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依岚洗完操,换上一身轻便舒适的休闲服,她敲敲欧克舫的房门,想跟他介绍几卷她最爱听的国语流行歌曲,却发现没人应声。
然后,她听到从庭院传来的一阵低呜悠扬的音乐声,她立刻知道欧克舫又站在庭院里吹奏善他最宝贝的萨克斯风。
他正在吹奏的曲子是披头四轰动时却又教人百听不厌的抒情老歌[Letitbe]。
沙依岚静静地靠在门框边,静静的聆听著这首忧伤悲沉的曲子,任琳琳琅琅充满魔力的音符,牵动著她忽晴忽雨、几近催眠的心。
接着,他又吹奏著另一曲由炙手可热的黑人女歌星惠妮休斯顿唱红的抒情恋曲“Miracle”。
这也是首优美而带点凄迷味道的歌曲。
当欧克舫神情专注而忘我的吹奏完这首令人回味无穷的曲子时,沙依岚在心情激汤中幽幽然地开口打破这份凝结沉寂的气氛。
“为什么你喜欢演奏的都是些比较哀伤凄美的歌曲?”
欧克舫撇撇唇,漂亮宽薄的嘴角泛著抹高深莫测的微笑,[有吗?这只是巧合而已,你听听这个——这是我最爱吹奏的一首歌。]
一阵高昂活泼、气势磅礴的音浪跳跃在沙依岚的耳畔间,[这是什么歌?好像有点熟——是贝多芬的交响乐吗?]
“你这个音痴!]欧克舫惊诧万状的扬起眉毛,[这是美国国歌!”
沙依岚表恰夸张的吐吐舌,“怪不得我的汗毛都肃然起敬了,原来是老美这个快过气的纸老虎最爱现的摇篮曲。我呀!对他们动不动就拿三0一来欺压我们的鸭霸作风很不以为然,你还是秀点别的好了。”
欧克舫眼中闪耀著一抹促挟而顽皮的光彩,接著,他又吹奏着一串令沙依岚熟悉得不得了的音符。
[MyGod!”沙依岚拍拍额头喊停了,“你居然吹顽皮豹给我听,你常我是什么?幼稚肤浅的三岁小女圭女圭吗?算了,不跟你这个老是喜欢跟我唱反调的——”一朵娇艳欲滴而楚楚动人的红玫瑰,霍地出现在她的鼻尖前。
[别生气了,我以这朵红玫瑰向你陪罪。”欧充舫笑嘻嘻的望着她说。
“你偷摘我爷爷最宝贵的花来向我陪罪?”沙依岚好笑的指著自己的鼻子,[你这是哪一国的道歉法?你不怕我爷爷火大,Fire了你这个怠忽职守的恶房客?]
欧克舫仍是一派优闲自得的模样,“我摘了你这朵他最宝贝心爱的花,他都没表示任何反对的意见,又何况是这区区的朵小玫瑰花?]
沙依岚摇摇头,漾著满脸生动的笑靥,[你呀!还真是得了便宜又不忘卖乖。]她取饼那朵红艳娇媚的玫瑰花,轻敲了欧克舫的手背“,“走,到我房间去。”
“干嘛!你想让我变成名副其实的“采化大盗”吗?”欧克舫一脸皮皮的打趣道。
“盗你个头!”沙依岚红著脸轻啐了一声,[我是邀请你到我房间听音乐,又不是邀请你——”她嗫嗫嚅嚅地说不下去了,羞赧尴尬得连耳根都潮红成片。
欧克舫掬饮著她那份妩媚娇羞的美,不禁忘情地搂住她的肩膀,用鼻尖轻摩著她那滚红如霞的血颊,“不是邀请我什么——跟周公一块学习琴瑟和呜的乐章?”
沙依岚的脸更加腓红了,她嗔怒的向他皱皱鼻子,轻戳着他的胸膛,[哼,会几句中国古文就爱随便卖弄,一点正经样都没有!”
