雹竞风雇请了一对夏威夷的中年夫妇替他看顾这幢别墅——丈夫海斯负责整理庭院和别墅内外,妻子夏安则负责打扫和做饭。平常只要将别墅保持能随时使用的情形,其他时间他们都是自由的。
用完了午餐之后,耿竞风要方默云歇息一会儿,睡个午觉。
方默云有些紧张地走向他们共同的卧室。她始终低垂着头,却仍清楚地感觉到他就紧跟在她身后。
进入卧室之后,他率先爬上床,侧卧着身子,一只手支着头,朝她道:“过来,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歇息。”
她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唇,随即又垂下眼,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床边,再慢慢爬上床。
她背对着他,微微弓起身子,僵硬地躺着。此时,昔日的恐惧又回到了她心中。
蓦然间,他的一双大手由背后往前环绕住她的纤腰,将她往后拉向他怀里,让她柔软娇躯贴靠着他温暖厚实的胸膛。
“放轻松些。”他低沉的嗓音随即传来。“你必须习惯和我待在同一间房间里,不要我一碰触到你的身体,你就像受惊的小白兔般直打哆嗦,我并无意强暴你。”
方默云一听到“强暴”两个字,全身顿时激烈地颤抖着,脑海里瞬浮现一幕幕让她痛苦不堪的丑陋画面,她的牙齿咯咯打颤,身体紧缩成一团。
雹竞风立刻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他将她的身子迅速翻转过来,浓眉紧蹙地看着她。她的脸色苍白,大而乌黑的双眸里净是惊恐之色,失去血色的菱唇也不住地抖着,彷佛正陷入一场恶梦。
他的心又慌又痛,知道自己无意中勾起了她那一段可怕的记忆……哲勉的话语再次回荡在他脑海里。他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情急之下,他抓住她的双臂开始用力摇晃,想帮她挣月兑出如恶梦般的回忆之网。
方默云先是愣愣地任由他摇晃,下一刻,她忽然瞠大了眼瞪住他,并且开始歇斯底里地挣扎。
情非得已之下,耿竞风只好伸手刮了她一记耳光。
这一耳光立即收到了效果。方默云的激动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她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好半晌,她才完全恢复正常,然而却已全身乏力、瘫软。
见她醒了过来,耿竞风轻吁了一口气,随即以极大的力道牢牢地拥住她。“没事了……没事了,你很安全。”
他结实的男性躯体压在她身上,一边温柔地抚着她的发,一边轻怜蜜意地吻着她的唇和她的眉眼。
由他身上传透过来的温暖及浓烈的男性气息,让方默云头一次感觉在他怀里心安无比,她的身体在他不断地安抚、柔语中,渐渐放松了来。
“我……对不起!”她轻轻地说着,将脸埋进耿竞风的胸膛。“如果……我能说明就好了……”
“我明白。”耿竞风沙哑地道:“关于你继父的事……我全都知道了。”
方默云的脸色霎时又变得惨白,身体也微微地抖颤着。“你……”她看着他,思绪十分纷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在心里痛苦的想着:他知道了些什么?
“约哲勉见面的那个晚上才知道的。”他深深地瞅着她,“三年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要不是哲勉,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创伤。”
她回望着他,喃喃低语:“哲勉怎么可以这么做?”
“他认为把事实告诉我,对我们的婚姻有所助益,更重要的是……他希望你能摆月兑过去,过得幸福、快乐。”
方默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稳住颤抖的身子。“他……他将事情全部告诉你了?”她小声地问。
雹竞风怜惜地望着她,点点头。
“那么,你全都知道了?”她声音微弱地低语着,长发散乱地铺在白色床单上,一脸的悲伤;倏地,她推开他,坐起身来,往床角缩去。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继父是个暴虐残酷的酒鬼,他常常殴打你的母亲还有你和哲勉,是不是?”
