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盟约,也是最后一个盟约。
安玮亚坐在桌前瞪着自己的双手,忆起好些年前的短暂恋情。
握着他的手掌的感觉仍在。他带着笑意的嗓音犹在耳畔,时间却早已无情地往后运转了五年。
与风间翼互相坦承心意之后,她谈了生平第一场恋爱——漫步于校园湖畔、骑脚踏车于红砖道间、谈情说爱于他的小窝之中,很平凡也很踏实。
这段属于她二十一岁甜蜜与快乐的恋情仅仅维持了两个月!
犹记那日她与往常一般抄着书到他的房间,迎接她的不是他欢呼的拥抱,不是他带着深情的歌声,而是一屋的寂静与一张置于电灯开关上的留言。
风间翼并非演了一出负心远走的剧码,在那张以英文书写的留言上,他简短但清楚的说明了由于母亲车祸必须速回日本,却因没有她家中的电话,无法与她联络。留言上并仔细地写了他在日本的电话与地址,字里行间仍不忘交代她要拨电话给他。
始料未及的是世事多变。
她数次拨电话至日本,都被一名女人挂断,打多了,心也有些寒了。一个星期不打、两个星期不打、一个月不打……终于,她没有勇气再去拨那个电话号码。倔强的她,更无法相信他寡情到连一封信都没有寄过来。不知道她家中的住址,总知道学校的吧!
一个学期就这样愁云惨雾过了,事实的真相让她不得不强迫自己相信——承诺是可以随便说说的、誓言是可以轻易改变的。
她只是风间翼一场短暂的异国恋情。
五年过了,在男女感情上她却不曾付出太过。少有比他更令人心动的人?算是吧!哀莫大于心死?也许吧!安玮亚淡淡地笑了笑,支起一肘顶着下颌,侧过头看着玻璃外自己似有若无的白色倒影——略带英气而微蹙的眉、明亮却带着愁意的眼眸、俏皮但挤成一团的鼻子及下垂不快乐的唇线。看得出窗中的那个女人现在很不耐烦,烦呆了!
五年可以有什么改变?
成熟?世故?圆滑?她望着自己依旧长及下巴的发式,望着自己俐落的白色裤装,有些清楚自己现在的改变,但有些不解这样的自己。
毕业后,离开了居住了二十来年的南部,只身来到台北。为鼓励自己躲开害怕人群的阴影,她一头栽入了传播的世界,善用她在公关方面锻炼出的灵活能力。没有太多的荆棘摆在她人生的道路上,开朗的个性让她在同性、异性间都有不错的评价。
二十六、七岁的女子,当上闻名全台的“全影娱乐”宣传部副主任,她工作愉快、薪水优沃,又不必抛头露面,对她而言世界应该是美好的。
那她何必在八月的艳阳天,坐在办公室望着窗外回想前尘往事呢?
懊死的人!
安玮亚诅咒出声,目光从窗外移回桌上的企划案及一叠照片——风间翼的照片。
谁会想到一个哈佛大学毕业的人,会在母亲过世后弃医接管家族的经纪公司,两年后成为名制作人,继之走上舞台,成为红遍日本、东南亚的情歌代言人。
在日本演艺界,风间翼被定位为“超龄”偶像,但是他红了,而且红得一塌糊涂。
当然,那不关她的事。
让她生气的是,他干嘛在红得天翻地覆之际,宣布即将来台发展?
