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宜庭手上提满了购物袋,颇感吃力的走在路上,她不免开始怀念起有么家轿车的日子。
她曾经有一辆自日本进口的三菱汽车;那是她二十岁生日时,父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家道中落后,爸爸的某个债权人工走了那辆车,借以抵消爸爸积欠的一小部分债务。
经济富裕时,无论到哪里都有汽车代步,现在,她除了挤公车,就只有靠自己的双腿了。
叶宜庭很快的停止了自怨自艾再一次提醒自己,做人必须实际些,缅怀过去只会使自己的情绪陷入谷底,除此以外是没有任何助益的。
她提振起精神,准备横越路口,她先仔细的确定四方并无来车,才举步而行。
就在她即将到达对街时,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一辆奔驰车,风驰电掣般的直冲向她……叶以庭以为自己绝逃不过这一劫;她锐声尖叫,手中的购物袋四处迸飞,在慌乱中,她足下的高跟鞋踩到一个坑洞,一个重心不稳,狼狈的跪坐在地。
在一阵惊心动魄的煞车声后,那车危险的停在她的身前。
“你有事吗?”一个低沉、好听但却缺乏热忱的男声响起。
如果他有小心的驾驶,不那么横冲直撞,她就不会有任何事。叶宜庭本想这么告诉他,但足踝处的痛楚使她紧咬住下唇,疼的说不出话来。
他弯下腰,利落的捡好她散落一地的东西,静静的评论:“你实在拿了太多的东西,它们实在是项沉重的负荷,会令你行动迟缓。”
是她自己行动迟缓才使他差点撞上她?
他话中隐含的指控令叶宜庭生气,她恼怒的抬头瞪向他。
罢刚,她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疼痛的足踝上,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瞧”他。意外的面对一张极特殊极吸引人的脸。
她首先注意到他那极性感的双唇,贵族式挺直的鼻梁、线条刚毅的下颔;紧接着,她注意到他粗黑的浓眉微蹙着几乎和她一样大的瞳眸,正微透不耐的看着她。
叶宜庭不得不承认,她所面对的是一个异常英俊的男人,如果是在别的情况下遇见他,她或许会欣赏他,但此刻,她因他脸上缺乏兼意而鄙视他。
她继续瞪着他,即使他是蹲距着,她也看的出来他很高,虽并不魁梧却精瘦而结实。如果动起粗来,她绝对讨不到半点便宜,但强迫自己不因外在体形上的天生差距而畏缩。
他率先移开对峙的目光,站起身,有丝嘲讽的说:“你决定就这么跪在地上,瞪着眼看我一辈子?”
她没好气的反唇相讥:“如果我站的起来,早起来了,还用得着你说!”
他朝她伸出授手。
她故意忽视他递过来的手,把全身力量放在没受伤的左脚上,勉强自己给撑了起来。
他的些多此一举的问:“你扭到了脚?”
叶宜庭没有回答这个明显的笨问题,质问他:“你把马路当成赛车场了?”
他修长的手指梳过浓密的头发,无辜的反问:“我车开的很快吗?”
