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曼云的生活被工作及邵齐所填满。
白天她在公司克尽职责地努力工作,六点一过,邵齐一定准时地来接她下班。
然后,他们会先去吃顿饭有时候大啖牛排大餐,有时候吃吃路边小吃,接下来,他们偶尔去看场电影坐坐咖啡厅,或者去采购结婚用的必需品。
自从她点头答应婚事后.邵齐一直费心地取悦她,抽出相当的时间陪伴她。
他甚至经常罗曼蒂克地给她意外的惊喜;譬如一早踏进办公室,触目的是满室娇艳欲滴的鲜花,卡片上写着贴心的问候话,有时候午休时间,她会收到一些口味独特的小扳点——
他的体贴让人无法不受感动。
或许他们现在不是因爱结合,但他的表现说明了,他对这桩婚姻是认真的,他愿意如此竭尽心力来促使它成功。
而她也愿意付出相同的努力,当她应允嫁给他之际,就决定将对梦凡的爱恋深埋心底,她会做个忠实、顾家、负责的妻子。她甚至决定要学习“喜欢”她的丈夫。
她怀疑自己还会有勇气去爱人吗?在梦凡粉碎了她对爱情的美梦后。
当然,起初她对自己与邵齐的婚姻能否成功,抱持着相当怀疑的态度.她甚至想要收回承诺不再谈及这件好事,而现在,她有信心会使这桩婚姻成功。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她发现邵齐并不是当初她所以为的那个主观、霸道、沙文主义者。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是个体贴、随和、令人愉快的好伴侣。
曼云发现,要喜欢上他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或许——或许她甚至可能爱上他,在结婚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后?
这个念头让她不由自主地将眼光移向对座的邵齐,他们此刻正在麦当劳用着
他将最后一口的双层吉士汉堡塞进嘴里,并且用嘴舌忝了舌忝手指上残留的酱料。
这个相当孩子气的举动,惹得她微微一笑。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吃相,能让人这么愉快的、”他眉一挑,幽默地说。
“我只是想到一件好笑的事、”曼云不好意思地搪塞过去。
“愿不愿意说出来分享?”
“没什么,你不会感兴趣的。”她总不能说他孩子气、生活化的一面,让她感到新奇、有趣吧。
他不以为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感兴趣?你够了解我吗?”
不够,但她正在试图改善中,“我们不是正在努力了解彼此吗?”
“你是?”
她点头。
他满意地一笑,然后认真地说:“我不必,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似乎认识你好久了。”
他是暗示,她就像个透明人总能一眼就让他看穿?
“别太有自信,女人心海底针,或许哪天我会做出你想都想不到的事情来。”她反驳。
“或许”他大方地同意,不与曼云争论,岔开了话题“你真的不介意没有一个热闹的婚礼?”
他们决定公证结婚,省了喜筵,连茶也不招待。
她肯定地摇头:“我没有亲人,勉强算有的话,也只是贺家,我想那天他们会出席观儿”
他问;“芳姨不会怪我给你一个这么简单的婚礼吧?”
芳姨相当了解她现在的心境境:“不会,我向她说过这是我的主意。像电视上的宣导短片不要铺张、公证结婚简单又隆重。”
她轻松的话语博得他一笑,他凝视着她:“你笑起来很美。”
他突然地赞美让她不自在,赶紧问问题:“你呢,你家人不介意你有个简单的婚礼?”
他略微沉吟“我除了几个朋友会到场外,恐怕不会有亲人参加。”
“为什么?”她开始猜测,是不是他亲戚反对他娶她。
“别胡思乱想。他的反应落在他眼里,他又一次轻易地看穿她。
他喝了口可乐,解释道:“我姨妈一个月前到洛杉矶去拜访她大家的一个亲戚,至少还要两个月才回国,我不想因为我令她改变计划,等她回来,这事会给她相当大的惊喜。”
她建议“或许我们可以延迟一下婚期,毕竟你就剩下这个姨妈。”
他毫不犹豫地摇头“我等不了这么久。”
他专注的凝视教她红了睑,赶紧再找话题“你姨妈的家人呢?他们也在国内?”
“我姨夫三年前过世了,还有一个表哥、表嫂和一个小表妹.他们是在国内,但我不准备通知他们。”
“为什么?”
他略微迟疑地说“通知了他们就意味着我姨妈也将知道这件事,不如等她回国了,我们抽一天空去拜访他们,给他们来个全家大惊喜。”
他的话是俏皮的,但他的笑意并没有传至眼里,反而可隐约见到一丝嘲讽。
曼云有感而发:“你知道吗?虽然我们下个礼拜就要结婚了,但我对你真的是完全不了解。”
“你是指我本身,还是指我的身世背景?”
“都是。”
“关于我,必须靠你自己来挖掘,而家庭背景现在就能开始弥补,真的想听?”
她点头。
“我七岁那年,我父母在一场交通事故中双双而亡,留下我一个人。由于我父亲是在大陆沦陷时跟着国军一块过来的,在台湾没有半个亲戚,而我母亲那边也是人丁单薄,只好由她仅剩的一个已出嫁的妹妹收养了我。”
原来他们之间毕竟还是有相同的地方,他们都是在年幼时就历经了人世间最悲哀的生离死别。“你的童年快乐吗?”
“我的姨丈、姨妈对我很好,只不过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照顾我,我姨丈的事业做得很大,你应该知道,旭日企业的前负责人方宏,现在是由我表哥方嘉宏接手。”
她当然知道.旭日有数种相关企业,全经营得有声有色。她只是没料到,他有个这么有钱有势的亲戚。
她想到他那刚起步的小贸易公司:“你为什么没有留在旭日帮你表哥?”
