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清云淡。
寂寥的深山除了远方隐约传来的溪流涓涓,以及竹叶摩擦的窸窣声之外,天地犹如静止一般,完全与世隔绝。
柔和的阳光透过重重竹林,洒落在布满藓苔的石阶上,鲜少人出没的林地出现了一名宛如出水芙蓉的女子,惹得竹影交错摆动,宁静的山谷中多了一点生气。
华筝身上薄如蝉翼的衣服裙摆拂过石阶,纤影曼妙地穿越竹林,玉手轻轻地掠开重重竹扉,一张清丽月兑俗的容颜随即呈现眼前。
她眼中没有任何惶惑,目标笔直的往一处朴实的竹屋走去。
来到竹篱之外,她不发一语,也不敲门,屋里头的主人却似乎感应到屋外有客,立刻发出一句中气十足的问话
“来者何人?”
华筝闻言,嘴角上扬,浅浅的微笑增添许多柔媚,“颜老,是我。”
穿著一袭深色长袍的老者一出窗口瞧见熟客,凌厉的眼神随即转为亲和。
“华姑娘果然不会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颜老说话的同时也掠开竹帘,走到廊道上。
华筝眸底含笑,秀气的小脸微昂,唇角透著高傲的气质,“说吧,颜老这次想要得到的猎物又是何种稀奇的珍品?”
颜老因为华姑娘的问题而显得有些迟疑,他抬起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弄半白的山羊须,眉毛微蹙,难以直言,“关于这个……”
华筝眼明的注意到颜老的为难,“怎么?有问题吗?”他表情尴尬的苦笑几声,索性直言无讳的告诉华姑娘真相。
“华姑娘晚了一步,因为方才有一名男子率先抢了这份差事,所以这次行窃已经全权交由那名男子接手,华姑娘白来一趟了。”
华筝明眸圆睁,讶异竟然有人比她的动作还要迅速,在她还没得知这个案子之前,已经捷足先登?!
“那人是谁?”她好奇地问。
颜老没想到华姑娘会对挣钱以外的事感到有兴趣,这样一点也不像从不管琐事的她。
“一位不知名的俊逸青年。”颜老简单的一语带过。
华筝对于颜老的保留存有质疑,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这次的事与上次任务失败绝对月兑不了关系。
“此人是不是名叫关震?”她怀疑的追问,希望得到的答案不是她所想要的。
颜老反倒是一脸讶异的瞠圆了眼,“咦?华姑娘怎知?”
华筝动人的秋眸霎时眯起,“哼,果然是他!”
她现在只要一想起上次原本简单的任务却是空手而回,心中就有满满的屈辱之感,她真后悔当初没有一剑刺死他,或是划伤他那张嘻皮笑脸,如今他又再次与她抢夺工作机会,真是该死男人!
颜老看著华姑娘咬牙切齿的模样,起先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华筝反而对颜老的反应感到不解,“颜老笑什么?”
他在礼貌性的稳住笑声之后,神情悠然地说:“我老早就跟他说过,千万别抢同行的生意;想不到他还是去了。”
华筝讶异的微张小嘴,忍不住上前一步询问:“难不成上次偷夜明珠一事,是颜老告诉那家伙的?”
“没错,是我告诉他的。很抱歉我失了约定,”颜老嘴上虽然是挂著抱歉,但他的表情却是一点愧疚也没有,反倒有种无奈的苦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口才与诚意就是让我松了口风,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惭愧。”
华筝虽然感到一种不公平待遇,但她却清楚明白,此事与颜老绝对没有关系,若真要怪罪某人,也应该是由那名男子负起全责才是。
回想起那天晚上,他带著轻浮的笑容及态度。硬是与她争夺任务。由此看来,此人一定拥有非常狡猾的个性,加上能言善辩的口才,所以才会让向来遵守原则的颜老失了分寸。
“算了,不怪颜老。”她没好气的说,心里却是满腔的不服。
可恶的男人!从第一眼看见他起,就感觉到此人将会是她往后的麻烦;想不到才事隔没几日,他还真的像个讨厌鬼一样,阴魂不散的出现在她周遭,或许她该表现出心中强烈的厌恶之意,让他清楚明白她的脾气才是。
华筝念头一转,美丽的双眼露出邪恶的光芒,“颜老,不如这样,你也告诉我这次的目标在哪儿,我去瞧瞧他的功夫如何。”
“呃……”颜老愕愣得双眼微睁,“这……这样好吗?”