“正经?”欧克舫满脸调笑的哼了哼,凝望著她一对碧绿如海的眼眸,允满了宠爱和款款柔情。[天下的爱侣要是连行周公之礼都一本正经的话,我相信人类早就灭亡绝种了,哪还轮得到你这位脸皮单薄的恰查某在这里义正辞严地鞭笞自己的男朋友?”
“你啊!就会贫嘴!]沙依岚想板起脸孔,却又压抑不住飞窜张狂的满怀笑意。[你到底要不要去——听我最喜欢的几卷国语流行音乐?”
[好啊!]欧克舫立刻点头回应,并有板有眼的举起右手做起誓状,[我保证,一定会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端坐在你的闺房里,像一尊僵硬的木乃伊,一本正经地聆听著你最钟爱的国语歌曲,绝不会让你的美色和醉人的音乐蛊动著我的感官神经,除非——]他戏谑的撇撇唇,[你主动攻击我,那就另当别论!”
沙依岚立刻瞪大了她那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我攻击你?”她的声音起码高了八度。
欧克舫双眼亮熠熠的,“你要是觉得攻击这两个字太含蓄,不合你沙大小姐辛辣的胃口,那么改成蹂躏也可以。”他一脸贼笑又无赖的表情。
沙依岚立刻笑得灿烂如花,[谢谢你的批准,我恭敬不如从命。”话甫落,她就用她的木鞋狠狠“蹂躏”着欧克舫的脚尖,让估算错误、应变不及的欧克舫痛得惨叫了一声。“你喜欢浸种感官神经都充分运用到的蹂躏方式吗?欧先生?”
欧克肪跌坐在老榕树下的矮木凳上,龇牙咧嘴的猛揉著隐隐作痛的脚趾头,“最毒妇人心,怪不得你们东方最伟大的教育家孔子会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原来,他早就有先见之明!”
沙依岚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我们女子再难养,全世界的男人与小人还不是都靠我们生养长大的,所以,你们这些也不见得多好养的臭男人,不必在一旁说这种不知道感恩检点的风凉话!]然后,她煞有其事的看看腕表,[给你两分钟的时间修复你加“难养”又皮痒的脚趾头,超过时间,本姑娘就锁上房门,逾时不候。”
欧克舫没好气地用法语低咒咕哝了好几声,才刚转过身,准备跨进大厅的沙依岚立刻耳尖的回过头来,妩媚生姿的笑问著:
[你喃喃嘀咕著什么?该不会是在骂我吧!”
[我怎么敢骂你呢?”欧克舫无奈的摊摊手,[我只不过是用法语“攻击”我的舌头,“蹂躏”我的嘴巴而已,难道,这也犯了你的大忌吗?”
沙依岚闻言不禁噗哧一笑,娇俏慧黠的斜睨著地,[算你懂得脑筋急转弯,瞎掰得差强人意,否则——有你好受的!]说着,她又温温婉婉地走过来,亲亲热热得挽住了欧克舫的手臂,[走吧,跟我这个听不懂法语的恰查某上楼听音乐,让我最喜欢的几个歌手用他们独树一格的曲风一块“蹂躏”我们的耳朵,“攻击”我们的心灵吧!”