方默云咬紧唇瓣,努力克制喉间的哽泣,只是低垂着头,屈起膝盖,以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那楚楚可怜的悲伤模样,彷佛是个失去怙恃的小女孩。
“你母亲的身体渐渐地虚弱,再也无法保护你和哲勉。”耿竞风继续说道:“在你十七岁时的一个晚上……”
“不要再说了!”方默云突然尖叫,猛烈地摇头,“不要再说了……”
雹竞风立即趋向前去,一把搂住她。“小云,我们应该坦然相对。”他温柔而坚决地说,眼底满是怜惜。“这些年来,你不断被这件事困扰着,唯有坦诚面对这件事,说出你心底的感受,尤其是你不愿提的部分,你才能真正获得解月兑、走出阴影。”
“我……我做不到!”她头也没抬地直摇着。
“你做得到,唯有谈开了才能解开你心中的结。”
“不!我不愿意让你知道这件事。”她小声地哭着。
“为什么不愿让我知道呢?”他温柔地询问。“你以为我会因此责怪你、嫌恶你吗?”
方默云被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所吸引,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他。
“可是……在法院判决时,继父的律师说是我勾引……”
“这种情形我了解。”虽是温和地说着,然而,他心底却有一股想杀人的冲动。她那该死的丧尽天良的继父以及那个睁着眼说瞎话的律师,他希望他们一并下地狱去。
言他轻抚着她的背脊,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情方默云偎着他,开始幽幽地说道:“我十二岁那一年,母亲嫁给了继父。他是个香港的商人,没多久,母亲就带着我和哲勉,跟着他到香港去……”
小她的眼神幽忽地望向远方,往事历历在目。
说“刚开始,我们还过得不错,可是,没多久,继父因为生意失败,赔尽所有家产而变得暴躁易怒,他开始酗酒,动不动就打人、骂人,母亲为了保护我们,常常首当其冲,渐渐地,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独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开始哽咽了起来,双眸已盈满了泪水。
家好半晌,稳定情绪后,她才又继续回忆道:
“我十七岁的那一年,有一天晚上,他照常喝了酒,一回家便把我从床上揪起来……他对我拳打脚踢,还想侵犯我……那时候母亲正卧病在床,而哲勉已经吓坏了,我忍不住开始尖叫,可他并没有住手,他的力气好大……我觉得好痛苦,身体无法动弹,后来邻居有人闻声撞开门冲了进来……”
雹竞风的脸色已然冷沉,且透着一股阴沉的怒气,下颚的肌肉不住地抽动。他一向痛恨暴力,但此刻,如果那个卑鄙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他会毫不迟疑地打得他鼻青脸肿、满地找牙,外加肋骨断好几根。
一边愤恨地想着,他一边温柔地将方默云拥在怀里,轻抚着她的秀发。
“虽然他被迫停住……可是,也已经夺去了我的纯洁。在法庭审判制裁之后,肮脏与罪恶感的意识深埋在我心底,我永远无法忘记,当我被带到众人面前时,那些人打量我的眼光。”方默云心有余悸地说着。
香港的法律制度沿袭自西方,犯罪者仍享有法律的保护,法庭会帮他找辩护律师,再让他接受审判。
雹竞风心疼地拥紧她,温柔地抚慰着她。“难怪你对夫妻间亲密的行为那么恐惧,只是,你为什么不愿坦白告诉我呢?”
方默云垂下头,低声回答:“我……一想到要让你知道这件事,心里就很痛苦。”
他了解地点点头,将她搂得更紧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把它忘掉吧!别再让它影响你未来的生活。”
停顿了一下,他忽然问道:“你为什么愿意嫁给我呢?”
“那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你。第一次和你见面时,我就觉得你很稳重,又有绅士风度,对我也不会动手动脚的……所以,我才嫁给你。”
“你认为我有绝佳的自制力?”耿竞风自嘲地勾唇轻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我的自制力一碰上你就全不管用了。”
方默云的脸瞬间涨红,“不!都是我不好,其实……我并无意躲避你,更不想伤害你,只是……每次你一接近我的时候,我就会忍不住颤抖,并且抗拒你。”
“那是自然的反应。”他体贴地道。“因为你的身心曾经受过严重的创伤。如果你早些向我说明,我们就不会彼此折磨得这么痛苦。”
她疲乏地点点头,“和你结婚是我的错,我很清楚自己在rou体亲昵方面的恐惧,因此我一直不敢谈恋爱,更遑论谈及婚嫁,可是,我又觉得和你结婚应该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所以……我才答应嫁给你。”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神色忧凄地睇了他好一会儿,才幽幽地道:“我常常想,如果让你知道这件事,你会对我抱持什么样的看法,我很怕……在法庭上,那些人用怀疑、好奇的眼光注视着我,那情景常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像是恶梦般笼罩着我……”
“现在还会这样吗?”他关心地问。
“是的,有时候。”
雹竞风轻抬起她的下颚,爱怜地注视着她,柔声问:“我己经知道全部的情形了,你认为结果怎么样?”