他点上香烟,才缓缓地开口:“我一直依赖着方家,这或许是最能表现我已独立自主的方式吧。”
是,他一定非常痛恨依赖别人,他是那种十足自我主张,习惯主宰、统御全局的人,他绝不是肯屈就他人之下的人。
她相信,凭他做事的魄力和锲而不舍的精神,他的上品贸易定是前途无可限量。
她又问:“虽然你姨丈、姨妈忙于事业,但你很幸运还有表哥、表妹当玩伴。”“你知道的,年纪相仿的男孩子玩在一起,总免不了打打架,彼此况争。”
她相信他总是赢的一方。“但总是愈打感情愈好吧?”
这是她从梦凡表哥那里得到的概念,他表哥育有四个儿子。
他同意地颔首:“没错,我们小时候感情相当好,直到——”
他突然静默,脸色一黯,随后又刻意挤出一个笑容,却不再继续原来的话题。
“倒是我表妹嘉玲陪我度过一段快乐时光,她对我就像对嘉宏一样,把我当作亲哥哥对待,我也疼她如亲妹妹。”
“听你这么说起来,你童年生活应该也算是相当愉快的。”
他点头,神情却有些落寞“幼年懵懂无知,却无忧无虑,是最快乐,长大后,总是会有不断而来的意外,冲击,烦恼——这就所谓成长的代价吧。”
曼云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她从来没见过他软弱、伤感的这一面,在她的印象中,他就像个铁人,没有任何事能难倒他。
“为什么这么奇怪地盯着我看?”他笑问。
她不自觉地说出心里的想法“我觉得你是个很强硬、很坚强的男人。”
“是吗?”他严肃地迎视她,“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是因为我历经了比别人更多的痛苦、冲击而练就成的?”
曼云无言以对,在他们相遇之前的邵齐,是她无缘了解的,今后,她会努力的学习如何了解他这是做人妻子的责任。
如果她肯对自已坦白,这并不是唯一的理由。
“你想我们的婚姻会幸福吗?”她不知道她为何要问,但这个疑问就这么的冲口而出。
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她不安地顺顺发丝:“我想会吧。”
他嘲笑道:“肯定点嘛。”
“会。”她答得又急又快,有心虚的嫌疑。
“那么就相信它,让时间来证明。”他又岔开话题“明天我约了师傅来粉刷房子,希望你有时间来挑选色泽,监监工。”
她面露难色:“你知道的,明天我还得上班呢。”
“已经一个礼拜了,还没处理完公司的事?你该不会真的为他任劳任怨地工作到婚礼前一天吧,或者行婚礼前,我还得从你办公桌上将你强拖到礼堂?”邵齐嘲弄道。
“你生气了?”曼云一脸为难,有些歉然地解释:“希望你试着了解,我只是不愿意虎头蛇尾,有始无终,接替我的黄秘书还无法完全进入状况,如果我突然撒手不管,公司营运势必会有混乱不清的情况产生。”
看她那张认真的小脸,邵齐忍不住心疼地为她抱不平,贺梦凡破灭了她对爱情的美梦,她却善良得没有半句怨言,甚至还替他公司的营运情况担忧。
他露出潇洒的笑容,意欲安抚她“如果你能保证婚礼那天准时出现,房子整修的事我就愿意全权负责。”
她放松地露出令人陶醉的笑容“我甚至可以答应你提早十分钟到场。”
他们相视一笑。
“其实那房子已经很理想了,实在不必因为我大肆整修。”他们打算婚后暂时住在邵齐现在住的小套房。
“我那里太阳刚了,现在它有了女主人,是该改变风貌的时候了。”他坚持道。
女主人!她将有个家了,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地方,可以任她布置,任她装潢的地方,一个可以为她遮风避雨,一个可以给她温暖、安全的地方。
邵齐笑着征询道:“你喜欢墙壁漆什么色调?”
“乳白色。”她毫不迟疑地回答,露出一个梦幻般的笑容。
“很温暖的颜色。”他大表赞同,其实就算她说黑色,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她笑得像朵盛开的花“你喜欢?”
他看得痴了:喜欢。”
“我待会去买几个花瓶,我喜欢屋子里充满着淡淡的花香。”
“花可以由我负责。”
她愈说愈兴奋“我们可以去选幅画挂在卧室的墙上,可以——”
“床呢?”他突然打岔“你对床有什么意见?”
曼云会意不过来。
他促狭地一笑:“你喜欢我的床吗?如果不喜欢,我考虑换掉它。”
曼云无法控制她的脸红,她的问题教她难以回答,说喜欢也不是,说不喜欢也不是。
“嗯?”他追问。
曼云娇嗔道“随你便。”
“那么我决定留着它,它对我们两个有特殊的意义。”他爱极了她那娇羞的模样。
曼云的脸更红了,白了他一眼:“我说过了,随你便。”
他起身:“那好,我们现在就去买花瓶、买幅你喜欢的画。”
“好。”她跟着起身。
他们相偕步出麦当劳,他一脸遗憾地说:“买完东西我就直接送你回家,我还必须赶回公司处理几件重要的案子。”
“你有公事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我一定耽误了你不少工作。”她颇内疚。
他安抚地一笑“我喜欢跟你在一起,而且你放心,这几件小事我绝对应付得来。”
“嗯。”她只好点头。
商店街琳琅满目的货品教人看得目不暇给,但曼云不敢浪费太多时间,速战速决地买完了需要的东西,就让邵齐送她回家。
他一直看着她进了大门,才驾车扬长而去。
曼云进了客厅,看见梦凡一脸倦容地斜依在沙发里,手上一杯马西尼。
“没出去?”她找话说。
“好不容易燕蓉被她几个女朋友拉去参加一个生日会,我才终于有喘息的机会。”他说完还加强效果似地大大吐口气。
“怎么了?你好像不高兴?”她似乎永远改不了替他担心的毛病。
“别误会。”他赶紧澄清:“要做新郎了我怎么会不开心,只不过是最近忙晕了。”
她微微一笑,好在她和邵齐有志一同,都喜欢一个简单的婚礼;梦凡和许小姐则会有个豪华、热闹,讲究排场的婚礼,所以,他们得比她和邵齐累上好几倍,繁杂的筹备工作使他们的婚期订在一个月之后。
他发现梦凡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曼云不自在地说“我上楼了。”
他开口留她“能不能陪我坐一下,我想跟你聊聊。”
她只好点头,坐回原处,拼命找话题“你们准备举行盛大的婚宴,筹备工作一定很累人吧?”
