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骄阳在透明的玻璃窗外耀武扬威地展现它热情却令人消受不住的光芒。
图书馆内一片静默,偶尔交送的是刻意压抑的脚步声和翻阅书籍的声响。
联考快到了,图书馆内呈现两极化的景观,阅览室的座无虚席和期刊资料室的冷清空洞,实实在在反映了联考无以伦比的魅力和杀伤力。
看着一张张严肃、苍白又睡眠不足的容颜,再望着他们桌上堆积成塔的教科书、参考书、各种模拟卷,坐在借书台后面冷眼旁观的苏盼云不禁低低地发出一声轻叹,既为那些在升学主义下挣扎的莘莘学子,更为自己的已然解月兑。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段与联考锁在一块的梦魇!那段挑灯夜战与时间竞赛的恐怖、紧张,岂是戴着一顶学士帽的成就感就能磨灭消除的!
热爱看书的她,始终无法理解当一个人必须强迫自己把一整本的文字,不管是有趣的、无趣的、有意义的、还是无意义的符号、知识硬塞进脑海里,不断地重复背诵直到所有的文字都紧紧嵌印在宛如电脑的记忆体内,这种被动、填鸭式的教育到底是在训练学生的背诵能力?还是在戕害学生研究发展学问的热忱?!
像她,曾经是一个嗜书成痴的人,但在经历面临联考那段披星戴月的煎熬之后,对于重拾课本细细品味研读的乐趣,早已不复学生时代的殷勤和主动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自大学护理系毕业后,不肯去参加公职考试的最大原因。
这也是她从小到大唯一一次甘冒姑姑圣意、不肯妥协的恶劣纪录!
提到她的姑姑苏曼君,几乎所有认识她的人,没有一个不被她那凝肃、深沉而不可亲近的面貌行径所震慑!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们在桃园居住了十年,却始终没有好朋友的原因。
她的同学没有人肯上她的家多做盘旋,即使不得已来借笔记也顶多敢在大门口等候,生怕和她那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脾气阴晴不定的姑姑打声招呼。
她的国中同学,也是唯一深交的好朋友温可兰,是唯一不把她姑姑的阴冷和怪脾气放在心里的人。但,她也不太爱上她们家,理由是气氛太阴冷沉闷了,会让她呼吸困难,减少寿命许多年。
她知道她的左右邻居、还有同辈的年轻人都把她们姑侄两人视为异类,私底下也以虎姑婆的名号来戏谑她那整日板着脸孔、不肯与人寒暄往来的姑姑。
即使是现在,她步人社会做事了,许多想追求她的异性在得知她有这么一位怪戾且难以相处的长辈之后,即使他们再钟情于她那纤柔绝尘的美貌,也不得不黯然打退堂鼓。
从初中到现在,多少不怕死的爱慕者被拒绝在苏曼君冷冷而充满敌意的瞪视下。除了曲璨扬,这个她在担任环球出版社编采工作时,因一次餐会而结识的男孩子。
想到他,苏盼云清逸动人的容颜不禁淡淡露出了若有似无的微笑。对于这个外型英挺出色、洒月兑中不失赤子风趣的大男孩,她实在理不清自己对他那大胆、率直而毫不退缩的追求攻势应该有怎样的反应!
无疑地,他卓伦出众的外型,幽默热情爽朗而不拘小节的个性,以及优异显赫的家世背景,没有一样不符合女性心目中白马王子的条件,更遑论他那执着而肆然无忌的深情是多么慑人心动!!
想到他为了追求自己,竟然锲而不舍地连续三天在她们家大门口站岗,不顾自己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身份,亦不顾苏曼君对他的诸多难堪和挑剔,就只为接送她上班。
对于他那破釜沉舟的凌厉攻势,温可兰曾经又羡慕又嫉妒的对一直没有表态、不置可否的她嘲谑地扬眉说:
“这家伙有种,竟然不怕你们家的虎姑婆。怎么样?白雪公主,你如果还敢拿乔,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他送给我这个乏人问津、芳心寂寞的可怜女子吧!!”
对于她的调侃,苏盼云只是拢拢她那头乌黑长而及腰身的秀发,笑容可掬地瞅着她说:
“好啊!如果你不怕你那个醋劲一流的魏公子打翻醋坛子,又为你演出以火焚身这种激烈殉情的精采好戏的话,我倒不反对替你和曲璨扬搭起友谊的桥梁。”
这话甫出,性情爽朗明快、口无遮拦的温可兰立刻悻悻然地闭上嘴巴,没好气地瞪着苏盼云,咬牙切齿地说:
“你就会拿利剑来刺我的疮疤,你明知道惹上魏君豪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不幸,你不安慰帮忙我就算了,居然还说这种呕死人不偿命的风凉话?!”
