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心交易DIY 第五章
作者:汪孟苓

白筱帆打開大門,迎面而來的是一大束嬌女敕欲滴、清新淡雅的海芋。

“哈羅!語彤,你就像這些花一樣清新脫俗。”

花束之后,露出了一張比太陽光還燦爛、耀眼的笑臉,筱帆無法自己的以充滿讚歎的眼神盯著他看。

看清來人是誰后,向書祁臉上的笑意不減,只是多了一分自嘲。“看來,我鬧了一個小小的笑話。你好,我是向書祁,語彤的朋友。”

“你好,我叫白筱帆。”她露出嬌羞的微笑,下意識理理一頭柔順、飄逸的長髮。

“我想我們有個共通點,都是語彤的朋友。”

“她人呢?”他們並肩走進屋裡。向書祁率先朝廚房走去,從玻璃櫥櫃裡取出一個漂亮的水晶花瓶,彷彿也對這裡非常熟悉。“她不在嗎?”

“在閉關趕稿。”白筱帆俏皮的眨眨綿密的睫毛。

“語彤將她的書房視為『私人重地』,在趕稿期間嚴禁任何人去打擾,包括我。不過……或許我應該為你冒個險,搞不好語彤會非常樂意為你打破禁令。”

“不!不!她會非常樂意打破我的頭,然后毫不猶豫的將我趕出去!”他眼裡閃著促狹的光芒。

筱帆看他倒落的將漂亮的海芋插滿水晶花瓶,一邊偷偷端詳他優雅而出眾的儀表。

“你的話開始讓我產生懷疑,讓你進來究竟是不是個明智之舉?”

他的笑意加深,用那雙能迷惑人的雙眸看著她。

“你不用擔心,如果你瞭解語彤就會明白,她對愈親密的朋友,愈能毫無顧忌流露出最『真實』的一面;我就是喜歡她那種直言不諱、坦率自然的個性。”

“是啊!”她隨口附和,一面費神地揣測他和語彤之間究竟是多“親密”的朋友。

“我和語彤是高中同學,我一直不知道她有你這個朋友。”

“我和語彤認識只有短短十天,但或許是心有靈犀吧,我覺得好像認識她有十年了。”絲絲溫柔自他英俊的臉龐流露出來。

“十年?你饒了我吧!”語彤闖了進來,兇巴巴的口氣破壞了原來的和諧氣氛。

“才十天我就快被你氣得差點上吊!要是認識你十年,我恐怕早就屍骨無存了!”

方語彤的無禮顯然一點也困擾不了他;向書祁綻出如沐春風的微笑,彷彿她的來臨同時為他帶來了春天。“雖然才短短三天不見,對我來說卻有如真的隔了三秋。我好想念你。”

他溫柔地凝視著她;雖然她看起來顯得有些憔悴,眼睛下面有淡淡黑眼圈,但在他眼中,她仍有著非凡的美麗。他一向欣賞能專注於工作中、懂得自食其力的女人,而不是只會妝扮自己,只想找個長期飯票那類的庸脂俗粉。

語彤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只有以更不友善的態度來掩飾自己的情緒。“你當然想念我!想念折磨我的樂趣!只可惜我現在在趕稿沒空奉陪,不送了。”

“語彤。”白筱帆一副快被她的無禮嚇昏的模樣。

“沒關係。”他竟然轉而安撫她。“你也瞭解語彤,她就是這種直來直往的作風,很特殊、很迷人,不是嗎?”

“是嗎?”筱帆匪夷所思地反問。驚訝於他可媲美聖人的風度,和異於常人的“特殊品味”。

“語彤,你忘了我們對這屋子的佈置已經達成共識了嗎?”他以高昂的語氣宣佈:“我的夥伴們馬上就到了。”

“夥伴?”語彤一時反應不過來。“你該不會為了整死我,組織了一支『特工隊』

吧?”

他笑意盎然的看著白筱帆。“我還忘了跟你提,語彤具有無人能及的高度幽默感,是不是?”

筱帆愕然得說不出話!

他再度將注意力轉口語彤身上。“我說的是『夢園』的工作夥伴,他們正載著能徹底改變這屋子所需要的花卉盆景,朝這裡開來。”

不給語彤反對的機會,他接著又說:“我知道你在趕稿,你可以安心地繼續工作,我會負起一切監督的責任,保證完成后讓你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語彤不想再作無謂的抗爭,只有認命地歎氣。“隨便你,反正即使我反對你也不會聽,隨你怎麼胡搞瞎搞。

但請你切記,絕對不要踏進我的書房半步!”

