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
刺耳带着苦楚的扬长笑声响起,在这暗夜里听来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说的倒好听。今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在那人的眼里根本就不承认我是他的孙女,我也不愿再奢求了。”
“别这样轻言放弃,他毕竟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后悔自己这样对你的。”
杜秋双一脸笃定,她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不可能的,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许钰凤早已心死了,艳丽的脸上满是绝望,她很清楚她只是在安慰她而已,那人的顽固无人能敌,要他改变信念,除非天下红雨。
“与那人相处这几天,你也该了解他固执的性子,他心中若对我还有一点亲情,也不会打小就让我住在这里了。”
杜秋双随着她的目光环视这整座院落,在黑暗中更显得凄清,即使是在这盛夏的夜里,竟能感受到一股沁人的寒冷。
“这儿有什么不对吗?”
“你觉得前面那座人工湖泊如何?”
许钰凤不答反问,美眸直视着在月光下显得十分美丽的湖泊,唇边扬起一抹凄然的笑。
杜秋双回首一望,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仍是照实说:
“很美,水质清澈见底,可惜太深了,显得危险。”
“这儿曾淹死过人。”
“什么?!”杜秋双震惊得水眸大睁,瞧着她脸上过于平静淡漠的表情。
“曾有一个丫鬟,失足跌落死在这儿。这件事我从小就知道了,每到了夜晚总是害怕得不能成眠,可身旁却没有一个人陪我,所有的人都害怕接近这儿,到了晚上更是没人敢靠近这儿一步。但是那人却能狠心地将才两岁的我独自丢在这儿,不闻不问。”
她也嘲笑过自己难道真不懂得恨吗?那人待她如此狠心,她却还一心冀望能得到他的认同,她的确是很傻。
杜秋双柔美细致的脸上倏地刷白,为她的遭遇感到心疼,也为许老爷的狠心感到寒心。钰凤的年龄和她相当,这么多年来,处在这无一丝关怀的地方,她一个娇弱的女孩是如何熬过来的?
“本来我还可以继续再忍耐,可你的出现毁去了我所有的希望,也让我更看清楚事实的残酷。”
许钰凤哀伤的眸子转为怨恨,狠狠地瞪视着眼前柔美纤弱的人。
“其实我早就知道是谁下毒想害死他,只是我不肯说,我原本是想他会不会在病重时猛然醒悟,知道错待了我,那我定会告诉他凶手是谁,并好好地照料他直到康复。可是你却在这时出现,破坏了我唯一的希望。”
闻言,杜秋双惊愕在当场,只觉得今晚所受到的震撼过大,忍不住月兑口问:
“凶手是谁?”
“是许总管,而且我还知道他因计划被你破坏,早已买通杀手,打算今晚要杀了那人。”
她在许府一向是遭人漠视的,因此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要防她。自她在一次无意问经过灶房见到许总管正对着那人饭菜下毒,之后,她便一直暗中注意他的动向,也才会得知他打算在今晚杀人。
“那你为何不说?难道你打算眼睁睁地看着你的亲人被杀吗?”
杜秋双震愕地脸色刷白,打算绕过她赶去救人,孰料却硬是被她挡住了去路。
“我为什么要说?在他残忍地对待了我十七年后,我从没想过要杀他,已是难得了。若不是他这样对我,我怎会眼睁睁地看他被杀?我本来已打算今晚投湖,在黄泉路上两人还有个伴,岂料你竟又出现坏了我的好事。”
许钰凤激动的脸上有抹狂乱,一步步地朝她逼进,逼得她连连后退。
“你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原来你竟是我姑姑的徒弟,却阴错阳差地卷入那人的计谋,嫁入薛府。你好好的薛府少夫人不做,为何要来和我争这许府的孙小姐之位?难道你以为你真能化解两府间的仇怨吗?”
杜秋双被她逼得又连退数步,见她神色有异,心下有股不安,眼角余光朝四处望去,打算趁隙机离开这儿,她得赶紧去救许老爷。
“钰凤你冷静点,你也知道我来许府的目的,我从来就不稀罕当许府的孙小姐。”
“你不稀罕,可我却在乎得很!你可知道当我听到那人认你做孙女时,我心底所受到的打击有多深吗?杜秋双,你不该出现的!”
