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逐渐西斜,石板路上反映着金光闪闪,和桥下潋滟的河水互相辉映,刚泡完冷泉的玉草头发还有点湿,松松地绾了个髻在颈间,一向女圭女圭似的她,难得有了一点点妩媚的女人味,和高大俊美的樊穹宇并肩走在石板路上。
“你小时候是不是常来这边泡澡?”玉草昂着小脸问。
樊穹宇轻轻扬起嘴角,“是呀,几乎每天呢,崎城最珍贵的宝藏便是有一大堆冷泉、温泉,我们几个邻近的小孩子常常一起从第一个泉水,一直泡到第七个泉水,我们称这个叫做『外巡汤』。”
“一次泡七个?”玉草不禁咋舌,“不会晕倒吗?”
“所以这也算是一种体力的比赛。”
“你该不会也要我一次泡七个泉水吧?”玉草细细的柳叶眉蹙得死紧,她很担心。
樊穹宇不禁失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做这种事?只是既然已泡过一个冷泉,不再泡泡这里最著名的温泉『柳汤』,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说着说着,他们漫步到了比较偏僻的山脚下,随着天色渐渐昏暗,柳汤前的门口还挂着一盏随风摇曳的灯火,一株株柳树环绕池边,名副其实。
“一样,待会儿见,可别泡过头喔!”樊穹宇叮咛道,接着两人又分别进入有高大竹篱分隔的男池和女池。
这算是在跟我谈情说爱吗?玉草丈二金刚模不着头绪,若说是,未免太没情趣了,门前一抛,说去洗个澡待会儿见?若说不是,只是带她游览崎城,那一直牵着她的手又是什么用意呢?穹宇对待苏苏姑娘也是这样吗?
玉草一边烦恼,一边环顾四周可以放竹篮子的地方,却见到身旁的女子。
“阳婷!”玉草惊喜地指着她,高兴得双手握住她的手,不断上下摇晃,跳呀跳的。
“真的好巧。”阳婷的脸色有些僵硬。
“妳不是说要回去了……”玉草话还没说完,手却意外被阳婷用力反手一扣,顿时,一把匕首已抵在她的后颈。
“啊──”玉草忍不住惊喘一声。
“不许出声,跟着我慢慢移动。”阳婷贴着她的耳边轻声道。
怎么回事?感受到颈后那冰冷的尖端,阳婷是认真的在威胁她,玉草脑海轰然作响,阳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她不明白,可是那股杀意是真真切切的,她可以感受得出来上近出乎意料的情势令她毛骨悚然。
寒毛一根根竖立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陷身在一场恶梦里,是这么不真实,却又这么恐怖!她惊惧地直视前方完全没感受到任何异样的女子们,大家月兑衣的月兑衣、下水的下水,温泉白蒙蒙的蒸气氤氲眼前。
玉草缓缓地跟着身后的阳婷一步步后退,每一步都极其艰难,她几乎是被阳婷硬押着后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会死吗?漫天袭来的恐惧让她快要崩渍,喉咙干干涩涩地发不出声,连口水也咽不下去。
往后步伐一个踉跄,玉草差点摔倒,却被阳婷用膝盖抵住,“不要耍花样!”阳婷沉声警告。
匕首的尖端毫不留情地刺入了玉草的肌肤,那个感觉不是痛,而是透骨的湿湿黏黏的冰凉,冷汗顺着玉草的额发滴落,全身紧绷到再多一分压力就会应声碎裂。
她们终于来到门外,阳婷把玉草搂在臂弯中,好像她们是情感很好的姊妹淘一般,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地把她架到柳树丛里,躲在柳汤门口的墙角。
时间一点一滴的消逝,玉草只听到自己紊乱急促的心跳声,显得异常的巨大空洞,这场恶梦没有醒,她极度不安地等待自己的死亡来临。
不知躲了多久,夜色笼罩大地,黑暗里只剩柳汤门上的灯火,樊穹宇也走了出来,站在门前等待玉草。
樊穹宇的侧脸在黑暗中隐隐可看到一丝愉悦的神情,他姿势闲适地站在门口,衣袂飘然若仙。
遥望着伫立门口等待的樊穹宇,玉草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流下她的下颚,滴进她的衣领,是不是就此永别了?再也……再也见不到他了?好害怕……怕死了……好难过……她会死在这里了!