他又喝了一口酒,才缓缓地说:“燕蓉挺在意这些形式,也挺在意我的第一次婚姻,希望这次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可能是她的一种补偿心理,就是因为这样,她偶尔霸道、任性一些,我都应该容忍的,对不对?”
“或许她并非真的那么在意你和姐的婚姻,否则她也不会答应嫁你了。”她安慰他。
“希望吧。”
他极力忍住想向曼云诉苦的冲动,他不能告诉她,他方才还差点和燕蓉起争执,争执的原因是,她希望婚后组织个小家庭,不要和他母亲,甚至和他的女儿小仙同住。
他什么都能依她,唯独这件事不能。
好不容易,他总算以怕引起闲言暂时安抚住她,使她不甘不愿地放弃了这个坚持。
如果他要娶的对象是曼云,就决不会有这些问题产生。
曼云温柔、善解人意——
看着她,他发现,她的这些优点是他从前不曾特别在意过的。
看着她,他忍不住拿她和燕蓉作比较;曼云温驯、体贴却不够“刺激”,他一向喜欢明亮、开朗、前进的女人;但应付燕蓉有时真教他有力不从心感,她太有主见,大习惯任性妄为,她是个被宠坏的富家千金。
“你的婚礼筹备得如何?”
“大致上都准备好了,我们的婚礼很简单的。”
他专注地审视她:“那是你想要的?”
“当然。”
“是吗?”他不以为然地反问:“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有个毕生难忘、热闹、气派的婚礼,不是吗?”
“并不是每个女人,我不就是个例外。”她淡然一笑。
“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相当地不一样,有着明显的探索。
曼云挑明地问:“姐夫,你到底想说什么?”
“曼云,你住进贺家十年了,我一直当你是自已妹妹。”
她知道,直到他宣布将再婚的消息,她同时也明白,他永远不可能有回报她感情的一天。
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她心中的创伤仍在隐隐作疼。“我也会永远当你是自已兄长。”
“真的?”他看着她“从我决定和燕蓉结婚时你的表现,到你突兀地决定结婚,我不得不怀疑,你对我是否有不一样的情愫?”
他眼神锐利地盯着她,似乎想将她看穿。
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发觉?为什么就在他们都将结婚之际?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重新出发的起点,他是在考验她的决心吗?
他将这一切说开有何用意?就只是说说?他可能会回报她的情吗?
“告诉我。”他要求。
曼云强迫自己冷静:“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她直视他的眼睛:“你可能会为了我,取消和许燕蓉的婚礼吗?”
“不!不可能!”他回答得毫不犹豫,“燕蓉或许没有你温柔、体贴,但她本身条件好。她家的事业更是对我有十足的助力。”
他的话已经粉碎了她对他仅余的一点幻想,不过,她并不会大过惊讶,就像邵齐曾暗示过的,金钱、地位在梦凡心目中是重要的。而且,她突然发现,他的话并未再刺伤她,是因为她麻木了?还是她渐渐地看透了他?“既然你决定和许小姐结婚,又何必问我这件事徒增你自已的困扰呢?”她并未直接回答他。
他摇头“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将自己陷在痛苦的深渊里。”
“你是在指我和邵齐的婚姻?”她不以为然地微蹙起秀眉。
“你是因为赌气决定嫁给他的。”这不是问句,而是直述句。
“不是,我不会拿自个儿的幸福赌气。”
他显然并不相信:“太突然了,我甚至不知道你曾和他来往过。”
“这很难说的,不是吗?”
“别告诉我,你们是一见钟情。”
“不是,但我们都愿意付出心力来使它成功。”
他烦躁地抓抓头发“冷静点,你不能这么草率地下决定。”
“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是不是骗了你?听妈说,你一夜未归的隔天一早他曾上门找过你,那夜你和他在一起?”
曼云略微不安地避开他锐利的眼神:“这是我的私事。”
“曼云——”“姐夫,”她打断他下面的话“相信我。我的婚姻不是建立在赌气上,别替我操心,我要的是祝福,下个礼拜天你会出席我的婚礼吧?”
他缓缓地点头.
今天是曼云和邵齐公证结婚的日子,前夜绵绵细雨不断,一早阳光却突破了云层,曾照着大地。
曼云在芳姨的坚持下,穿着一袭象征吉祥的红色洋装出现在礼堂,同行的还有芳姨、小仙、梦凡、及许燕蓉。
邵齐已经等在礼堂前,他身着一套黑色西装,看起来比平时又多帅了几分。
他有六个朋友陪同前来,只有一个是她熟悉的,赵明山。
此刻,她和邵齐站在圣堂前,面对着主持婚礼的法官,曼云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
她做对了吗?
她会幸福吗?
