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修女,我先走了,再见。”初晴朗声道别。
忙了一整天的打扫工作,她疲倦地伸了伸懒腰,缓步走出育幼院的大门。仰首望天,已是黄昏时候,满空彩霞美不胜收,有如一幅绚烂的画作。
虽然赛门已没有待在这儿,可近三个月来,她一有空闲仍常往育幼院跑,帮忙打扫、教小朋友们画画,或者陪他们玩要、说故事给他们听。
赛门很有小孩子缘,他突然离开教会,育幼院里的孩子们都很难过,当然……最不舍的人是她。将心比心,她希望自己能多抽空来帮忙照顾他们,也许潜意识里她宁愿能取代赛门,做一些他以前常在做的事情……
就像一种慎重的仪式,透过那些劳动,她感觉自己和赛门的距离拉近了。纵使是她异想天开,但心情的确好过了些,不再空洞寂寞得无助。
原来她并不如自己所以为般的潇洒……
朋友们都劝她趁早把赛门给忘了,说什么……多思无益,可是她却不愿意轻易淡忘他,呵,多可笑的执著。
多傻的执著?!
也许这一辈子都会牢牢地记住他——赛门,她黄初晴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她心存感激,曾经与他相遇相惜。
“赛门,我好想你——”她对著天边的晚霞呼喊道:“你想我吗?你曾想过我吗?你……会想我吗……”匆地哽咽。
唉……怎地愈来愈爱哭?她不禁感叹。
“我也很想你。”身后蓦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幻听吗?由于她思念若渴的后遗症?
她用力摇了摇头,拒绝被虚幻的魔音给蛊惑。
“我真的很想你。”幽幽的嗓音再次传来。
她浑身一颤,慢慢地转过身,定睛一看……
天呀!眼前所见可是海市蜃楼?!
她拼命地揉著眼睛,闭眼深呼吸,睁眼再一次深呼吸,抬眸重新凝住十公尺外的挺拔身影,居然——
真是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赛门!
“如果这只是场梦,千万别醒……”她喃喃自语。
“晴子,我……回来了。”口气仿佛历尽沧桑。
“赛门……”她毫不迟疑地飞奔向他。
投进他静待在原地稳稳张开的怀抱里,紧紧相拥。
呵,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她所熟悉的那个赛门回来了,回到她的身边。
他们忘情地拥抱著彼此,不留一丝一毫的空隙……
就此窒息了也不怕。
“你怎么又……”不是说不打算再回台湾了?
他很无奈地轻叹。“我投降了。”
“嗯?”她扬起小脸,凝望著他的眸中写满疑惑。
“我彻底投降了。”他低声重复道。
“什么意思?”
他低头脉脉地注视著她。“我是回来告诉你……我的答案。虽然迟了三个月,但我仍希望亲口回答你。”
“赛门?”她怯怯地轻唤他的名字。
“我以为只要拒绝你,就能若无其事且心安理得地回纽约,此生与你再无任何交集。”他顿了下。“可是回到纽约后,我变得很不快乐,每晚临睡前都会回忆起圣诞夜时你的那双泪眼,然后,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屏住气息,瞬也不瞬也凝睇著他。
“因为我良心不安。”他不禁自嘲。“我欺骗了自己,也欺骗了你。虽然我想不起来这感觉是何时开始的,却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一件事实——”他深呼吸。“晴子,我也喜欢你。这才是那时我心中真正的答案。”
她眨了眨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害你如此伤心,对不起……”他十分内疚。
她使劲拧著自己的脸颊——
好痛!那么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晴子,你肯原谅我吗?”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只见她猛摇著头。顿时,他一颗慌乱的心跌至谷底。
怨得了谁?一切都怪他咎由自取,活该!
赛门苦涩道:“你会如此气忿,也是人之常情。”
“不!”初晴抢白道:“我的意思是——我从未怪罪过你,从来没有!所以,你不必为此向我道歉。”
“晴子……”他著实受宠若惊。
“我爱你。”她笑得好甜。“不曾更改。”
她的感情终于雨过天晴了!