安玮亚瞪着风间翼或坐或站,带着迷人笑容、风度翩翩的照片,有股想大叫的冲动。顺了顺头发,她的眉峰不禁蹙起。
巧合的是,当风间翼制作的第一张唱片大获好评是,正是她进入“全影”的第一年。她记得当自己在报上看见风间翼——那个她以为永远不会出现在眼前的人,足足魂不守舍过了一整天。心中想怎么会发生这种离谱的事。
安玮亚支着头,觉得大脑快要爆裂了。她开始痛骂自己干嘛没事去学日文?干嘛没事把上个月那个日本明星的行程、宣传排得那么成功?干嘛平日表现出一副冷静不动心的模样……所以今天中午开会时,主任才毫不迟疑地把这一个女性为之疯狂的风间翼的来访事宜交给她。
“哇!”她跳起来大叫出声,赌气地拿起报纸盖住他所有的照片,推开门走出办公室,跨向那一向能解除她忧郁情绪的地方——员工休息室。
她拖着步伐,无精打采地向同事们挥挥手,乌云罩顶地晃进了休息室。
咦!竟然有人跟她一样,在下午三点出来觅食,而且显然对冰箱内的食物万分不满。
“搞什么鬼!”声音清清楚楚地带着火气,冰箱前鹅黄色的套状娇小背影的主人,正十分不客气地对着冰箱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羞耻啊!这么大的容量竟然只有小袋过期的吐司。上梁不正下梁歪,老板无耻,连公司的冰箱都不知道该尽自己应有的义务。名字叫什么‘白奇’嘛!什么白色的奇迹,那人是个白色的混球,你是个无用的白痴冰箱。”语毕,蛮横地甩上了冰箱的门。
安玮亚张大嘴望着这个鹅黄色的背影。吐呸!耙情这位姑娘吃了十吨炸药,而且喂她炸药的还是她们“全影娱乐”那位俊美得几乎无可挑剔的总裁——白奇!莫非……
“啊!”冰箱前的娇小背影转过了身,被身后的安玮亚吓了一大跳。她的手拍着胸口,余悸犹存地倚着方才痛骂的冰箱。精致的眉眼加上蓬勃的生气,让她不只是个美女,而且美得生动、令人注目。
丙然是她!安玮亚望着这一个月来在“全影娱乐”中鼎鼎有名的谢绮。传说只要这位美女出现之处,他们全影的总裁白奇先生就会随后而至;传说只要哪位男士多看这位美女一眼,白奇先生就会用足以冻结台湾高温的眼神帮那位男士降温;传说……传说太多了!“你是谢绮。”
“对!”谢绮完全不讶异自己被认出,这都拜可恶的白奇所赐,她没好气地望着吓出她一手臂鸡皮疙瘩的女子——乌黑的中长发、瓜子脸及一双晶亮的眸子,是个知性与感性兼具的美女。恩,有些眼熟,好象是宣传部的人吧!
“你不是在三楼的‘维奇公关’吗?”安玮亚开口询问。“维奇公关”是“全影娱乐”的一个分支部门,同样位于这栋白色办公大楼之中。
“我肚子饿,高人指点四楼宣传部的休息室会有食物。”说话坦白的谢绮张着大眼不满地回头看了眼冰箱。“骗子。”
“吃不吃水蜜桃?”安玮亚朝谢绮笑了笑,走到木制橱柜旁拉开抽屉。
“吃!”谢绮眼睛突然发亮地蹦跳到她身旁,兴奋地凑过头去,“原来食物在这里啊!哇哇……有杏仁果、巧克力派、果汁豆干……好多食物……”她寻宝般看着抽屉中的储藏。
“喏,拿去吧!已经洗干净了。”
谢绮接过水蜜桃,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品尝着入口的沁甜,感动而满足地闭上眼,表情十足卡通地仰天长叹,“啊!”
安玮亚自己也咬了口水蜜桃,她吃惊地看着谢绮手中的水果在数秒间从有到无。“你饿了几天几夜?”
“不瞒恩人,我中午没吃。”很谄媚的口气,很可怜的眼神。
“败给你了!还有两颗请尽情享用。”不拘小节的安玮亚,干脆拉着谢绮在休息的餐桌前坐了下来。
“恩同再造,感激不尽。”谢绮找出说话的空隙,“请问恩人的名字?”