欧克舫再度被她的古灵精怪和急智机伶给折服了,他揉揉她那头像婴儿般柔细如丝的短发,晶璀澄澈的亲眸中交织著明显的欣赏和爱意,然后,他俯下头,带著柔柔的醉意轻轻[攻击”著她那粉女敕透明的面颊,并顺势经过她那又挺又翘的鼻尖,温柔细密地“蹂躏”着她那棱角分明的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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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园中正机场圆山饭店附设的咖啡厅内。
梁若蕾和甫下飞机、风尘仆仆的罗福坐在靠在窗抬略为隐密的一隅。
望著睽别近二十八年的故友,梁若蕾心中翻涌着千百种迷离难解的滋味,轻啜了一口苦
涩而末添加女乃精和糖的黑咖啡,梁若蕾对罗福逸出一丝羸弱又带点凄然的微笑。
[罗大哥,你知道我去年曾经到温哥华旅游吗?可是——我却不敢去找你,只好默默地跟著几个同事走马看花的随便玩玩。”
[我知道你怕碰上欧文,也怕破坏了你对露丝所做的承诺。”罗福一脸洞悉的望著她,“可是——你知道吗?露丝她从来没有善待过欧文,她把她对维克多和你的怨恨全部转移到欧文身上,而她和维克多的婚姻关系真的是只能用貌合神离、苟延残喘这八个字来形容,最近——他们吵得更厉害,因为露丝母子要维克多退休,把大权全部移交出来,他们非常不满意维克多用欧文的名字投资其他生意,变相为欧文囤积财富。”
“我真为维克多感到痛心和悲哀。”梁若蕾凄楚而温柔的说,然后象不胜寒苦的人一般,用小汤匙舀了一些糖粒放进咖啡杯轻轻搅拌著,[你怎么会突然来台湾呢?”
罗福深深地注视着她,[你说呢,除了找欧文,还有什么事能让我大老远飞来台湾呃?这孩子——”他感伤而无奈的摇摇头,“个性实在太倔了,来台湾快三个月了,居然都不曾主动写信或打电话给维克多联络问候,若非维克多一直有和他的好朋友麦云淮保持联系,这个硬心肠的浑小子在台湾做什么我们都不清楚!”
梁若蕾望著咖啡杯凝神了好半天,终於在挣扎而迟旋的酸楚中对罗福坦白言明,“罗大哥,我上星期天才见过欧文,就在我乾爹家。”
“真的?怎么会这么巧?”罗福震愕的说。
梁若蕾唇边泛著一抹惨澹而凄惶的微笑,那对深幽如梦的眼眸中亦浮上了一层蒙胧的水雾。“罗大哥,他真是一个优异而出色的孩子,是不是?二十八年了,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和我朝思暮想的心肝宝贝相见,而我却不能跟他相认!”
罗福怛测的拍拍她的手背,[难为你了,雪丽雅,你为他们父子牺牲太多了”
梁若蕾雾气蒙蒙的泪眼中,充盈著一份教人望之不忍的凄切伤痛。“罗大哥,你别这么说,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她吸吸鼻子,语音哽咽的说著,[虽然,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但,当时我并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我知道,我完全知道。]罗福感触万千的点点头,[这也是维克多这二十八年来始终无法忘怀你的原因,他是在自责的思念中将福克斯食品集团壮大发展的,因为这是牺牲了他最心爱的女人所换来的。所以,他这二十多牛来都把全部的精力放力事业上,他很少回家,一来是厌倦了他和露丝吵吵闹闹、战火喧嚣的婚姻关系,二来是因为——他不敢,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著欧文,看到他,他总是会痛苦得想到你。他深爱欧文,却又脆弱愧疚得不知道如何扮演个称职的父亲,所以,可怜的欧文所得到的亲情实在是薄得像一张经不起碰触拉扯的圣经纸!”
[所以,欧文怨恨维克多,也怨恨著我这个身不由己的母亲。]梁若蕾悲哀而酸楚的瞅著他说,眼中的泪意更清新了。
罗福神色一凛,“你怎么知道他怨恨你?”
梁若蕾眼中的凄楚更深了,她抑郁消沉的牵动了一下嘴角,“我可以从他的言谈神色中感觉得出来,而且,他似乎已经怀疑我是他的母亲。”
[这怎么可能?他从没见过你,或看过你的照片啊!]罗福困惑不解地大皱其眉,[除非——难道他不小心看到了你寄给我的信,所以,他才会匆匆地跑来台湾?”罗福恍然大悟地敲了桌面一下,[一定是这样,要不然他不会下告诉却会我一声,就以措手不及的速度办了来台的签证,莫名其妙的跑来台湾打工瞎混?!”