只要待会她发了誓约、签了字,她就将成为邵太太,将成为邵齐的妻子,就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
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邵齐体贴地紧握她冰凉的小手,默默地给予她支持。
婚礼在法官的主持下循序进行,曼云却因为太紧张,不断地胡思乱想而无法投入,直到邵齐突然发出声音,她才有如大梦初醒。
“我愿意。”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没有一丝的犹豫。
法官直视着她“沈曼云小姐,你愿意嫁予邵齐先生为妻,一辈子爱他、服从他吗?”
她猛吞咽了一口口水“我愿意。”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只希望邵齐和其他人没有听出来。
法官以宏亮的声音宣布“我宣布你们已成正式夫妻,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邵齐给了她一个有力的吻。
他的朋友起哄地围了上来,又叫又笑地给予他们祝福,赵明山则转向她。
“恭喜你掳获了一个出色的男人,邵齐会给你幸福的。”他真挚的微笑,显然心中并无对她在有半点的芥蒂。
“谢谢。”她回以一笑。
芳姨轻握住她的手:“答应我你会好好照顾自己,我要你快乐。”
曼云突然有掉泪的冲动:“我会的。”
“今天是你结婚的好日子,不要掉眼泪,嗯。”其实芳姨自己也红了眼眶。
她点头。
“沈小姐,祝福你们。”许燕蓉大方地向她道喜。
她身边的梦凡接着说:“希望你快乐。”
她只能微笑“谢谢你们。”
小仙抱着她的腰,天真地大声说:“阿姨,我的姨丈好帅喔!”
邵齐暂时离开朋友,走了过来,对着小仙说“谢谢你的赞美,被你这么漂亮的小仙女称赞是我的荣幸。”
小仙被他逗得咯咯娇笑,曼云又发现了他的另一面,他是个喜欢小孩的男人。
小仙笑着说“我阿姨比我更漂亮呢。”
“你们一样漂亮。”他直瞅着曼云,促狭道:“只不过她没有你对我好,她好像从来没有赞美过我。”
小仙可爱地掩嘴偷笑,曼云也被逗得露出笑容。
“邵齐,你会好好照顾曼云吧?”芳姨不放心地想再次得到他的保证。
他认真地允诺:“尽我所能。”
“你是应该的。”梦凡突然道“曼云是个难得的好女孩。”
“我知道。”邵齐直视着梦凡,脸上没有客气的笑容:“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两个男人对峙着,明眼人可轻易地看出他们之间不友善的气氛。
曼云挽住邵齐的手臂,强迫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该去招呼你的朋友。”
他摇头道“今天我们是主角,主角是不招呼客人的;芳姨,因为工作关系我无法带曼云去度蜜月,只能利用今天下午带她出去走走,你不会介意待会我们‘突然失踪’吧?”
芳姨会心地一笑:“好好玩吧。”
“谢谢。”
他话一说完,曼云还没会意过来,就突然拉着她朝礼堂外跑。“嘿,邵齐你还没请我们喝喜酒呢!”身后的赵明山不满地大叫。
“是啊,休想逃得了!”他的另一个朋友高声起哄道。
“下回吧。”邵齐脚步不停地回头叫道:“现在我要和新婚妻子去度蜜月。”
他拉着她跑到他的车旁,打开车门扶她上了车,自己才坐上驾驶座,发动了引擎,车子平稳地驶上公路。
他笑道:“幸好我们跑得快,否则一定会被明山拖去灌一肚子的酒。”
她也笑“把他们撇下来行吗?似乎不太够意思?”
“芳姨点头了,至于我那些朋友。我们的交情经得起这个玩笑,他们不会在意的。”
“那就好。”
“你想到哪儿玩?”他询问。
“你呢?”她反问。
他毫不迟疑地说“先开车上阳明山,然后到淡水看海、看夕阳,晚上到基隆庙口吃小吃。”
“你似乎早就计划好了?又问必问我。”她并非真的在意,只是忍不住逗他。
“免得你又说我霸道,说我总爱自作主张啊。”他笑道,想到她曾对他有过的批评。
曼云笑了,世事果真是多变化,以前他们总是针锋相对,现在,他却成了她的丈夫。
“我现在比起从前,是不是稍有进步了?”他又逗她,露出个顽皮的笑容。
“本质不变,只不过作法贺滑了。”
“这么说来,还是有进步。”
“嗯。”她点头。
这是事实,他曾给她的强烈压迫感似乎消失不见了,现在他们的相处融洽、和谐,她甚至开始享受起他的陪伴,开始喜欢他。
她对自己的婚姻是愈来愈有自信了。
他带她到阳明山国家公园,他们漫步于幽静的林间小径,他们一起听泉、看花,他说一些往事、笑话逗她开心——
曼云发现自己一直在笑,她觉得整个人轻松、舒畅,好开心。
下午,他们直驱海边,瀚浩无边的大海让人心胸开阔,也更令人觉得自己的渺小。
他们缓缓漫步在沙滩上,留下一长排两人的脚印,他们默默无言,享受着静盗、祥和的气氛。
海风很大,曼云任披肩的长发随风飘扬,希望所有烦恼、不安也能随风而逝。
曼云在一块大石上落座,两手托着腮,凝视着潮来潮往的波涛,她有凉意但却不在乎。
邵齐体贴地月兑下外套,替她被在肩上,曼云感激地一笑。
“面对着海,有何感觉?”他打破寂静。
曼云思索道:“我怕它,它令我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深怕一失足被卷入狂涛中,永远地消失。”
他略微沉吟“我曾听说,一个人对海的感觉可反映他对爱情的态度。”
她立即明白他话中所指,但她选择不去谈它。
他却不放过“如果你不选择逃避它,而勇于追求自己想要的,或许你早已如愿以偿地成为贺梦凡的妻子。”
“为什么要谈到他?这些都是过去的事,重要的是我已经嫁给你了!”这是今天,曼云脸上首次出现的怒容。
他却是不愠不火“就是因为你嫁给了我,我不要我们的婚姻蒙上他的阴影,我不要贺梦凡成为我们婚姻中不可碰触的伤口,我要你不去逃避它,反而能泰然自若地面对它。”
是的,他的“理论”完全正确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理论终归是理论,实际要做到却不容易。
她会试着不去在乎梦凡,但她没有把握能忘掉她的初恋,即使只是她的单相思。
不过有一件事她对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她绝不会背弃对婚姻的忠贞及对丈夫的责任。
她缓和了口气,脸上有一丝恳求:“你如果硬要说我是在逃避也可以,但我也只是希望他的阴影不要永远出现在我们的婚姻里,我要我们的婚姻成功,忘了过去,重新开始。”
他点头:“这一点我们倒是有志一同,我也要它成功。”
他们相视一笑,两个人都很有风度地适量表达了歉意,达成共识。
曼云转了话题“你呢,面对着广大的海洋,你有什么感觉?”