又过了一会儿,樊穹宇觉得颇不对劲,似乎男池女池的人都走光了,莫非玉草泡太久真的昏倒在里头?樊穹宇转身,心急地正要进入女池,
“御影!”一个女声喝住了樊穹宇的身影。
樊穹宇身子一僵,瞧见柳树旁缓缓出现的身影,柳枝的阴影与灯火的光互相交错彷如鬼魅,但不会错认的是泪眼迷蒙的玉草,以及胁持玉草的女子。
这一幕宛如一把利斧重劈在樊穹宇心头,当下沉入无底深渊,他可能会失去玉草……他不容许!
“十四年了,我以为不可能了,没想到我终于有可以向你报仇的一天。”阳婷恨声道,“你还记得我吗?”
樊穹宇不动声色,为了救玉草,他压下了所有的情绪,化成那一抹没有生命的御影。脸上就像戴了一层玉石打造的面具,没有血气,没有表情,只是定定地伫立在那里,在月光下有如一尊白玉观音。
阳婷的手略微颤抖,她没有杀过人,但她一定要复仇,樊穹宇的冷静弄得她极为不安。
“你杀了我父亲炎王,我要你一命偿一命!你现在立刻在我面前自刎,否则,我会杀了她。”阳婷手中的匕首又往玉草的颈部刺深了一吋,玉草忍不住“唔”了一声。
“火也是妳放的吧?婷公主,妳的手法很拙劣。”按捺心头的巨痛,樊穹宇目光淡漠地瞟向她。
“没有烧死你这恶鬼,真的很可惜!”阳婷激动道。
“我记得当年妳才五岁。”
“对,我才五岁,然后你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父王!”阳婷怒吼道。
“那时炎王正要刺杀皇上,所以我必须杀了炎王。”樊穹宇依旧不带感情地道。
“可是阳冕也想谋害我父王啊!阳冕算什么皇上?只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胜利的人的女儿是公主,失败的人的女儿就沦落为教坊妓女!”阳婷的声音微颤,那一夜决定了她的命运,金枝玉叶落进尘土里。
樊穹宇的目光略微一黯,一抹痛苦浮现在脸庞,又几不可察觉地迅速消失。
玉草听得痴了,她好心酸,她感受到身后的阳婷深吸了口气,像是要平复情绪,然后道:“别说那么多了,不想要玉草死掉,你就拔剑自刎吧!我走过地狱而来,杀了她这件事我说得到做得到!”
樊穹宇的眼光越过玉草肩头,凝视着阳婷,他看得见阳婷眸子里几近疯狂的神色,接着他的手模向系在腰间的剑──
“不──”玉草忘了颈后的那把匕首,失声喊道。
电光石火的剎那,一道闪光刺得玉草瞇起了眼,不是拔了剑,反而隐隐约约像看到了月光下有银色的丝线闪过,“啊!”只听得见背后一声惨叫,抵在颈后的匕首匡当一声落地。
耳边是一阵咻咻风声,玉草才睁开眼睛,一瞬间她已落在樊穹宇怀里,而樊穹宇双手手腕上似乎绕着微不可见的丝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另一端缠在坐倒在地上的阳婷手腕上。
“妳没事?”樊穹宇的眼里盛满关心和令人心疼的恐惧,他的手臂不自觉地将玉草箍得死紧。
“嗯……”玉草余悸犹存地瞥向阳婷,突然看到阳婷的手腕,不禁惊呼,“她流血了?”这线难道是武器?