依照她的标准来看,他的头发实在是过长了一点;黑亮微卷的发丝几乎盖过衣领,但并不会给人脏乱邋遢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极特殊的魅力。加上他一身洗的泛白的牛仔装,使他看起来颇有雅痞、艺术家或明星之流的味道。
叶宜庭再一次强迫自己排除杂乱的思绪,“专心”的指责他,“是不快,只是差点撞死人。”
他懒洋洋地说:“马路如虎口,你在虎口上慢慢的磨蹭是很危险的事。”
“磨蹭?”她不服的反驳:“我手上提了那么多东西,我已经尽我所能的快步前进。”
他点头,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刚刚说过,你拿了太多东西,所以行动迟缓。
“我一点也不迟缓。”她气鼓鼓的否认。
我固执的坚持:“如果你机灵一点,绝对闪的过我的车。”
“你……”
叶宜庭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从一数到十,才以平静而冷漠的声音说:“先生,无论怎么说,你开车经过斑马线,人行道时,理应让行人的,而且你刚刚险些撞到我,害我伤了脚。”
他沉吟了三秒钟,出人意表的同意了。“你说的有理,我刚刚从国外回来,还不怎么习惯台湾的交通状况。”
叶宜庭并不满意他“类似”道歉的话语,仍然拉长了脸。
他看穿了她的心思,轻笑着满足她:“我很抱歉吓着了你。”
她这才缓下脸色,无奈的说:“算了”
“我会负责的,我送你去看医生。”他提议。
“不必了。”她试着动动疼痛的右脚,庆幸道:“比刚刚好多了,应该不会有事。”
“看个医生比较安心。”他坚持。
她比他还坚持,“不要小题大作,我最讨厌看医生。”
“不是讨厌,是害怕吧!”他取笑她。
她耸耸肩:“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去。”
他只好点头:“那我送你回家。”
她依然拒绝:“不用了”
“这起码是我应该做的。”他为时已晚的表现出本应该有的风度。
“真的没有必要。”她同样固执的可以:“我就住在附近。”
他轻叹,话里带着调侃:“你刚才处心积虑要我低头认错,现在又迫不及待的要放我一马。”
她被逗笑了:“我争的是个理字”
他随和的回她一笑!“为了让我心安理得,你行行好,勉为其难的让我送你回家。”
她仍然有些犹豫。
他指出事实,游说:“你总不能这么跛着脚,提着那么重的东西一路走回去吧。”
叶宜庭终于点头:“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不好再推了。”
他满意的微笑,轻松的用一手捧起她的东西,另一手轻扶着她的肘部。
叶宜庭因他的碰触而产生一股异样感,过份意识到他的亲近;她知道这只是他表示礼貌的举动,为免得自己表现的太小家气,只好强忍住挣开他的冲动,让他扶她上车。
很快的,他的奔驰车停在她租来的公寓前。
“谢谢你。”她道谢,正准备下车。
“等一下,”他出声拦住她:“我能扶你进屋吗?”
“不方便。”她提醒自己,虽然他帅的不像坏人,但她根本不认识他。
“你一个人住?”
“我和我妹妹同住,但现在她不在家,不方便请你进去。”
他直视她:“你只对陌生人例外,或者是你一向都是这么保守?”
她似乎看到他的眼中有一丝讽刺。刺探的神情,但他接着露出的笑容,使她以为自己多心了。
“现在的治安并不怎么理想,我们女孩子总要学着怎么保护自己。”她轻松的开玩笑。
“不只女人,每个人都必须学着保护自己。”他一脸认真,显得有些愤世嫉俗:“女人也会伤害人的。毕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僵硬,叶宜庭不甚自然的再次道谢:“谢谢你送我,我下车了。”
“待一下”他再次挽留她。
叶宜庭疑惑的看着他下车,绕到她那边,替她打开了车门。
她的双脚出车门,正要起身下车,他又阻止她:“坐下,让我看看你的脚。”
她红着脸。“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
“别跟我争,否则你永远也进不了家门,”
不给她选择的机会,他已经蹲下来,月兑下她的高跟鞋,用手指抚着她受伤的足踝。
这轻轻的接触,叶宜庭却像触电一似的,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颤,柔女敕的脸颊上染上了漂亮的红晕。
而那出色的男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以闲聊的口吻说:“你肯定比我以为的还矮,月兑掉了三寸的高跟鞋,你恐怕还不及我的肩膀高。”
“一百六十公分在女孩子来说,是很标准的身高,”她抗议,反过来调侃他:“谁象你,没事长那么高干嘛?”
“比较有安全感啊,”他反驳:“女孩子不都喜欢有个高大的男朋友?”
叶宜庭相信,即使他长的不这么高,他那么英俊、拥有特殊魅力的脸孔也会使他轻易得到女孩子的垂青。
继而她又有些挑剔的想:他唯一能让女孩子却步的,可能是他那复杂、善变的性情。
他一会儿傲慢无礼,一会儿随和可亲,有点愤世嫉俗,有点霸道……叶宜庭慌乱的发现,他的神秘反而吸引了她的注意。
他终于检查完毕,满意的说:“好象没什么红肿,真的不需要到医生那儿做进一步检查?”
“真得不需要。”她小心而急切的穿回她的鞋子。
他扶她下车,又替她提起大包小包的购物袋,送她到家门前。“你确定没事,我可不希望你将来有什么后遗症,让你诅咒我一辈子。”
“放心,只要我一踏进这个门,你的所有责任这全了,就算以后有什么,我自认倒霉。”她笑道。
叶宜庭几乎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她根本不必这么“宽宏大量”,而该强迫他留下联络电话,以便……以便什么?
