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样讨厌自己。”挣月兑他的手,毕颜停下脚步。
暗巷里,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被一股沉寂气氛包裹着,而巷外庙会庆典却热闹喧嚣,巷里巷外就像两个世界。
先前那场讨论让她晓得,他嘴里恨的人就是他自己。
但她却不明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他对自己如此残忍?
“不要如此伤害自己,我会难过。”他的背影在她眼里显得很陌生甚至还能让人感受到他刻意传来的冷汉。
古奎震看似一派沉温,却没有勇气转头面对她,唯独放在身侧紧握的双拳,泄漏他激动隐忍的情绪。
“那已经过去了,你该抬头向前走。”毕颜了解他,他不是个随便批评旁人的人,尤其这话既伤人又无情,更不是他会说出的话。“不然,痛苦的是自己。”虽然他与旁人保持的距离显得冷漠疏远,却不会轻言伤人,至少她未曾见过。
“你在说什么?”他刻意忽略过她语调里那抹心疼,强作镇定。“我懂你的。”
一句没有修饰却实在的话语,却将古奎震武装的心房给撼动得宣告崩裂全数瓦解。“你不该懂我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懂你。”
因为她在乎,因为她关心,因为她……也包括爱他吗?收在身侧的双拳加重力道,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
“我会怕……”他痔痞地说,话声颤抖。
“怕什么?”向前一步,她握住他的手,感受得到他的掌心隐隐颤抖。
“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
“哪种人?”紧握他的手,毕颜笑着问,“圣人?伟人?还是罪人?”
她最后问出的话让他脸上浮出吃惊的表情,而泄漏的情绪里,也包括他的害怕。她一语道出,却刺中他心底要害,像把刀一般锋利。
罪人!他多怕这项罪名安在自己身上,更怕这么多年后还发现自己逃不开,活在阴影之中,这是多么残酷的惩罚。
伸手抹去他眉间的不安,她显得一派平稳,“我爱的人,他只需要够爱我就好,其余的,我管不着也掌握不了。”
他的身子一僵,心底某一角被她的温柔给触动到,无声侵蚀看似坚强的自己。
“他不用背负多少责任,只要在这一刻里他看的是我,也就够了。”他紧握的拳微微一松不再紧绷,她将自己的手放入他掌心里。“我不贪太多。”这副被毒侵入的身子能陪在他身旁多久,没人能说得准。
古奎震将她紧紧环抱住,“不要太过包容我,我会辜负你的。”
“那是我甘愿的。”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她也认了,但至少现在她不后悔。
“我不值得。”他眉头深锁,把脸埋进她的颈项里,深怕让她看见自己此时脆弱的表情。
“可我却没法子自制。”对他,她陷入太深;而他,待她太好。“至少在辜负我之前,你是珍惜我的。”
“但我会伤害你,这也无所谓?”他做的错事,是没有办法掩盖的,骗得了一时,却瞒不过一世。
“伤口再深,总有一天它会愈合的。”贪恋他凄里的温暖,她听着他的心跳声感到平稳安心。
“会留下疤痕,你也没有关系?”
“我可以不去看它的,是不是?”他温热的呼吸吹吐在她颈项间,她很喜欢两人如此亲密的贴合,让她清楚晓得他在自己身边,哪里也没去。
“我以为那刻上演的,是自己的故事,我和屠镇一模一样,在无心之间,总是伤害爱我的人。”他在那一刻里,看见那些被自己刻意遗落的过往,再次翻涌现形。“我娘是,凤琳也是,就连你,也无可避免。”
毕颜没有打断他的话,听着他话里些微的怅然,仿佛在他隐忍的情绪里,藏着极大秘密等着她去抽丝剥茧。
“我和屠镇一样无情,一样残酷。”他的语调里带着一丝颤抖,“有时我恨自己在背负天下百姓期望之际,却无法为爱我的人停留下的脚步,我不断往前走,将她们留在原地承受思念亲人的痛苦,我竟是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来对待她们。”他略微哽咽,却强做镇定。“我娘只有我这个儿子,但我却连最基本的孝道都未能尽到;我是凤琳最钟爱的男人,可我却不能在她寂寞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这辈子,我辜负了两个最爱我的女人。”
“错不在你,是情势所逼,对吧?”毕颜为他找了个借口,试着别让他如此悲伤。“告诉我,我要你亲口对我说,那不是真的。”
他该说对还是不对?“我不晓得,因为我从不曾找到个理由给自己……我找不到,这么多年来我仍旧找不到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你晓得那种感觉吗?”
