他眨眨眼睛.
苞她在一起,愉快而且轻松,一点压力也没,有更不必装模作样,只要表现出真我就行了.他极爱这种感觉.
“报答你的第一步,先请你吃晚饭.”她说.
“求之不得.”他是真心话.跟她在一起多久都不会累,不会倦,不会厌,“去哪里?”
“不要太贵的地方,记着我只是大公司里的小职员.”
“那么──去你家?”他提议.
她有丝犹豫不决.
在外面吃顿饭还没所谓,可说偶然偶遇,去她家──她记起自己现在的身分.
“可以.”一转念卓依又答应.做人光明磊落,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家里没有食物.”
“你家没有我家有!”家杰兴致极高,“我有许多凉拌鲜磨菇,还有鱼.”
“还等什么?”她站起来.
开心的时候不是常常有,趁还没结婚,还不是他的嫂嫂,去吃他一顿饭该没有问题.以后怕没有什么机会.
他驾车,她把自己的车留在停车场,他答应晚上送她来取车.
“夜晚在你窗口望海一定很美.”她说.
“我喜欢白天,望出去,有法国里昂海滩的感觉.”
“你去过里昂?”
“读大学时,那时很迷旅行,认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把视线放在前面的路上,“试过整个暑假泡在欧洲,很逍遥自在.”
“自然你家里可以支持你,不是每一个人做得到的.”
“我是一边旅行一边打工赚钱,而且飞机票也是我替学生补习赚来的.”他抗议.
“啊──”她是意外,香港的富家子,有这个可能吗?“你──与众不同.”
“所以你不肯承继父业.”
“主要的是做生意没有兴趣.”他摇头,“但是爸爸已正式向我提出来要求,过多两、三年──只是两、三年,我会帮他,他年纪大了.”
“只因为父亲年纪大了?”
“当然我再年长些也会成家,结婚生子,我也想过好一点的生活,给子女好环境、好教育,没有人能拒绝富有安适,我不自命清高.”
“很喜欢你的态度,以后嫁给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幸福、很快乐,你是太好的男人.”
“比起家俊如何?”如果不说这句话,他会恨自己.
“家俊?”她很意外地望着他,“我──不想比较,各有各好.如果做朋友,我觉得跟你更合得来些.”
“做丈夫他比较好,是不是?”家杰打着哈哈.
车已停妥,他们从不阶上楼,是没有电梯那种四层楼高的住宅.
罢才的话没法继续.
他把卓依安置在客厅,独自进厨房预备.
不像是单身贵族的家,因为一切均很整齐有秩序,家俬并不名贵,却十分安适舒服,尤其多各式各样或吊、或站、或在茶几上的灯,把气氛光线配得恰到好处.
向海那面全排是半落地的大幅玻璃,望出去辽阔得令心胸也为之开朗,说不上很美,却是香港少见的景象.
白天此地真像里昂?
“要不要我帮忙?”她叫.
他捧出来两杯茶色饮料,加了冰.
“自制酸梅汤,保证比外面好.”他笑.
她喝一口,味道又好又浓.
“的确好,怎么做的?”
“秘方.”他顽皮眨眼,“中药铺买来材料,煮熟冷冻就成,解暑解渴.”
“想不到你会做这么地道的人国东西.”她说:“你们家人都很西化.”
“其实真正西化的只有家俊,可能因为他在外国读书的关系.”
“喜欢你的房子,尤其灯光,很有格调.”
“一个人闲着没事,只好花心思在家里.”他想一想,“其实我只有极少朋友.”
“你看来却开朗.”
“内心某处,其实我孤癖,有点自卑,却掩饰得很好.”
“完全不像你哦.”
“因为不想别人看穿我,尤其家俊.”
她歪着头凝视他,半晌才说:
“所以你和他并不接近.”
“不知该怎么说,他一直认定我妒忌他,比不上他,从小到现在都这么说,听得多,心里难免受影响.
“他竟这样自以为是!”她意外问.
“也许真的如,此但我们毕竟是兄弟.”
“他说得不对,肯定不对.”她叫起来,“你全不公平.你俩各有优胜处,这是我的看法,我的感觉.”
“谢谢你.”家杰轻拍她,“我去焗鱼.”
“鱼也可以用微波炉焗?”她跟进厨房.