她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到他?
叶宜庭因这个莫明其妙的念头而责怪自己,刻意收起笑容,一板一眼的说:“希望你以后小心驾驭,不要有再象今天这种小意外发生”
她说完,微微的颔首,坚决的走进家门。
在门关上的同时,何瑞麟脸上所有的笑意和歉意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吓人的严酷。
轻柔的乐声弥漫在宽敞气派的大客厅;何瑞麟独自坐在屋子左侧的小吧台边,轻啜着香醇的咖啡。
她的影子不继浮现在他眼前。
他尽量客观的评论,叶宜庭确实有异常出色的外表。
她显然对服饰有极高的品味,适合的衣着完全衬托出她匀称、玲珑的身段,她不很高,却拥有一双修长的长腿,和他见过最漂亮、最纤细的足踝。
她真的很美!
上天实在不公平,那么邪恶的女人,竟然拥有一副天使般的脸孔。
白皙的肌肤、洁白的贝齿,和殷红的小嘴形成强烈的对比,她那挺直而秀气的鼻子总是骄傲的微向上翘,她生气的样子依然动人;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她那黑白分明,闪着慧黠光芒的明眸。
她是那种能在第一眼,就勾起男人兴趣的女人。而且他相信,她非常了解自己的魅力,并善于运用自己外表上的优势来迷惑男人。
若非他深知她有着蛇蝎般的心肠,或许……他也会被骗上当?
说实话,她看起来是那么该死的漂亮,那么有味道,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他不禁感叹,女人真是世界上最会伪装的一种动物,而叶宜庭更是其中最虚假的一个。
门铃响了,何瑞麟亲自去开门,他不准备请女佣,因为太重视自己的生活隐私。
“来杯咖啡?”他拋开雇主的身份,以朋友之谊殷勤招呼傅之敬,毕竟现在并非在工作中。
“谢谢。”傅之敬迫不及待的轻啜了口,满足的叹道:“你煮的咖啡,就是这么好喝。”
暗之敬突然直接导入主题:“你见到叶宜庭了?”
他缓缓的点头。
“如何?”傅之敬好奇的问。
“什么如何?”何瑞麟淡淡地反问。
“她长得怎样?”
“很美”他不甚甘愿的承认,讽刺的接着说:“若非有几分姿色,她凭什么勾引别人的丈夫?”
“她看起来象那种女人吗?”
“不像”他又轻啜一口咖啡:“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在那么美丽的面貌下,有着怎么腐败的心。”
“这些话颇适用于你身上。”傅之敬不含恶意的玩笑道:“她绝对料想不到,在你那英俊迷人的面具下,藏着如何算计的恶念头。”
何瑞麟毫无笑意的笑了:“或许她并不觉得我帅。”
“你是说,她没有象别的女孩子一样,迅速的拜倒在你的脚下?”傅之敬颇感兴趣的问。
“她很聪明,懂得如吊男人的胃口,摆出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显然的,她对男人相当有经验。”何瑞麟嫌恶的说,不去深究这个论断是否够客观。
暗之敬沉吟的啜了口咖啡,缓缓说:“瑞麟,你必须知道,『爱情』是种很美,也很复杂的事,有很多恋情的发生不能以单纯的道德、礼教来衡量,更绝非你这个局外人所能判定对错的。”
“我只知道叶宜庭害死了秋玲,而我要她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何瑞麟冷酷的说。
暗之敬冷静的道:“至少你应该给叶宜庭一个申诉的机会,或许她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罪不可赦。”
“之敬,要不是你一直跟我一起在美国,我一定以为你和叶宜庭之间有某种特殊的牵系。”他嘲讽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指责。“你一直在帮她说话。”
暗之敬了解他的心情,不理会他无理的指控,轻声说:“我只是希望在你决定去刻意伤害一个女孩子前,能先冷静的思前顾后,以免将来后悔。”
“不可能。”何瑞麟深吸一口气,话中带着深深的哀伤:“我永远也忘不了在秋玲自杀前的一个月,我从她的电话、来信中感受到她的悲哀、痛苦有多深……”
暗之敬安慰的轻拍他的肩。
“你可以说我自私,说我一意孤行,但我一定得这么做。你懂吗?之敬?”