当问题搁在眼前时,人们总习惯去寻找一个让自己心安的解答,不管是好是坏,这答案是真是假,可他却连这最基本的都做不到。伤痛就摊在眼前,他看着那道血淋淋的伤口,已有十二个年头,却什么也不能做。
他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呢?
“我娘有个习惯,每当儿子上战场,她便会到庙里为我祝福,那一天她一如往常的到庙里,却在回程时遇上盗匪打劫……”古奎震拥紧她,仿佛得借由这动作才能让自己继续说下去。
“消息传至连关,可我却走不开回来为她奔丧。”他颤抖着,语调失去平稳自制。“她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有人看得出来。接着不到半年的时间,我与凤琳大婚的日期一延再延,结果她因病饼世,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对我无法兑现承诺所给予的一种无声抗议?我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如果……如果我从不曾出现在她们的生命里,是否就能让她们的下场不至于如此凄惨。”温热的湿气盘旋在眼眶里,他得花很大的力气克制才不至于失控。
“别胡说,她们不会愿意听见你说出这种话的。”他的伤心摊在眼前,而她却无力为他做点什么。
他的秘密太黑暗!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她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见他独自沉浸在悲伤里。
“我一错再错,错过身边美好的事物,更错失手里的幸福。我的手,总握不牢任何东西,就连无辜的人,都要受我而拖累……”这些年来的恩恩怨怨,纠缠得让他感到疲累,一颗心无处所依,也无人可待。
“我拒绝和任何人有交集,我害怕有人再因我而受伤……我累了,也怕了,所以我一个人生活、一个人难过悲伤、一个人飘泊流浪……这些年来我只能一个人。”他想找个能让自己忘记过往的方式,却屡屡失败。
所以他冷漠孤僻,和任何人保持距离,就连最初他想拥抱她的那一刻,都因为这些陈年往事涌现,而将她狠狠推离开来,他仍然在那些过往记忆中打转,挣月兑不开来。种种怪异的行为,在此时得到最好的解释。
“你对自己太残酷、太无情了。”她被悲伤侵占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因为他是如此不珍惜自己。
“我无可选择。”这些年来,他不断告诉自己,已经都过去了,但他连出口也找不到,浑浑噩噩的在红尘中打滚十多年,一路下来,他还是逃不开。“一个人看着当年的错误,一个人想办法弥补,一个人在心底挣扎……一个人……去背负那些罪愆……”他的语气充满悲凉。
可是错误仍在,无声无息的指控他这个罪人。
“够了!不要再怪罪自己,你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赎罪,够了!真的。”她的泪为他而落,抑止不住。
她的啜泣声传至他耳里,那伤心的模样,仿佛就像是替这么多年来,未曾落泪过的他狠狠哭上一回。“或许,我的泪放在你眼中。”
这些年来,那些几度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被硬生生忍住,悲伤哀愁曾在某一天独自醒来的夜里盘旋在胸口,他的心飘零了太久,没有一处港口能暂且停泊,直至现在,他开始有了一个依靠。
闭上眼,古奎震拥着她站在暗巷里,喉头硬咽起来,一股热气窜至鼻腔,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人为他伤心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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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奎震绷紧身子,压低嗓音在她耳边低喃:“快走!”
毕颜猛然抬头,落入视线理的,是埋伏在暗巷两旁屋檐上,数十道背光的黑影。“震……”
“别说话,快走。”松开拥抱她的手,他轻轻推开她。
“我……”
他知道她想拒绝,却不给她机会。“我没有办法失去你。”拉着她的手,他不着痕迹将她带往巷口。
她的手在那一瞬间将他握得很紧,仿佛不这么做,就会失去他。“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该来的总是会来,我逃不了。”他按在刀柄上的手,随时准备在第一时间内结束敌人的性命。“和你无关的,就不该被牵扯上。”
“我不想一个人。”紧握住他的手,毕颜不愿轻言放开。
她的不甘愿,古奎震看进眼底,“你不会,我也不会,这只是权宜之计,并非永久。”他手一揽,将她纳入怀里。“相信我,你要相信我。”
咬住唇瓣强忍泪水,她点点头,“我不哭,因为我相信你。”
她的话敲进他心底,他很怕在不留心间,让她再度遭到波及受到伤害,他已经没有勇气见她再遇上什么危险,那很可能会将她永远带离开他身边。
他受不了!那太残酷了,她是这世上唯一让他牵挂不舍的人,一旦失去后,他不浇得自己的世界会如何崩裂,他好怕!脑袋里胡乱塞满许多念头,揪得他一颗心快失去冷静。
“还记得咱们看烟火的桥头吗?”
