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洛阳城的牡丹在一夜间尽数全开,白的、黄的、红的、紫的……七彩缤纷,美不胜收。其中以天香苑的牡丹品种繁多,硕大而形美,一大片的牡丹花海,当真是华美至极,一日间就吸引了众多文人雅士前去游赏,人山人海的景象当真是人比花多。
不例外的,慕容晴也凑兴地伙同齐砚前去赏花,一整日就见齐砚兴奋的在花丛间钻来钻去,偶尔还会见他蹲下对着艳丽的花儿喃喃自语,让人瞧了不禁摇头失笑。
在天香苑逛了整日,精神再好的人都会疲累,天色一黑,齐砚依依不舍地被小九给拉回齐府,而慕容晴则和红豆转回客栈,一番梳洗后,手里把玩着陶瓷女圭女圭趴靠在床榻边的窗口上,慵懒享受凉夜清风的吹拂。
不一会儿,打理好杂事的红豆也跟着爬上床榻,学自家主子趴靠在窗口边,抬头瞧了瞧夜空的一轮明月后,蓦地迟疑轻唤--
“小姐……”若是没有外人,她还是习惯叫“小姐”的。
“嗯?”瞇起眼,一副昏昏欲睡样。
“月圆了呢!”
“嗯。”
“我们出门许久了,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啊?”愣愣地看着天上圆月,突然觉得有点儿想家。
“妳想家了?”慕容晴睁眼笑觑,懒洋洋的神态回异于平日男装时的潇洒之气,流露出无限风情。
见状,饶是身为女子的红豆也不禁心下一跳,随即嘟着嘴抱怨,“小姐,既然您没心要和齐家缔结姻缘,这些天做啥老是和齐家少爷凑在一块儿?这洛阳城附近好玩的地方,我们都去过了,是不是也该回苏州了?老爷和夫人一定很担心您的。”唉,真不懂小姐在想些什么?
闻言,慕容晴微微一怔,悄悄将手中把玩的陶瓷女圭女圭揣入怀后,不由得漾起苦笑……
当初,会前来洛阳,故意接近齐砚,并且乘机让他欠自己一个要求,原本是要在与他熟络后,适时要他向齐家二老表达不娶苏州慕容家女儿,好让齐家二老为了儿子的不愿意而不再提起当年的口头婚约,如此一来,爹娘松心,两家也不会为此事而坏了交情,同时亦顺了自己的意。
但如今……唉!这段时间与齐砚相处后,她反而说不出口了,总觉得自己在拐骗小孩!如果是个惹人厌的小孩也就算了,骗起来就没啥愧疚感,可偏偏这个小孩纯真、可爱又信任人,要拐骗他实在是……太有罪恶感了!
最糟糕的是,她竟然觉得和那个憨傻呆子在一块,有事没事拿扇柄敲打他、欺负他还挺快乐的!
惨了!对他的好感越是与日俱增,就越不想算计他,这可怎么是好啊……
“小姐?”瞧她似乎怔忡出神,红豆疑惑叫唤,“您在想些什么?”
“没、没什么!”猛然回神,慕容晴微笑摇头。
“小姐,那……那我们啥时候回苏州?”旧话重提,是真的想家了。
回苏州啊……来洛阳好些日子,是真的该回去了!不过往后见不到齐砚那个愣呆子,还真的有些……有些舍不得。
慢着!舍不得?她、她干嘛舍不得啊?
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思给吓住,俊俏脸蛋亦蓦然隐隐发红,慕容晴有些心慌意乱,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
“小姐?”看着她飞快拥被躺平,红豆一脸纳闷,不懂她上一刻还好端端的,怎地下一刻就缩进被褥下?
“我、我累了。”深怕被看出异样,将大半张脸埋在被褥下,慕容晴紧闭着眼,随意找了个借口。
“哦!”没有多想,红豆吹熄了烛火,爬上床榻上躺下,才闭起眼想大睡一觉时,忽听身旁的主子轻缓开口--
“红豆,我们这两天就启程回苏州吧!”