“看我的手艺.”他洗手,然后就开始做起来,先用干凈毛巾收干鱼上水分,加盐、加蒜粉、加胡椒,送进微波炉,“两分半钟,翻一面,就可以上桌子.”
“很熟手工人状嘛.”她微笑打趣.
“大学三年级就搬出来住,这些年来就是这样养活自己.”
“应该有一个女朋友.”
“宁缺勿滥.”
“不试试怎知好不好?”
“我有直觉,我相信第一眼.”他说:“日久生情这句话对我不适合.”
“喜欢哪类型的女孩?”她再问.她以自己是“嫂嫂”的分问这句话.
“以前不知道.”他非常诚恳地说:“现在──只希望她像你.”
她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跳得那么急,那么快,令自己都惊讶.
“你开玩笑.”她转身走回客厅,“我替你摆晚餐桌.”
进餐的时候,他们没有再说令大家窘迫的话,很静,很沉默.气氛虽好,虽融洽,却有丝说不出的古怪,彷佛──彷佛有一个细小的“点”似真似幻地在那儿,大家都避得远远地不敢去碰,因为谁也不敢预知“碰”后的结果.
因为──那可能惊天动地,可能是毁灭,可能──
饭后,她再也没有留下的借口,他也没有留客的理由,突然间,两个人都变得客气起来,十分客气.
“我想回家.”她终于提出.
“我送你.”他刻拿车匙.
好象再多停留一分钟就会有什么事发生似的,两人匆匆下楼而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都变得敏感,都变得拘束.他送她到公司的停车场.
“再见.”卓依跳上自己的车.
“明天见.”家杰温暖地说:“明晚我会回家.”
@@@
带着满腔矛盾不安的心回家,卓依站在冷水淋浴下令自己静下来.
愈面对家杰,愈有那种矛盾不安,他彷佛一面镜子,能照清楚她.镜子里她不是原来的她,是戴了一张虚伪面具的女人,那女人虽和她有相同面容,却没有血肉,没有精神,只像一个空壳.
那戴面具的空壳就是现在的她?┘想嫁给好条件、好模样、好家世的贺家俊的那个女人?
心中剌痛,她实是这样的女人,明明是欺骗,明明是假的,怎能莫名其妙地弄假假成真?她难道一点也不怕后果?那真未婚妻出现或家俊的失忆恢复──
愈想愈怕,忍不住打电话给家珍.
“冷静,冷静.”小家珍在电话中叫,“现在绝对不可爆出真相,会死人的.”
“但是我很不安,最主要的──我和家俊之间根本没有感情.”
终于说出最大的心结:没有感情.
“卓依姐──”小家珍急得口齿不清,“不能这样说,真的会死人.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你对大哥感觉很好,是不是?他是很英俊的男人,很多女人喜欢他.”
卓依叹息,但愿她能喜欢.
“我很怕他,简直不敢见他的面.”她说:“我怕他突然恢复记忆.”
“不会吧?”小家珍不能肯定,“可是事到如今──我们不能退缩,大哥看来很爱你,他一心准备婚事.”
“那是他在失忆中──”
“可不可以告诉家杰,跟他一起商量?”小家珍提出建议.
“不──”卓依吓一大跳,告诉家杰?那么死的人可能是她.不能,万万不能告诉家杰,特别是家杰.
“二哥会谅解,他可能想出好办法.”
“家珍──让我再想一想.”她吸一口气,“这事迟些再决定,好不好?我不想弄糟一切.”
@@@
下班时候,家俊来接卓依.
他看来容光焕发,穿了十有型的GUCCI便装,四周男男女女都在望.
卓依微笑到他身边,他从背后拿出一朵长枝的东京玫瑰,花瓣又厚又大又美的那种.
接花时,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现在回去?”她不敢正视他.
“回去?你说回家?”他笑,“家里没有气氛,我在半岛顶楼订了桌子,烛光晚餐.”
想起约好家杰在家里见面,她不安.
“你没告诉我,我这身衣服──”
“你不必靠衣装,是纯以气质取胜的人.”他说,十分诚恳,“衣服对你不重要.”
“晚餐后回去吗?”
“不,我约了几个好朋友喝酒,想把你介绍给他们.”他兴致勃勃.