“结果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糟。”她老实的回答。
他轻笑了声,“我不是说过吗?把事情说出来对你会有帮助的。”
方默云低垂着头,微微红了脸,“我从不想提起这件事,因为我不敢相信会有好的结果……我怕破坏我在你心中的好感。”
雹竞风再度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注满深情的眼眸。“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完全的女性,别让恐怖的回忆使你的成长停顿了,你也不希望一辈子活在这件事情的阴影下吧?”
方默云缓缓露出一抹笑容,清澄莹亮的眼眸微绽着光芒,她略带羞赧地说:“我也希望能够如此。”
“这可能要花上一些时间。”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蛋,“首先得让你的心情稳定下来,好了,现在你也累了,歇息一下吧!”
他温柔地放倒她,自己随后在她身旁躺下。他的双臂自她身后环住她,让她偎在自己胸前,他的脸庞微靠在她颈项间。
“好好睡吧!什么都别去想,你是安全的。”
他的声音低柔而温暖,抚慰了她不安的心灵,她轻叹了一口气,放松地依偎着他强壮结实的身躯,缓缓地坠入梦境中——
临入睡前,方默云意识模糊地想着,这是她头一次在床上被他紧紧抱着,没有恐惧,也没有颤抖,相信这应该是一个好的开始吧!
一觉醒来后,方默云下意识地模模身旁的床位,耿竞风已不在床上。
她迅速地爬下床,看了一眼壁上的钟,已经是下午四点了,窗外依然是晴空万里,远远望去,海滩上的人潮比早上时还要多。
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她很快地回过神,换上一件淡紫色的无袖洋装,再搭上一件白色小罩衫,便匆匆忙忙地走出房间,找寻耿竞风的身影。
不知怎地,醒来后发现他不在自己身边,她竟然感到一股惊慌和寒冷,她的身体还残留着在他怀抱里那种温暖安心的感觉。
她在厨房里看到了夏安,便以简单的英语向她询问耿竞风的去处。
夏安回答的更简洁,只说他出去了,其余一概不知道。
方默云有些失望地怔愣住,随即缓步往屋外走去。
她不知不觉地往海边走去,和煦的微风轻拂,吹动她的长发和裙摆;远方的天空开始染上金红的色彩,碧蓝的海面因此而波光粼粼。
眼前美丽如画的景色,让她的心情舒畅了些,她走入游客如织的威基基海滩,听着人们的欢声笑语以及海浪的拍击声。
看着美丽海滩上一对对情侣、夫妻亲密和谐地拥抱、谈笑着,甚至热情的接吻,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渴望,她希望自己也能和竞风如此恩爱亲密地相处。
经过中午那一段坦白的倾诉,她可以感觉出她的心已自那段痛苦的往事里挣月兑了开来;虽然仍有些许的恐惧,但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克服。
事实上,当她以为他在飞机失事中死亡时,她对亲密关系的恐惧便消失了一半,一心只想着只要他还活着,她什么都愿意忍受。
既然上天如此眷顾他们,让他们逃了死别,不至于酿成遗憾,那么,她更应该打开心胸,把握当下,别让过去的阴影困囿住彼此。
思及此,她赫然有所顿悟,心里已有了决定,从今天晚上开始,她要主动接近竞风,即便只是拥抱、亲吻而已,她都会试试看。相信过不了多久,她便能完全去除对性的恐惧,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
打定了主意之后,她的脸上微微绽出一朵迷人深情的笑,一双美眸也闪着熠熠的光芒,脚步也跟着轻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