他英俊的脸庞有着坚毅“我想主宰它。”
曼云淡淡地一笑:“这个传说好像挺正确的。”
是的,邵齐太习惯主宰一切,连对爱情也不例外。
他们又静默了,各自想着心事。
西沉的太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红霞,煞是好看。
曼云密切注意着,发现火红的太阳西落得速度非常之快,似乎每分每秒都在移动。
很快地夕照染红了海面,海天连成一色。
“好美!”曼云为眼前的景象所感动。
“是很美。”
邵齐毫无异议地附和,但他的目光焦点并不在眼前的美景,而是在凝视着夕阳的曼云身上。
最后,火红的太阳终于整个没落于海平面,大地很快地蒙上一层晕黄。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曼云有些感伤地轻诉。
“何必那么悲观,明朝太阳依然会东升。”他的观点完全不同。
她微微一笑。
他将手递向她:“很快天就会全黑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走吧。”她握住他的大手。
他们踩着方才留下的脚印,循着来时的路而去。
他们已经远离尘嚣,接受大自然的洗礼一整天,该是他们回归现实,投入人群的时候了。
他们依照计划,驱车来到基隆庙口热闹的夜市。
变夜市对曼云来说是陌生的,她总是害怕人多的地方,习惯到大百货公司购物。
邵齐体贴地用他高大的身躯护着她往前走,防止别人推挤到她,曼云很快地发现此行非常新奇、有趣,她喜欢。“饿了吧?”邵齐在她耳边问。
她按着肚子“饿惨了!”
接下来,他拉着她,几乎吃遍了庙口各式各样的小吃,直到曼云撑着喊饶,他才满意地停止。
他们漫步到停车的地方。“你真的吃饱了?”他脸上有着恶作剧的笑容。
曼云瞪了他一眼“我要再吃下去刚才就得瘫在路中央,动都动不了,如果真的这样可都是你自己自讨苦吃哦!”
他咧嘴大笑“那样的话,我会一把抱起你直奔回到车上,而且丝毫不以为苦。”
“那么丢脸。”她皱起小巧的鼻子。
“无所谓,反正有你跟我在一起。”他依然在笑,但眼中可见一抹认真的神情。
他的表现像雨水滋润了她心中刚开始萌芽的希望,照这样下去,他们的婚姻将不会再是因利益和权宜而成的,他们将会喜欢上对方,甚至——甚至他们有可能爱上彼此。
可能吗?
在她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她,答案是肯定的,而她并不排斥这个可能。
他们坐上车,他发动了引擎,侧首问她“还想去哪玩?”
“如果我有选择权的话,我想回家。”
他明显地极赞成这个提议“走吧,我们回家。”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交谈,但气氛并不显得尴尬,他们静静倾听音响中流泄出的轻柔、动听歌曲。
一小时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家。
曼云环顾这今后将属于她的地方,莫名其妙地有股想哭的感动。
家,她最向往的地方,这里已成为她和邵齐共同的家了。
它以前是那么的阳刚、男性化,现在却整个改观了。它变得柔和、温暖,真正像个家了。
整个屋子漆上乳白色系,在微黄的灯光照射下,就如她心中幻想的一样温馨,桌几上、壁橱旁置有花瓶,瓶里插满红色的玫瑰,淡淡的花香弥漫整个屋子——
这里几乎就和她理想中的家一模一样,只除了——只除了欢笑声和满屋子乱窜的孩子。
以后会有的,只要他们两个都肯为这个家注入感情,她安慰自己。
他凝视着她:“满意我为你布置的家吗?”
“无可挑剔。“她真心地说。
他却摇头:“我倒觉得缺少了什么。”
“什么?”
他坐在她身边,非常地靠近她“孩子,一个家少了孩子就不能算是完整的家。”
曼云不由得脸红,不由得微讶地看着他,只是凑巧地他心里想的和她一样?还是他连她这种心思都能模透?
“你喜欢孩子?”虽然她已心知肚明,但还是又问了一次。
“喜欢。”他一向有神的眸子变得有些氤氲“我也喜欢制造孩子的过程。”
曼云无法控制地羞红了睑,而她那羞怯、教人怜爱的模样深深触动了邵齐的心。
“我们是夫妻了,以后你会愈来愈习惯夫妻之间的亲密话。”他伸手挽住她的腰。
曼云默而不答。
他又问“你呢?喜欢孩子吗?这点我们一定得达成共识。”
“喜欢。”
她话刚出口,他的唇已毫无预警地吻上她微启的唇,她忘了抵抗,因为她根本不想。
她靠着他,努力回应他的吻,她不熟练的技术反而急速涌起他满腔的热情,他吻得更深,更投入,几乎不能自己。
最后,他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时,他们两人均气息粗重,但他的唇一离开她的,他几乎就开始想念它了。
他眼中的热情未熄,但他强迫自己克制:“我表现得太急躁了,玩了一天,累了吧?”