“耶?真的要回家啦?”
“嗯。”黑暗中,清雅嗓音淡淡轻应,犹如叹息。
唉……再怎么有罪恶感,该拐骗的还是得拐骗,得尽快作个了结才是啊!
深夜,客栈的某间厢房内,躺在床上梦周公的住客忘了吹熄烛火,任由燃烧滴泪。
忽地,一阵瞬间而起的强风透过窗棂刮进房内,吹倒了烛火,而床上的人依然深眠未觉,不一会儿,小小烛火蔓延,迅速扩大成熊熊大火。
火神,降临肆虐。
夜色深沉,齐家少爷居住的院落里,偌大的花圃里传出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声……
“……嗯……今天我好开心喔……阿晴带我去看好多的花,我瞧见牡丹姊姊在那儿飞来飞去,好漂亮……阿晴是我的朋友啊!我好喜欢他的,他对我好好,会带我到处去玩儿,也不会故意欺负我……”
“少爷!”忽地,一道恼叫打断了诡异自语声,小九一路寻到花圃来,逮到了深夜还不乖乖睡觉去的主子。“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话虽这么问,可心底早知道他又在对着花花草草喃喃自语了。
“小九……”齐砚憨憨傻笑,不敢说自己在和花草说话,伯又被瞪眼。呜……每回只要他这么做,让小九瞧见了,小九都会很不高兴的,说什么让外人看见了,又会笑他是呆子。
“您白天玩了一天,现在也该累了,怎么还不去睡呢?”双臂抱胸瞪人,小九有时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书僮,而是个女乃娘。
“我……我要去睡了……要去睡了……”憨呆的齐砚偶尔也会有动物趋吉避凶的灵敏直觉,每当危险时刻来临,就会自动苏醒--正如此刻。
“很好!快进房吧!”满意点头,小九催促道。
露出乖小孩的听话样,齐砚起身正要回房时,忽地一阵夜风吹来,风声中隐隐约约飘荡着自然万物好似歌唱般的交谈声……
火神来了……火神来了……火神燃起大火勾魂来……起大火……起大火……
哪儿起大火?是城东?是城西?大家快快逃命去……
悦来客栈……悦来客栈……悦来客栈起大火,火神勾魂舞身姿……
悦来客栈?齐砚蓦然顿足,觉得这四个字好耳熟,好似听谁提过……
“少爷?”不懂他为何突然停步,小九纳闷了。
浑然未觉小九的叫唤,齐砚抱头苦思……
在下慕容睛,苏州人氏,近日上洛阳游玩,如今暂住在悦来客栈……
蓦地,一道笑盈盈的嗓音窜入脑海,让他顿时脸色大变。
“阿晴!”惊慌大叫,齐砚猛然回身,脸色苍白如纸,三步并作两步跑,满心仓皇往大门方向飞快奔去。
“少爷!”小九傻眼,不知他中了啥邪,大叫一声不见他回头,当下也急急忙忙紧追上去,就怕他深夜乱跑,若出了啥意外,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火舌乱窜,烈焰狂舞,无情的大火映得本该黝黑的天际泛起红光,悦来客栈已成火海一片,四周街道净是人们奔跑逃窜与忙着救火的喧吵声。
纷乱中,一条人影不顾身后书僮的拉扯,硬是跑到了炙热的火场前,眼见大火猛烈吓人,焦急慌乱地寻不到想找的人后,他慌得心脏紧缩,眼眶瞬间泛红,猛地就要冲进火场。
“少爷,您想做什么?”飞快扑抱住人,小九大吼,被他吓掉半条命。
“阿晴……阿晴在里面……”红着眼眶,齐砚急得快哭了,使劲全力想扳开他死命抱住不放的手臂。
“也许……也许慕容公子已经逃出来了,我们再找找……”纯粹安慰,小九说什么也不让他冒险跑进大火中。
“刚刚我们找过了,没有阿晴……阿晴一定还在里面的……”
“就算如此,那也是慕容公子的命!少爷,我绝不让你进去送命!”小九厉声大吼。就算天皇老子在里头,也不值得少爷拿生命去冒险啊!