她不能拒绝,是不是?作为未婚妻,她应该认识他的朋友,融进他的生活圈子,可是──她只想到回家.
她也不能对他直言约了家杰,这说不过去,可是──可是──
汽车朝海底隧道驶去,她满怀心事沉默不语──其实也没话可说,她与家俊之间实在太陌生了,她完全不知他背后的一切.
奇怪的是:他怎么完全不怀疑?不问?
“昏迷的这些日子,我自己固然失去很多,时间啦、客户啦、生意啦,更令我不安的是亏待了你,要你终日陪我,为我担心,但放心,从现在开始,我发誓辈子补偿你.”
“不必──补偿.”她益发不安,“那些事我──应该做的.”
“世上没有绝对应该的事.”他拍拍她的手,“当我昏迷时,你没有离开我已由衷感激,因为谁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再次醒来.”
“不不不──”她好窘,不知该说什么.
“今天说完这些话以后我不会再说.”他说:“因为以后我们是夫妻,再也不分彼此.”
她手臂上的汗毛全部偷偷竖立起来,她觉得──荒谬又肉麻,只是,这条路是她自己走上来,而且心甘情愿.
吸一口气,卓依以微笑敷衍.
“昏迷之后很多以前的事记不起来.”家俊又说:“以前──我不记得对你说过没有,我以前的女朋友的事?”
她胡乱点点头,觉得不妥,又摇头.
“我并不需要知道你以前的事.”她说:“最重要的是目前和将来.”
“说得好.”他又拍她的手,“重要的是目前和将来.我是个诚实坦白的人,家杰知道,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我不想隐瞒任何事.”
“不不不不不.”她一连说出五个不字,反应强烈得前所未有,“你不必说,我不想知道.”
她怕的是述说往事令他想起更多从前,而察觉她是个假未婚妻.
他望着她一阵,眼光真诚坦朗.
“我绝对尊重你的意愿.”他伸出食指、中指作发誓状,“你不想知道,以后我再也不提.”
终于到了半岛酒店,酒店外交下车,他牵着她的手走进去,门僮对他们微笑招呼,亲切地称呼他“贺律师”.他在这儿是熟客,她的忧虑加深一层.
“以前我爱到二楼嘉麟楼吃中菜,那儿的水准不错.”他解释说:“我约客户都约在那儿,所以熟悉此地.”
一路上都有半职员跟他打招呼,他也好象很享受这种气势,她却万般不自在,她只是个平凡的女人,一向都是.
“以后他们都认识你.”他愉快地说,“你将是贺律师太太,我的习惯是逢言年我都坐在那儿派利是,所有人都派.如果没空来,也会交给经理一笔钱,由他分派.”
“每个客人都这么做?”她问,很意外.
“不.一少部分在大酒店或名餐厅有江湖地位的人.”他颇自得.
“江湖地位?”她想到黑社会.
“譬如说来这儿就算不订位也能有桌子,就算客满也替你加张桌子之类.”他解释.
她笑起来.这种江湖地位只不过用钱买来的而已.
到了顶楼,经理果然把他们安置到最好的桌上.家俊随手塞给那人两张百元红钞.那人弯腰含笑而退.
谁说这种江湖地位不是钱作怪?人愈来愈现实得可怕.
家俊以一种豪客的方式点菜点酒,什么都要最贵的,一面点,还一面介绍着,哪年份的红酒最靓、最珍贵,喝红酒的各种好处.
“出来交际,红酒是身分的象征.”他说:“这方面的知不能不懂,我会慢慢教你.”
她想说这些全无兴趣,又怕扫他兴.她不能忘记,她将是他的妻子.
她吃了非常难下咽的一餐.
“你的朋友──”
“我们走吧.”他了厚厚的打赏,挽着她离开,“我们有个私人的会所在半山,很清静,很好,绝对没有闲杂人等.”
她有被带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会所──用来做什么?”她问.
“吃饭啦、聚会啦、消闲啦,我们有最好的大厨,能做极好的菜,那儿的咖啡也好,比许多大酒店都好.”他说.
“私人的?”
“绝对私人.我们几个朋友自己出钱买的房子,请的职员.有时我也在那儿招待朋友,爸和妈都去过──怎么?以前我不曾带你来过吗?”