华筝秀眉一拧,想起上回失败的书面,她就一肚子火。“他上次坏了我的事,这次换我抢他的,这就是所谓“一报还一报”。”
颜老可不认为这种事可以“一报还一报”,毕竟这次的任务,只有他与那名男子清楚其中的危险性。“姑娘,这次的目标可不比上次来得轻松,你确定要去?”
华筝以为颜老看不起她的实力,闻言后,忿忿不平,“怎么?颜老何时起也不相信我华筝的能力?”
“不,当然不是,只是……”他为难的蹙起眉心,“只是这一次行窃的目标正好是大内武官府中所摆放的关刀,此案一说出就连接手的男子都要犹豫三分了,颜老认为姑娘还是别插手比较好。”
华筝明眸微挑,鼻息间哼出嗤然之气,“颜老怎么变得妇人之仁了?难不成这也是那名关震改变了颜老?”
“呃,这……”颜老愣了一下,随即仰头大笑,“哈哈哈……华姑娘不说,我还真没发觉自己变得有点婆婆妈妈了。”颜老浑厚的笑声回荡整个竹林,一点也不像是一位已有七旬岁数的华发老人。
她姣美的唇角微微上勾,“说吧,该不该去,我自个儿会有所斟酌,若是对方真是一名高手,我出现说不定还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嗯……好吧。”颜老在经过一番琢磨之后,答应了她的要求,毕竟这一次的任务确实比往常危险许多,或许多一个人手协助,对他或对华姑娘都是有益的。“姑娘附耳过来……”
◆◆◆
玄武门
紧绷的空气在冷风中飘浮不定,寂静的夜空底下危机四伏。
戒备森严的玄武门,到处都是侍卫队严阵以待,这里的侍卫全经过高手训练,每个人的功夫都有相当级数,所以个个不容小觑。
关震知道这次的任务不比往常轻松,因为这里是全京城专门训练大内高手的重要禁地,而他这次所要行窃的目标即是武官郑文将军府中大厅上所摆放的关刀。光是想要顺利混进这个禁地里头,就已经是困难重重,遑论是要找到猎物的位置,可说是难上加难。
他带著比往常更加警戒的专注,来到了城门外围,看著高耸城门上悬挂的“玄武门”三个大字,心中的冷冽更是加深一层。
玄武门里高手云集,每一个人都拥有足以置他于死地的真功夫,当初他在听到这项任务后,还犹豫了一下才点头答应,而他之所以肯接下这份危险任务,全是冲著富厚的利润而来。
因为购买雪山灵芝就只差这笔银两,只要有了这笔丰厚的牧人,他将可带著雪山灵芝去会见神医前辈,要求前辈医治他那久病未愈的妹妹了。
他的妹妹关云已被病魔缠了整整数十年,多年来他不断带著关云到各地求诊,换来的只是饱受苦药折腾的结果,原本他已打算放弃四处求医的动作,不过关云善解人意的体贴,就是让他舍不得就这么放弃,直到前些年他听说神医前辈拥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才决定将所有赌注放在前辈的身上,试上一试。
想起他那可爱的妹妹正在床榻上,与病魔持续对抗著,只要有任何医治关云病痛的机会,他绝不放过,哪怕是要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必震从衣服里取出黑色面罩,谨慎的将它绑在脸上后,拿起剑,趁著乌云覆月之际,翻身跃上了屋檐,随后伏在檐上窥探状况。
一双锐眼如鹰隼的扫视过整个练武广场,只见四处皆是武装部队,每个人都是气神饱满、神情凌厉,让他不得不更加谨严起来。
他战战兢兢的移动身体,每一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大意。
必震蛰伏在瓦片上,等待侍卫交接的空档潜入府中,忽然一阵强风从他上方吹袭而过,他赶紧将身子压低,整个贴在屋檐上面。