曼云似乎还未自方才的热吻中恢复,眨着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她那纯真的模样,令他忍不住地又吻上了她的唇。
只不过这次,他只准自己精蜒点水般地轻碰了它一下,否则,他绝对会沉沦得无法自拔。
他看她的目光仿佛想吞噬她“先去洗个澡,我们待会再继续。”
他专注地审视她,心中的想法清清楚楚地反映在他眼里。
曼云纹眉垂首,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但她同时发现,自己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反而——反而开始期盼它——
天啊!
她不知道自己几时变得这么——大胆,她将之归罪于邵齐经验丰富的调情技术。
经验丰富?
没错,她绝对肯定在她之前,他一定有过别的女人,她恼怒地想,或许还不只一个。
嫉妒?
她是嫉妒吗?
不可能!她并不爱他啊,不爱他又怎么会有嫉妒,她一再说服自己相信。
再说,这是在她之前的事,她没必要也没权利去追究。
那她心里那股“类似”不悦的情绪,为何甩也甩不开?
看她那变化多端的丰富表情,邵齐忍不住逗她“怎么了?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洗?”
“不需要!”
曼云红着脸逃进浴室,关上门之际,还听到他得意的笑声。
她应该生气的,但发现嘴角不听使唤的往上翘,忍不住笑骂自己:“我八成快疯了。”
她月兑尽衣服,将自己投入满溢着香气的温水里,尽情地舒展疲累的身躯,然后,她突然听到电铃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
会不会是邵齐的那些朋友,因为讨不到喜酒喝而不甘心地来闹洞房?
如果是,她宁愿躲在浴室,让邵齐自己去应付,她一边洗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邵齐打开门,颇讶异地瞪着站在门外的宋倩萍。
他暗叫不妙,他对这件婚姻的努力恐怕都将毁在她的手里。
绝不能让曼云发现,他正想将她拉到门外,宋倩萍却已气鼓鼓地推开门冲了进来。
她恼怒地看着这屋子的变化,嗓音紧绷地急问道:”我无意中听到赵明山的妹妹在谈你的婚礼,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结婚了。”
她开始哭:“你怎么能够!你怎么能够瞒着我!这么突然——”
“瞒着你?”他的声音僵硬,讽刺道“难不成我要结婚还需请示你?我们之间已毫无瓜葛,你有权于涉我吗?”
“不要!”她突然冲进他怀里,泣不成声“不要再这样对我,你给我的折磨还不够吗?”
“是你在折磨我。”他不为所动下逐客令:“今天是我和我新婚妻子的大喜之日,请还给我们需要的安宁。”
她纤细的双臂紧抱着他不放:“你爱我,你说过你爱我的。”
他嘴角嘲讽地一撇“需不需要我提醒你,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不要这么残忍地对我。”她仰起涕泪纵横的标致脸蛋恳求道。
他长叹口气:“倩萍,忘了我们的过去,你再也挽不回什么了。”
“可以,可以的。只要你点头,我马上离开他,我不在意什么该死的道德规范,什么社会舆论,只要你开口。”
他摇头:“你也不在意是否会伤害到他?”
“我管不了这么多,而且他根本不需要我。”
他推开她“你还是这么任性,做事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从来不考虑后果!”
“离开你是我犯过的最大的错误,我多么希望能再回到往日——”
她想以往日的甜蜜打动他“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是那么地快乐,直到你坚持——”
“够了。”
他打断她,无情地说:“我早忘记那些不需要记得的事,别再纠缠我了,我已经是个有妻室的男子”
她的眼里出现恨意,环眼四顾“你那所谓的‘妻子’呢?我要跟她把话说清楚!”
她的口气相当尖苛,仿佛曼云是个不值一顾的脏东西,她边说边欲往房间走。
邵齐一把扣住她,硬声道:“你想干什么?”
“我要告诉那个被你利用的可怜女人,你根本不爱她,她只是你用来报复我的工具!”“你不值得我为你大费周章。”他充满轻视的眼神蹬着她;“至于我爱不爱我老婆,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管不着。”
她猛摇头“别想要我相信你爱她,自我以后,你身边虽然女人不断,但从来没有一个能维持一个礼拜以上的。”
她又换回轻柔的恳请语气“我知道你还爱我,忘不了我,让我们重新给彼此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毫不动容地摇头“太晚了。”
“不晚,把她叫出来,让我跟她把话说清楚,教她还你自由。”
她说着又想往房间走,邵齐又一把扣住她,恼怒地斥道:“别去招惹她,你以为她是聋子?经过你这番大吵大闹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没错,曼云一字不漏地将他们的争吵听进耳里,她走出浴室面无表情地面对他们。
此刻她的内心波涛汹涌,但她不准自己在他们面前表露出来。
邵齐的旧情人长得相当漂亮,时髦的短发,昂贵的套装强调出她修长高挑的身段,脸上涂着完美的化妆品,即使她哭得满脸泪痕却依然美丽。
“曼云。”他唤她,眼中有着请求及安抚。
但她视而不见,她不想听解释,什么都不想听。
宋倩萍也不给邵齐开口的机会,抢着道:“我是邵齐的最爱,我们——”
“住嘴!”她突然大喝一声,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音量,她的喉咙刺痛。
她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我不想听你们之间任何一件事,请你们私下解决。”
“你要——”
“够了!”邵齐强拖着还想开口的宋倩萍一起离开了屋子。
邵齐用力甩上的木门似乎将整间屋子撼动了,而她的心同时被震得粉碎。
泪水如决堤般地再也忍不住了。
他们已残忍地将她由欢乐殿堂,推向痛苦的无底深渊,她怀疑自己还会有翻身的一天。
天啊!