梁若蕾听了真是冷暖交集又心乱如麻,“我怀疑他有找人调查我,所以——他才会以那种深沉怪异,忽冷忽热的态度对待我,譬如——他除了知道我的住址,还知道我喜欢穿紫色的衣服,喜欢郁金香,喜欢李清照、苏东坡的诗,最欣赏的文学家是德国的尼采,他似乎有意用这种神秘讥剌的方式,打碎我平静的而具,刺穿我滴血抽痛的心。”
罗福的脸也变得凝重深沉了,“很有可能,欧文这孩子虽然也有活泼风趣的一面,但,大部分时候的他是深奥难懂又沉静内敛的。他就算有心事也不会随便向人吐露,即使你跟他的关系再深也一样,这大概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一种特质吧!打落门牙和血吞,压抑、伪装、沉默都是他在露丝母子联手欺凌中所学会的生存之道!”
罗福沉痛的话又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兵刃,紧紧戳绞著梁若蕾那颗千疮百妃的母性好心,她泪光莹然的望著罗福,语音在模糊悲戚中,潜藏著一份愧疚莫名的心疼和痛楚。“是我和维克多没有扮演好父母的角色,才会让他受尽了欺凌和羞辱,进而——影响了他的个性发展,这真的是我当初所始料未及的。”
罗福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别太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只能说露丝的心胸和气量都太狭小了,容不下欧文的存在,甚至还故意挑拨怂恿班尼极尽能事的去欺侮欧文,怨恨欧文。你不知道我有一回去多伦多探视欧文,那年他才六岁,我发现他躲在房间裹不肯出来见我,我敲了半天门,他才姗姗来迟的应门,我连哄带劝了好半天,他才肯打开房间见我。我一进去,就发现他正背坐床铺上,手里抱著一个肢体不全的机械人,我问他是不是班尼弄的,他慌忙摇著头说不是,是他自己不小心害机械人生病了。我发现他眼睛湿湿的,就揉揉他的小头颅问道“你是不是难过得哭了?”,他又摇摇头,小小声的告诉我:“No,justwaterinmyeye”,我一听心好酸啊,差点没搂著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孩子好好的痛哭一场!”说着,说著,他也开始老泪闪烁了。而揪心断肠的梁若蕾早已泪雨狼藉的拿著手巾掩著嘴低低饮泣著。
罗福喉头梗塞地深抽了一口气,[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懂得委屈自己,把受伤的感觉深藏在内心深处,为的是不想让我们这些关心他的大人伤心难过,他更怕维克多为了他和露丝母子吵架争执,因为不管谁对谁错,最后倒楣遭殃的还是他。我看他这么小就学会委曲求全、忍气吞声的功夫,心里真是宛如刀割。我跑去找维克多沟通深谈,他一听也是泪雨模糊,悲痛交集,拚命自责著自己的疏忽和懦弱无能,然后,他央求我留在多伦多帮他照顾保护欧文。我明知道自己的力量有限,露丝母子也不会因为我的存在就有所忌惮,但——”他苦涩地笑了一卜,[多个人总是多一分力量,而且,你也需要我提供欧文的消息给你,所以我就留下来了,一直到欧文到英国念高中,我才离开他们那间令我也喘不过气来的豪华大宅!”
梁若蕾悲伧地擤擤鼻水,“我一直很感激你为欧文所做的。]
“我还想为你们做一件事。”罗福恻然的望箸她低声说道。
“什么事?”梁苦蕾的心没出来的揪紧—O
“为你们母子的相认团聚尽点心意。”罗福鼻端酸楚的说,“已经二十八年了,够了,雪丽雅,你没有必要守着你对露丝的承诺,因为,她并没有兑现她的允诺善待欧文,反而刻薄毖恩的想尽办法欺侮虐待他!”