如果可以,樊穹宇不想再以御影的身分对任何人出手,尤其这世上他最不想伤害的人是婷公主!
“婷公主,抱歉……”樊穹宇话还没说完,黑夜里就见阳婷反手将匕首往自己的喉头刺──
“不!”樊穹宇摧心裂肺地吼道,同时收紧手上的银线想要阻止阳婷,但太迟了,匕首已穿过阳婷的喉头……
鲜血喷洒而出,有如怵目惊心的红花绽放在阳婷雪白的颈项上,这一刻,樊穹宇的心头也有些东西跟着崩坏了……阳婷没有说任何话,睁着双眼瘫倒在地,死了。
被眼前的景象吓到,玉草呆愣住。阳婷……阳婷死了?
……我一个人表崎城工作满寂寞的,能认识妳实在太好了。
这样看来我还得叫妳一声姊姊,我今年一十九。
那样亲切的阳婷,以及那个充满复仇之火的婷公主……泪水像下雨般纷纷落下,她忍不住大声地痛哭起来,胸口的悲哀像要将她吞噬,怎么会死了?刚刚还好好的人,她本来说明天要去花阳楼找她,为什么全变调了?
她蹲子哭号,用尽全身力气,哭着哭着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后来又开始不住吧呕。
樊穹宇钢铁似的手臂紧紧箝住玉草娇弱的身子,一句话也没说。
他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具被挖空的人偶,夜色里回荡着玉草的哀哀哭泣,似乎连风里也隐含着抹不去的伤痛,玉草的哭声代替了樊穹宇的心上呆切到有如走到天涯的荒凉尽头。
许久许久,他松开玉草,走向阳婷的尸体,轻轻地将她溅满鲜血的身子打横抱起,“走吧,玉草,我们去衙门一趟。”
※ ※ ※
那夜,樊穹宇一直很静默,把尸体交给衙役后,他带着玉草回到樊御府,两人都没有用膳,樊穹宇直接回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玉草则是泪流个不停。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老霍一家人什么也问不到,只能一脸担心地坐视他们两人失魂落魄。
中夜,那骇人又悲伤的一幕渐渐褪去,玉草的眼泪流干了,她终于能清醒地正视阳婷的死,玉草的心在一夜之间似乎成熟许多。
阳婷的痛苦她可以理解,杀了阳婷父亲的穹宇又是如何无奈!错的是那个扭曲的时代,这得人要杀人,好悲惨……
穹宇还好吗?最伤心的人是他吧!玉草想到了穹宇,不由得牵挂,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会是多么大!相处的这段时间,她晓得穹宇的本性很温柔,为了国家而成为杀手对他已是极大的痛苦,阳婷的死他一定会怪罪到自己身上。
这件悲剧不能说是任何人的错,但穹宇的心受得了吗?
她不能再光坐着嘤嘤哭泣,死去的人走了,对活着的人来说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她擦干眼泪,鼓起勇气走出房间,樊穹宇的房间就在隔壁。
“穹宇,你还醒着吗?”玉草轻轻敲着樊穹宇的房门,里头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响应,照道理这么晚应该是睡着了才对,但玉草就是不安心。
“穹宇,我进来啰!”门没有拴,玉草轻轻一推打开了房门,她悄悄地往里头探去,只见一片阗暗中,床上似乎端坐着一个身影。
“穹宇……”玉草在黑暗中走到床前,樊穹宇一动也不动,她看不清樊穹宇的脸,但她晓得樊穹宇一定这样坐在床上好几个时辰了。
走近前方,她看到樊穹宇手上拿着一把匕首,是阳婷的匕首,玉草不禁骇然地冲上前去抢匕首,樊穹宇也放开手任她抢走。
“不要做傻事!”玉草怒吼道,她把匕首扔到一旁,“你醒一醒,杀人是不对的,你也是个人,杀自己也是不对的!你还要继续守护其它人啊!死了不能一了百了!”她不想哭的,她是要来守护樊穹宇的,但她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
她想要伸手模他安慰他,那个身影多么悲伤!手才靠近他身前,那悲伤便像透着空气涌到她心上,好难过!她该怎么做才能安慰他?