她前世到底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老天爷要如此残酷地折磨她!
她原以为她终将要摆月兑掉梦凡带给她的感情创伤。她原以为终于找到了归依之所,谁知道——谁知道上天又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
新婚之夜丈夫的旧情人竟然大刺刺地找上门来,要她还他自由,天下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还有比她更可悲的人吗?
她注定该孤独、悲哀地过一辈子吗?
这些日子来,他对她的温柔、体贴全是虚伪的假象,只为了达到他卑鄙的目的。
她只是他掌握下的一只棋子,被利用来应付他玩腻而急着摆月兑的女人。
这才是他求婚的真正动机。
以后,她还要面对多少次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她还得面对多少个渴望挽回他的心,而变得歇斯底里的女人。
她不要!
她知道自己无法再忍受!
她恨邵齐,他带给她的伤害比梦凡更甚。
梦凡不爱她却不曾欺骗她,而他呢?他根本是老谋深算的布局以利用她。
她恨他,更恨自己,恨自己的愚昧、无知、天真、妄想——
她明知道他并不爱她,她凭什么相信他是真的想安定下来,他凭什么认为他真的肯为这婚姻投入心血。她为什么愚蠢地让自己陷入这种难堪的处境!
包重要的是,谁又能保证他今后不会再在外面拈花惹草,大谈他的爱情游戏,而当有女人想进一步地对他有所需求,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搬出她作后盾予以拒绝,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她泪眼模糊地看着她方才珍惜的不得了,称之为“家”的地方,泪水流得更凶。
新粉刷的墙壁,盛开的红玫瑰、满室的花香,都不再能引起她的感动,她只觉得冰冷、麻木,它们都只是美丽的伪装。
这里不再是个家了,它只是一个囚禁她的地方,即使再怎么舒适、漂亮,它仍然只是一个牢笼。
他不值得她为他哭,但泪水仍不听使唤地灼痛她的眼睛。
他不值得她为他伤心,但她仍然心痛地令她几乎窒息。
不!
她绝不会就此认命,他别想以为给了她安定的生活就想换得她的“合作”,他别想要她做个耳不聪、目不明的睁眼瞎子。
她要离开。
她抽取桌几上的面纸仔细地将她脸上的泪痕拭尽,她要保有她仅剩的自尊,她不会让他知道他伤她伤得有多么地深。
她走进卧室,看见床头柜上贴着的大红喜字,曼云强忍着想一把将它撕下来的冲动,拿起搁置在衣柜上的空皮箱开始收拾行李,然后她听见客厅木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没有缓下手边的工作,反而加快速度将她的衣服一股脑地塞进皮箱,武装好自已以面对他。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疲累。
她头也不回,冷声道:“你看到了。”
他碰触她的肩膀“听我说——”
她甩开他,退离他一步,冷冷地看着他:“你还想要我听你那些昧着良心的虚伪话?”
“相信我,事情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他毫不心虚地回视她。
她摇头“我相信我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任你再怎么假装,我也不会再上当。”
她抓起皮箱就要往外走。
他拉住她,眼睛危险地眯起,声音僵硬:“你这是做什么!”
“你看到了,我要离开。”
“你哪里也不准去。”他抢下她的皮箱随手往床上一掼。
她深吸口气,一再强迫自己冷静“我不要这种欺骗的婚姻,离婚的事我会请律师跟你联络。”
“我一旦结婚就没有离婚的打算,也就是说,你一辈于都休想离开我。”他的眼神、口气坚定。
她忍不住讽刺道:“当然,你好不容易骗到了我这个可怜的笨女人,怎么肯轻易放弃。”
他似乎也被激怒了“你口口声声说我欺骗你,我到底骗了你什么?”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你又何必再否认,我只是你娶来对付你在外边那一大堆女人的挡箭牌。”她忿怒地指控道。
“别傻得听信宋倩萍无中生有的谣言。”
她出言反驳“我相信我自己亲眼所见。”
“你只是看到了事情的表面,我和她的事三年前就结束了。”
“三年前?三年前一直拖到现在?你们根本就是余情未了,藕断丝连,你又何必娶我!”
他专注地凝视她“你不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吗?无论我跟她之间有过什么,那都是在你之前发生的事,你似乎没道理要我为它道歉,何况——”
他略微沉吟,接着道:“何况我们都清楚,你并不爱我,你这么生气会是在吃醋吗?”
曼云怔了一下,她心中有个小小声音也同样在问她这个问题。
她是在吃醋?
她在嫉妒邵齐曾经有过的女人?
不!不可能!
她驳斥心中的声音,她只是在生气,生气她被人利用,而且她绝对有生气的权利。
她开口申辩“我们的婚姻确实不是因爱而结合,但你有没有从我的立场想过,新婚之日丈夫的旧情人找上门来大吵大闹,我心中作何感想,难道我应该毫无异议地接受,谁又知道以后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我为这点道歉,而且保证尽量不再让宋倩萍打扰你,更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上门牵扯不清。”他低头。
不,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她曾天真地以为只要他们共同把握住现在即可,但她发现,她根本做不到。
她在乎他的过去,在乎曾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事情及女人。
她无法就这么忘掉这件事,她忍不住去猜想他们曾分享的甜蜜过程,她就是甩不开愤怒、不悦的情绪。
不是嫉妒,绝对不是,她是气他利用她,曼云一再地企图说服自己。
她必须离开,在她更陷进去之前离开。
她摇头:“很遗憾我们的婚姻维持不到一天,我还是决定走。”
他脸上有着纯然的愤怒:“我说过绝不考虑离婚,你如果走出大门,明天报上一定会出现关于你的警告逃妻新闻。”
她瞪着他:“你在威胁我?”