这阵风不单单是吹来他的警戒,也吹出一群士兵的骚动。
必震面颊紧贴著冰凉的屋瓦,屏气凝神不敢有任何动作,直到士兵的骚动渐渐平息,他才敢抬起头探看究竟。
然而在他才刚刚有所移动之际,一个黑影倏地闪过了他的眼前,动作迅速得让他几乎以为是个错觉。
只见那黑影敏捷如轻风的跃上屋檐,侥幸找到一个遮蔽物后便停滞不动。待他定睛一瞧,马上错愕的睁圆大眼。
“是你?!”他发出喑?的声音,想要给予警告;孰料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又开始移动位置。“喂,别该死!”他忍不住在嘴边咒骂。
这么危险的地方,她怎么能来?关震生气的暗忖。
他必须趁著下面士兵没有发现之前,赶紧叫她离开,不然别说又像上次一样无法完成任务,可能连她的一条小命都会赔上。
必震注意到底下士兵已经到了交接的时刻,原本这是他潜入玄武府里最佳的机会,偏偏出现了一个搅局的小麻烦,让他不得不放弃机会,转换另一个阵地,翻身跃到纤影附近。
他眼尖的发现她又要移动位置,动作迅速的挡住她的面前,阻止她愚蠢且鲁莽的行为。
华筝因为他的出现而愣了一下,随即又以不屑的眼神冷睇著他,不发一语。
必震没有她的沉著,一开口就是低声斥责,“你来这儿做什么?”他的口气中有浓烈的愤怒,不像上次那般轻浮。
华筝只是给他一记冷眼,不想开口,拿起黑巾罩住面容后,一个翻身动作,跃进了练武场里头,然后很快的找到遮蔽物。
“喂,等等!”关震根本无法管住她的行动,连拉住她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见她跳进死穴里头。
向来好脾气的他也不得不动起怒来了。
懊死的女人!竟然拿自己的生命安危来赌气?他早该警剔颜老,不应将这次的任务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她才对。
如今想这些都已经来不及,眼下要紧的是赶紧劝退她才是。
必震剑眉一紧,只好紧跟在她身后,跃下屋檐,勇闯玄武府了。
他动作迅捷的跃到她身旁,二话不说便执起她的手腕,认真地警告:“你不可以进去,里头全是武林高手,你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华筝向来最讨厌别人认为她的能力不够,如今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还当面说她不能,好强的性子硬是被挑了起来。
她愤然甩开他的手,不听他的劝告,一扭头只想直捣虎穴。
必震见状,眼明手快的拉住她的手,不愿让她拿生命去冒险。
华筝更是愤慨的想要挣月兑,却怎么也甩不开他的力道,进而愤怒地叫道:“你做什么?!”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不听劝告?里面真的很危险,你这样单刀直入会有性命之忧的!”
华筝一听,感到一阵羞愤,“明明就是你贪生怕死,还说我任性?!”她仰起了下巴,高傲地冷讽,“若是你不敢接下这份任务,大可放手置之不理,别妨碍我瓣事。”
“你--”关震气得几乎讲不出话来,索性加重手中的力道,让她更是无法月兑逃。
华筝见到他如此蛮横,愕愣的想要摆月兑他的拉扯;孰知她还来不及出掌,在短短的时间里,周遭已倏地明亮起来,所有圆柱上的火把全被点燃,整个练武场上站满了身著盔甲的士兵。
她错愕的看著这一幕,刚才明明没有任何动静,怎么须臾时间里,他们的身分已经嚗了光?