梁若蕾咽下喉头的硬块,泪眼凝注的摇摇头,[虽然她没有善待欧文,但,至少她履行了其他的承诺,而且,欧文也不见得会接纳你的说词,认我这个二十八年对他不闻不问的母亲。”
[他会的,如果他知道你的苦心和隐衷的话。”罗福语音坚定的说。
梁若蕾痉挛了下,她无限旁徨而踌躇的微抿著唇,深陷於激烈的天人交战中。
“我会见机行事的,你大可放心。]罗福了解而诚挚的望菁她那充满矛盾而疑虑的脸,
“欧文虽然深沉内敛,但,他是个善良热情的孩子,他会接受我的劝告,体谅你这个用心良苦的母亲的!”
梁若蕾的心挣扎得更厉害了,[是吗?他真的会——谅解我这个不得不忍痛遗弃他的母亲?]她噙著泪颤声问道。
“总要试试看呐,难不成——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跟他相认啊!”
梁若蕾全身掠过一阵强烈的战溧,她面无血色地猛摇了一下头颅,骤然下了决心,[好,你帮我去投石门路,看看他——是不是肯接纳我——”
罗福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别紧张,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雨过天青的。]他斩钉截铁的说。
是吗?梁若蕾移眸望著窗外的景色,忐忑不安的情绪仍紧紧缠绕著她那颗盈满酸楚而脆弱的心。
一颗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母性芳心。
***
罗福到了观缘小楼,见到了沙依岚这位容貌月兑俗的俏丫头十分讶异,知道她和欧克防相
恋的事,他不禁喜出望外地笑开了眉,笑开了眼,频频瞅着俏生生又青春洋溢的沙依岚满意地直点头。
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来此地的任务和责任,他开门见山的对欧克舫说
[我有事要跟你谈,你能和我出去喝杯啤酒聊聊吗?]
欧克舫心底有数,他无奈的逸出一丝牵强的笑容,[我能说不好吗?”
三十分钟后,他们坐在板桥一家气派不凡的啤酒屋内,木制的圆形餐桌上放著两杯闪烁着金黄色光芒的玻璃啤酒杯,罗福喝了一口,便毫不客气的板著脸数落著一脸静默而被动的欧克舫。
[你这个心如铁石的浑小子,一声不响的跑到台湾,来了快一个月也不知这尽尽为人子女应尽的本分,打个电话或写封信跟你爸爸问候报声平安,你的书都念到哪里去了?还给剑桥塞到马桶里去了是不是?”
“我不是有写信给你报平安嘛!由你转告他还不是一样。”欧克舫淡淡的说道。
罗福眉毛挑得半天高了,“咦,你这个六亲不认的浑小子讲的是人话吗?他——他是生、养你,恩比天高的爸爸,你连个称呼都懒得叫吗?亏你还是Doctor呢?生活礼仪和做人应有的本分还不如一名幼稚园的学生!”
一抹奇妙而嘲弄的笑意闪进了欧克舫的眼底,[福伯,你大老远从加拿大坐飞机跑来台湾,就只为了亲自指导我什么叫做国民生活须知吗?”
罗福脸都皱成团了,他为之气结的又喝了一口冰啤酒,“你这个愈活愈回去的浑小子,枉费我白疼了你一场,居伙敢讲这种没大没小的话来呕我?”
“好,我失言,罚我向您敬酒陪礼行吧!”欧克舫搓起汤圆了,连喝十杯啤酒之后,他笑嘻嘻地对脸色稍稍舒缓的罗福说“现在你训也训过了,罚也罚过了,我们可不可以喝完这杯酒就打道回府?”
罗福又拉长了脸,“干啥?陪我老头子坐不到十分钟,你就长骨刺坐不住了,我这个不知道为谁辛苦为谁忙的老头子就这么面目可憎而惹人嫌吗?”