“安玮亚。”她简单俐落地回答,同时递过一杯水给她。
“你是宣传部副主任。”谢绮吞下了最后一口食物,她的脑子开始正常运作了。“上个月那个西川丰的活动就是你策划的,没错吧!我那时担任他的翻译还有记者会的主持人,你记得吗?对了!对了!听说下个星期风间翼要来,对不对?”最后一个问句是崇拜的口吻。
“对。”不想碰这个话题,却还是被人提起,安玮亚只好装作不在意地想打混过。
“他实在是个奇葩!没想到一个哈佛毕业的牙医会投身音乐市场,而且还做得有声有色。我从来不知道东方人能把蓝调与爵士乐表现得那么好,可是风间翼做到了。他那种打动人灵魂深处的唱腔,真棒!”
“是啊,了不起。”安玮亚喝口水,满脸无奈,心想自己干么没事到休息室来。
“我最喜欢听他去年发行的那张《夜之精灵》,”谢绮意犹未尽地说着,“他的中低音感性极了,每次放那张CD我就会觉得自己沉没在他的世界中。”
没错!所以我会一再自虐地在家中反覆听CD,想像他还在我身边,深情款款地拿着把吉他对我唱歌,像个失恋的傻瓜一样。突然的心痛让安玮亚站起了身,她风马牛不相及地转移话题,“肚子还会饿吗?”
“会。”谢绮很老实地点头如捣蒜,笑得很开心,有了食物就忘了刚才开始的话题。
“公关部这么忙吗?你竟然没空吃饭?”安玮亚扯开了杏仁果的包装,径自拿了些收入口中,“吃啊!”
“唔。因为……因为……对了,是因为天气太好了,所以忘了吃饭。”谢绮心虚地低下头,她从来就不懂如何说谎。她总不能说出她是为了躲白奇,才窝在办公室里没出去吃饭吧!
“老天,有没有人说你是稀世珍宝。”安玮亚快憋不住笑了,眼眸中充满着难以置信,不好的情绪一扫而空。
“稀世珍宝是不敢当啦!”谢绮虽被人夸奖得莫名其妙,还是谦虚了一下。
“呜……我忍不住了!哇哈哈……”安玮亚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她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哈哈哈……我说你是稀世珍宝的意思……是说现在已经很少人说谎说得这么烂了!炳哈!”
“诚实是种美德。”谢绮无力地反驳着,对于说谎话被捉到只吐吐舌头。没办法,谁叫她技不如人。
拭了眼角笑出的泪水,安玮亚大力地拍着谢绮的背,“老天,我还以为你一定有那种娇滴滴的恶心个性,才能把我们总裁白奇绑得死死的。”
“拜托!什么我把他绑得死死的,是他骚扰我,我是受害者耶!”谢绮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口中抗议着,然而神情却是没有太多的不高兴。安玮亚起码是光明正大地把想法说出来,而不像那些带着酸气往背后议论的三姑六婆不怀好意。她挺欣赏这个安玮亚的!