“不行!我不要阿晴死……不要阿晴死……”向来被牵着鼻子走的齐砚,这回却异常坚决,使出吃女乃力气也要扭开小九纠缠,甚至张大了嘴,如凶兽般在他扳不开的手臂上恶狠狠咬上一口。
这出乎意料的狠咬让小九完全没防备,痛得惨叫了声,不自觉地松了手,而齐砚却乘机挣月兑箝制,飞快朝熊熊大火冲了进去。
“少爷!”眼看他身影消失在大火中,小九惊愕之下只能重重咒骂一声,不暇多想地拔腿跟着冲进去。
“咳咳……”炙热的高温、呛人的浓烟,熊熊大火中,慕容晴忍不住咳了起来。
“呜……小姐,您快逃吧!别管我了……”方才被一根着了火的掉落木头砸伤了脚,此刻不良于行、正被搀扶着的红豆忍不住哭了出来。
“妳在说什么笨话?”使劲搀着她在大火中找生路的慕容晴,这下忍不住骂人了。“妳从小苞着我,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我怎么可能丢下妳?有力气说这些比齐砚还傻的笨话,肯定也有体力跟着我一起逃出去!走!我们一定可以逃出这场大火的。”
“呜……小姐……”闻言,红豆感动万分,哭得更加唏哩哗啦,不过倒也因此而振起精神,在慕容晴的帮助下,努力拖着痛到几乎无法走路的脚,在熊熊火焰中奋力前行。
吧涩一笑,慕容晴嘴上虽自信满满,可心底却很清楚,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大火与浓烟中,她根本无法辨明方向,更不知道生路究竟在哪里?
四周全是炙人烈火,到底该往哪儿逃……
咬着唇,她忍不住又咳了起来,此时,一扇着了火的门扉忽地朝她们方向倒下,骇得她飞快撞开红豆,两人一同跌滚到旁边去,才避掉了灾难。
“红豆,妳没事吧?”跌坐在地上,慕容晴急忙探问。
“咳咳……没、没事!”摇摇头,红豆也被呛得咳了起来。
放下心,看着不远处地上的着火门扉,慕容晴不禁苦笑……火势越来越是猛烈,浓烟弥漫难行,空气稀薄热烫,呼吸越发困难,难道真的注定她们要命丧于这场大火吗?
“呜……小姐……我们回不去苏州了吗……”红豆似乎也感受到了生机渺茫,不禁又哭了出来。
“谁说的?我们一定能回去!”不甘心就这么认输,慕容晴飞快拉起她,继续在浓烟中模索着前行,不放弃任何的逃命机会。
然而,就在她们跌跌撞撞地走不到几步路时……
“阿晴……阿晴……你在哪里……阿晴……”一道道的呼喊声穿过层层浓烟,隐隐约约传来。
慕容晴不禁一愣,以为自己幻听了,但那道近来很熟悉的嗓音又再次响起--
“……阿晴……你在哪里?我来找你了……阿晴……”声音没消失,依然在找人。
“慕容公子?小豆子?你们在哪里……”另一道嗓音也加进来了。
“红,红豆,妳……妳有没有听见?”语调轻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有!我听见了……”红豆高兴地哭叫出来,激动的浑身发颤。
这下慕容晴确定不是自己幻听,当下马上搀着红豆往声音来源而去,同时口中大声响应--
“齐砚,我们在这儿!齐砚……”
显然,那方的人也听见她们的响应了,当下呼喊的声音由远而近奔来,不一会儿,慕容晴就见浓烟中猛然窜出两道身影,乍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阿晴!”一见人,齐砚激动大喊,飞快一把抱住他。“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我好高兴……”
冷不防被抱住,慕容晴不禁愣了愣,心下忽起一股异感,但因还身处险境,当下没心思多想,急急打断他。“要高兴等一下再高兴,现在先逃命要紧啊!”