暗之敬缓缓的点头,既然无法劝阻就只有帮他了,毕竟何瑞麟曾使他从一个苦哈哈的留学生,爬升至今日的地位,而最重要的是,他们情同手足。
沉默了好久,何瑞麟突然轻声的问道:“之敬,你真的了解秋玲对我的意义吗?”
“我知道她是你在美国时心里唯一牵挂的人。”
又沉静她半响,何瑞麟又幽幽的开口,“我的出生是不受欢迎的,只是我老爸背着她老婆在外面风流的意外结晶,进而成为我老妈向他敲诈的武器。”『傅之敬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跟了何瑞麟五年,这是他第一次告诉他如此私已的事。
何瑞麟以平静的口吻继续说下去,彷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小时候我跟着我妈住,看着她把从我老爸那儿诈来的钱,供养一个又一个小白脸。八岁那年,她终于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可以终身依靠的对象,而硬将我塞给我老爸。”
“你可以轻易想象出来,我的出现引起何家多么强烈的轩然大波。”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有的只是嘲讽:“我老爸的原配不接受我,是可想而知的;但连我亲生的父亲都排斥我,他是在极不得已的情况下带我回家的,他一点也不爱我,只把我当做一个只求吃饱,不求任何感情的狗豢养着。”
“我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他不爱我呢?”他笑了,笑得令人心酸。“我小时候常这样问自己,我百思不得其解,懂事后我渐渐想通,他之所以不愿见到我是因为我的存在,是他背叛、出轨一项永远磨灭不掉的证据,看到我,便使他想起自己的愚蠢和不忠。”
暗之敬一向崇拜、尊敬的何瑞麟,现在却忍不住同情起他。被亲生父母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的私生子,这种不公平的待遇一定使幼小的心灵蒙上极深的阴影。
“所幸,还有异母的姐姐秋玲爱我。”何瑞麟的声音终于有了感情,令人动容的感情。“秋玲让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爱,她使我有了爱人的能力,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我。”
“秋玲死了,那么热心、善良的秋玲死了……”他压抑不住的激动起来,“太不公平了,这么好的人就这么死了,我怎么能不为她讨回公道?我怎么能让害她自杀的人继续逍遥的过日子?”
暗之区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执意报复叶宜庭的原因了。
深吸几口气,何瑞麟平复下翻腾的情绪,静静的问:“你不会再劝我取消计划吧?”
“不会”
他满意的点头。
暗之敬突然岔开话头:“今天早上,何太太打电话给我。”
何瑞麟微讶的轻挑眉峰。
暗之敬继续说:“她问我你安身的地方,我不确定你是否想让他们知道,只好谎称你还没安置好,暂时推诿了过去。”
“你确定没搞错?”何瑞麟以一贯的嘲讽掩饰他情绪的起伏。“真得是我爸那高不可攀的老婆在找我?在我的印象中,她除了对我冷嘲热讽外,就是故意忽视我的存在。当年我决定去美国求发展,真教他们两人松了一大口气。”
“或许她改变了,她还要我转告你,你毕竟是何家的一分子,她希望你搬回去住。”
“她为何改变,是因为我成功了,终于有资格成为何家的一分子?”何瑞麟干笑了两声,眼神愈见冷硬:“我曾经渴望他们接受我,但现在,不需要了。”
“你要我就这么直接了当我告诉她?”傅之敬请示。
何瑞麟沉吟着摇头:“不,我会回去,让他们看看昔日眼中的癞皮狗,已经完全月兑胎换骨了。”
即使天塌下来,叶宜庭也不会更惊讶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公司的新老板竟然就是开车差点撞到她、害她扭伤脚的人。
她仍然记得,方才在同事群中和他四目交接的一剎那,她惊讶的几乎忘了该如何呼吸;而他就算有半点的讶然,也在转瞬掩饰过去。
他仍然是那头微卷的长发,但不再是一身泛白的牛仔装。剪裁精细而合身的深蓝色西装,完全衬托出他那伟岩的身躯及不凡的气度。
几乎在第一眼,他已经成功的得到男同事的敬畏,及女同事爱慕的目光。
新老板的出现引起公司内部不小的震荡,每个人莫不心着议论纷纷。
叶宜庭独自待在她新的工作场所,和邱以成副理相连的小房间,但她并无法开始专心的工作。
同事张凤英借着送份资料来给她,兴致勃勃的和她谈论起新老板。