“遵命。”他像個小兵一般,唯命是從。

語彤無奈地轉身沖回書房。至少值得安慰的,她還保有最后這一個小小的城池。

但白筱帆再度粉碎她唯一的希望。在她還來不及將她摒除在門外之前跟了進來,而且始終以一種法官審視犯人的眼神盯著她。

她忍不住申吟:“筱帆……”

白筱帆先發制人地打斷她。“如果你不先滿足我的好奇心,我會在你耳邊吵得讓你連口飯也吃不下去。”

語彤作投降狀的丟下手中的筆,極為無奈的嘲諷道:“開庭吧,法官大人。”

“你真不夠意思,偷偷交了這麼一個英俊出色的男朋友,卻一點也沒透露,枉費我把你當成是無話不談的好友知己。”

“男朋友?”她像被火燒到尾巴似的,抗議地直跳腳。“筱帆,你饒了我吧!你眼睛是不是有毛病,你沒看見他包藏禍心、預直漂偽覇幔俊

“看到啦!他眼裡寫滿對你無盡的傾慕,更誇張的是,他竟然可以將你的冷漠無禮說成是坦率自然、幽默風趣。”白筱帆杏眼圓睜,懷疑地直搖頭。“你知道他怎麼讚美你嗎?像海芋般清新脫俗!你——清新脫俗?

炳!我真佩服他『豐富』的聯想力。”

語彤不具惡意的瞪了她一眼。“這就是你所謂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是唷,話說得可真夠直接的。”

“真所謂『情人眼裡山西施』,他竟然完全無視於我的存在!好像這世界上只剩下你一個女人似的。”筱帆的語氣酸溜溜的,她的女性自尊顯然受到小小的打擊。

“筱帆,你少在那邊什麼情人、男朋友的。向書祁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剋星,我恨不得離他愈遠愈好。”

“語彤,你不必再演戲了,不必因為秘密戀情被我揭穿而害羞。”筱帆眼裡略帶一絲促狹。“你早過了該談戀愛的年齡,是時候了,不然我都要開始懷疑你在生理方面是否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缺陷!”

語彤煩不勝煩地提高音量:“你不僅眼睛不行,連耳朵也有毛病嗎?聽著——我和向書祁是天生死對頭,絕不可能配成對!”

“為什麼?”筱帆一臉的不信。

語彤硬梆梆的說出癥結所在。“因為,他是我媽替我安排的『相親』對象。”

筱帆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所以他還沒踏上壘包,就已經被你三振出局了?”

“沒錯,所以你以后少把我和他牽扯在一塊。”

“語彤,你少傻了!”筱帆深不以為然地勸道:“像向書祁這樣優秀的男人,你打著燈欢紱]處找,何必為了跟你媽作對而放棄這種天賜的恩澤。”

筱帆誇張的形容再度換來一個白眼。“你把那種神經兮兮的男人說成『天賜的恩澤』?我可看不出來他有那點好。”

“那麼眼睛有毛病的人恐怕是你。”筱帆當她已無可救藥般的直搖頭。

語彤氣不過的嘟嚷:“既然他這麼好,你為什麼不乾脆去倒追他?”

“要不是我認識於立在先,已經心有所屬,或許我會試上一試。”

“反正你和於立的關係岌岌可危,不如改弦易轍朝他進攻。”語彤靈機一動,極力慫恿。

“才不,事實上我正打算告訴你,我決定結束流浪生活回家去,我要再試一次,重新經營我和於立之間的愛情。”筱帆漂亮的唇邊綻開一抹似真似假的微笑。

“如果真的挽回不了,而你也像自己所宣稱般的討厭他的話,或許我真的會聽從你的建議去倒追他哩。”

“如果真能這樣,我會將你當作是救苦救難的菩薩般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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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屋子裡裡外外巨大的變化,語彤心裡不得不承認,這些植物花卉確實徹底發揮了賞心悅目的功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向書祁仍像只付人厭的蒼蠅般,藉著它們大肆侵擾了她寧靜的生活。

無論她如何冷眼以對、嘲諷怒罵,或以趕稿之名讓他吃盡閉門羹,向書祁依舊風雨無阻。天天報到,並將這些花草照料得生氣勃勃。直到此刻,她終於趕完稿,再也不想將自己關在充滿壓迫感的書房裡。