她摇摇头,不置可否.
会所在半山私人大厦内,相当新,布置得很豪华.家俊的朋友已在,他们身边都有一个艳女郎,有一个竟是荧光幕上的熟面孔.
卓依立刻浑身不自然,她觉得自己和此地的一切格格不入.
家俊介绍卓依和大家认识,有的人微笑,有的人眼中有惊异的光,却没有人说话.寒暄之后,家俊已完全投入.
他也喝一点酒,也跟随大家言不及义,风花雪月,却也始终保持着斯文和风度,很与众不同.
卓依为此暗自高兴,毕竟这人将是她的夫婿,她一辈子的枕边人.
对他们谈的一切卓依不感兴趣,股票啦、期货啦、地产啦、女人啦,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想回家喝一杯自制天然菊花茶,听一会儿音乐,还──有啊!还有家杰.
想到家杰,她几乎忍不住跳起来,他还在父母家里等她吗?他们约好今天回贺家,家杰在场陪她,她会觉得自在些!
“我──想打个电话.”她万分不安.
“电话在那边.”家俊指一指,视线并没有转过来,“要我陪你吗?”
“不.谢谢.我自己去.”她快步走开.
拿起电话,心跳得厉害,该怎么对家杰说?抱歉,她回不来?或对不起,我失约?拨了七个号码,她停下来,犹豫不着不敢再拨最后一个字.她该怎么解释?拨了三次号码,都在第七个字停下来,她无法找出任何理由.
慢慢地走回座位,听他们热烈地说着那些听来很无聊的事.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想回家!”立刻,她被自己吓一大跳,她看见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脸上.
“啊!是,时间不早!”家俊十分知情识趣,看看表,立刻站起来,“卓依习惯早睡,我送你回去.”
“这么早回去?我们还有节目呢!”其中一个好象也是律师的人叫,“才十一点.”
“你们等我,我再回来.”家俊挥挥手,拥着卓依往外走.
他的表现十分大方、坦白.
“对不起!也许白天上班,我觉得累.”她是真的有歉意.
“我明白,我了解.”他看来全不介意,“结婚后辞去工作,你会慢慢习惯.”
卓依不响.结婚后一定得辞去工作.
家俊开了车上的音机,一阵阵音乐流泻出来,充满了小小的车厢,她暗暗透一口气,不必再费神来应酬他.
应酬他?他将是她丈夫.
家俊送她上楼,在门边轻吻她的面颊,说声晚安,转身离去.
家俊急于赶回去见朋友,卓依也没有半丝邀他进去的意思.
@@@
放下皮包,卓依立刻打电话去贺家.
“卓依姐?你不是与大哥一起?”家珍问.
“是.刚回家.”她考虑着措辞,“本想来看你们,家俊却约了朋友.”
“我们也不寂寞,家杰回来陪我们.”家珍笑,“以前他很少回来的.”
“他──我是说家杰说了什么吗?”
“没有.他半小时前离开,看来很累,我想他回家了.”
“我也没事──或者明天来看你们──”门铃响起来,她意外地看一看,“有人按门铃,我们明天再聊.”
币断电话,奔到门边,会是去而复返的家俊?
门开处,站着家杰,他带着一丝有点──暧味的微笑,似轻责,似疑问,又似带着些不安,他的视线停在她脸上.
“家杰──”她要深深吸一口气,才能令自己剧烈的人跳稍平静,“请──进来.”
他双手插进袋,犹犹豫豫地慢慢走进来.
“对不起──”
“我看见他送你回来.”他坐在远远一角的沙发垫子上,“刚才.”
他的模样,语气都显得别扭,不像平日.
“我打算去你们家,他订了晚餐桌子,后来又约了朋友,我──走不掉.”像解释.
“没所谓,本来我回家也只打算做个陪衬角色,你说会自然些.”他做个夸张的动作,“也没什么损失.”
“我──”她忽然难堪起来.
“刚才我等在下面,只想知道你是否安全?”愈解释愈着痕迹,“或者──我不该上来──”
“不不不,此地大门永远为你打开.”她抢着说:“你永远受欢迎.”
“下个月你──会搬离.”他不看她.
“啊是──”她语塞.她不该说“永远”,这个世界已再没有永远的事.