初恋,像柠檬酸酸的……
初恋,也像青苹果涩涩的……
初恋,更像花蜜,甜在心头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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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曼伶寒著一张脸,双手环于胸前,静坐在店里贵宾包厢内的沙发上。迳自撇开视线,良久,就是不肯以正眼瞧著落座在对面的老人。老人则是低头沉默不语。
这样的僵持已足足一个多钟头……
“曼伶……”深知理亏,高天泽只得先拉下老脸开口。
“请别直呼我的名字,咱们可没那么熟。”她冷道。
“都过了这么多年,难道你就不能看在隽文的面子上,原谅我一时的过错?”他硬著头皮说出此行的目的。“让那两个孩子回高家认祖归宗吧!当然,我更是十分欢迎你也能回到高家。一家人得以团圆,岂不美好?”
“团圆?!”她讽刺一笑。“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与你是一家人?”恨恨地道:“你一时的过错,却铸下我一辈子的梦魇。要我原谅你?作梦吧!”
“都怪我当初太顽固,害了隽文……才酿成这个遗憾。”他感伤道:“这十几年来,我没有一天不为此而忏悔。曼伶,求求你可怜我这个老人家,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让我在有生之年能够弥补你们母女三人。”
“一句弥补能使隽文复活吗?”她咄咄逼人:“一句弥补能让时光就此倒流冯?一句弥补真能洗清我这些年来的心酸委屈吗?一句弥补……”她瞪视著他。“你就想心安了事?你如此一厢情愿的想法,未免太可笑了!”
若不是还念在他是隽文的父亲,她恐怕非杀了他泄恨不可。哼!亡夫之仇,不共戴天。她咬牙切齿暗付道。
“曼伶……”他是吃了秤坨铁了心,非求得原谅不可。
“咱们话不投机,你请回吧!”她摆出送客的姿态。
“至少……也让我见见她们姊妹吧。我好歹是她们的亲爷爷……”他犹不死心,仍决心作困兽之斗。
“住口!”她怒吼。“你竟还有睑自称是她们的爷爷?要不是你当初一意孤行,她们不会一出生就没有爸爸疼爱,还得被迫背负著私生女的丑名……”
“我承认一切都是我的错。”他又情何以堪。
时时刻刻都得承受著良心的苛责,他也很不好受呀!
“高天泽,你这杀人凶手,根本不配作我女儿们的爷爷!”她气得浑身发抖。“我劝你少痴心妄想了!”
“难道得要我跪下来求你?”昔日的商场强人,如今只剩佝偻的一把老骨头。他拄著拐杖站起,可怜兮兮道。
“少在我面前演苦肉计,我黄曼伶不吃你这一套。”
“我并非想博取你的同情。”他解释。“我只是单纯地希望能向你表达出我最真挚的诚意,好乞求谅解。”
“甭费心。”她冷笑。“因为我绝下可能原谅你。”
她就是故意将话说绝,希望他能大打退堂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叹息道:“隽文的死,我这为人父亲的,心里并不比你好过。充其量,你和他相恋两年多,而我呢?我和他之间相处的时间是你的十倍以上。你与隽文是热烈的爱情,我与他则是血缘相连的亲情啊!将心比心,你何忍再怪罪于我……”语毕,眼眶泛红。
闻言,她久久不能言语。
斑天泽所言不无道理。其实他们同样是断肠人,同样因隽文的猝逝而痛苦不已,也同样无法将隽文忘怀……
然而,要她抛去仇恨又谈何容易?若非凭仗著对高天泽的这股浓浓恨意,她早就崩溃了,根本捱不到今天。
与其说她被怨恨给捆绑而动弹不得,倒不如说怨恨——其实是她这十几年来赖以为生的原动力。
因恨,而活著!
为活著,而恨!