她偷偷看著他替植物澆水,仔細地挑揀枯枝,專注的模樣使他散發出一種與平日完全不同的風采。她再一次悄悄對自己承認,向書祁確實有令人“著迷”的一面,只要撇除他特異獨行的思路和行為的話。

察覺他的眼光投向她,語彤飛快的將視線自他身上移開,偽裝出一副不耐煩到極點的模樣。

他毫不受影響的綻開明亮的笑臉。“語彤,你稿子終於趕完了?明天我開始教你如何照顧這些花卉。”

她趴在陽台邊,眺望著前方的公園綠地。“打開天窗說亮話,你這些舉動的背后到底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陰郑俊

“好吧。”他以清朗的嗓音宣佈:“因為我完全被你迷住了。”

語彤霍然轉身,看著他那張認真的臉,竟然開始結巴。“你別開玩笑——被我——迷住?”

他以柔情似水的眼神凝視著她。“愛情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東酉,不是嗎?我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就陷入情網;但你讓我情不自禁,就像具有磁力般深深吸引住了我。”

語彤一張臉紅得似火燒,但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憤怒。忍了半天,只勉強擠出一句話。“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他柔聲反駁,完全一副沉醉的戀愛中的模樣。“愛情憑的是感覺,你要認真傾聽自己心底真正的聲音。”

語彤心思混亂得只想大叫。“我的心告訴我,我希望你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他的沮喪相當短暫,明亮的笑容又現。“為什麼你一直強迫自己抗拒我?你不喜歡我的長相?”

語彤口是心非的。“你平凡的長相沒什麼值得一提的,而且我不是個以貌取人的人。

總而言之,你不是我欣賞的那種類型的男人。”

“你欣賞什麼樣的男人?”

她隨口胡扯:“高大、壯碩,像——藍波那種雄赳赳的男人。”

“你喜歡那種肌肉糾結、孔武有力、頭腦簡單、只會嘶吼的野蠻人?”他不以為然的輕挑眉峰。

語彤沒好氣的瞪著他。“總好過你吧?弱不禁風的模樣沒有一點安全感。”

“安全感並非取決於強大的肌肉,『智慧』才是更有力的依恃。”

“我討厭你的娘娘腔,還有死纏爛打。”

“我有嗎?”他發出不平之鳴。“除了烹任、女紅,我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才藝等著你去發掘。至於你所謂的死纏爛打嘛……咖果情不自禁的追求你也算有錯,我寧願錯到底。”

“你少肉麻當有趣!”她的臉似熟透的著茄,連忙尋找更有利的藉口。“我不喜歡你的職業。”

“你不覺得園藝是件最美的工作嗎?而且是項頗賺錢的事業。”說到他的寶貝花草,他的眼神自然流露出一種溫柔且耀眼的光芒。

“再怎麼說,蔚蒔花弄草總像是女人的玩藝兒。”

語彤不肯放棄這項攻擊他的有利武器。

向書祁直勾勾的看進她的眼底深處。“這些並不是真正的理由,對嗎?”

語彤迴避他灼人的眼光。“這些只是一小部分的理由,我可不想花上三天三夜的時間,—一將它們列舉出來。反正,你少花心思在我身上,沒用的。”

“語彤,你知道嗎?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百折不撓。”他充滿自信的笑容彷彿無堅不摧。“這些花能夠進駐這裡,不就是最佳明證?”

他話裡明顯的挑戰意味,重新燃起語彤強烈的戰鬥意志。“等著瞧吧,不出一個禮拜,你這些寶貝花草將會完全枯萎、凋謝,最后像堆垃圾般的被掃出我的屋子!”

對於她信誓旦旦的宣言,向書祁回應的只是一陣懷疑的朗笑聲。

“語彤,恭喜你。筱帆打電話告訴我,你的白馬王子終於出現了,是嗎?”程凱蒂綻開一臉關切和祝福的微笑。“筱帆不斷重複他有多英俊出眾、斯文有禮,更一再強調,他已經迷戀你到無法自拔的地步。我好奇死了,真想看看這個叫向書祁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語彤惡狠狠的白了筱帆一眼。“我不知道你幾時改行當起廣播員,而且盡散播一些不實的謠言!”她轉向凱蒂。“筱帆顯然相當欣賞那個男人,我可不。我正極力勸她放棄於立,去倒追向書祁,我會非常樂意替他們牽紅線。”

“少拿我當擋箭牌,明明是事實,卻非要嘴硬。”

白筱帆極其無辜的抗議。“有向書祁這種男朋友,別人羨慕都還來不及,你幹嘛要這樣遮遮掩掩的?又不是搞什麼見不得人的地下情!”