苏盼云脸上的调笑消失了,一双灵秀剔透宛如两颗璨星的眼眸,静静停泊在温可兰有棱有角、充满奔逸之美的容颜上,“可兰,这件事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你,除了你自己之外!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
温可兰冷艳照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深沉的哀愁,果敢利落如她,在最磨人心悸的情字这条路,已经失去了她的洒月兑和爽朗。“是,你说得很对,这件事只有我自己才能解决,可是——”她苦涩地抿了一下红唇,“五年了,我和魏君豪在一起整整五年了,不管是昔日的情意缱绻,还是今天的爱恨煎熬,这份长达五年的感情岂是快刀斩乱麻所能完全斩绝的?它毕竟是我的初恋——”
苏盼云怜惜地抚着她那微蹙的眉端,“可兰,我知道你们有很深厚的感情基础,可是,你不觉得你和魏君豪这种狂风暴雨似的爱情很可怕?好的时候激情缠绵,不好的时候就是争执动粗。想想看,你有多少次因为脸上挂彩而请假不去上班?只因为魏君豪看见你对别的男生微笑?或多说一句寒暄的话?”
温可兰脸上的苦楚更深了,她无奈又自嘲地牵嘴畔,语音凄然地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盼云,我做不到,真的,我害怕极了,我受不了魏君豪拿死来威胁我,两次的恐怖经历已经够了,我禁不起这种残酷的折磨,再也禁不起了——”她艰涩地停顿了一下,明媚幽深的眸光里轻漾着一层淡淡的愁雾,“盼云,你可以说我是懦夫,我承认我是消极地在努力维持着这段早已伤痕累累的感情,以一种无奈的鸵鸟精神去面对魏君豪对我的狂爱和凌虐。但,我就是无法狠下心来漠视他用各种激烈的方式来伤害他自己,只为了我想勇敢地走出他的世界。”
再一次地,苏盼云吞咽下她欲言又止的规劝。诚如温可兰所言,谁也不敢拿魏君豪激烈专断的个性来冒险,一次的割腕自杀和惊天动地的以火焚身已经够教人惊心胆战了,任谁都会像惊弓之鸟一样战战兢兢,不敢稍有蠢动。
只是,这种投鼠忌器的爱情也未免太可悲了吧!
难道真如温可兰充满宿命悲观色彩的论调,她是前辈子欠了魏君豪的?所以这一生命定要和他死绑在一起互相折磨,至死方休!
天啊!如果这就是爱情,她宁愿守着一辈子的独身主义,也不愿轻尝一口爱情的苦酒。
这大概也是她姑姑从国中有男生追求她开始,便不断对她提出严厉的警告、要她远离所有男生的原因吧!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爱情是有毒的苹果。这是她姑姑时常挂在嘴上用来训斥她的两句家传名言。
想到温可兰堪怜的际遇,她不禁又从心里深处发出一声无言的叹息!
“喂!美丽的图书管理员小姐,你可以暂时停止你的神游太虚,正视一下我的存在吗?”一个清朗而充满趣意的男性嗓音蓦然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她倏地回神过来,甫抬起头,就接触到曲璨扬那张俊朗而神采奕奕的笑脸。“你又来做什么?该不会又是借书吧!你昨天已经一口气借走了十本书,连上星期借的一块算在内,本图书馆已经有十八本书躺在你的家里休息,你准备什么时候归还?还是要我呈报馆长取消你的借书证啊?!”苏盼云不假言辞地直视着他慢声说。
他的出现,以及那一脸无辜卖帅的笑容,即刻引起馆长和其他同事暖味促狭的侧目,弄得她好生窘迫,又拿胆大妄为的他没辙。
对于她的淡漠讥刺早已习以为常并甘之如饴的曲璨扬,闻言只是稍稍扬了一下浓眉,俯笑吟吟瞅着她咧嘴道:
“你尽避去呈报馆长,教他取消我的借书证好了,只要你不要取消我们晚上的电影之约就好了。”说着,他无视于苏盼云微有薄嗔的注目礼,嘻皮笑脸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电影票递向她,“是你最喜欢的男明星凯文·柯斯纳和惠妮·休斯顿主演的电影‘终极保镖’,我可是排了两个小时才拿到这两张预订票,你总不好意思辜负我这番极尽苦心的巧思吧!”
苏盼云视若无睹地避开他的手,微抿着红唇正准备张嘴回绝他的一厢情愿前,曲璨扬已经先声夺人地抢着说:
“你不会拒绝的对不对?因为你说过,你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浪费奢侈的人,所以,你不会让这两张票作废的对不对?”