“隽文是个善良心软的孩子,他在天之灵一定也很企盼我们都能幸福快乐。只要我们肯尽释前嫌,接纳彼此,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最美满的一家人。”
“不可能的!”她立刻反驳。
“总得尝试过才知道结果啊!”他努力说服著。
“我的家……再也不可能美满了。”她痛哭失声:“从隽文抛下我离开的那天起,幸福之于我……已是天方夜谭,是我想抓却永远也抓不著的……泡影。”
“别那么悲观……”他想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为何还要出现在我面前?”她责问道:“为何要在我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上洒盐巴?”
“我……”他不知所措,一脸的无辜。
“高天泽,你这个魔鬼!为何还来折磨我?”
“曼伶,对不起……”她脸上的哀凄教他看了鼻酸。
“换我求你吧!”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求你饶了我,求你别再来打扰我宁静的生活,求你放过我们母女……”
他只能怔怔地望著她,呼吸猛地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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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赛门与初晴心血来潮地漫步在蓊郁的山林间,春意盎然,景色宜人。
可惜心事重重的她根本无心欣赏身旁的美景,只一迳瞪著走在前头的赛门的背影,目光灼灼且充满哀怨。
她的心里极度的不平衡——
两人正式交往迄今已一个多月,却仍停留在原点,毫无任何进展。甭说亲吻这等甜蜜事,他们之间就连牵手都还不曾有过咧!她指的事……情人间亲昵的十指相扣,而非手牵手过马路此种的小儿科。
唉……她这女王角向来非常大方,结果反倒是赛门那男主角在蘑菇,不知在矜持龟毛些什么,颇杀风景的。
他们现在算是在谈恋爱吗?
没有情话绵绵,也没有缠绵得难分难舍,更是缺少寻常恋侣间所该有的浓情蜜意……两人的相处模式和从前并无两样。噢,该死的,为何和从前没啥两样呢?
嗯……唯一小小的“改变”是赛门不再身著神父的服装。这还是因为初晴再三的抗议,勉强争取来的“福利”。
试问,面对一身严肃的神父打扮,谁还有任何浪漫憧憬?
“喂!”她口气不善地唤住他。
他回身,挑了挑眉。
“你……是真心想跟我在一起吗?”
“你认为我对你不够认真?”他皱眉反问。
“你没有诚意。”她沉吟了会儿。“更少,我感觉不到你的诚意。赛门……你真的已经下了决定跟我在一起吗?或者……只是故意敷衍我罢了?”她愈说愈沮丧。
“冤枉啊!我哪敢随便敷衍你。”他哄慰道:“我不是已经为了你……”他指了指身上的衣服。“改变了吗?”
“那只是肤浅的外在,不具任何意义。”她赌气道。
“晴子。”他双手轻扣住她的肩膀。“我当然不是指衣服的改变。而是我已放弃当神父的志向,改当教会的终生义工,你怎可再指责我对你没有诚意?”
“有啥不同?反正你最爱的还是耶稣。”
看见她气鼓著腮帮子,他不由得啼笑皆非——
唉!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如此晴时多云偶阵雨。
“大大的不同。”
“哪里不同?”她气得口不择言:“还不都是混教会的,半斤八两之差嘛!就说你在敷衍我,还死不承认。”
“别胡扯。”她的形容真令人哭笑不得。“我们是为教会服务,不是‘混’教会。”他实在拿她没辙。
“你还没回答我。”她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想与人谈判的凶模样。“到底哪里不同?”
他伸手揉抚开她紧皱的眉问。“神父就跟你们所知道的和尚类似,必须清心寡欲、谨慎修为,不可以结婚生子的。”他耐心地解释。
“……意思是你有与我长久在一起的打算?”她嗫嚅道,两朵红云浮上了颊畔,难得露出少女的娇羞神态。
“多此一问。”他佯怒地轻捏她的小鼻尖。
她旋即扑向他怀里,牢牢地圈住他的腰身。
突如其来的亲昵接触,教他有些不自在,体温窜高。
“晴子……”他顿觉口干舌燥,嗓音微微沙哑。
“我没有安全感。”她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陶醉地聆听著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心神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你……在害怕什么?”他犹豫了下,才回搂住她。
“怕你骗我。”她说出心匠的隐忧。
“骗你什么?”