接收到語彤警告的眼神,筱帆愕然地閉上嘴巴;在看到凱蒂愀然變色的臉時,她恨不得咬掉自己多話的舌頭!

餐廳待者適時送上餐點,暫時緩和陷入沉滯的氣氛。

待待者走開,筱帆立刻道歉:“對不起,我不是……”程凱蒂以毫無芥蒂的笑容打斷她的話:“拜託,你們別裝出那麼凝重的臉色好不好?我們是什麼交情,什麼話不能攤開來說?你們當我是玻璃做的,隨便一句無心的玩笑話都能讓我心碎啊?”

“我最欣賞凱蒂的,就是她豁達的心胸。”白筱帆眉開眼笑地放下心中的大石。

語彤關切的看著凱蒂。“事情有進展嗎?”

她搖頭,眼裡淨是無奈。“他不能表現得太急進,否則在這個節骨眼上若讓他老婆知道我的存在,恐怕只會旁生枝節,對離婚的事情有害無益。喬治一再請求我,再多給他一點時間。”凱蒂幽幽歎了口氣。“說一句很沒志氣的話……我似乎愈來愈能接受,只能擁有部分的他的這個事實。”

方語彤不置可否。她相當懷疑凱蒂的委曲求全到最后真能如願以償嗎?她一點也不相信喬治﹒李,他刻意隱瞞自己已婚的事實,讓凱蒂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付出感情,直至無法自拔的地步!像他那種不老實的男人所做出的承諾和保證,她根本打心眼裡不相信。

但她命令自己閉上嘴巴,不要多話;那畢竟是凱蒂的人生,如果她願意相信,自己又何需去左右她?

筱帆握著刀叉的手停在半空中,傻愣愣的直往餐廳門口瞧,語彤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不明所以地問:“你在看什麼?”

筱帆放下刀又,緊張兮兮的看著凱蒂。“你和喬治的老婆打過照面嗎?”

凱蒂搖頭,她又接著說:“我剛看到他和一個女人走進來,瞧,就坐在門邊第二張桌子。”

凱蒂仔細端詳,點頭證實。“是他沒錯。”

語彤暗暗歎了口氣,有時候事情實在巧合得教人沮喪,看來她們想好好吃頓晚餐的希望注定泡湯了!

丙不其然,凱蒂的注意力自始至終都放在窺視喬治和那個女人上頭;她臉上自然流露出深切的落寞和掙扎,教人看了實在不忍。

“不是我多嘴,但我真的忍不篆…”白筱帆一副快被自己滿肚子的話給憋死的模樣。

“他們夫妻有說有笑、濃情蜜意的模樣,實在不太像一對婚姻瀕臨破碎的怨偶。”

語彤靜靜的接口:“或許那女人根本不是他老婆。”

凱蒂突然站起身,語彤趕緊拉住她。“凱蒂……”凱蒂堅決掙開她的手。“放心,我不會把事鬧開來的。”

她勉強邁著優雅的腳步朝喬治所坐的位置走去,利用這短短不到十秒的時間,重整她混亂不堪的情緒;所幸多年來從事公關工作的關係,使她能在極短的時間內隱藏住自己真正的情緒,而以笑臉迎人。

她掛上一臉無懈可擊的禮貌微笑,在他桌邊站定。

“晚安,喬治先生。”

他像撞鬼似的刷白了臉。“凱蒂……”

“真巧,我和朋友在這裡吃飯,遠遠看到是你,所以特地過來打個招呼。”她以安撫的眼神看著他,但喬治卻仍緊張得坐立難安。凱蒂以更親切的笑臉轉向正以懷疑眼神盯著她的漂亮女人。“你好,我們公司和喬治先生有生意上的往來。人家都說: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喬治先生年紀尚輕就擁有自己的事業,真可謂是青年才浚我想,這絕大部分都該歸功於李太太你吧!”