“我现在相信了。你谎话说得那么差劲,不可能编出高段的谎言。”安玮亚眉开眼笑地拍了下谢绮的背,此时的心情是畅快的。
“唉!这算是褒还是贬?!”谢绮拉了拉发辫末梢,自然地又接话:“这个世界真奇怪,为什么大多数人都以为我是那种爱撒娇的艳姬,缠功一流。就像那个每次都喜欢黏在风间翼身旁的——远藤爱一样。”
这位小姐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谢绮所提的远藤爱——娇艳的五官、均匀的比例、丰满的上围,加上性感的红唇,被喻为日本的“玛丽莲梦露”不只一次的公开表示对风间翼有意思。
安玮亚苦笑地低头看了下自己称不上“雄壮威武”、“波涛汹涌”的前胸,瘪了瘪嘴。她在烦闷什么啊?风间翼就算跟一头乳牛在一起,也不关她的事。
奇怪?怎么才想到乳牛,鼻子就闻到了阵阵的女乃油香味。莫非她的胡思乱想症已臻至嗅觉妄想的境界?安玮亚四处闻着,“你有没有闻到……”
“女乃油局白菜!”谢绮揉了下鼻子,跳了起来。
“没错,原来你还没饿到嗅觉失常吗?”嘲弄的男声从休息室门口传来。
谢绮一听到来人的声音,火速地拉下脸,那个阴魂不散的人又出现了。
“白先生。”安玮亚礼貌地朝他们俊美无铸的总裁白奇点了下头,此时的她不难发现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他们外表冷漠的总裁,此时肯定有很多话想吐露——只对谢绮一人。
“恩,你没事可以先出去了。”白奇淡然地朝她说道,下的逐客令不容拒绝。
“那我先走了,你和安玮亚好好谈。”谢绮嘿嘿地笑了两声,鬼鬼祟祟地想溜出门口,逃离现场。
“再见!再见!”安玮亚抢先一步在谢绮面前滑垒出去。夏风吹过身上,也没她伟大的总裁投射过来的冷冽目光冰寒。“两位慢聊。”
识时务的她关上门的那一刻,只听到谢绮挫败的吼声。“讨厌鬼!放开……”
接下来的就是一串被堵住口无法分辨的含糊呢喃了。
人满山满谷,切占据了所有的空间。
安玮亚困身在九华饭店记者会场旁小小的一隅,动弹不得。
自从风间翼要来台湾的消息公布后,她已经连续数天一打开报纸就被他的报导淹没,打开电视也被他的影像惊吓到。虽然有些不甘愿,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混得好极了。
日夜煎熬了十几天,好睡好吃的她掉了两公斤,多了两个黑眼圈,总算敲定了所有行程。所幸,这次工作令人安慰的是——宣传部的工作对内不对外,她只要摆平一切媒体邀约、把所有行程敲定,就可以拍拍把工作丢给公关部了。而且这回记者会的地点位于他们白奇总裁投资的九华饭店内,让她的工作量减轻了不少。只是,这些天的大型公关发表会,她仍是逃不掉,必须到场防止任何意外发生,谁要她的名片上职位栏印的是“副主任”。
主任动口、副主任动口又动手是宣传部的规定。所以尽避前三天晚上他就想好了生病的理由——下痢、生理痛、急性肠胃炎、突发性痔疮不良于行——却还是在主任郑兴国一通电话之下乖乖地来:否则她办完这个活动后的七天休假就泡汤了。
对于自己目前连翻个身都没有足够空间的情形,安玮亚满意地傻笑个不停。太好了!太好了!这么多人,她可以放心地淹没在人墙之中。
般不好人家压根儿不记得你了,你瞎操个什么心。安玮亚心中一股微小的声音传入大脑之中。哼!她不高兴地斥回方才的想法,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眼前几乎要将她淹没的人群。她退后两步,看着一群窜动的头颅,暗自庆幸这些眼睛注视的人不是她。
知道风间翼那家伙目前如日中天,也知道他在台湾的知名度极高,但还是没想见到场的记者会超过了预期的人数,连预备的椅子都不够应付。瞧瞧场内那些记者个个抢独家的姿态及女记者们比夏日太阳更热情的目光,还有饭店外挤成一团严重妨碍台北交通的歌迷们,风间翼的人气还真是旺!
来就来嘛!谁怕谁啊!安玮亚仍努力使自己隐身在墙角,巴不得变成墙上淡青的壁纸。当然,以她现在有些缺氧的青白脸色,应该可以成功地化身为一只壁虎。
一会儿,灯光暗了下来,人早也静了下来。
饼于兴奋的女记者们尖叫了起来:“风间翼!”