“我记得。”
“那好,就到那里等我。”他将她搂得很紧,无声泄漏出他万分舍不得的情绪。“我手一松,你就不要再回头。”
将她拉至巷口,他显得小心翼翼,就怕一个不小心,出乱子让她陷入绝境里。他没有本钱失去她,更害泊失去她的滋味。
他的世界已经开始为她而运转,找不到其他能够替代的。
“你知道我会等你的!”放慢脚步,毕颜两眼定定的看着他。
古奎震的表情略显迟疑,停下所有动作,只是无言的望着她。“你知道的,是不是?”他没有任何反应,毕颜不死心的再问一声。
他仅是笑了笑,没有任何回覆。
但他的笑,却给她一种心肺彻底冻寒的感觉。“我需要你回答我。”她还记得母亲曾对她说,当年父亲离去时也是给她一朵微笑,什么也不说。
而当年一别后,他们就没有见过面,她怕,怕他也会这样对待她。
古奎震微微一笑,浚容上有抹淡得让她无法察觉到的不舍。“走吧。”他手一提,将她推出巷口,企图让拥挤的人潮掩没她的踪影。
然后,他没有任何犹豫,迅速抽刀斩断缠绕在两人小指上的红缎带,那双墨黑色的眼眸,见不到一丝迟疑。
她几乎可以听见那把大刀在他手里欲将夜风划分为二的冷冽省响,极其细微,但传入她耳里却是格外响亮。隐约中,她见到彼此的情缘在那把刀的挥舞下,被斩成两截,断得一干二净。
这红带只能拆解开来,不能截断。要不,系在两端的人会被拆散。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牵引彼此的红缎带被他给斩断,在一瞬间里,她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在他那双眼里,她见不到半分迟疑,他的当机立断让她觉得很心寒。
没来由的,她感到害怕。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里,古奎震纠结的眉才微微舒缓。
他知道她一定会等他,他知道自己不在身边会让她感到寂寞,他知道自己已经习惯手里另一个温度,他知道……太多大多的知道,让他明白自己没有勇气让她陪着他出生入死。
她太年轻,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着去体验,而不是和他在生死边缘徘徊,想到这里,他的眼里浮现一抹怅然。
细碎的脚步声,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心口猛然一个揪紧,他见到屋檐上有道黑影往她离去的方向追去,古奎震气一提,扬脚朝那人射去一块碎石,不偏不倚地射穿他的胸膛。
只听见一声低哑的闷哼,一道身影从屋檐上跌落地面,一块将瓦片给卷下,发出砰的声响。
古奎震仰高头,冷声道:“不要拖延我的时间。”
高挂天际的月亮,洒落一地银白色的光芒,却仍然掩不住冰冷的本质。
幽暗之中,胜负就快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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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亮白的大刀搁在对方颈项上,古奎震的话显得冷酷无情。“要不,咱们来试试是你的命比较硬,还是我手上的刀比较利。”
“年轻人,你太冲动。”年迈的声音响起,掩不住语调里满满的笑意。
“而你,太不知死活。”他手一紧,只要再施力半分他便能将那颗头给砍下。“把手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快点!
那人依言举高双手,“我没有恶意。”
“天晓得!”古奎震冷哼一声,按在对方脖子上的刀刃未松懈半分。“站起来,离她远一点。
瞥了眼昏厥倒地的人,他迟迟未站起身。“她昏倒了。”
“我知道!”古奎震低吼,他又不是瞎了眼没看见!
缓缓站起身子,满布皱纹的脸庞写满风霜,即便脖子上架了把刀,老人仍旧微笑着并不慌张。“不识得我了?”
古奎震俊容微微一征,满是讶异。“怎么是你?”那日为她疗伤的大夫,为何从偏僻城镇来到繁华的京城?
老人浅浅一笑,“我以为分别的日子,长得让你足以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古奎震薄唇一抿,身子明显一僵。
“很巧,你说是不是?”搁在颈项上的大刀尚未收回,老人朝他示意着。
手一撤,古奎震将刀收回,然后弯检视倒卧在地的女人,焦急的唤道:“西毕颜?毕颜?”