女人眼中的敵意不見了,她回給凱蒂以一個友善的微笑,寓意深長的看向喬治,唇邊帶著甜蜜的笑靨。“我將會非常樂意守在那個位置上,或許……很快吧!我正殷切企盼著喬治的求婚呢。”

女人的話宛如一陣狂風暴雨般無情的撕扯著凱蒂的心。她的臉色在瞬間變得無比蒼白和冷硬!所有的偽裝的平靜、笑容,猶如泡沫般消逝無蹤!所有懷抱著的美夢和憧憬,也被殘酷的打碎了……取而代之的是震驚、悲淒和憤怒!

這女人根本不是喬治的妻子,而是另一個渴望這個頭銜、渴望他的愛,顯然被愛所昏頭的傻女人!一個像她一樣傻的女人!

“什麼個性不合、同床異夢……該些都是騙人的吧?”

她顫抖的嗓音像風雨中被肆虐的樹葉。

喬治壓低聲音:“這裡是公共場合,有話以后再談……”“我再也不要聽你滿嘴的謊話!”凱蒂失控地抬起手,狠狠摑了他一記耳光。“我再也不聽!”

“天藹—喬治!她瘋了是不是?”除了他的女伴所發出的尖叫聲以外,整個餐廳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凱蒂……”語彤和筱帆急匆匆奔了過來。“怎麼回事?”

絲毫不在乎四周異樣的眼光,凱蒂發出粗嘎難聽的笑聲。“這女人根本不是什麼李太太,而是另一個被李喬治耍得團團轉的笨女人!她比我更可憐,甚至還不知道他已經結婚的事實!”

“你說什麼?!”女人像被炮彈打中般,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喬治,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他以殺人般的眼光瞪向凱蒂,彷彿錯的人是她。“當然不是真的!這女人瘋了!”

他的信口雌黃引爆了語彤對他所有的不滿和厭惡。

一抹精光閃現在她靈活的雙眸中,語彤出其不意地抓起水杯,像澆花般淋了他一頭……“該死!”

他粗聲詛咒,還來不及反應,筱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卻優雅無比的姿勢,纖指輕輕一撥,推翻了他桌前還冒著熱氣的濃湯……他只感到兩腿之間一陣灼熱,猛然跳起身,一張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咬牙斯吼:“搞什麼鬼!你們這三個瘋女人!”

“瞧我,真不『小心』!”筱帆惺惺作態的輕眨綿密的睫毛,裝出一臉無辜。

一片混亂中,餐廳經理手足無措的趨前,小心翼翼的避開三個女人,深怕自己成為下一個被攻擊的目標。

“發生了什麼事?”他冷汗涔涔的問道:“有需要我效勞的地方嗎?”

在其他客人好奇的注視和交頭接耳的議論聲中,李喬治只有將怒氣出在無辜的經理身上,好替自己找臺階下。“你們怎麼會有這麼沒水準的客人!”

一把推開餐廳經理,李喬治怒氣沖沖地轉身離去;他的夥伴則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尾隨在后。

白筱帆意猶未竟的開口:“我希望那碗濃湯能再倒得更准一點,那傢伙就再也沒『本事』可以玩弄其他女人了。”

程凱蒂破涕為笑。“我們是不是太瘋狂了?”

方語彤也跟著笑。“是很瘋狂,不過——實在是很過癮!”

“我從來沒做過這麼刺激的事耶!”白筱帆顯然對自己的行為充滿讚歎;原來偶爾脫離常軌、特異獨行,竟是這麼棒的一種滋味!

“你們知道嗎?真的很奇怪……”凱蒂眼裡不見悲傷,反倒溢滿一股重生的喜悅。

“剛剛那一巴掌,竟然就這樣打掉了我對他曾有過的愛和癡狂,就這麼簡單!

彷彿就像丟掉一塊生蛆的肉,或者一件過時的洋裝一樣,毫無留戀、毫不心疼!”

“恭喜!”語彤輕拍了拍她。

“是嗎?那麼或許我該回家痛毆於立一頓!”筱帆有些得意的聳聳肩。“現在呢?

若無其事的走回座,繼續吃我們的牛排大餐?”

語彤搖頭。“看了剛剛那混球醜陋的嘴臉,我食慾全沒了。”

凱蒂接口:“我現在只想好好大醉一常”筱帆以責難的眼神看著她。“剛剛才說自己想通了,幹嘛還借酒消愁?”

“不,我是想慶祝自己的重生。”凱蒂兩眼閃著企盼的光芒。

語彤實在不想掃她的興。“走,買酒、買菜到我家去大肆慶祝一番!”