“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世界竟然有这么完美的男人!”张凤英夸张的赞叹。
“你根本还不了解他。”叶宜庭悻悻的反驳。
“英俊、潇洒、帅气、迷人,他简直比我梦中的白马王子还优秀。”张凤英明显的已为他疯狂。“他的内在也不比外在逊色,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个大企业的负责人,可真谓青年才俊。”
叶宜庭不置可否。
张凤英似乎不能忍受有人不喜欢她新的崇拜偶像。不相信的叫道,“别告诉我你一点也不觉得他吸引人。”
叶宜庭无法完全否认,但也知道他并非十全十美的。
“他中拥有许多吸引人的条件,但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一个骄傲、自大或霸道的人?”她反问。
张凤英理所当然的说,“他确实有不可一世的本钱嘛,这个世界上象他如此得天独厚的没有几个。”
叶宜庭不想再继续争辩下去,张凤英对他根本就是盲目的崇拜,她的评论一点也不客观。
“其实我能了解你为什么排斥他。”张凤英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
“我没有。”叶宜庭否认。
她真的不是刻意贬低他,只是相信每个都有七情六欲,不可能没有半点缺点的,何况……她曾亲身接触过他。
迎视着张凤英显得有些暧昧不清的眼神,她促狭的玩笑道:“你是不是正准备告诉我,某个有关于我而我却不自知的大秘密?”张凤英刻意降低音量,彷佛真的正在透露某项大秘密:“不知道这个风声究竟是从公司哪个角落传出来的。有人说,邱以成正热烈的对你展开追求攻势,务必要把你这个美丽、能干的女人娶回家。”
叶宜庭错愕的瞪大明眸,想不通这个谣言起自何处。
“没想到消息走漏这么快吧。”张凤英几乎是兴灾乐祸的:“消息传出,那个人事部的姚小姐真要恨死你了,她声称邱以成约过她,甚至有打算和她更进一步……”
“别开玩笑了!”叶宜庭沉不住气的打继她,急急申辩:“我和邱以成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我跟他是很亲近,但根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是吗?”张凤英质疑:“那么你为何为了他甘愿自动降职?”
叶宜庭茫然的眨了眨眼。
“你放着大老板的秘书不做,宁愿降格做邱副理的秘书,这其中的原因不就昭然若揭了吗?”
叶宜庭反驳:“公司易主,人事调动,这是很平常的事啊。听说新老板身边有一个极得力的男秘书,他当然不会舍他而用我吧。”
“其实你又何必否认呢?说实话,你和邱副理是挺相配的……”
邱以成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张凤英的高谈阔论;她将资料文件递给叶宜庭,急忙离开,但叶宜庭仍捕捉她在转身离去时眼中的笑意。
邱以成满脸阴郁的站在叶宜庭桌前。
“怎么了?”叶宜庭静静的问。
“我讨厌他!”
邱以成以毫不婉转的表达感受的方式,使她觉得,他就象个闹情绪的小孩。
“你是指何先生?”她明知故问。
“我讨厌他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彷佛要将全世界的人都踩在脚下一般。”他冷语。
“别这样,以成”她劝道:“你应该努力充实、求表现,他是以公平方式入主大新的,排斥他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是他对我有偏见。”以成委屈的申辩,“刚刚开会,他说了一大堆只相信实力,不迷信背景的话,言下之意,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何必那么多心呢?”她试图以轻松的话语消除他的不悦。“说这些话似乎是每个大老板的习惯,邱伯伯以前就常如此训斥属下。”
邱以成又好笑又好气的缓下脸色,专注的看着她:“以前我总觉的你好严肃,不敬言笑,最近我才发现,其实你满幽默的。”
“是吗?”她淡淡的一笑。
“晚上一起吃饭。”他热切的邀约。
方才张凤英的话使她有些犹豫,推诿道:“我今天好象不怎么饿。”
“我也没什么胃口,”邱以成是不大习惯接受拒绝的。“正因如此,我们更应该彼此陪伴共进晚餐,或许会促进食欲的。”
叶宜庭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答应。
邱以成满意的一笑,走向与她相邻的办公室。
邱以成的红色保时捷停在她的公寓门口,叶宜庭道了声再见,优雅的下了车。
他摇下车窗,挺认真的看着她,“你今晚愉快吗?”