他大方地承认“没错,而且我的威胁绝对会付之实现,你想让认识你的人看笑话?让关心你的芳姨,甚至贺梦凡担心?”
他死死地抓住她的弱点,邵齐就是这么强硬,这么惯于主宰一切。
他再进一步威胁“而且我保证,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毫无差错地掌握你的行踪。”
她往床上一坐,讥讽地一笑“你赢了。”
他看着她,缓和了口气:“曼云,自从我们决定结婚以来,一直处得非常好,忘掉刚刚不愉快的小插曲,我们从头再来?”
不愉快的小插曲?
他说得可真是轻松,他所谓的小插曲已经毁掉了她对他的信任,她不准自己再对他有任何的希冀,以免将来惹得自己失望、伤心。
她会留下来,但她会严守她的心。
她强迫自己冷漠地说“我走不了只好留下来,你也不必再强迫自己讨好我,说一些动听的好听话,你在外面的行为我可以不管,但我不要再面对今天这种场面,给我安静的生活就可以了。”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再试图解释只是拉长了脸,以同样冷漠的神情回视她。
她抓起皮箱从他身边经过,在他还没行动之前解释:“我睡客厅。”
他仍然拦阻她:“你睡这张床。”
“不必,关键在我,没有理由教你睡沙发。”
“我不准备睡沙发。”
她恼怒地声明:“我不以为今天晚上,我还能忍受跟你睡同一张床。”
“恐怕你必须委屈一下了,我不准备跟我的妻子分床而眠。”
“讲理点!”
他理直气壮地反驳“夫妻同床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里不讲理了?”
她挫败地低嚷“我不要跟你一起睡就是不要,我不要你碰到我!”
他逼进她,冷笑道“我的碰触真的有那么难以忍受?我们美好的初夜是怎么发生的?”
“那是错误!”她连退两步。
“美丽的错误。”他眉锋一挑,评论道神情一变!“而且我以后恐怕会经常犯这种错误。”
曼云又羞又气“你说过你从来不强迫女人。”
“我并没有打算强迫你,你如果肯对自己诚实,抛开幼稚的坚持,你就会承认你跟我一样享受它。”他又朝她逼进。
曼云的腿碰到床沿,她已无路可退,只能做最后的挣扎“如果还算是个正人君子,就离我远一点!”
“君子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扯不上。”他的脸不断逼近她。
曼云沉不住气地开始推他,但简直像是以卵击石,撼不动他分毫。
邵齐轻易地制住了她,将她压倒在床上。
“你该死!不要!”曼云忿忿地连连诅咒,仍顽强地抵抗不休。
他索性用他的嘴堵住她的唇,曼云晃动头部想躲开他,他却更强制、更深入地吻她。
当她的嘴终于获得自由时,她却喘息地骂不出活来,只能似嗔似怨的以眼睛指控他。
他嘴角有着可恶的笑意,眼里有跳跃的火花,他的声音因而沙哑:“投降吧!”
镑种矛盾的情绪在她心中酝酿,但无论如何,她已无力再抗拒。
他又开始吻她,这回是轻柔、缠绵地吻她,令她全然地放弃挣扎。
他又吻她紧闭的眼睑、眉际,甚至耳鬓,最后又回到她令人渴望的红唇,他的双手在她身上轻抚——
他是如此如此地温柔,事实上如果他狂暴、粗鲁些的话,她或许还会强迫自己设法抗拒,但他偏偏是那么地温柔,仿佛她是个易碎的珍宝。
现在,她觉得自己就像沉浮于海中的孤舟,无力对抗巨浪狂涛,只能随波逐流。
“你好美!”
他在她耳边轻吐的甜言蜜语仿如一股暖流渗透、弥漫她全身,令她无法移动,那份不可言喻的亲密感觉直透入她的灵魂深处。
她已迷失在感情的风暴中她的娇躯微颤,呼吸急促,她心中的障碍、愤怒在无形中慢慢融化了。
她跟随着他,沉浮于一波波的喜悦中,沉沦于他们两人所共同创造的神奇中。
事后,她却哭了。
其实,她并不想表现出如此反复无常、歇斯底里,眼泪就是不听使唤地泉涌而出。
激情过后,理智回来了,强烈的羞耻心也回来了。
她恨他,气他却抗拒不了他的诱惑,愧疚不安的情绪开始折磨她。
“曼云,为什么哭?刚才发生的事是最自然不过的。”他碰触她的肩。
她背对着他,不肯迎视他,轻声哭泣“它根本不应该发生。”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我们之间的强烈吸引力?”他轻声质问。
“它只是。”
“婚姻生活少不了它。”
“你怎能这么说!”她潜意识想伤他“没有爱的关系是可耻的。”
他粗鲁地扳过她的身子,逼视着她,冷声问:“你认为刚才发生在我们之间的事是可耻的?”
“是,我恨它!”
他松开原本握着她的手,仿佛不屑于再碰到他,声音冰冷地令人心寒“你放心,今后你会有绝对的安全,除非你开口,我绝不会再试图碰你。”
他翻过身,不再说话,不再碰触她,就当她已突然地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曼云流泪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