老人长叹一声,“没有用的。”
“为什么会这样?出门时她还神采奕奕的,怎么……”
“转眼间却昏迷不醒?”老人接口道,没有像他一样慌乱的神色。
“毕颜?”他拍拍她的脸颊。
老人指着她脚边不远处,一块跌落在地沽上尘土、染满血渍的绢帕。“看见那条帕子吗?或许那就是导致她昏迷的主因。”
艳红瑰丽的色彩,骇得古奎震浑身颤抖,他几乎不敢相信那条帕子是她的。
“御……御医说她的病已经……已经逐渐好转……”伸出手,他将那条帕子拾起,上头染成一片让人怵目惊心的血色。
“也许,她不想让你太担心。”那张清丽娟秀的脸庞,有着一般人见不到的强韧与勇敢。“照这模样看来,寒毒已经侵入她的心肺了。”
听见他说得如此肯定,古奎震不愿相信。“你胡说!”他低吼,驳斥老人的话,眼神里写满恨念。“我不准你咒她。”
“你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的,不是吗?”
“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晓得她会永远留在我身边。”拥紧她昏厥无意识的身躯,古奎震急得又气又恨。“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老人笑了笑,“那么她或许全然知晓。”
“她不会骗我的!”拥紧她,他几乎想将她揉进自己体内。
“她没有骗你,只是没有明说。”老人摇首,浅浅叹道。
不可能!毕颜不可能刻意隐瞒他,他是如此的关心她,她怎么可能会……倏地想起这几天,她不时发呆,像是在思索什么事般。
若是问起,她总笑而不答……难道……
“也许她有难处。”老人一手按在古奎震肩上,当作是安慰。
“我不懂。”她的隐忍,让他伤心。
他不知道当她察觉到病情加速恶化时,是多么的无助哀伤,她一个人可以将这一切咽下,却不让他担待一点,她能忍受病魔的折磨,却不肯将真相告知他。
她怎能?怎能对他如此残酷?是不是有一天,他得在她未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前,接受她已逝去的事实?
“你懂的,你会懂得为什么她要对你隐瞒。”老人眼中间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或许她能够对全天下人坦白,却希望隐瞒你。”
古奎震的眼眶微热,喉头一阵揪紧。“救她……我拜托你救她好吗?”全平第一次,他放低姿态请求别人。
“即便要付出代价?”老人笑着问道。
他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发亮,仿佛在大海之中得到一根浮木,得到希望。“愿意!我愿意!”
见他完全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老人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轻颔首后,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瓶,将瓶内的药粉倒入她嘴中,探手按下她身上各大穴道。
待老人收回手,古奎震几乎在同一时间将那只手给擒住。“你喂她吃什么?”
“救命药。”老人浅浅笑道,“我照你的希望尽力救活她,难道不是?”挣开古奎震的箝制,他显得毫不费力。
“你有几分把握?”怀里人儿仅剩轻浅的呼吸,他无从判断起她的好坏。
“若无把握,老夫不敢断然出手。”老人探手把着她的脉搏,“年轻人,你太多疑了。”
古奎震的唇抿得很紧,因他的一句话而浑身绷紧。“天性。”他的多疑其来有自,但他不愿意向任何人说明。
“这真是一个坏习惯,你说是不是?”
古奎震对于他的话不予置评。“她会好,对不对?”他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搁在她脸上的手隐隐颤抖。
“非也,端看她个人的造化。”
瞠大眼,他因为这句无法确定的话语而动气,“你说什么?”
“她已经病入膏盲,眼前老夫能做的,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你说你有把握的!”古奎震低吼,神色狰狞难看。
“这药可解寒毒,但不管是什么病,总有个治疗的最佳时期,一旦错过,生死就难说了。”
“你说她错过了?”
“可能,老夫已尽力了。”
“你胡说!”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遇上她的,而如今,或许她会走,走上一条不归路,一去不回。
拥着她,古奎震有种心灰意冷的感受,仿佛先前她在他眼前笑着、闹着全都是假象,只有现下静静躺在他怀里,面容翻白气若游丝,才是最实在的真相。
一时之间,他的心像被人掏空,肺部则是被人紧紧捏住,让他无法呼吸。“我不接受!她会好的!”