“他说你们会搬到他的住所,他预备找人装修,换一张漂亮大床.
家杰只是随便说,卓依却觉得面孔发热,尴尬得不得了.明知不是讽剌,却有这感觉.
“我能──喝杯水吗?”见她不作声,他只能胡乱地说.
他怕沉默,若大家都不说话,他不知道该怎样自处.接过她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我回去了.”转身走.
她下意识地想留,话到嘴边,忍住了.为什么要留?不该留的,不要惹起更大的误会──已经有着说不清、解不透的误会了,是不是?是不是?
看见他走出门口,走向电梯,要留下他的感觉更强烈,强烈得她无论用什么力量无法再压抑.
“家杰──”她叫.
立刻停步,飞快回来.
“我在──有什么事?”他是急切而欢欣的,脸上全是惊喜.
“没事──”她窘迫地摇动两只手指,“驾车小心些──明天见.”
“明天你会去妈妈那儿?”他问,脚下像钉了钉子,难以移动分毫.
“几天没见嬷嬷,想着她.”她力持自然,却做得不好,在家杰面前,她的心很乱很乱,找不到一丝头绪.
“明天见.”他凝视她很久,展开一个很漂亮、很温柔、很真诚的微笑,走进停在那儿的电梯.
卓依关上大门,整个人靠在门边,整个人昏昏沉,心又乱又甜,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家杰的微笑令今夜的不安烦乱一扫而空,他没有怪她,是不是?
躺在床上,全无睡意,心中脑中全是家杰那柔的眼神和笑意.老天,她在意家杰多于家俊,也是家杰更能影响到她的一切,但是,但是──
电话铃大响,把她吓一大跳,这么晚了.
“卓依,是你吗?”似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我是阿正,王培正.”
“啊──”意识和记忆都回来.
王培正,几个月前是她的裙下臣,这些日子卓依竟完全忘掉这个人,他的声音彷佛来自天外.
“是你,好久不见.”她坐起来,“这么晚.”
“我起码打过三百个电话找你,你永远不在.”王培正夸张地说:“甚至你常常不上班,不回公司.”
“没有,我一直在,不过忙些.”
“忙什么?拍拖?”不满的语气,“连一个电话也不给我.”
“我──”她深深吸一口气,不想敷衍他,他已离她太远太远,中间是无法弥补的距离,“阿正,有一件事我必须说,下个月我要结婚.”
电话里清晰听到他倒吸一口气,不能置信的声音.过了一阵,他十分努力地假装出若无其事、大方的声音.
“恭喜你,原来这是你失踪的原因.”他夸张地说:“恭喜你.”
“谢谢.”她很为难,虽然与他没有爱情,却是好朋友,“有些事发生得很突然,我自己也没想到,真的.”
“是是,世事无常,我明白.”
王培正说:“是什么人?我认识的吗?”
“不认识.他是律师,我们认识不是太久,也许这就是缘,我不知道.”
“很好,很好.”他依然夸张,显然受了些剌激,“真的很好,恭喜你.”
“谢谢,阿正.”她为难地说,“你是好朋友,希望──你谅解.”
“当然谅解,我知道的,你从来没爱过我,我们是好朋友.”他笑了,似乎开朗些,“我一直知道,真的.”
“不怪我?”
“不怪.”笑声更真诚,“不应该怪.感情不能勉强,一点也不能,否则没有幸福.卓依,希望你以后幸福.
“我会,一定会.”她笑,心中掠过家杰的影子,震惊,怎么会是家杰?“你找我这么多次,是不是有事?”
“只想约你吃餐饭、看场电影.”他说:“我从来没想到那么远,譬如结婚,相信我.”
“结婚那天你愿意来吗?”卓依问.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不来.”王培正也坦白,“但我真的祝福你.”
“谢谢.”
“照片、结婚照片请送我一张.”他突然说:“我想看看他的样子,他一定极出色的.”
“一定.”
“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吗?”
“希望见到你和女朋友.”
他哈哈大笑.在笑声中结束谈话.
王培正这电话来的正是时候,把以前的一切交代清楚,不欠任何人地与家俊走住教堂──咦,她想在教堂结婚?能吗?
莫名的内疚不安,还有一丝犯罪感,她这没说真话的女人.
心动百分百扫校:dnal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