欧克舫只好按兵不动了,[好吧!埃伯,你有什么长篇大论的国民生活须知乃至公民教育手册要对我宣导洗脑的,就请你一吐为快吧!我会洗耳恭听的。”
[我问你,你准备在台湾待多久?]罗福粗声问道。
“不一定。]欧克舫闪烁其词的答道。
[什么叫不一定?”罗福咄咄逼人的切进著。
[Hardtosay。欧克舫狡桧的用英语回答他。
罗福吹胡子瞪眼睛了,[废话!我要你告诉我WhatisHardtosay吗?”
[我怕你中文退步了,所以才鸡婆用英语说了一遍。”欧克舫油嘴滑舌的强辩著,然后,他在罗福的怒目瞪视下,轻吁了口气,[好吧,你如果要我说实话,我的笞案就是不一定。”
罗福微微眯起眼,“你会娶沙家的那个丫头吗?”
“Maybe!”欧克舫又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罗福又老大不高兴的拉下脸,“Whatis“Maybe”?”
[就是YesorNo。”欧克舫皮皮的说。
罗福的肝火又上升了,“你这个浑小子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我问你是非题,你编给我弄成选择题!”
欧克舫仍是一脸调笑的模样,“你这么容易发火动怒,就不应该逞强,硬要帮人家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我替谁做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来著?”罗福硬邦邦的质问道。
[你自己心里有数,不是吗?”欧克舫锐利的说。
罗福又开始皱著眉了,然后,他吐了一口闷气,清清喉咙,又转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突然跑来台湾?]
欧克舫瞳孔紧缩了一下,[福伯,你什么时候当起法官了!”他笑谑的撇撇唇,不答反间地踢著皮球。
[当我发现我面对的是一个狡诈又不合作的嫌疑犯时。]罗福也毫不含糊的还以颜色。
[嫌疑犯?]欧克舫微愕的扬扬浓眉,[原来在你眼中,我已经成了潜逃到台湾的嫌疑犯了?”
罗福已经骤然失去了跟欧克舫耍嘴皮的兴致和耐性了,他绷若脸沉声说道“你不必跟我打哈哈,搓汤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台湾的真正目的吗?]
欧克舫微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嘻皮笑脸的神态,“罗大法官,你既然都已经抓到了我的罪证,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罗福并没有被欧克舫半带挑衅半带挖苦的态度激怒,他只是用他那对精锐如神的目光紧盯著欧克舫,慢声问道
“老实跟我说,欧文,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梁若蕾是你母亲的事?”
欧克舫脸色猝变,[我没有母亲。”他语音森冷的咬牙说。
“唷唷!]罗福怪声怪气地叫了好几声,“你没有母亲?敢情你跟西游记里的男主角齐天大圣样,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欧克舫的下颚紧缩,喉舌上下蠕动著,“对我而言,我的母亲已经死了。”他冷冰冰的从齿缝中迸出话来,面罩寒霜地用力指著自己的心口,“在我心里她已经死了二十八年了。”
“哦?”罗福目光如炬的紧盯善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跑来台湾看她?甚至找人调查她?”
欧克肪的脸色更加阴莺而灰白了,他浓眉纠虬的寒声说“我只是想知道生我的那个女人,她的脸是不是和她的心样冰冷无情?同时让她知道没有她——我一样活得很好!”
“你好个鬼!”罗福也动了气,[你这个口是心非的浑小子!你就算要恨你母亲,你也应该弄清楚地为什么要离开你的真相,你再给她定罪扣帽子也不迟啊,更何况——她是真的万不得已——才离开你的!”
欧克舫嘴角泛著一抹轻蔑而扭曲的冷笑,[万不得已?]他讥诮的发出一声冷哼,[哼,每个人都可以为自己犯下的错事,找到干百个万不得已又似是而非的理由,包括罪无可恕的死刑犯也是一样的,我是学法律的,即使面对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只要我愿意,我一样可以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漂白他的罪疚,这并没有什么稀奇对不对?”