“怎么回事?”她一头雾水的问。
“该死,中计了!”关震早就料到玄武府的戒备不可能这么松懈,他们都已经顺利潜入府中了,怎么可能还不被发现?原来其中另有蹊跷,他们的出现早就在玄武府的掌握之中,只是在等待猎物上勾罢了。
“中计?”华筝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她多少也看出自己的行动已经失败了。
必震只是眉头深锁的看著她无知的双眸,原本明确的方向变得紊乱而模糊了。
正当他们在进退两难的劫局中思考逃离的策略时,突然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传偏整个练武场,层层士兵像是洪水一样,整齐画一的让出一条通道,而路的那头,则是他们今日所要窃取目标的主人郑文。
郑文粗壮的身材缓慢步出人群之中,一副武将军的威严模样让人望而生畏,当他看见共有两名刺客后,更是狂妄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今儿个来的竟然是一对不怕死的鸳鸯双盗?”郑文狂狷的笑态让人寒毛直竖,笑容里潜藏令人发寒的恐吓之意。“尤其是你,能够来到玄武府的偏院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想不到你还想要直闯我的院子?”
华筝在他的威吓之下,一点也不心生恐惧,反倒懊悔因为自己的莽撞与幼稚,坏了行窃的机会。
郑文在她的眸子中看出她的愤怒,只见他冷哼一声,丝毫不把她的情绪放在眼底。
“看来还有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不让你瞧瞧什么叫作御林军,你还真以为我们全都是四肢发达的悍将。”
华筝感到一股寒意打从头顶贯穿全身,她清楚知道情势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中,想要顺利逃出,可说是机会渺茫了。
必震黑眸微眯,不待对方动作,已先展开攻击。
他拔剑出鞘的动作立刻引来士兵的防御,一场浴血奋战在瞬间展开,他第一目标直接攻向郑文,刀光剑影地闪烁光芒,连两旁的树木都因为他的剑气而发出窸窣的声音。
华筝讶异的看著关震,从未见过他使出招式,这才见识到原来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郑文向来喜欢跟武功不错的人比比招式,不过眼前这名男子的武功显然超过他的预料,所以他在接招时有些措手不及。
两人在光影中挥刀横打,只见刀锋相交之际迸出星星火花,让亲近的士兵难以介入援助将军,只能在一旁观战。
其他士兵也没敢问著,看著主子都已经亲自出马,二话不说立刻朝女贼攻击。
两名黑衣者在众多兵卒的围攻下,显得相当吃力,愈来愈多人涌进练武场,将窃贼重重包围,让他们插翅鸡飞。
必震余光不时留意女子的安全,深怕她无法应对而伤到,不过显然她的武功还不错,数名士兵一起围攻她,她仍是应付得绰绰有余,只是体力有点吃不消。
他知道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必须让她先行离开这个危险之地,然后他再想办法自己撤离。
必震以过去向各路英雄豪杰学来的招式,大胆的跨前一步,并以右肩在郑文的肩头上一撞,郑文立刻站立不住而跌退三步,趁著郑文踉跄之际,赶紧回头对她命令:“你快走,这里由我阻挡。”
“我……”华筝的步伐像是被定住一样,犹豫著该不该就此转身离开?
必震见她迟疑,更是生气的大嚷:“你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快走!”
华筝在他的粗喝声中怔住了,一直以为这名男子个性吊儿郎当、毫不正经;想不到他生起气来竟会是如此骇人,让她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只能乖乖的服从他的命令。
她开始在刀光剑影中寻找出路,决定听从他的命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郑文注意到这名男子相当在乎女子的安危,黑眸一转,趁著男子不注意,改变了攻击对象,将长剑直逼女子而去。
必震见状,赶紧警告:“留心!”华筝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与其他士兵交手时,忽觉金刃劈风而来,她急忙缩头躲闪,促使郑文空挥了一剑,不过却也吓出她一身冷汗。
郑文狡猾的收了剑,并没有收气,在她不留意之际随即向她身后剌出一剑,动作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该死!”关震黑瞳一瞠,一个点足翻身到姑娘面前,直接打开双臂护住她的身子,自己却因为无法抽手防御而重重吃下这一剑。
一把光亮生辉的利剑就这么硬生生的插入关震的肩膀,再拔出时,刀面上已经染上一层鲜红的血迹,怵目惊心。
“关震!”华筝惊骇的看著他接下郑文的一剑,一颗心当场靶到一阵抽痛,她快剑扫开一群士兵的攻进后,赶到关震身旁,担心的问:“你还好吧?”