许钰凤似是被激怒了,脸上的恨意加深,又朝她逼进了几步。
眼看自己身后即是湖泊,杜秋双心惊地打算从一旁跑走,太过着急的她没料到脚下一滑,整个人仰后跌落湖里。
扑通一声,随着杜秋双落湖,湖面激起一阵水花,只见她在湖里载沉载浮的,十分惊险。
“救我,钰凤……”
杜秋双双手在湖面挥动着,随即人又陷入湖里,眼看即要沉入湖底。
许钰凤见她落水,脸色惊慌地想救她,她虽然恨她的出现,可却没要她死呀。然伸出的双手正要上前,转念一想,若是她死了,那么她或许还有机会获得那人的承认。
她这一迟疑,湖面上已归于平静,不见杜秋双的人影了。
蓦地,一抹黑影急掠过她眼前,接着跟着扑通跳下湖里。
许钰凤这会儿才恍然回神。天呀!她做了什么,她竟眼睁睁地看着杜秋双在她面前沉入湖底。
惊恐交杂着心虚,令她害怕地拔腿离开,没胆留下来知道杜秋双的生死。
在她迅速奔离后,身后的湖泊隐约传来破水而出的声响,和一道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不……秋双——”
一路掩耳没命地奔跑,如同后头有猛兽在追逐,直到已远离了一大段距离,许钰凤才敢停下来急喘。
哀着兀自激烈跳动的心,她惊慌地瞧着自个儿颤抖不停的双手,那道骇人的嘶吼声,莫非是……
杜秋双已经死了!
是她害死了她的!排山倒海的自责恐惧将她给瞬间淹没。
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不救她,只是一时失神,才会错失了救她的时机。
她嘴上虽说恨她,其实并不是真恨她,她只是怨她不该在这时出现。
在许府里,从来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她,她没有一个朋友。自杜秋双的出现,她才感受到一丝温暖,她是喜欢她的,也高兴她愿意和她做朋友。
可她现在却将她给害死了,她害死了她唯一的朋友。
许钰凤双手捂住颤抖的嘴唇,自责的眼泪一颗颗地落下。
?然,大街上传来打更的敲锣声,令她猛地惊醒,现在不是她伤心的时候。
连忙往爷爷所住的厢房方向奔去,她一定得来得及才行,她已经害死了一个人,千万别再有人死在她面前。
老天帮帮她,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就在许钰凤奔到许老爷的厢房外,里面传来桌椅的碰撞声,和许老爷的惨叫声。
许钰凤脸色大变,慌忙地撞门而入,正巧见着一名黑衣人举刀欲刺向倒在地上的许老爷。
“不要杀我爷爷!”
千钧一发之际,她身子扑向许老爷,以身挡了那致命的一刀。
“啊……”
随着惨叫声响起,也惊动了府里所有人,远处传来人群的骚动声。
黑衣人见事迹败露,目露凶光,举刀的手再起,欲快速了结许老爷。
就在这惊险的一刻,黑暗中一颗石子破空而来,力道之强,震麻了黑衣人的虎口,刀子随之落下。
黑衣人惊愕地往门口瞧去,瞧见门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人,为首的那人手里还抱着一名女子,心底明白方才出手的人正是他,心知绝不是他的对手,急忙破窗逃逸。
“准山。”
低沉的嗓音一起,身后一抹人影跟着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少爷,我们抓到这人鬼鬼祟祟,打算趁乱逃走。”
身后一名薛府的仆人将抓到的人给推出到众人眼前,赫然一看,竟是许总管。
许老爷早已被今晚所发生的事给吓呆了,手里抱着替他挨了一刀昏过去的许钰凤,老脸上余悸犹存,不解地看着门外的薛平涛,和他身后穿着许府仆人的衣裳,却一个个陌生的脸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乎涛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长腿一踢,将眼前一脸畏缩的许总管给踢跪在许老爷面前。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就是这人想致你于死地。”
许老爷脸色一变,盯视着垂首跪在他面前的人。
“许安,这是为什么,我待你不薄啊!”
许安闻言好笑地大笑出声,双眼含怨地瞪着他,嘲讽道:
“老爷,你说这话未色也太好笑了吧!想我许安在你许府当总管也有三十几年了,你对人一向严苛,又老爱动不动扣我们的月饷,府里的仆佣不只是我,每个人暗地里都对你十分不满,我这么做也只不过是帮了大家一个忙。原本打算等你死后,再把府里所有的钱财分给大家,这也算是替你做些好事,哪知竟会被薛府的人给坏事。”
许安虽见大势已去,已无路可逃,但仍有抹不甘心,原本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谁知先是跑出了替死鬼许钰凤,再来又是薛府的人出来阻扰,才会令他在最后一刻失败。
“薛平涛,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怀里的人可是秋双,她怎么了?”
弄清事情的始末,可许老爷仍是不懂,以两府的仇恨来说,薛平涛为何要帮他?在瞧清他怀里的人,他心急地询问。
“这得问问你孙女做的好事了。许老头我会帮你,纯粹是因为秋双的关系,可你们许府回报她的,却是害她如今奄奄一息。这笔帐薛府绝不会善罢干休的!”
薛平涛俊脸上浮现一抹骘冷,黑瞳冷冽地扫视他怀里的人,修长的身形一转,一群人动作迅速地离开许府。
留下一脸愕然的许老爷,许久,才听到他惊慌的喊声:
“来人啊!快叫大夫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