苏盼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没错,我是说过这种话,但,票是你去购买的,要浪费也是你曲先生一个人的事,干我何事?再说……”她顿了顿,很佩服他居然还笑得出来,而且能笑得这么清朗自在。“我又没有答应过要陪你去看电影,所以,应该觉得不好意思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是吗?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觉得追求我最心仪的女孩子是件应该汗颜的事,还是——”曲璨扬目光灼热地紧盯着她那被红晕染透的娇颜,一抹揉合了促狭赞赏的光采闪过眼底,他淡笑地补充着,“我应该为你的脸皮薄昂上莫须有的非战之罪?”
苏盼云的脸更绯红了,他毫不讳言的大胆作风简直令她窘困又措手不及!“你……你怎么这么烦人,你明知道我姑姑她绝不会答应我跟你出去的。”
曲璨扬眼睛闪了闪,“如果她肯答应呢?”
苏盼云睁大眼眸斜睨着他,仿佛他是个智能不足的笨蛋似的,“你别提这种蠢问题好不好?我姑姑给你的排头你又不是没吃过,她会准许我和你去看电影?哼!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曲璨扬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神闲气定地靠在柜台前,浑然无视于穿梭在图书馆其他员工那一连串分明假借公事而行窃听之实的小动作,虽然苏盼云已经快憋不住想大发娇嗔轰他出去了。
“你先别管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我问你,假使你姑姑她……呃,并不反对你跟我去看电影,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肯跟我出去?”
苏盼云被他胸有成竹的态度撩起兴趣了,他在玩什么花样?难道苏曼君给他的难堪和羞辱还不够他警觉清醒,赶快溜之大吉?她轻轻摇着头颅,“这是不可能的,你别自讨没趣了,就算我肯,我姑姑——”
“就这么说定了,晚上六点我准时来图书馆接你,我们先去吃法国菜,然后再去看七点半的电影。”曲璨扬却笑意横生,不容分说率先打断她,一副大事底定的从容神态,他含笑望着苏盼云满脸错愕茫然的表情,有趣地微抬了一下眉毛,“你有什么疑问吗?还是对我今晚安排的节目有异议?”
对他的自以为是,苏盼云不敢苟同地连连摇头,“曲璨扬,你是受了太多的刺激?还是你根本是个输不起的人,你明知道——”
“明知道什么?明知道你那个阴阳怪气的姑姑不可能答应我们两个一块出去玩?”曲璨扬笑意吟吟地打岔着,他懒洋洋地换个站姿,“所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连柏林围墙都可以在一夕之间拆掉,你那个怪戾成性的姑姑当然页有可能改变她顽固的作风。”
“你……你不是在开玩笑的吧!!”苏盼云脸色微变了。
“要不要我帮你拨个电话,好让你亲自去跟你姑姑求证?”
苏盼云犹疑地咬着下唇,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作祟,顺手拿起案桌上的电话拨回家,当听筒那端传来苏曼君严谨平淡的语调,以及肯定的回复时,她不禁难掩惊愕地握着听筒呆坐在桌前,连苏曼君什么时候挂了电话也不知道。
曲璨扬帮她挂回电话,然后站直身躯,兴味盎然地凝注着她那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和我约会有这么恐怖吗?”
苏盼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她狐疑地紧盯着他,“你是怎么办到的?”
曲璨扬半真半假地眨了一下眼睛,“这……大概她也很欣赏凯文柯斯纳的演技吧!”
苏盼云没好气地瞪着他好一会,随即摆出一副甜美生动的笑脸,慢条斯理地说:“是吗?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宝贵的资讯,你知道我一向是最孝顺我姑姑的,既然她那么欣赏凯文·柯斯纳的演技,我这个做晚辈的实在应该发挥孔融让梨的精神,这样好了,今晚的电影就由你陪我姑姑共同欣赏好了。”
曲璨扬果然笑不出来了,“盼云,你饶了我,好吗?”
“怎么?你不想看是吗?”苏盼云娇俏地抿抿唇,顺手取饼那两张戏票,“那好,晚上我跟姑姑一起去看,是你说的,已经花了钱可不能白白浪费的。”
曲璨扬拱手讨饶了,“盼云,你真的忍心作践我的一片苦心吗?”
苏盼云悄悄掩住漾在嘴畔的笑意,故意板起一本正经的脸色轻轻摇头,“对不起,曲先生,你已经干扰我上班很久了,虽然现在是借书淡季,但,你也不可以占着柜台赖着不走,这样不仅是妨碍公务,更是有碍观瞻的。”
“是吗?像我这种旷世绝伦的帅哥站在这里,你不觉得挺养眼的?而且能为你这间平淡无奇的图书室带来生气,提高你们的工作士气!!”