“慕容少爷说得没错!少爷,我们快走吧!”找到人,小九马上将一看就知脚受了伤的小豆子背起来,口吻焦急催促,一点都不想死在这里。
“你们从哪儿进来的?我们照原路出去,快!”深怕迅疾的火势会将他们闯进来的生路给截断,慕容晴拉着齐砚,要他赶紧带路。
反手握住慕容晴的手,齐砚点点头,带头跑在前面,而小九则背着红豆紧跟在后,一行人狼狈地在噬人大火中拔腿狂奔,还得不时闪避不断掉落的燃烧之物。
蓦地,一根烧得火烫的横梁掉了下来,直直往慕容晴砸去……
“阿晴!”齐砚眼尖,飞快将她撞开,自己却被打了个正着,肩头一阵吃痛,就连发尾都沾上火星,燃烧起来。
“齐砚!”慕容晴尖叫扑上去,不顾灼热与疼痛,急忙以双手拍灭他燃烧起来的发尾,苍白着脸慌问:“你没事吧?有没有怎样……”方才,瞧见他被燃了火的横梁打中,整个人差点瞬间僵凝,只觉心口揪疼难当,几乎难以承受。
“我、我没事。”肩头有些痛,他还是摇了摇头,急切反问:“阿晴,你呢?你有没有烫着?”
“没事!”跟着摇头,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怎样,慕容晴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他竟然比关心自己还开心她!这个呆子……呆子……
“那就好!”憨然傻笑,安心了。
“嗯。”轻应一声,心知此刻不是感动的时候,慕容晴强压下落泪的冲动,要他继续赶紧带路逃命。
彷佛跑了一生一世般,正当慕容晴几乎觉得自己再也无法跑下去之际,剎那间,她忽觉眼前一片纷乱,不再只是浓烟与烈火,空气虽仍炙热,却不似刚刚那般的高温烫人,耳边还不时传来人们吆喝救火的声音。
恍惚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街心,离客栈大火虽不远,但也有一段安全距离,这才慢慢意识到他们已经冲出火网,安全的逃出来了。
显然的,不只是她,其它三人在逃出生天后,也因方才的惊险而尚未回过神,就见他们被浓烟给熏黑的四张脸茫然地面面相觑,然后--
“哇--”在小九背上的红豆率先“哇”地一声,喜极而泣地大哭起来。“没死……我们逃出来了……逃出来了……”
紧接着,背着人的小九也全身虚月兑瘫坐在地,跟着激动地哭了出来。“逃出来了!逃出来了……我没死,少爷也没死,大家都没死……我们逃出来了……”
霎时间,就见软脚坐在地上的两个奴仆双双抱头痛哭,以眼泪庆祝自己捡回一条小命。
这时,齐砚也激动地红着眼眶,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慕容晴。“阿晴,你没事!太好了,我好高兴……”呜……怎么办?好想哭喔……不行!得忍住!阿晴说不行动不动就哭的。
老实说,死里逃生,慕容晴自己也激动的想哭了,但一瞧见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不敢掉下的可爱样,不知为什么竟然笑了出来。
“齐砚,你哭吧!”解放禁令,准他大哭发泄。
“真、真的可以吗?”抖着唇,要哭不哭的问。“哭了,你不会不理我?”
“不会!你哭吧!”摇摇头,慕容晴眼眶也泛红了。
“哇--”得到许可,齐砚哪还给他客气,马上涕泪纵横,放声大哭起来,甚至还扑上去抱人,嘴里不断念着,“阿晴……阿晴……”呜……阿晴没死,好好,真的好好……
被他这一抱,慕容晴心中再起异感,一时却说不上来是啥感觉,然而不知为何,眼眶却有些热热的,鼻子酸酸的。
“好了!好了!我没事……”不懂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反变成慕容晴在安慰他,但她却觉得这种感觉很好……真的很好……
哭了好一会儿后,齐砚渐渐收泪,放开人后,这才孩子气地以手背抹去脸上泪痕,愣愣地看着慕容晴。
“阿晴,你脸黑黑的。”指了指某人脸上的熏烟,齐砚含泪绽笑。嘻……阿晴脸黑黑的样子好好笑喔!