同事圣他们的谣言令她困扰,邱以成突然的执勤令她有些无所适从。但邱以成确实是个好同伴,他的风趣、开朗颇令人愉快的,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带给她丝毫的压迫感。
“非常愉快。”
他毫不意外的露齿而笑;他对女孩相当有经验,虽然宜庭和别的女孩有些不一样,但显然的,追求她或许不比想象中的困难。
“明儿见。”他扬扬手,保时捷潇洒地扬长而去。
叶宜庭一面拿钥匙开门,一面好笑的想着,男人有时是种单纯的动物,一句简单的赞美,就能使他们充满男性的优越感。
她打开并且门,正欲推门而入,身后突发的声响却使她悚然一惊,替采娟带回的小东西砰然落地。
叶宜庭心抚着胸口,神经为之紧绷,惊恐的瞪着在幽黑的街灯下,阴暗不清的脸孔……“别怕。”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声。
她认得这个声音,紧绷的心为之一松,同时盘据起的是满腔的怒火。
“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总是吓坏我才甘心!”她恼怒的瞪向何瑞麟。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专心事?”他锐利的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叶宜庭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压迫感,他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反倒像是在做一项极认真的指控。
“什么意思?”她小心翼翼的问。
他弯下腰,替她拾起蛋糕盒,递到她手上,迎视她的脸已变的完全不一样。
“你胆子真小。”他两眼闪着促狭的笑意。
他多变的性情使他显得异常危险,叶宜庭防卫的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专诚来问候你,”他绽出一上相当讨人喜欢的笑容。“脚还痛吗?”
“你今天在公司不是看到了,我安好无恙。”她试探性的回他一笑,“只是乍然在公司见到你,受到不小的震撼。”
“你觉得我的样子不像是大老板?”他充满笑意的说:“我平时比较偏好轻松点的衣服,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西装笔挺。”
叶宜庭发现,其实无论气派的西装,或适意的牛仔裤、衬衫,他都是一样的出众。
“不是你不像,只是我没想到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她笔意加深:“真像连续剧里的情节,你竟是我的老板。”
巧合?
何瑞麟嘲讽的想,如果她知道这一切全是蓄意的安排,刀子绝对再也笑不出来。
“你在公司担任什么职务?”
“邱副理的秘书。”
他缓缓点头,“难怪”
“难怪什么?”她不解的问。
“我看到他送你回来。”
叶宜庭努力在昏暗的灯光下,搜寻他那阴暗不清的脸,怀疑他脸上有没有一丝不以为然。
“你们是为了谈公事?没想邱副理这么认真,而且有你这么个配合度极高的秘书。”
她又多心的怀疑,他话中可有半丝嘲讽?但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是谈公事”她几乎有些挑衅的否认,理直气壮的说:“这是一次私人性质的约会。”
他点头,“原来是日久生情节。公事上的接触使你们有更进一步交往的渴望?”
她没立即否认,试探性的问:“你反对公司的员工彼此恋爱吗?”
“凭什么?”他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可笑。“我不是老师,你们也并非无知的学生,我有什么权利阻止你们私下交往?”
叶宜庭因自己的多疑而郝然,不甚自在的笑道:“你很明理,就我所知有不少老板就对下属做这种无理的要求。”
“是吗?”他似乎觉得不可思议:“我觉得那太不仁道了,只要他们把份内的工作做好,而且严禁将私情扯入工作,谈恋爱是极其私人而且自由的事,我根本没理由阻止。”
何瑞麟在心里默默的补充:“爱情是自由的,但绝对没有破坏别人的婚姻,抢人丈夫的道理。”
他强迫自己对她和颜悦色的安抚道:“放心,我不会阻止你和邱副理的恋情。”
她急着否认:“你误会了,我和邱副理根本不是恋人。”
“这么快就忘了你刚才说的话?”他不含恶意的取笑道。“你自己承认这是个私人性的约会。”
“谁规定普通朋友不能约会?”她笑着反驳。
“友谊性的交往?”