必震抚著被刺穿的胸口连退好几步,还好他内力够强,抵住了对方锋利的剑身,不过他却是敌不过强劲的刀气,一口气还没提上来,顿时感到一股血腥,嘴角流出一道鲜血。
他咬著牙,拭去嘴边的血渍,隐约感觉到胸口一阵发庥,直觉告诉他,郑文手中的剑涂有剧毒,他能撑住意识的时间不多了。
“快……快撤。”他在她耳边命令。
华筝略懂毒性,当她注意到他嘴唇发黑时,就知道事态严重了。
她赶紧扶著他,从胸口取出一颗烟雾弹,和上次一样的方式,在周遭各掷出一颗,短短不到眨眼的时间,他们已经被白雾团团围住。
郑文和所有人皆以为这阵白雾是毒气,赶紧掩鼻屏气。
华筝乘著这个机会拉起他往屋檐方向跃上去,很快的跃出玄武府,消失在街道的尽头,逃出城门,丢下一群还在错愕之中来不及追捕的官府人员。
◆◆◆
华筝搀扶著身受重伤的关震,一路潜逃到深山野地里来,为了避开敌人的追杀,她选择了对他们最为不利的水路,任由溪水冲击,直接到了下游来。
待他们来到溪流较为缓和的汇集处后,她慢慢的扶起关震,步伐维艰的爬上岸边。
虽然他们已经顺利逃月兑敌人的势力范围,不过她的麻烦这时才正要开始。
她与他一样全身湿漉漉的走在泥地上,履险如夷的来到一处隐蔽的地方,左右环顾了陌生险峻的环境,因为身边多了一个累赘而感到头痛。
她向来独处惯了,所以行动上从不曾有过任何羁绊,如今身边多了个受伤的人,实在教她一时乱了头绪。
华筝蹙眉看著关震苍白的脸庞,她知道关震是撑著半昏迷的意识任由她引路到安全的地方,只是她从来没有带著一个男人逃命的经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她喘息吁吁的撑著他越过溪流、走过碎石路,来到了可以藏身的林野之后,才想扶正他同他说话,蓦然注意到他的胸口涌出汨汨的温热液体,染满了她的掌心。
华筝抬手一看,银色的月光照在鲜红的血液上,形成怵目惊心的画面。她的心头不禁揪痛了一下,秀眉也忍不住蹙紧起来。
她赶紧扶他坐在地上,撕扯下自己身上的一块布条后,将它按在他胸前的伤口处。
“关震?”她担心的轻轻唤著,“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关震紧蹙的眉心始终没有松开过,隐隐约约听见她轻柔的呼唤声,浑沌的意识终于找到了方向。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她清丽的脸庞,一种幸福的感到涌现心头,顿时忘却了疼痛,只想掬起一笑为她绽放。
“我没唔!”他连一句安抚的话都尚未说完,胸口突然传来一记抽痛,教他把话又吞了回去。
“关震?!”她在他的表情变化中,察觉到他的痛楚。
华筝赶紧在他身上点了几道要穴,让他的血液不至于流失得太快。
她抬头张望了周遭的环境,心急如焚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在黑暗的林野中想要找到一个藏身之处不容易,尤其是官府的士兵随时可能追上来,危机意识告诉她不可在此久留,必须再往里头深入才安全。
看著正努力与死神搏斗的关震,她感到万分心疼,“关震,你撑著点,先别昏过去,我需要你保持意识再走一段。”“唔……”华筝不知道他是否听得见自己所说的话,看著他脸色渐渐苍白,体温也如同他胸口
的鲜血一样,正在慢慢地流失,她的恐惧随著他的状况恶化而逐渐升高起来。
有始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作害怕,不过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也在瞬间燃烧成坚强的意志力。
她知道自己必须救活他,即使不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她仍是有救他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