臨走前,她還不忘朝始終以戒慎眼光盯著她們的經理微笑致意。“抱歉,打擾了!”

岸過帳,外加慷慨的小費,三個女人在眾目睽睽下,意氣風發地揚長而去。

******

方語彤無奈地看著兩個好朋友借酒裝瘋。兩個女人一會哭,一會笑;一會抱頭互訴愛情的矛盾和難捨,一會又勾肩搭背齊聲詛咒全天下男人死無全屍……她們所製造出來的髒亂和噪音,教語彤開始后悔自己的提議。

既無力阻止,她只有遠遠坐在一隅,靜靜吃她的小菜,任她們盡情宣洩心裡的苦悶和不平。

眼看著兩個好友為愛所受的折磨,她不禁慶幸起自己的了無牽掛,只除了……就像是故意要跟她作對似的,清脆的門鈴聲就在這個時候響起。語彤不用想也知道,站在門外的鐵定就是剛才躍進她腦海中的那個討人厭的身影;她已經能準確無誤地辨識出他按門鈴的特殊節奏。

語彤小心翼翼的拉上厚重的玻璃門,以期盡可能隔絕她們所發出的刺耳噪音。

“語彤!”他依舊露出每回見到她時那種令人著迷的燦爛笑容。

而她也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今天我絕對不會讓你進去,我有朋友在。”

他的笑容斂去了點。“男的朋友?”

“純粹女人的聚會。”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告訴他實話。“而且是聲討男人的聚會,如果你不怕自己變成箭靶,悉聽尊便。”

“她們應該不會介意你消失一會兒吧?”他充滿希冀的問:“語彤,你肯不肯陪我到中庭的花園散散步?”

拒絕他!她的理智這麼告訴自己,但她的心卻為自己找了一個相當愚蠢的借口。

“不是陪你,是我吃的太飽正想邉舆動。”

夜風徐徐,和他並肩散步,語彤的心境真可說是五味雜陳。對向書祁,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軟化,感覺到自己已經逐漸習慣於他的存在;但一想到……他是媽所中意、是媽想借此控制她、操縱她的工具,語彤又恨不得將他推得遠遠的。

“語彤。”他喚住她,輕輕握著她的手,一臉的凝重。“從今天起,大概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我都不能來看你了。”

為什麼?她強壓抑住已到舌尖的質問,故意裝得“興高采烈”。“真的?太棒了!

你是在告訴我,我終於可以閒散適意地享受一段沒人打擾的清靜時光,呼吸一點新鮮、自由的空氣?”

他溫柔的凝視著她,臉上寫滿難捨的離情。“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早點回來,但我無法確定。”

“一個星期實在太短,我希望你至少一年之內別在我眼前出現。”她口是心非,特意忽略心底那一股愈來愈沉重的失落感。

“你是個說謊成性的小女人。”他輕憐密意的口吻沒有一絲責備,只有嬌寵。

語彤反唇相譏:“而你是個聽不進實話的大頑固。”

他輕輕揉搓著她略顯冰涼的小手。“好好照顧那些花木,如果它們有什麼閃失,我會心疼的。”

她的失落感被急速點燃的怒火所取代!原來在他心目中,那些該死的花草竟比她重要!令他牽腸掛肚的不是她,而是那些一無是處、只會找人麻煩的植物花卉!

語彤用力抽回手,像只塊爆炸的皮球般暴跳如雷。

“我保證等你回來,連它們的屍骨都見不到!”

向書祁滿足的笑了,她明顯的嫉妒像一股暖流,溫暖了他的心田。

他顯然已悄悄攻佔她心靈的某一個角落;或許她不肯承認,甚至不自知,但他卻擁有能透視她靈魂深處的魔力。方語彤或許是自己的主人,卻未必及得上他瞭解她的程度。

“記得陽台上的花每天都要澆水,但千萬別澆太多,至於肥料,昨天才施過,暫時還不需要。”

他繼續叨念著,彷彿那些植物對他而言真的比她重要。他知道自己這是在火上加油,但他卻以無比期待的心情等著她爆發。他開始倒數計時,十、九、八、七……語彤並沒有讓他等太久,甚至還來不及數完,她已經威力十足地爆炸了——“你該死的要到哪裡!”

“我沒告訴你嗎?”他眼裡閃著惡作劇的光芒。“我大概真的忘了告訴你;因為我以為你根本不會在乎的,不是嗎?”