什么态度吗?记者应保持客观态度、心无杂念地为民众报导新闻,没事像个歌迷一样扯着嗓门叫,像什么话一点敬业精神都没有。一股难解的感受飘上安玮亚的心间,她将双手放入口袋中,不想让自己因紧张而频频出汗的掌心在外颤抖。
“让我们欢迎风间翼。”谢绮的声音伴随着灯光及更加轰轰烈烈的尖叫声出现。
随着人群波动,窝在墙角的安玮亚紧紧地以手为吸盘攀附住,十分努力地不让自己的身子向前移动。然而她的颈子却一点也不合作地背叛她的理智,硬是拉长了数公分,自行调整最佳视野角度,望向闪光灯聚集的焦点。
风间翼。
妈啊!她张口结舌地看着温柔微笑的他——在眉眼间多了成熟的儒雅,开朗而真诚,呈现的是属于他个人的自然迷人风采。他怎么可以如此该死地好看!上天从来就优厚他,以前到现在都一样。
风间翼站在舞台中央,望着过分拥挤的群众,他微微地俯身向前凑近麦克风,露出一口美好的白牙,毫无日文腔调的英文流利地说出:“晚安,台湾的朋友们。”
“啊!”尖叫声此起彼落,会场内的气氛炽烈。
安玮亚翻了个白眼,也想开口尖叫——拜托她旁边那位需要使用“克异香”的女记者,不要因兴奋把胳肢窝抬得那么高。
引起尖叫的罪魁祸首风间翼,面对他开口后所引起的骚动,只是回应了更灿烂的笑容,令在场女性同胞也跟着痴笑。没有再开口说话的风间翼,朝谢绮点了点头,在镁光灯的闪动中坐了下来,用他炯炯有神的眼眸环视着前方。
“风间先生这两天因为感冒喉咙不大舒服,所以今天不发表什么谈话,他对此感到十分抱歉,但他仍乐意回答各位所提出的问题。”谢绮落落大方地接过麦克风,“大家可以用英、日语向风间先生直接发问,或者以中文发问,我会为他翻译。请大家把握这二十分钟的时间。”
般什么鬼!那家伙一口溜得很的国语,不至于在五年前得了失忆症忘光了吧!安玮亚忆起当年风间翼挺标准的发音,晶莹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目光不无多疑地徘徊在那张笑容可掬的俊脸之上。
“请问风间先生会不会说中文?日本报导你是中日混血儿,请问你的母亲是出生在台湾的中国人吗?”一名《娱乐日报》的记者,抢得发言权后以英文提问。
帅气自然地拨了下头发,风间翼用英文回答,“我是中日混血儿没错。我的母亲出生在美国,而不是台湾。至于说中国话这件事,我只能向大家说抱歉了,因为母亲生我时忘了直接遗传给我,我会在日后努力地学习以便和大家进一步沟通。”
说谎!骗子!安玮亚咬着唇,怕泄露出内情引起侧目。他会说中文,而且说得非常好,干么一副外行人的样子。想骗谁啊?
“请问风间先生这次在台湾停留多久?”娇小的女记者从座位上起身,用中文向谢绮发问,眼光却老是瞄到风间翼的脸上。
“七、八月是我休假的日子,所以我在台湾原则上停留一个星期。”风间翼和谢绮短暂交谈后,回答了女记者的问题。
“风间先生以前来过台湾吗?对台湾的印象如何?”另一个疑问又起。风间翼快速地抿了下嘴,心有所思地以手模过自己的下巴,声音低沉了些。“是的,我曾经在五年前来过台湾,台湾人……很亲切。”
是啊!亲切到和你谈恋爱,又不会在失恋后去日本烦你,当然亲切了。安玮亚咽下几乎快涌上喉间的苦水,有些气愤自己情绪无法控制。悄悄地后退一步,想偷偷离开,起码走到一个看不见他的地方。只是迈出的步伐很艰苦,因为挤,也因为心中挣扎。
“风间事务所是日本最大的影艺事务所,你身兼社长本身又是个歌手,请问你是如何分配时间的?你有打算在台湾发掘一些明星到‘风间’去吗?”