苏盼云实在拿他的赖皮和巧能善辩没法度,虽然他的幽默诙谐的确很让人心折佩服!“对不起,我的工作士气一向很好,实在不需要你用干扰的方式来提供这种额外服务。”
“没关系,我有勇于奉献的精神,为你,我更乐意在这里免费站上八个钟头!”曲璨扬不以为忤地淡笑着,一双漂亮有神的黑眸更是肆无忌惮地凝住在苏盼云烧红而倍增妩媚的双颊上。
“拜托!你赶快走好不好?你真要害我被炒鱿鱼才甘心是吗?”苏盼云半恼半羞地悄声“哀求”他。
“没关系,如果你真的被fire了,我很乐意提供我的终身服务,免费做你的长期饭票!”
苏盼云连耳根都红了,她快气疯了,偏偏曲璨扬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你到底有完没完?我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呢!”
“好,我马上走,只要你晚上肯陪我去看电影。”曲璨扬撒赖地敲起竹杠了,他见苏盼云蹙着秀眉不说话,连忙提出附带条件,“只要你肯去,电影散场之后我一定把我今天和你姑姑对谈的细节一五一十的告诉你,让你知道她转变态度的原因。”
苏盼云心弦震动了一下,她颇为心动地咬着下唇,沉吟了好一会。她在曲璨扬快按捺不住耐性发作前,慢吞吞地开口道:
“我可以陪你去看‘终极保镖’,不过,你得答应我另外一个条件。”她故意停顿下来,端详他的反应。
“在明天日落之前一口气把那十八本书K完,再做一篇又臭又长的读书报告?”
苏盼云明眸里荡漾起阵阵控制不住的笑意,这个曲璨扬的确是个让人心折的大男孩,从认识到现在,她从来不把他当成一个成熟的男人看待,因为,他身上那股明朗率性、充满赤子情怀的气质实在像极一个任性淘气、急智又不得不令人心疼折服的顽童。
也许这就是他在出色漂亮的外貌下……另一个蛊动女性芳心的致命武器。
“不,我要你——看完电影之后一个星期内,不准再出现在图书馆内骚扰我上班。”
曲璨扬的眉峰轻轻皱拢了。
“怎么样?你做不到吗?”苏盼云对他递出挑衅的质问。
曲璨扬淡淡撇撇唇笑了,“不,我可以做得到,只是……”他又恢复他一贯的谈笑自若的风采,慢慢俯近她,近得可以嗅闻到彼此温热的呼吸,“少了我这么出色优异的美男子的骚扰,你确定你还有高昂的工作情绪?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诺千金而害你丧失了敬业乐群的工作精神!”
苏盼云的脸微微发红了,但她的嘴角、眼底却溢满了一股揉合了嗔意和逗趣的笑意,害她想笑又想生气,一时拿曲璨扬的自大臭美莫可奈何,只有嘟呜着嘴下达逐客令,“你到底走不走?是不是要我改变主意啊!”
曲璨扬即刻车转身子,“好吧!佳人有令,我只好赶快限时离境?NB462?!免得卿心难测,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叽叽咕咕地自言自语着,才走了两三步,又不甘寂寞地回过首,对着来不及藏住笑颜的苏盼云说:
“你确定是一个星期?不会太长、太难挨了吗?对你而言。”然后他聪明地在苏盼云的瞪视下竖起白旗,“好吧!我无异议接受这七天的有期徒刑,我保证在服刑期间我会耐心恭候你的假释。”
然后他修长帅气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苏盼云啼笑皆非的注目之外,再度把宁静冷清还给充满“烤味”的图画室。
看完电影,曲璨扬开车送苏盼云返回龙潭。
在接近苏家两条巷道远的斜坡路上,他突然把车子停下来,一直婬浸在电影情节里漫游神思的苏盼云这才清醒过来,她诧异地望着曲璨扬那张在夜幕辉映下显得格外俊朗的男性脸庞,“你怎么把车停在这里?不甘愿送佛送上西天啊?”
她从来不是这种刁钻、性嗜挑衅的女孩子,但,一碰上曲璨扬这个率性、洒月兑、喜欢不按牌理出牌的大顽童,她实在控制不住想逗弄他的冲动,享受那番和他抬杠、针锋相对的奇妙乐趣。那种感觉好像在和自己的弟弟拌嘴一般,虽然,曲璨扬整整大她五岁,虽然他对自己可不是仅仅拥抱可贵的友情就能心满意足、知难而退的。
曲璨扬微扬了一下眉毛,一抹顽皮的光芒爬上他的眼角,“我不停车,你怎会知道电影其实早已散场了,而凯文柯斯纳也不过是一个闷骚乏味的男人而已?”
“闷骚乏味?”苏盼云失笑地抿抿唇。“人家可是名列全美十大性感的男明星之一,更不知是多少女性观众心目中的偶像巨星。你这么贬损他,不怕引起全球女性的公愤吗?”
“公愤?”曲璨扬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有这个可能性吗?当她们发现……我这个更有情趣、更英俊潇洒的美男子之后?”