她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质询』我对下属交往的观感?”
“顺口问问而已。”
“我看你根本故意误导我嘛!”他那双大眼睛在黑暗中显得特别晶亮。“为什么?”
她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为什么?
“有吗?”他专注的视线令她浑身不自在,她费尽了全身的力量装出一脸的无辜:“我何必要误导你呢?可能是我的表达能力比较差吧。”
“或许你只是防患未然。”他尽量抹去话里的嘲讽,帮作无所谓的说:“或许你和邱副理的友谊,有一天会转化为爱情?”
“不可能。”她深信,以成是个很的对象,但不适合她。
“这么笃定?”
“如果我和他来电,那么早就发生了。”
“邱总裁……”她改口,“邱伯伯和家父是旧识,我和以成从小就认识,太了解彼此,反倒迸不出爱情火花。”
他缓缓的点头:“你中大新多久了?”
“快两年了。”
“之前做过什么工作?”他努力使脸上的神情保持平静,仿若只是随口问问。
叶宜庭却当场变了脸色,撒谎道:“这是我的第一个工作。”
她的反应完全在何瑞麟的预料之中,他因此更为肯定,叶宜庭确实曾做过亏心事,否则为何避谈当年事?
为什么?
他几乎克制不住了想开口问她的冲动……凭她的条件,她可以找到比任何人都好的对象,为什么她非要勾引别人的丈夫?又为何偏偏找上秋玲那没定性的丈夫高建斌?
叶宜庭又在他脸上看到那高深莫测的情绪变化,这时候他显得特别危险。
她不甚自在的下逐客令:“很晚了,我要进去了,谢谢你来看我。”
“早点睡,我知道明天公司会有处理不完的工作。”他尽量一笑,克制自己想厉声质问她的冲动。
“是的,老板。”她俏皮的一笑,或许他根本就没半点异样,完全是她多心了。
何瑞麟看她进屋,沉吟的走向他那辆奔驰车。
他相当怀疑,当年她为什么要去勾引高建斌?
好玩?
为了钱?
嫉妒秋玲?
或者……她真的爱他?
斑建斌对她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如果他们两情相悦,秋玲这个障碍已除,他们原可双宿双飞,又什么使他们分手?
……何先生?一个不太确定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唤住他的是一个开朗、漂亮的女孩,但他对她毫无半点印象,“你是……”
“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叶采娟充满笑意的解释,“你是我的老板,我是你的员工。”
何瑞麟总算模着点头绪:“你在大新工作?”
“是啊”
“真抱歉,我刚刚上任,还没有完全进入情况,。”他非常有风度的致歉。
她连忙摇头:“别这么说。要你在上百员工中认得我,实在是强人所难了。相反的,我要认识你就很简单,毕竟你是那么特别。”
话刚说完,采娟脸上已染上两朵淡淡的红晕;她知道女孩子家应该有所矜持,不该随便夸赞男人,但她说的完全是事实,何瑞麟特别的教人印象深刻。
他大方的回敬,“我现在也终于知道,我的公司里有你这样漂亮的女职员。”
她脸上的红潮加深,笑意加深,心跳快得有如小鹿乱撞。被这么英俊、杰出的男人称赞,怎不教人兴奋异常?
“我还不知道小姐贵姓芳名,在哪个部门工作?”他有礼貌的问。
她娇羞的一笑:“我叫叶采娟,有会计部门工作。”
叶采娟……他对这个名字倒有些许印象,他很快记起,他曾在傅之敬给他的有关叶宜庭的资料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你是叶宜庭的妹妹?”
“对”采娟有些奇怪,没想到这个迷人的新老板在上任的第一天,就已经认识了姐姐。
何瑞麟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她大方、漂亮,但缺少了叶宜庭的那股成熟韵味。
他们两姐妹显然是不一样的。如果说叶宜庭工于心计的像只狡猾的狐狸,叶采娟则纯洁的象只小白免。
她的所有心思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纯洁的不知如何掩饰。
何瑞麟知道,他迷惑了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但他一点下不得意,因为他要的不是她。
如果叶宜庭能像她妹妹一样的易受诱惑,他相信,他的报复计划定能很完成。
“何先生,要不要到我家坐坐?就在前面。”她显然不是随意客套,脸上有极真诚的期待。
“不了,其实我才刚刚与你姐姐分手。”
叶采娟抑不住惊奇:“我姐姐和你约会?”