玉草情不自禁地俯身,用双臂环住樊穹宇的颈项,轻轻将他的头靠拢在自己身上,就像一个母亲安慰伤心的孩子一般,她闭上眼睛,泪水悄悄滑落,滴在樊穹宇的后颈。
樊穹宇略微一僵,他很冷、很孤独,玉草好温暖呀,她的泪是滚烫的……他松懈下来,把头埋进她的胸口,谛听她平稳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好像宇宙洪荒最初的胎动。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玉草只是站在樊穹宇身前静静抱着坐在床沿的他,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只是想替他承受他的悲伤,不想再看到他那么痛苦,一点点也好,她想把他心里那层冰融掉。
终于,樊穹宇低哑地开了口,“我记得她,一直都记得。为了皇上,我不后悔杀了炎王。”
他还记得那一幕──
再差一步,炎王的剑就刺入阳冕的胸口,但樊穹宇已经先用银丝切了炎王的咽喉──
“啊──”那个五岁的小鲍主失声尖叫,凄厉的声音久久挥之不去,然后她放声哭喊:“我恨你!我恨你!你把我爹还来!”
樊穹宇无声地哭了,是的,他知道,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杀了炎王,就像刚刚他不想杀婷公主,可是为了救玉草,迫不得已的话他还是会杀了婷公主,但如果可能,他希望婷公主活下来,就像当年他拚命寻找婷公主的下落,他想要她好好活着,让他赎罪。
现在,没有这个机会了,他注定是满手血腥、满身罪孽,骇人的过去要把他带进黑暗里,他只能成为一抹暗影……
“不要难过。”玉草温温柔柔地拨开樊穹宇遮住眼睛的手,低头亲吻他脸上的泪水,一个吻又一个吻,咸咸的哀伤她想帮他舐去。
她的手爬梳着樊穹宇的束发,她把它弄散在掌间,任那乌发放下,她想看最真实的他。
“请你好好活下去,面对这一切,我会陪在你身边……”玉草的声音哽咽,为了她最爱最爱的他,她希望他不再悲伤、不再寂寞。她可以把她自己献给他,填补他心中那冰凉的空洞。
她主动吻上他的唇,模仿他平常做的那样,香舌探进他冰凉的唇里,那里有被隐藏的温暖,她细细的汲取,与他的温热缠绵,带着温存的爱意,轻轻含住他的唇瓣,想让它温暖起来。
决堤的悲伤促使樊穹宇渴望玉草的贴近,他掠夺似的开始进攻她甜蜜的唇舌,狂暴猛烈得如浸透她全身毛孔的暴风雨。
玉草的手攀住他的颈项,轻柔地探进他的衣领,抚模他平滑灼热的肌肤,随着热吻而一遍遍抚触,当樊穹宇依恋不舍地停下这个吻,玉草双颊滚烫,微喘吁吁,她收回搂着樊穹宇的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扣──
“妳……”樊穹宇震惊地看着玉草把衣袍解开,滑落在脚下,透过窗子投射的淡淡月光,依稀看见她身着碧色肚兜的雪白身影。
“求你!什么都别说!”玉草轻颤着身子,用手指贴住樊穹宇的唇,她是自愿的,她知道樊穹宇不会爱她,她也知道这么做很傻,但她只是想要抱住他,把自己的温暖给他。
樊穹宇撼动了,他的理智知道他该煞住自己,因为他想要玉草答应成为他的妻子时,再让玉草成为他的人,他怕她后悔,满手血腥的他并不值得她这么好的人来爱!但今夜他很痛苦,他的心很脆弱,罪疚的漩涡威胁地要把他卷进无底洞,他好爱她、好想紧抱她,他无力拒绝……