立在他身后,老人只是望着他的背影,一句话也不说。
古奎震很自己除了抱紧她之外,什么也无法为她做,她的苦,他不能代她受,而她的命,他也无法为她延续,只能眼睁睁见她走向生命的尽头,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恨自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老人长叹一声,轻拍他的肩头,转身准备离去。
突然,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离开。
“只要救活她,任何代价……任何代价我都会付。”
“不会后悔吗?”
“不会。”他的语气太过坚定,让人听了有些惊愕。
他没有办法回头了,自从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好点没?”
“没有。”古奎震答得简洁,掩不住脸上的担优。
看在晋熹眼里只能暗自叹息,无法为他提出什么实质上的帮助,只能陪他一块坐在厅里,等候御医的消息。
厅内一片寂静,一股压迫感让人透不过气来,仿佛在这偌大的空间里,有种见不到的魔物,正一点一滴侵蚀着他们的思绪,甚至是足以支配他们的喜怒哀乐。
“这些日子,她看起来很好,没有什么异状。”所以他从王爷府回来后,听到这则消息,一时之间不太能接受。
古奎震绷紧下颚,“因为她够坚强,也够倔强。”
“她只是不想让你太担心。”
古奎震的心一揪,差点无法呼吸,今晚已有两个人对他说出相同的话。
“我以为她对我能完全的信赖。”可事实却不是这样,让他不能接受。
“她可以全然信任你,就是不敢让你伤心牵挂。”晋熹捧起桌上的茶碗,深吸口飘上鼻端的茶香,企图缓下脸部僵硬的神情。“若换作我是她,也会这么做的。”
古奎震看着他,俊容仍旧绷得死紧,收在身侧的双拳不知紧握又放松了几回。“我只想知道真相。”
“你终于体会到这种感觉了吗?”晋熹斯文的脸庞在烛火照映下,让人看不清他眼里闪烁的光芒代表什么意思。“不好受,对吧?”
“别在这时候重提旧事,拜托!”
晋熹笑了笑,也没有和他翻旧帐的心情。“我不会,你大可放心。”古奎震给他一抹感激的眼神,很高兴他没有在这个时候来个落井下石。
“她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孩子。”浅尝一口温茶,晋熹目光看向一旁的好友,“很少有人能让你这么的慌张,”
古奎震噤口不语,不打算回覆他的话。
“如果真在乎她的话,就要好好珍惜她。”晋熹放下茶碗,没有将好友的冷漠看进眼理,“不要像……不要再和年轻时一样。”
古奎震将目光移到他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光芒。
“我希望你过得好,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晋熹朝他一笑,刻意忽略他脸上的伤感。“好到我不再需要挂念你。”
“晋熹……”
他举起一掌,阻止古奎震欲说出口的话。“听我说完,就听我这一回。”古奎震松开紧敛的眉,他尊重晋熹的意见,却不明白此刻他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情和他说这些话的。
“你总是太固执,所以才会错过幸福;你总是太坚强,因此才不需要依靠,但你身边的人却需要。”晋熹温柔的笑着,试图舒缓此时严肃的气氛。“我很高兴有个能改变你的人出现,让你晓得在这世界上,你不仅是为自己而活,还有一些牵挂你的人。”
“你的责任感太重,但在某些时候来说,就显得太无情。我无所谓,因为我够了解你,可对毕颜来说太残酷。她虽然爱你,却没有必要受这种罪,是不是?”当初就是因古奎震的心太过公私分明,才会让他与凤琳陷入无止境的悲伤中。
如今,那些旧事已经随时间的流逝散在风里不见踪影,可是却难保不会再上演一回,他由衷的希望永远不会。
生离死别,对已逝的人起不了太大作用,却对那些活着的人大过苛刻,因为他还活着,所以更能体会这道理,他不愿见古奎震再尝上一回。
“我要求御医尽力救回她,若不行就换个法子,重金之下必有能人。”
见他做出承诺,古奎震感动不已,“谢……谢谢你。”
和他相识这么多年来,晋熹头一回听见他的道谢,或许那女人真的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且分量比他以为的还要重。
“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淡淡怅然搁在晋熹心口,他知道现在的古奎震已经不一样了。
古奎震报以微笑,笑容里仍旧掩不住心里的慌乱,他的心自始至终都悬挂在毕颜身上。
两个男人沉默着,未有人想说破,也不愿点明,他们心中各有个秘密,一个……不想让人察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