“骗我……说你喜欢我,”
“我干嘛骗你?”他—脸无辜。
“谁知道。”她轻叹了声。“也许是因为同情吧。”
“同情?”他听得一头雾水。
说他……骗了她?
又说他……同情她?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他愈听愈迷糊?
“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她下了定论。
弄了半天,原来她仍在单恋的死胡同里打转。唉……
“等、等一下!”他急忙喊停,阻止她继续揣测。“你言下之意,该不是指我正是令你缺乏安全感的祸首吧?”见她毫不迟疑地颔首,他不禁手足无措。“为什么?”
是他哪里表现得不够好,教她嫌弃了?
他的心惶惶然,顿时七上八下。
“虽然你一直对我很温柔、体贴,也照顾得我无微不至。”她深呼吸。“可是,你难道不觉得咱们之间,似乎缺少了情侣间所该拥有……也是最重要的一项元素?”
“是什么?”他急欲明白。
“激情。”她轻吐答案。
“呃……激情?!”他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扬起小脸望著他。“你甚至不屑吻我。”她控诉,口气极为哀怨委屈,恰似遭丈夫冷落抛弃的可怜妻子。
赛门怔怔地俯视著初晴红润欲滴的唇瓣,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感觉喉咙似有火在烧烤著般躁热难耐。
冤枉啊!是不敢……而非不屑呀!他暗自申吟。
天知道要压抑自己一亲芳泽的渴望有多艰辛。他不是圣人,更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当然会对心爱的人有所欲念。只是……他必须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她不足以称为“女人”,她甚至还只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女孩”,他岂可放肆?岂可轻易对她下……毒手呢?
他这么辛苦地忍耐著,却反而招来她的埋怨,这……未免太可笑了吧?!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深怕会一吻不可收拾,只好防患未然,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可谓用心良苦。
岂料,她非但不领情,还指责他不够喜欢她。
“唉……”他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假装喜欢我,让你很无奈吧?”她又迳白会错意。
一颗芳心顿时揪疼了起来。
“喜欢你,的确让我很无奈。”他直想仰天长啸。
“既然无奈,就别再勉强自己假装下去啊!”
她像只刺猬似的想一把挣开他的怀抱,他却反而收紧双臂。
“放开手啦!”她又气又恼。
“你别自个儿在那钻牛角尖,先听我解释。”
“虚情假意的滥好人,没啥好解释的!”她挣扎著。
她好强的自尊心,绝不容许自己沦为被同情的对象。利用别人的同情心所换来的爱情,她……宁可不要!
“晴子……”他简直已束手无策了。
天晓得她不只有颗倔强好胜的自尊心,还同时有颗敏感脆弱的“玻璃心”。这会儿不知已九弯十八拐,胡思乱想至何处了……十七岁的女孩,都这么难以捉模吗?
初晴使尽蛮力挣月兑赛门的桎梏,像只无头苍蝇钻进一条林间小径,没命似的狂奔著;眼泪不争气地盈满眼眶,顿时模糊了她的视线……
看不清方向又如何,反正她只想逃至一处无人的地方,独自舌忝舐自己的伤口。因为她此刻的心……好痛、好痛。
“晴子,别再往前跑了。”他急忙追逐在后:心急如焚地呼喊著:“危险呀!别再往那个方向跑啊!”
然而他的警告仍是来得太迟——
“啊!”她忽然失声尖叫,脚底踩了个空。
“晴子!”他飞扑向前,及时抱住她腾空的身子,两个人一齐滚下陡峻的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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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千钧一发之刻,赛门仍不忘小心地将初晴护卫在自己怀中,用自己的身躯当盔甲保护得她滴水不漏。
一阵昏天暗地的翻滚后,终于坠落在一片草地上。
“哎哟……”她眼冒金星地申吟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时恍惚了。
“啊……”他突感肩部一阵剧痛,却又忙著低头检视她的状况。“晴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闻言,她这才猛一回神。
“你干嘛救我?鸡婆!”她气还未消,依旧恶言相向。“既然讨厌我就不该随便碰我。”她一把推开他。
“晴子……啊!”他痛得额沁冷汗,脸鱼蓦地刷百。
“赛门?”她面色一变。“你怎么……脸色好难看?”