“我很少接影剧通告,而做音乐之外的时间就是处理公事了。”风间翼轻描淡写,不说自己一天只睡两、三个钟头。“至于发掘明星,风间事务所有专人处理。据我了解,目前尚未有到台湾发掘明星的打算。”
“风间先生认为台湾的女孩子和日本的女孩子有何不同?”无聊的问题千篇一律,永不改变。
风间翼沉默了一会儿,双手交握地靠着桌面,仿佛要宣布大事般,令记者感到好奇。察觉到自己的恍惚,他浅浅地笑了笑,云淡风清地回答:“各有特色。”
客套的应酬话让不少记者不满,终于明白为何看似平易近人的风间翼会被日本媒体封为“沉默之男”。他的确友善、好相处,可是心里的个人感受只字不提,给媒体的答案永远是不痛不痒的。
“日本方面报导你与远藤爱交往的事是真的吗?”记者再接再厉地发问。
“她很好,但不是我理想中的女子。”他依旧不愠不火地避开问题。
风间翼的话让安玮亚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回头再看他一眼。身在娱乐圈让他的戒心变重了,他的谈话让她觉得好陌生,外在的真诚表情,完全让人看不到他的内心。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安玮亚咬了下唇,以前是以前。
“你躲在这儿做什么?”微胖的宣传部主任郑兴国在会场门口扯开了嗓门,看着垂头丧气的得力助手。
“老大。”安玮亚有气无力地挥了下手算是打招呼。她现在只想好好抱着一堆枕头大睡,或者大哭一场。
“怎么了,你被人抛弃了?脸臭得像酱菜。”郑兴国打量着她。
“是啊!”扮笑脸打混是她的老招。安玮亚心底突地一震,止住了脸上的笑,自己和他何时都已经戴上面具。“我是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开心些,明天起你就开始放一星期的长假了。”
“我很开心啊!”她以食指指着嘴角上扬,以资证明。说话的同时却觉得失落,什么时候她已经成了表里不一的人了。何时开始的呢?人前快快乐乐的她,似乎已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任何悲伤的情绪了。
“这次风间翼的记者会人真是多。”郑兴国探头望着室内。
“是啊!”她以脚尖拍着地有些不耐烦,附和地应允了声。她想独处。“老大,如果没事我想先回去休息。记者会快结束了,应该不会有状况发生了吧!”
“恩。”郑兴国奇怪地盯着她,“你是不是有职业倦怠症了?你从来没说过要提前离去的话,一向都是全程参与到最后的。”
“呵呵呵!”安玮亚尴尬地和郑兴国大眼瞪小眼,干笑道:“其实……这个……事实……就是……我肚子饿了,正要找个理由偷溜去吃东西。没想到还是被我们精明能干的老大识破了。”她的食量大全部门都知道,以此为籍口总不会被怀疑了吧!
“你哦!”郑兴国对这名他向来莫可奈何的大将摇了摇头。“怎么不多待一会儿,等一下有个小型餐会,介绍相关工作人员让风间翼认识,菜色保证让人垂涎。”
“什么?怎么没人告诉我这件事。”她惊吓过度地大叫出声。幸好她本来就打算偷偷溜走,否则到时候被拉去餐会,那她今天的躲藏计划岂不功亏一篑。
“昨天就跟你说了,那时你的脸有点痴呆,没想到你真的一句话都没听进人。”他敲了敲她的脑袋。这个迷糊虫!“记者会好象要结束了,你再等几分钟就可以坐享海陆大餐了。”
开玩笑!此时不溜,更待何时。“我喜欢清粥小菜。拜!”
逃难似地乘着电梯抵达门口,安玮亚慌慌张张地跑出九华饭店的门口,险些撞倒制服笔挺的门童。
“对不起。”她急促地向门童道了歉,慌乱地走到记程车排班处跳上第一部车,“麻烦到……”
“等等我!安玮亚,等我。”另一个飞驰的人影朝记程车冲过来。
是谢绮!安玮亚张大了眼,看见她踩着高跟鞋以令人心惊的速度奔来。
谢绮倏地拉开车门,钻了进来,给了她一个笑容后,随即向司机开口,“请一直往前开,离这间饭店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