他看出她脸上带点失望的神情:“不是,我看到邱副理送她回来。”
她茫然,“我不大了解”
他轻笑着解释:“我来找叶宜庭,正好看见邱副理送她回来。”
不等她追问,他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前几天出了个小车祸?”
她点头。
“我就是那个肇祸者,好巧,是不是?”
叶采娟终于弄懂了,忍不住笑了,“可不是,好象电影里的情节。”
“你姐也这么说,你们姐妹俩挺有默契的。”他帅气的轻挑眉毛。
叶采娟发现自己恋爱了。
她见过不少好看的男人,但没有一个及得上何瑞麟的百份之一;他的一言一笑,都充满了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不早了,该告辞了,我送你回去。”他体贴的建议。
“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你知道的。”如果可能,她宁愿就站在这儿,和他聊个通宵。
“还是让我看着你进去比较放心。”他坚持。
叶采娟毫无拒绝的能力。
她陶醉的让他送她回家,让他替她开了门,柔声的向她道晚安,又让他替她带上门,然后她带着梦幻般的笑容进屋。
“回来了。”叶宜庭很快觉察出采娟的异样。“你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叶采娟往她身上一坐,喜喜的笑道:“我遇见他了。”
“谁?”
“何瑞麟。”她轻轻的念出他的名字。
叶宜庭不甚甘愿的发现,何瑞麟的魅力对女孩来说,经她所以为的更具杀伤力。
“他答应要给你升职,或加你薪?”她模了模妹妹的头,不具恶意的调侃她。
“姐——”采娟不依的娇斥。
叶宜庭只是笑。
“姐,你不觉得何瑞麟很帅吗?”采娟的眉梢上满是笑意。
叶宜庭沉吟的反问:“你不觉得他很……『酷』吗?”
『酷』是最储蓄的形容词,真正贴切的应该是反复多变。
叶采娟显然不这么认为。“他英俊潇、风趣迷人、温文儒雅,而且具有体贴的绅士风度。”
叶宜庭耸肩,难道何瑞麟只有在她的面前才展现出他“人性化”的一面?
“姐,要不是你,我还找不到和他面对面说话的机会。”采娟的脸上又带着梦幻般的微笑。
“你感谢我的脚吧。”叶宜庭挖苦道。
叶采娟似真似假的轻笑:“它的牺牲是很值得的。”
宜庭软性的白了妹妹一眼,不得不认真的劝道:“我知道你这种年龄的女孩子有多么容易迷上一个男人,我承认何瑞麟的条件很好,但未必适合你。”
“姐,你想他可能会喜欢我吗?”
采娟显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叶宜庭无奈的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他绝不会象你这么一头栽进去。”
“或许他终究会注意到我的,毕竟我不丑,不是吗?”采娟对自己的姿色倒有几分信心。
“你当然不丑,事实上你比大多数女孩子都来的漂亮,但姐也说过,他未必适合你。”
“为什么?”
叶宜庭谨慎的措词,“何瑞麟年纪比你大很多,阅世经历也比你来得丰富,他很可能不会对你这种小女孩认真。”
“姐,你这么说是不公平的,”叶采娟不服的抗议。
“我才不是小女孩,我已经二十多岁了”
叶宜庭亲密的揽着妹妹的肩膀。“是何瑞麟太老了。”
“我就是喜欢那种成熟的男人。”想到他,叶采娟连眼睛都变的亮晶晶的。
“采娟,你以后可能会遇到更多,比他条件还要好的男人。”她苦口婆心的劝说。
叶采娟好奇的打量姐姐,“姐,你好象不怎么喜欢何瑞麟?”
是吗?
她自己也不清楚。
叶采娟自以为是的猜测:“你是不是记恨他害你扭伤到脚?”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叶宜庭轻叹:“我只是不希望你把什么事都想的太美好,等到事不如已愿,你会很失望的。”
“姐,我们两个的人生观相差太大,你太悲观了。”
叶采娟乐观的想,或许何瑞麟就是她人生的另一半?
浪漫的她已忍不住开始纺织梦幻,她就像个家道中落的落难公主,而何瑞麟就是即将救她月兑困的白马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