“我的左肩……”他倒抽了口气。“大概月兑臼了。”
“怎么会这样?”她焦急地扶住他颓倒的上半身。
“可能是刚刚著地时不慎撞伤的。”他推测道。
“傻瓜!谁教你要逞强救我……”她心生不舍地哽咽道:“还当了我的肉垫子,伤得真不值得。”
“当然值得。”他赶紧表明心迹。“至少保护了你毫发无伤,怎么能说不值得呢?”他勉强扬起一边嘴角,苦笑道:“保护好你是我目前最重要的责任。”
“很痛吧?”瞧他眉头都皱在一块了。
“还好。”比起枪伤还算是小儿科。
“都怪我不好。”她不禁自责,抽抽噎噎地哭了。
“你快别哭啊,我没事的。”他忙安抚道。
“反正你又不是真心喜欢我,何苦冒险拼命救我?”
“谁说我不是真心的?”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啊!”她泣诉道:“你不是已承认……喜欢我是件无奈的事,那就……就分手吧!我不想教你为难。”
与其两人痛苦地绑在一块,倒不如还他自由……把悲伤留给她自己独尝吧!做人不可太自私,不是吗?
“立刻停止你那颗小脑袋瓜里所有的胡思乱想。”他没好气地命令道。一脸正色:“现在,看著我的眼睛。”
她抹干了面上的泪水,乖乖照办。
“你在我眼中看见了什么?”他非常严肃地问。
她著迷地望著他那双深邃的翠绿眸子。那如碧潭般的眸光真令人百看不厌,每每沉醉其中而不可自拔……
“看见了我自己。”她仿佛被催眠似的。
“没错。”他用右手托住她的下巴。“我的眼中只有你,而我的心底也只有你。”他的语气好温柔。“晴子,请你别再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好吗?”
“好……”她失神地凝睇著他俊逸的容颜,月兑口答道。
“信任我,永远永远地信任我,可以吗?”
“可以……”她痴痴地点头。
“我真的很喜欢你,知道吗?”他继续进行洗脑。
“知道……”她无知无觉地重复他的字尾。
“你很希望我能吻你,是吗?”他眸光一闪。
“是……”她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他满意地勾勒出一记笑容,倾身向前。
“乖,闭上你的眼睛。”他诱哄著。
她果真顺服地缓缓合眼,一副任凭人宰割的羔羊样。
赛门于是带著笑意,轻轻地覆上她柔软的唇瓣。
虽然只是四片唇胶著,却仍是个甜美的吻。如春阳乍现,冬雪为之初融;春神仙子翩舞在寂寥的大地,仙棒一挥,百花渐开争奇斗艳……春临人间。
谁说一定得吻到“牵丝”才过瘾?!轻轻的一个吻,便足以打动人心。他努力克制自己加深这个吻的冲动,就怕唐突了情窦初开的小女孩。
意乱情迷绝不是放纵自己的借口,他才不屑沦为催残国家幼苗的急色鬼。即使憋忍得很痛苦,他也决定要撑到她“长大”,嗯……至少也等她成年嘛!
他必须先申明一点,他的“矜持”绝非怕吃上官司,而是真心疼惜她,希望一切有关于男女情爱的事,都能在她身心已然成熟的情况下发生。他可不愿她因偷尝禁果而吃苦受累,毁了一生。
而且,也想替她留条后路?毕竟他年长她许多,万一有天她忽然“清醒”,想离他而去时……他希望她能无后顾之忧,亦无任何后悔的理由。
其实,该对这段感情患得患失的人反而是他……
所以,他才会说——喜欢她,让他很无奈。
“小坏蛋,一点也不了解人家的苦衷。”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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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娟二话不说,直接抢过黄曼伶手中的酒杯。
“还给我。”黄曼伶不悦地吼道,神智已醺然。
“空月复喝酒容易醉,而且又伤胃,”王美娟关心道。
“我……呃,就是故意要醉。”黄曼伶打了个酒嗝。
“借酒浇愁愁更愁,何苦呢?”