“你也是。”尤其刚刚他又大哭一场,脸上又黑又白的,简直像只花脸猫。慕容晴被逗笑了,情不自禁地伸手想帮他拭净脸上的脏污,然而手指才触碰到他的脸颊,立刻印上一个黑黑的大印,这才想到自己的手也脏黑的很。
缓缓收回手,她忍不住又笑,而齐砚见状,也跟着傻呼呼地咧开笑容。
就见两人相视无言地笑了许久后,慕容晴这才轻声低问:“齐砚,你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跑进火场?”好危险的,难道他不知道?
“起大火,来找你,找不到,不要你死,救你。”他一脸认真,字句虽简单,却也能让人一听就明了。
是啊!住在这悦来客栈的人,他也只认识她了,除了找她,他又怎么会来?早该知道的,只是……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这个呆子是什么心思?究竟是什么心思啊……
心情有些激荡、有些感动,还有更多、更多说不出的情绪全堵在胸口,让她觉得整颗、心胀得好满……好满……
“你好傻……”嗓音一梗,胸口一热,酸涩的眼眶突然毫无预警地流下泪,她已说不出心中的激切与感动。
他好傻,真的好傻呵!有谁会为了相识未久的朋友而奋不顾身的奔进大火中救人?可他却为了她而这么做了!真是傻气,不是?
真是个傻子,可却也是个纯真至性的人,全天下再也没有一个男人会像他那般的对待她了……
想到这里,慕容晴心口隐隐悸动,只觉有股既温暖又甜蜜的暖流悄悄滑过心田,她忍不住泪眼怔忡瞅凝,心潮波涛汹涌……
她原本已打定主意这一生都不嫁人了,甚至预定在明日一早对他提出第二个要求后就打道回苏州,过她逍遥自在的生活。可在今夜,这个呆子以命相护的真情却让她的心动摇了!
可恶!这个呆子毁了她预定的计划,可她竟觉得好开心……真的很开心……
“不哭!阿晴,不哭!救你,不傻!不哭……”齐砚猛摇头,坚持自己救慕容晴是最正确的决定。
闻言,她含泪笑了出来,凝觎他良久后,终于幽幽问道:“为什么冒生命危险来救我?你可能会被大火烧死的,知道吗?”
“阿晴对我好,不要你死……不要你死……”他咧嘴憨笑,只会反反复覆说“不要你死”之类的话儿。
“死了又如何?自己的安全比较重要,你明白吗?”有点气他罔顾自己的安危,慕容晴故意瞪眼佯怒质问。
“不明白!”摇着头,不懂他为何又生气,齐砚苦着脸,委委屈屈地以手指着自己心口。“不要你死……这儿会痛痛,好难受,不要你死……”
听他以着简单的词句,坦率形容自己的感受,慕容晴不由得浑身一震,想笑,却先掉泪,毫不避讳地伸手往他心口一贴,感受着怦怦跃动的心跳。
“现在,这儿还痛吗?”她轻声问道。
“不痛了!你没事,不痛、不难受了。”憨憨一笑。
只觉内心某处正因他的言语而发软漾柔,慕容晴神色复杂地瞅着他,心中思绪万千……
他憨厚纯真、她精明果断;他弱势听话、她强势发令;他纯洁得像只白鸽、她强悍得像只苍鹰,他们之间的一切实在互补得太契合了!