苏盼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自恋的人,你大概从生下之后就没照过镜子吧!”
“照镜子?有啊,每一面被我用过的镜子都自动碎裂了,大概是受不了我这张俊美得连日月星辰都为之褪色的脸孔吧!”
苏盼云实在受不了他这种自吹自擂,一点也不懂得谦虚为何物的狂妄和臭美。“你确定它们不是被你那张连钟馗都退避三舍的尊容给吓破的?”她忍住满腔泉涌的笑意,不甘示弱地反嘴相稽着。
“钟馗?钟馗是谁?是香港影星钟镇涛的哥哥还是弟弟?”曲璨扬装疯卖傻地笑问道,气得苏盼云连忙打开车门下车,“我不跟你闲扯淡了,你啊!是全世界最滑头也最无赖的人。”
曲璨扬连忙跟着下车,好颜悦色地拦在她跟前,“盼云,你别生气嘛!就算我猜错了,你也犯不着动怒啊!就让那个钟馗和钟镇涛去弄清楚谁是哥哥弟弟好了,我们何必在这么美丽动人的月夜下弄得彼此怏然不快,不欢而散呢?”
“你——”苏盼云一双清灵有神的眸子直勾勾地瞪视着他,简直拿灵动善巧的他哭笑不得。“我不跟你打迷糊仗了,太晚了,我该回去了,否则,我姑姑会着急生气的。”
曲璨扬即忙拉住她的胳膊,“别急,我会送你回去的。这样好了,我把车子停在这里,我们慢慢散步,边走边聊,在月亮和星光的簇拥下,送伊人返家这样不是挺优闲雅致的吗?”
“优闲雅致?你在作诗吗?对不起,本姑娘家门禁森严,恕难奉陪!”她轻轻挣月兑他的手臂,还来不及跨出步履,曲璨扬又忙不迭地窜向前阻挡她的去向,可怜兮兮地低声说:
“盼云,你别这么扫兴嘛!我可是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换来今夜的相聚,而且,你明天又下达了禁足令,我会这么漫天胡扯、处心积虑,为的也不过是想延缓我的刑期。”
苏盼云的心怦然一动,一层动容的光采弥漫在她清幽醉人的眼眸里。面对曲璨扬这般百折不挠的挚情,她实在硬不下心肠来刺伤他。
这或者就是温可兰没办法狠下心来离开魏君豪的原因吧!
女人总是有她心软而充满母性的一面情怀,这是人家常用来讥讽女性的“妇人之仁”吧!
“好吧!我们慢慢散步回去吧!对了,我差点忘了,我已经陪你去看过电影了,现在,你是不是该履行大丈夫一诺千金的本色,把我姑姑为什么会对你破例开禁的真相告诉我了吧!”
“这个……呃,我没讲吗?你确定?”曲璨扬顾左右而言他起来了。
苏盼云立即抬起下巴,冲着他盈盈一笑,笑得妩媚生春又教人忍不住心悸。“曲璨扬,你想食言而肥,戏耍本姑娘?”
“不敢!只是……我想留它做为下一次邀请你的筹码,免得七天的禁令过了,你苏大小姐又搬出其他名目来阻挠我对你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真情真意。”
苏盼云脸孔又没来由地烧红成一片。该死的曲璨扬,分明知道她是个委婉含蓄、不善于招架这种开门见山、赤果果的示爱招术,偏偏他老喜欢明知故犯,而且专捡她不设防的时刻出奇招,让她窘涩万分又手足无措!