“我哪有……借酒浇愁?呃,我是高兴……高兴得想好好庆祝。”黄曼伶眯了眯醉眼,笑容苦涩地说。
“骗人。”王美娟可不是头一天认识她。“如果你真是因为高兴,才不会喝猛酒,你分明是有心事困扰著。”她握著她的手。“大家姐妹一场,我还不了解你吗?”
“美娟……”曼伶欲言又止。
“是因为晚间电视新闻所报导的事,有关高天泽中风住院急救的缘故?”美娟试探道,心底却似乎已有答案。
虽不情愿,但曼伶仍是点头承认。
“你在替他担心?”
“我不知道。”曼伶摇了摇头。“我现在的心情很矛盾。他是我最痛恨的人,如今有这样的下场,我不是该鼓掌叫好的吗?可是,为什么……反而不忍心见他如此悲惨?他根本就不值得我去同情,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应。”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美娟平静地说:“毕竟他是你最深爱的人的父亲,又是你女儿们的亲爷爷。无论你如何否认,血缘关系是永远斩不断的。”
“可是,要我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我……不甘心啊!”
“恨,是件损人又不利己的毒物,像是把无柄利刀的正反端,你想用来伤人之前,必定会先伤到自己。有害而无利,徒然落得两败俱伤罢了。”美娟有感而发。
“你所说的道理我都懂,只是……”曼伶蹙眉。
“只是知易行难。”美娟替她接下去。
“老妈,我们不进去吗?”初晴单刀直入地问。
进去哪?!曼伶眨了眨眼,恍然回神。
“等、等一下。”她结巴道。手心竟冒著汗。
“可是我们已经在这儿罚站了一个多钟头……”微雨怯怯地提醒,深伯母亲会一时恼羞成怒,掉头离去。
“是吗?”怎么她自己压根儿没感觉?
此刻,有太多的回忆片段充斥在曼伶脑海……
她想起上回高天泽在夜总会时曾说过的一句话——
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有机会弥补她们母女三人!
言犹在耳,岂知才数天之隔,他的“有生之年”正面临死神的考验,撑不撑得过去仍是未知数。
至于“机会”……就得看她愿不愿给了。
她明白高天泽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微雨和初晴能回高家认祖归宗,让他们祖孙三人得以团圆。而她……则是攸关他是否能如愿以偿的关键。
如果她够狠心,应该教他抱憾终身,作为报复。只可惜……纵使面对一个她恨之入骨,扬言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她依旧还是心软了。尤其,对方已如风中残烛。
爱与恨,到头终究是场空。
人生短短数十年,争什么呢?
“老妈,既然人都来了,就大大方方地进去吧!”姊妹俩对看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催促道。
语毕,初晴抢先推开房门,微雨则顺势轻推母亲一把,母女三人一同进入了病房,惊扰了在一旁打盹的高永文。他不敢置信地直望著眼前三人,忍不住惊呼道:
“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小声点,别吵到……病人休憩。”曼伶不自在地说。“他……还好吧?医生他们怎么说?”
斑永文忙放低声量:“幸好急救得宜,算是轻度中风。只是因为他早有心脏方面的宿疾,必须再小心观察。”
“不严重就好。”曼伶这才放宽心。
“大嫂,你先请坐。”他示意道:“我倒杯茶给你。”又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留长发的,想必就是微雨?”
“嗯,另一个是初晴,你曾见过的。”曼伶介绍。
“嗯,我知道。”何止见过,私底下已处得颇熟了。
初晴朝叔叔偷眨了下眼,彼此心照不宣。
“还没恢复意识吗?”曼伶瞄了一眼病床上的老人。
“早就醒了,昨晚才从加护病房移出来。”他解释。“刚刚吃了药,所以又睡了。如果他知道你们来探望他,一定会很开心。特别是……大嫂,你亲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