她想掐死他,更想掐死自己!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向書祁是一隻聰明、狡詐的老狐狸,是上天專門派來折磨她的剋星!每回對陣,她不是妥協、讓步,就是讓自己出盡洋相!

她真恨自己為什麼會沉不住氣的追問他的行蹤;他去哪裡根本不關她的事,不是嗎?

她應該為終於得以擺脫他的糾纏而欣喜若狂,而不是氣憤難當,不是嗎?但為什麼她卻偏偏背道而馳呢?

她瘋了!或者是快瘋了!向書祁既有本事輕易逼瘋一個聖人,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女人!

上天為什麼要給予她如此嚴酷的考驗?

“我當然不在乎。”她死鴨子嘴硬。“我只是隨口問問。”

他眼中閃動著了然的笑意。“我要去日本探望我爸爸,他長年旅居在東京,最近身體出了點小毛病,我必須趕過去替他處理一些事。”

“哦……”她假裝毫不感興趣的聳聳肩。

語彤不自在的垂眼迴避他那雙似乎可以看透她的瞳眸,一張粉臉不由自主的變紅、變熱。

一股釋懷的感覺像清涼的潮水,瞬間澆熄了她滿肚子的火氣。她不願去探究箇中的原因,更不想費神的去探討為什麼會因他的答案而鬆口氣?為什麼得知他不是和某個不知名的女人逍遙共游,竟會帶給她一種莫名的釋然?

她只慶幸在昏黃的燈光下,得以隱藏住她紅得似火燒的雙頰。

“語彤,答應我一件事。”向書祁輕輕扶著她纖細的雙肩,以深情款款的眼神凝視著她,以能融化霜雪的嗓音輕柔低訴:“好好照顧自己,在我的心目中,你比那些寶貝的花草植物更要珍貴千萬倍!”

迷失在他那比天上繁星更為燦爛的瞳眸中,浸沒在他那比月光更為柔和的神情下,語彤首次像個木頭人似的無法反應。

她就像被魔術棒定住一般,只能無助的任自己沉迷於他所製造出來的神奇魔法中。

******

他離開的第一天,語彤決心要讓那些花兒枯死。

第二天,她勉強澆了點水,決定暫緩它們的死刑。

第三天,她不但按時澆水,還謹慎聽從他的吩咐,絕不過量。

到了今天,她竟然已經開始學會享受蒔花弄草的樂趣;她不但澆了水,還學著他的樣子替它們翻松泥土,細心的拔除雜草枯枝。

“你比那些花草更要珍貴千萬倍。”

語彤就像中了蠱惑似的,那句“咒語”不斷在她耳邊迴響。她真的開始要相信,向書祁或許真的具有不為人知的神奇法力,否則,他怎麼可能影響她至此呢?

門鎖轉動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語彤的心直往下沉——擁有這房子鑰匙的人除了她自己以外,還有母親。

這是想搬出來獨居所要付出的代價之——好讓媽能隨時侵擾她的生活、掌控她的一切。看來除非她自這地球上消失,否則永遠休想擺脫母親的掌握。

她看著母親推門而入;她依舊是那麼容光煥發、明艷照人。“嗨,媽。”

朱婉婷環眼四顧,深深吸進一口幽香的桂花香。“你這裡總算像人住的地方了,花似乎比我上回看到的更多了點?書祁實在是個有心人,我的眼光絕對不會錯的,不是嗎?”

“不藉著這些花當借口,他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糾纏我。”母親的話打破了向書祁在她身上下的魔咒,語彤又重新找到力量來鞏固對抗他的決心。

“我們公司新近代理日本一套剛研發成功的保養化妝品,這半個多月來,我這個銷售部經理只得像只陀螺似的,忙著到全省镑百貨店、專櫃,巡視推廣和銷售的成績。”

她坐進寬大的沙發裡,優雅的蹺起修長的雙腿。

“我這麼久沒到你這裡『看看』,你該沒有闖出什麼無法收拾的禍吧?你實在是個教媽不放心的女兒。”

一如以往,母親總有辦法在見面的三分鐘之內刺傷她,逼出她充滿叛逆的性格。

“我真希望你的工作能更忙一點,或許這樣我就可以有比較充裕的時間好為非作歹。”她以一貫嘲諷的態度來掩飾自己受傷的感情。

朱婉婷精心描畫的眉毛這下全扭曲變形了。“你的無禮實在教人吃不消,我要不是你媽,根本不會冒險靠近你一步。”

“那你又何必陷向書祁於萬劫不復之境!硬要將他推入我的魔掌之中!”語彤極盡嘲諷之能事。

朱婉婷忍住氣,關切地詢問:“你和書祁究竟發展到什麼樣的地步了?”