曲璨扬轻轻掬饮着她那娇羞生动、分外撩人的艳美,他知道他大胆无忌的措辞令她觉得尴尬和窘迫,但,他就是爱上她这一点,爱她那份绝尘月兑俗、纯净清新的秀美和婉转。
这世界上美丽动人的女子不少,但要找到像她这么清纯淡然、气质出尘的女孩子并不容易,何况是在这个浮扁掠影、处处充满渲染物欲横流的现实社会。
在这个几乎找不到清流的大染缸里,竟然还能寻觅到像苏盼云这么自然清逸的女孩子;在厌烦世间虚幻、唯物至上的生存法则之后,在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内外俱美、绝尘出色的佳人之后,他曾经不止一次对自己的亲朋好友发出终身不论婚嫁的宣告。只是,这份信誓旦旦的宣言,在一次电脑商展的记者发表会餐会上,当主办单位为他引见当时虽然只穿着一件素雅简单的白纱洋装却出落得娉婷动人、气质非凡的苏盼云时,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当时那种屏息凝神,全身神经都揪在一块的反常表现。
短短一分钟的惊鸿一瞥,让他像个突然被电流穿越五脏六腑的傻瓜一般愣在会场上,连主办单位的招待人员接下来究竟对他侃侃谈了什么,他都没有听进去。等到他所有的知觉都重新回来的时候,他即刻懊恼斥责自己竟然忘了向她讨张名片,等他想补救自己的后知后觉,即刻沿着会场搜寻她的倩影,却怅惘地发现佳人早已翩翩离去时,他简直像个失魂落魄的游魂似的呆坐在依然热闹缤纷的记者会现场,直到他那一向精明成性的堂弟曲达诚一脸促狭地递来一张名片,“喏,别杵在这里干瞪眼,长嘘短叹了,她的名片在这。怎么样?我这个虽然业务成绩远不如你的堂弟也有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方吧!至少,我还知道看见美女时心动不如马上行动,不要光会流口水而已。”
他恶狠狠地一把抢过那张千金难换的名片,倏然放进自己的皮夹里,“你要是卖电脑也能这么机伶的话,你爸就不会老爱板着一张扑克脸,拿着赤字预算来炮轰你了。”
“赤字预算?他拿的可是两种版本,给你的呢是‘曲线上扬’,给我的就是‘日落西山’,弄得我有时候都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他的宝贝儿子!”曲达诚龇牙咧嘴的说,一副郁卒又不胜委屈的神情。
“别怨叹了,这叫作天下父母心,小叔他会对你要求比较严苛,还不是希望你能争气,将来才能堪当大任。这是恨铁不成刚的心态作祟。”曲璨扬轻拍着他的肩头,对曲达诚的关怀完全写在淡笑自得的脸上。
“恨铁不成钢?他再这么铁面无私、强加施压,我这块生铁还没成不锈钢之前,就已经提前完蛋,成了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废铁了。”
“别妄自匪薄了,你是有潜能的,只是——”
“只是还留在娘胎里,没带出来!”曲达诚自我解嘲地扬嘴说。
曲璨扬摇头失笑了,“达诚,你的幽默感一向是我望尘莫及的,我很乐意陪你留在这里分担你的抱怨、分享你的风趣,只是——”
“只是美女的诱惑更胜于兄弟道义?”曲达诚好整以暇的慢声接口道。
曲璨扬登时耳根泛红了,“达诚,我——”一向潇然自若的他居然期期艾艾起来了。
曲达诚显然很欣赏他的窘困和有口难言,“没关系,所谓色不迷人,人自迷,我也是男人,这兄弟感情虽然要顾,但七情六欲也不能不管,因为你毕竟不是清心寡欲的出家人,虽然你曾经说过要做一辈子的单身汉。不过,这个郝院长曾经说过,朝令有错,何妨夕改,所以,你尽避去追求你的梦中佳人,我不会介意你把我留在这里自生自灭!”
曲璨扬被他调侃得既好笑又好气,忍不住出言反击,“好,你继续卖弄你那不甘寂寞的三寸不烂之舌好了,今天这场电脑商展的参观报告就由你一个人独力完成,我这个重色轻义的堂兄不敢掠人之美,抢了你悲剧英雄的光芒。”
一向视写报告为生平畏途的曲达诚果然即时收敛他锋利的舌头,“璨哥,你别下这种狠招嘛!所谓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就别把我的童言无忌放在心坎上。”
他见曲璨扬皱着眉峰,似笑非笑地抿着嘴不讲话,赶忙讨价还价起来,“这样好吗?如果你肯帮我写报告,我就把我刚刚在电脑会场探听来的马路消息免费透露给你,并再次慎重地为我的童言无忌向你道歉,OK?”
曲璨扬黝黑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不过,我对马路消息从来不感兴趣,所以,你还是省省口水,留给喜欢道听途说的人一同分享吧!”他才刚跨出步履,曲达诚不疾不缓的声调已在他背后响起:
“即使这个马路消息是跟苏盼云有关的?”
他的心跳立刻漏跳了一拍。他转过身,随即看到曲达诚脸上不加掩饰的得意和戏谑。“什么马路消息?”
“呃,你要听哪一条,有关中正路?中山路?还是仁爱路的?”一曲达诚蓄意吊起胃口来,双眼闪呀闪的,可恶的神态撩拨得曲璨扬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吃下他的乖张戏弄。
“我想听有关辛亥路的,特别是穿越辛亥隧道那一段的马路消息,这样我才好决心万一等会我突然理性丧失,把某人挫骨扬灰的时候,可以在哪里找到一个隐密的好地点掩埋尸首。”他咬紧牙龈一字一句地慢声说。
偏偏不怕死又皮痒的曲达诚还敢继续发表他的高论,“这样吗?真是抱歉,我对辛亥路的夜总会比较不熟悉,你觉得万里长城如何?跟孟姜女埋在一块不是比较凄美浪漫吗?”
曲璨扬连眼睛都眯起来了,“曲达诚,你要不要我把上个月你到英国出差干的事告诉你老爸,让他知道奥登突然取消订单的真相?”