若是嫁给他,一来,不仅爹可以对齐家守住承诺;二来,以他的纯真憨傻、没有世俗男子惯有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等令人嗤之以鼻的想法,肯定未来也不会对她有所规范限制,能让她如往日般任性自我,发挥长才,是吧?
再说,齐家偌大的家业,以他的性子是不可能接手的,所以齐伯伯应该很冀望能有个“自己人”可以承接家业吧!
所以,嫁给他似乎是个一石多鸟的好计呢!最重要的是……她对他动心了!
商人本色的计算出所有的利害得失,发现自己若嫁给他实在一本万利,占了挺大便宜,当下不禁笑了,心中已有了决定。“齐砚,你想娶媳妇儿吗?”
“媳、媳妇儿?”不懂为何话题突然跳到这儿来,齐砚猛地涨红了脸。“我……我不知道……”
“如果那个媳妇儿像我一样,你喜不喜欢?”虽然觉得他脸红得很惹人怜爱,但还是硬要逼问。
“像、像阿晴?”眼睛一亮,如小鸡啄米般直点头。“阿晴对我好,我喜欢阿晴,媳妇儿像阿晴好……”
闻言,慕容晴微微一笑。“齐砚,你救了我,现下,我给你一个承诺,不管是什么,只要你说,我都答应。”呵……赌吧!若他提出了她想听的,那就表示他们……是真有缘分了!
“承诺?”他呆了呆,思绪还没转过来。
“对!承诺。”轻声柔笑,“你心中有没有什么希望?”
搔搔头,他听懂了,可却有些害羞。“什么希望都可以?”嘻……他只希望阿晴一件事呢!
“嗯!”
“那……那我希望……希望……”涨红脸,羞怯地偷觑慕容晴好几眼,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大声道:“希望阿晴永远和我在一起,天天可以看见你!”话完,他吐了口大气,咧嘴笑得好纯真。
“呵……”轻笑出声,慕容晴沉沉地瞅着他。“齐砚,你一点都不傻!”能提出这种希望,一语说中她想听的话儿的人,怎么会傻呢?
“啊?”
无视他茫然不解的神情,慕容晴抿唇微笑,在身上模了模,发现因逃得匆忙,所有家当都毁于大火中,仅剩下入睡前揣入怀中的那尊陶瓷女圭女圭在身上。
“齐砚,这给你。”二话不说,将陶瓷女圭女圭塞给他。
“给我?”瞧了瞧可爱模样的陶瓷女圭女圭后,齐砚很开心收下。“谢谢!”
“你呢?”反问。
“我?”
见他迷惑不懂,慕容晴索性自己动手,在他身上模了模,最后将他挂在脖子上、刻着“长命百岁”的金锁片给抢了过来,直接戴在自己颈项上。
“阿晴,那、那是我的……”好委屈地说,却又不敢动手抢回来。呜……怎么办?那是从小戴在身上,爹娘说不能拿下来的东西呢!
“我送你东西,你不该回礼吗?”横眼。
“应、应该!”被这么一瞪,哪还敢有二话。
“傻瓜!”拍拍他,慕容晴笑了。“这是我们的信物啊!”
“信物?”不懂。
“嗯!我答应永远陪着你的信物。”
“是吗?”齐砚听了,这下可不委屈了,两眼亮如星光,嘴角马上笑咧到耳后。“一个够不够?还要不要更多一点?”边说边掏出身上的玉佩、坠饰等等一大堆值钱的小东西。
“一个就够了!”啼笑皆非,赶忙要他把那些东西戴回去。慕容晴瞧了瞧还在延烧的大火,不由得叹了口气。“齐砚,我有件事得要你帮忙。”
“好!我帮你!”也不问是什么事,马上满口答应。
“你……算了!”很想教训他凡事都得搞清楚再答应人,但瞧了他憨厚无心机的笑脸后,马上泄气,无可奈何苦笑,“你有没有银子?借些银两给我吧!”
唉……真惨!所有钱财都被大火烧得精光了,身无分文,她可无法回苏州,实现永远陪着他的承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