他轻轻吻着玉草贴在他唇上的手指,舌忝吮着那指尖,一阵震颤透过指尖傅到玉草全身,下一刻,她被搂进他坚实的怀抱里,坐倒在他的膝盖上。
他的怀里是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儿,贴着她,他才觉得再一次有活下来的勇气。他修长灵巧的指头解开玉草背后的细绳,玉草微微战栗,感受到他粗糙冰凉的手掌抚过她凝脂般的背脊,摩挲,像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璧玺。
好滑、好温热……他的双手由玉草身后滑向前方,轻轻托住她玲珑坚挺的雪乳,玉草羞得不能自己,但一股情潮从她身子里涌出,操纵她、摆布她,当他的唇吻上她的尖端,轻挑慢捻唤醒她所有感官,她忍不住娇吟出声,颤抖地弓起身子。
她羞怯地用手臂环住樊穹宇的颈项,将自己的身子贴向他。我爱你上这手、这唇、这身子全部献给你……她的举止无声地不断诉说爱意。
樊穹宇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解开身上的衣袍,直到他与她完全地果里相贴,冰雪的冻原终于和绿野的春日相会,埋藏在最深处说不出口的悲伤,他用舌忝吻,他用,一寸寸传达。
他可以这样在她小巧的耳旁喘息,嚼咬她的耳珠让她为他颤抖;他冰冷的手带着火,点燃她的情焰,让她为他化身为百花绽放的春野,那样的温柔、热情,低声娇吟,玉草觉得自己融化为一摊春泥,酥软无力,却紧紧渴求着不知名的东西……
樊穹宇轻柔地将她放倒在床上,他覆上她的身子,钢铁般坚实的腿扣在她的腿侧。
痛楚穿越的迷雾而来,令玉草皱紧了眉心,但当她抬眼看到樊穹宇因而略显紊乱的神色,那一向冰晶一般的眸子燃起了簇簇的火焰,她知道他在强忍,于是,玉草挺身迎向他,一股剧痛穿刺而来,她的身子不由得一僵……
“玉草……”樊穹宇粗嘎地低吟,那柔软温暖的紧窒包容了他的坚挺,那不可思议的美好让他想纵身驰骋,但他还是勉强煞住自己。
可是玉草不让他再体贴下去,她紧紧拥抱住他,让他深埋入她,她轻声道:
“我爱你。”
那句话是个魔咒,樊穹宇禁不住深深地挺进,一次又一次,深入再深入,玉草克服了起初的刺痛后,也紧攀着他的身子,跟上他的节奏,让那深沉的戳刺结合,把所有不堪的过去洗刷。
那样原始的韵律彷佛春日狂野不羁的舞蹈,充满漾不开的甜蜜和火热的生命力,他们同时到达高潮,好像两人不分彼此地碎裂、飞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坠落成轻吻大地的缠绵春雨……
※ ※ ※
已是日上三竿,床上的人儿仍紧紧相拥,玉草偎在樊穹宇的胸口,头顶抵着他的下颚,熟睡的脸蛋红扑扑的,而樊穹宇一只手臂成了玉草的枕头,另一只手环在她的腰际,她散乱的柔细发丝洒在他的手臂上,他们睡得彷佛天造地设要这样躺在一起一样。
昨夜彷佛让他们尝遍人生的痛苦与喜悦,他们像要不够彼此似的不断缱绻,好像非得如此才能一遍又一遍确认彼此的存在,他们为彼此而重生,甜蜜酣睡一如婴儿。
“叩、叩──”敲门声响起。
“穹宇,你没事吧!”老霍在门外叫道。
奇怪,穹宇从来不会这么晚还没起来用早膳!