提起这档因为醉酒疏忽而被客户套出电脑底价的丑事,曲达诚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再也嚣张不起来。
“好吧!你棋高一着,我不敢招惹你可以吧!我现在就上禀军情,免得我这块不争气的生铁今天晚上会提早进了废铁场。”他不情不愿地撇撇唇,慢吞吞地叹道:
“早知道就不要这么鸡婆,没事去替你跟小程他们打探那个苏盼云的底细,这下可好?作茧自缚,羊肉没吃成,倒惹了一身腥!”
“曲达诚,你到底说不说?我的耐性是有限的,可不像你那群只会吃喝打屁、无所不来的酒肉朋友!”
“好,我说,我说,我知道你猴急地想去千里会佳人,可是,我劝你别太急躁,也别太乐观了,那个苏盼云可不是那么容易追上手的,从她国中开始就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子为她啃过香蕉皮了,我想,数量也许不下于我们外销到其他国家的果菜总运销量。”
“为什么?她有男朋友了?还是……她准备做一辈子的老处女?”曲璨扬的一颗心登时悬在半空中,生怕佳人已经芳心有属。
“有男朋友、做老处女都不是最棘手的问题,也不足以吓走那些甘为佳人冒险犯难的倾慕者,只不过,咱们这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身边有一位极度难缠,连鬼也见愁的虎姑婆,只要谁敢动苏盼云的歪脑筋,保证第二天晚上一定会噩梦连连,马不停蹄地息鼓收兵,再也不敢出现在苏家方圆五百里的范围内活动。”曲达诚口沫横飞地陈述着,那神情仿佛在描述一出精采而扣人心弦的精怪片一般活泼生动。
孰料,曲璨扬丝毫不为所动,他面无表情地扬了一下嘴角,“就这样,一个虎姑婆就把那些追求者的勇气和胆识给吓破了?难怪虎姑婆会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实在逊得不配替冰心可人的苏盼云提鞋!”话甫落,他便坐上那辆鲜亮晶莹的马自达跑车扬长而去。
第二天就极具匠心地透过某位活跃在文化界的老同学安排一场访谈,然后他的老同学在结束和苏盼云的采访之后,不着痕迹地约她在红雁西餐厅用餐,而他也故意选在那里用餐,一次费心撮成的不期而遇便为他追求苏盼云的艰苦过程拉开了序幕。
经过几次会面和接触下来,他知道苏盼云并不排斥他的出现,甚至还满欣赏他的,只是矜持含蓄的她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仍然持着一份完美执着、宁缺勿滥的原则;再加上苏曼君的从中施压和百般阻挠,三个月下来,他始终徘徊在她的心扉之外不得其门而入。
直到今天早晨,他抱着孤注一掷的精神上门找苏曼君谈判。他一见面就单刀直入地表明他对盼云那份一见钟情非卿莫娶的感情。就像往昔一样,对他的不折不挠的诚意,苏曼君只是绷着一张生硬严肃、走过岁月桑沧却不曾磨去犀利尖刻色彩的脸孔,冰冷地瞪着他,直到他背脊都发麻了,直到他再也坐不住、再也忍受不了她那种近于审判挑剔的目光,冲动地冒出一串隐忍已久、夹杂着怒意的牢骚:
“你有必要用那种像批判坏人的眼光盯着我看吗?我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更不是色欲薰心的登徒子,我只是一个情不自禁爱上盼云、为情所苦的男人,你有必要因为这样而给我钉上人性的枷锁,让我就像小丑一样看尽您的白眼,听尽你的冷言冷语?”
苏曼君对他的冒火和咆哮仍是淡淡冷冷地,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让他为之懊恼光火,又为之气沮无奈,他不禁讽刺地想起小程,也是在迅捷电脑工程公司担任业务售销工作的男同事,不经意提醒他的一句戏言:
“说实在的,苏盼云那个白雪公主真的是很迷人,可惜的是,她身边有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虎姑婆。那个虎姑婆——不是我缺德夸张,咱们农历七月也不必办什么驱凶镇邪、祭拜好兄弟的消灾大法会,只要多复制她老太太几张玉照贴在大门口,保证什么厉鬼、衰鬼都闻风丧胆,从此溜之大吉远离台湾!”
现在他终于须教到这种被逼得几近劈狂却又莫可奈何的痛苦滋味!
就在他认为自己的努力已经白费,意气消沉地想转身告辞之前,一向惜话如金的苏曼君忽然开口了,声音又冷又刺人心悸。
“年轻人连一点考验和苦头都吃不住,还敢在我这个年过半百的人面前大言不惭地谈论情爱?”
他震动莫名地回过身,还来不及消化他的惊愕之前,她又用那种冷冰冰的眼光刺戳在他身上,“你今天一大清早斗胆闯进来找我这个人见人厌的虎姑婆,就只为了向我宣告你对盼云那种幼稚肤浅而老掉牙的男女之爱吗?”