向書祁的一切如影隨形的緊跟著她,此刻這個事實就像一根刺,刺得她心煩意亂,焦躁不安。“我相信再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下定決心的謿⑺??退惚魂P進牢裡,也比面對他來得好!”

“你真教人受不了!”朱婉婷撫著頭,一副快被她氣昏的模樣。“你爸爸究竟遺傳了什麼可怕的基因在你身上……你根本一點也不像是我的女兒!”

“我知道。”她悻悻然的回嘴:“如果母女關係能像婚姻關係般的說離就離,我相信你會毫不猶豫的跟我脫離母女關係的。”

“你跟方昱文一樣可惡!”朱婉婷像只被刺破的氣球般,發出尖銳的吼聲。“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有多可惡!

婚都離了,難道還不能讓我清靜的過日子?!他竟然讓曾瓊雅那不要臉的女人寫生日卡給我!老天!我的生日足足還有一個月,她急什麼?急著來向我示威,急著在字裡行間透露她跟你爸爸有多親密!什麼『永遠關心你的朋友——昱文和瓊雅』,看了真叫我想吐!好像他們已經身心共為一體,而我只是一個不相干的外人!”

靜待母親發洩完后,語彤才以實事求是的口吻說道。

“媽,或許早晚會有那麼一天的。”

“你爸爸有跟你提過……她想再婚的事嗎?”

她搖頭。“但我知道瓊雅阿姨對他很好,他早晚會感動的。你也知道,爸的心比什麼都軟。”

“你爸那個人是個標準的書獃子!除了學術研究,什麼事都比別人慢上好幾拍,而曾瓊雅那女人太精明、太工於心計,你爸會被她騙得團團轉!”

語彤為之失笑。“你以為爸幾歲?瓊雅阿姨她繼承了一大筆遺產,她看上的當然不會是爸的錢,而除了錢,爸又有什麼可損失的?”她微頓,以研判的眼光搜尋著母親那憤恨難當的臉。“媽,為什麼每次一提到爸和瓊雅阿姨,你就一副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

要不是我太瞭解事實;知道執意離婚的人是你,我真要以為你才是那個被嫌棄。被強迫離開而滿懷心碎和怨恨的婚姻受害者。”

朱婉婷瞪了女兒一眼。“你懂什麼?我們大人的事沒有你插嘴的餘地,你為什麼不管好自己,少教我操點心。像書祁條件這麼好的男孩你這輩子絕碰不到第二個。

說實話,他肯這麼殷勤的追求你已經夠教我匪夷所思了!

你要是還有一丁點理智,就不要再端什麼架子,擺盡臭臉對待人家。你跟他要真有結果,那是我們高攀了人家。”

這是母親一貫的伎倆——只要是她不喜歡的話題,她會立刻改守為攻,以身為母親的威嚴毫不猶豫將塗滿毒藥的利劍直刺向她的心窩,不管她的心會不會痛,會不會因毒發而死去!

“你這麼說,我更應該繼續端著那令人作惡的臭架子才對啊!我怎麼忍心讓那麼優秀的男人毀在我的魔掌中?那不是教我這醜陋的靈魂又多了一條罪名嗎?”除了嘲諷以對,她不知道還能以何種方式宣洩她受傷的感情。

“你這冥頑不靈的孩子,真要氣死我了!”朱婉婷氣得直跺腳。

“抱歉,媽。冥頑不靈只是我諸多缺點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條。”

“你——”語彤那毫不在乎的模樣更教她怒火高漲。

“你盡量氣我嘛,等你成功的氣死我那天,你就自由了!”

朱婉婷氣鼓鼓地轉身離去。

方語彤真的相信,她媽會為了阻止她得到自由而使自己長命百歲的。她沮喪地跌坐在柔軟的沙發中,覺得頭痛得像有千萬根針在刺,喉嚨乾澀得猶如一口枯了的井,她覺得全身都不對勁到了極點……更教人難受的是……她空虛的心靈彷彿正被上億只蟲蟻無情的啃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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