“穹宇!”愈想愈担心,老霍的声音叫得可急了。
樊穹宇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怀中拥着玉草,心才又安了下来,一种宁静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昨日的悲伤并没有被遗忘,但是变得清明,无法再击垮他。
没想到一向只要任何人接近就能立刻醒来的他,竟会睡得如此毫无防备、不省人事,樊穹宇不禁微微苦笑。
“穹宇!你再不回话我要撞门啰……”
“我没事,你先退下。”樊穹宇沉声命令道。他依旧躺在床上,一边好奇地看着熟睡的玉草。真厉害,完全没有被惊动的样子!他的嘴角扬起宠溺的笑容。
“咦?你在啊!真的不要紧吗?”老霍有些迟疑。
“退下。”樊穹宇懒得再多说什么。
穹宇真的很异常!但为了避免挑起他的怒火,老霍只得模模鼻子,转身要走,可是,想想还是再回过头来,“穹宇,有件事我有点担心,玉草失踪了,她不在房里也不在庭院里──”
樊穹宇直接打断他的话,“她在我这里。”
“啊?”门外的老霍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这……这……他听错了吗?
“滚!”樊穹宇不客气地道。
“是……慢用啊!”老霍丢下一句话便赶快逃命去。
什么慢用?!生平难得地,樊穹宇的俊脸浮上一抹红潮,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上玉草光果雪腻的肩头,他不是浪荡子,但也并非禁欲的苦行僧,他曾跟许多女子发生韵事,可是只有昨晚,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拥抱,他们俩紧紧相拥、合而为一,他离不开玉草,就像没有她便不能呼吸……
“唔……”玉草的眼睫轻巧地搧了搧,她睁开眼睛,看到了樊穹宇侧躺着正对自己的绝美容颜,昨夜的事涌上心头,她略显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樊穹宇不可思议地皱皱眉,“笨蛋!这句话应该是我问妳才对。我弄痛了妳吗?”
“嘎?”玉草愣了一下,意识到樊穹宇在问什么,一朵红云爬上她的小脸,“……我该去庭院浇水了!”她急急忙忙要起身,一发现自己没穿半件衣裳,又为难地死拉着被单盖到下颚。
“怎么了?”樊穹宇带着有趣的目光瞧着她,明知故问。
“你能不能消失一下?”玉草讷讷地请求,昨夜那么暗也就算了,她可没胆在亮晃晃的房间露出她发育不良的身子,不对,就算她身材很好也是不行。
“这里是我的房间,要说谁该消失的话,那个人也该是妳才对。”
“我是很想要消失啊……”可是没衣服啊!玉草百般为难。
像是察觉到玉草的心意,樊穹宇狡黠地拉出一件东西,在她鼻尖晃呀晃。“妳是在找这个吗?”
她的肚兜!一股气当场直冲脑门,樊穹宇的恶劣对玉草而言不啻是一记青天霹雳,穹宇他……他是这么坏的人吗?
“我误上贼船了!”玉草吓得睁大本来就很圆的眼睛。
“我是贼船?”樊穹宇冷哼。
“你不要靠过来呀!”玉草紧拉着被单要远离樊穹宇,但樊穹宇已双手由后方覆住她柔软的胸脯,让玉草不由得惊喘。“你干嘛?!”
“帮妳穿衣服。”他的声音恢复一贯的冷静,当真拿碧绿色的肚兜罩住她坚挺的胸脯,由后方替她系上绳结,但指关节总有意无意触到她的雪背,半挑逗半捉弄地。
他心满意足地看着玉草的雪肤由胸前开始泛红,红潮涌上颈部、粉颊,好像瑰丽的粉色烧瓷。他替她穿好肚兜后,便由后方紧紧环住她,双臂搁在她的小肮,下颚抵着她的肩膀。
“玉草……”他在她耳畔轻声呼唤,让玉草好像被催眠了一般。
“嗯?”玉草迷迷糊糊地道。
“不要离开我。”樊穹宇把脸埋在她的颈窝。
玉草为他声音里的脆弱不由得心头一紧──
“叩叩叩!”不识相的敲门声打断他们的浓情蜜意。
“你不是滚了吗?”樊穹宇用比千年寒冰更低温的声音道。
“穹宇,圣旨到!在大厅等你去领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