“当然不是!”曲璨扬脸都涨红了。
“那——你还想做什么?”
她是怎么做到的,可以一直保持这种僵硬,不苟言笑的表情,如如不动宛如一座令人生畏的雕像。“我只是想征求你的合作和同意,我希望你高抬贵手,不要阻挠我追求盼云。”
“我为什么要这么‘合作’?我与你非亲非故,又不熟悉你的出身来历,我何必对你高抬我的贵手?”
“这——”曲璨扬顿时哑口无语,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半调侃半玩笑地扬眉反问:
“我需要写一份自传给你吗?还是寄上我们曲家的宗谱明细表。”
苏曼君眼睛眯了一下,她目光森冷地紧盯着他,“我最讨厌油嘴滑舌的年轻人,你如果还想和盼云交往下去,最好自重一点,少在我面前卖弄你的口舌!”
曲璨扬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地,他压抑下满腔的怒火,慢慢点点头,“好,我按你的程序发牌。我是曲璨扬,今年三十一岁,江苏无锡人,我是在大陆出生的,我母亲生下我之后便去世了。我是家中的独子。文革之前,我们举家移往新加坡定居。我爸爸在新加坡经营酒厂,我对酿酒生意不感兴趣,所以来台湾跟着我叔叔做事。我叔叔曲洋你大概也知道他,他是立法委员,政党关系十分好,而且——”他倏然闭上嘴巴,因为他被苏曼君惨白震惊的面色吓掉下面所有的话。
苏曼君的脸色是那样难看而骇人,吓得他急忙俯向前,茫然不解地询问道:
“苏……姑姑,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曼君有好半晌完全没有反应,直到曲璨扬担忧地拍拍她的肩头,她才缓缓地恢复她的知觉,她的凌厉的目光里竟浮现着一丝难解而感慨万分的温柔和怜疼,“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如果你想带盼云出去,趁我还没有反悔之前,你尽避去约她吧!”
这种戏剧化的蜕变实在令他感到错愕且困惑难解,“为什么?您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他无法提出他的疑问。
“因为……你的家世背景不错。”
“就这样?”他的迷惑更深了。
苏曼君脸上又恢复贯有的冷峻和淡漠了,“你还期望我谈些什么?如果你不想错失这个可以约盼云出去游玩的难得机会,你最好识时务为俊杰,否则我是不会替你惋惜的。”说完,她丢下曲璨扬,径自返回房间。
这段离奇而令人费解的插曲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在未解开真正的谜底之前,他宁可三缄其口,不愿提前曝光,增加盼云的困扰。
他希望他和苏盼云之间的交往是透明直接,而完全没有外力的干扰和介入,包括对他们的命运握有生杀大权的苏曼君在内。
如今面对苏盼云的羞赧和无言,他再次发挥稍安勿躁的好耐性,轻轻把手搁在她纤盈柔美的肩膀上,温柔而真挚地开口说:
“我知道你并不讨厌我,甚至也有点喜欢我,但,你并没有像我对你一样立即就爱上我。我并不气馁,因为这就是我爱上你的地方,矜持、典雅、含蓄,像一本耐人寻味的好书一样,我会耐心期待能把它带回家典藏的那一天!”
这是认识三个多月来,他第一次用这么正经八百而认真执着的态度向她剖析他金钢也能绕指柔的深情。
苏盼云的心扉里慢慢潜流过一股酸楚而撼动的柔情,她理不清这种有几分动容、有几分羞涩、有几分不安复难的感觉,是不是就是爱情的滋味。
她真的不知道,爱情对她来说是那么陌生遥远而如梦幻一般不真实!
她眼光迷离而困惑地瞅着曲璨扬凝满温存的脸庞,“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对于你的一往情深我真的很感动,但,爱情对我来说是一项既期盼又怕受伤害的负担。你见过我的好朋友温可兰,你应该知道对于她那份聚散两难、遍体鳞伤的爱情,我实在是心有余悸,不敢轻易尝试。”
“我知道,所以,我们何妨顺其自然。只要你不要对我关起你的心门?”
“曲璨扬,我——”
曲璨扬轻轻扬起手制住她,“什么都别说了,我不会逼你今天晚上就得嫁给我,所以,你何妨放松心情,好好品赏这份暑气未消、蝉声啾啾的夏夜情怀?”
苏盼云动容的注视着他好一会。这就是他令人佩服动心的地方,不愠不火、不疾不徐,水远懂得收放自如的窍门,让人无法漠视他的存在。
遇了他,这样的男孩子到底是上苍对她的宠爱?还是一种刑罚?
苏盼云在心底发出一声长叹,就让时间去证明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