罗福勃然变色,鼻翼也因愤慨而强烈得翕动着,[你拿自己的母亲跟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相提并论?”
欧克舫的嘴角微微抽搐著,但,他却用冷酷无情的言词来掩饰内心的痛楚和煎熬。[如果你觉得我言行尖酸刻薄,那也是因为我家教不严,其来有自!”他冷冽地乾笑了下,“谁教我有对万不得已的父母呢?”
[欧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愤世嫉俗又冷血残酷的?”罗福沉痛莫名的摇摇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哪个做母亲的会愿意轻易离开割舍自己的孩子呢?你难道不能平心静气的听我陈诉一下你母亲为什么会离开你的隐衷?”
欧克舫脸部的肌肉抖动了一下,然后他冷冷的撇撇唇笑了,笑声讥讽而刺耳。[原来你今天不仅是来扮演法官的嘴脸,而且还肩负了说故事的重责大任,不错,不错,梁若蕾女士果然有一套,她到底花了多少钱买通你来当她的说客兼传声筒的!]
罗福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呈现一片绛红:[你——你这个不识好歹没心没肺的浑小子,我——我从此不跟你讲话,算——我白挖心肝,白疼了你一场!]语毕,他怒气腾腾的拂袖而去。
欧克肪打了个冷颤,也在懊恼焦灼中把钱扔在桌上,紧急的追了出去。
当他发现气昏了头的罗福,丝毫没留意到那辆从左侧巷子内火速冲出来的小轿车时,他惊惧万状地俯向前用力将罗福往内侧推,然后一阵骇人听闻的碰撞声刺耳地响起,惊魂未定的罗福面无血色地看利欧克舫的身子飞了出去,被巨大的冲力反弹到地面上,腥红的鲜血和殡纷的碎玻璃散布在凌乱不堪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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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景塘、沙依岚和梁若蕾接到罗福的紧急电话,便马不停蹄赶到宏恩医院急诊室。
罗福一见到梁若蕾,立刻悲不自胜而老泪纵横的对她低泣著,“雪丽雅,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是为了救我,才会被那辆该死的车子撞到的——”
沙景塘则忙著和肇事者、警察了解车祸当时的状况,初步侦讯的结果是那位驾驶先生有喝醉酒超速的嫌疑。
然后,他面色凝重的拍抚著满睑忧戚而泪光盈盈的沙依岚,“丫头,克舫这核子看起来不象会短命夭折的人,你放心,他会逢凶化吉,平安无事的。”
沙依岚凄怆的点点头,望着脸色同样惨白而焦虑的粱若蕾,愁思满怀又忧心冲冲的她,不禁暗暗生起一丝困惑的疑窦,尚未及向梁若蕾伸出试探的触角之前,急诊室的大门倏地敞开了,一个神色紧张的护士对他们这几个焦心如焚的人宣布:
“糟糕,病人的血型是RH阴型的,我们医院的血库里正好缺这一类的血液,你们有谁是他的直属血亲,刚好也是这个血型的?”
“我是RH阴型的。”梁若蕾飞快而焦灼的说,“你赶快抽我的血去救他!要多少都可以。]她泪意梗塞的说。
那位护士本来还有些狭疑和顾忌,毕竟梁若蕾看起来太柔弱纤盈,她委实担心她供应不起太多的血液给病患。但,人命关天,救命要紧,权衡轻重,她只好急就章的权变一下了。
梁若蕾整整输了一千cc的血给欧克舫,那位护士小姐离开病房前还不忘吩咐著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的梁若蕾,“你可以多喝些热牛女乃或吃些猪肝汤补补身子,不然,你会太虚弱而没有办法很快恢复元气的。”
沙依岚眼中盈满了感激和动容的泪光,她轻轻走到病床前,握著梁若蕾略嫌冰凉的手,哽咽的向她道谢,[谢谢你,梁姑姑。”
梁若蕾凄然一笑,泪珠浸湿了她的睫毛,顺著泛白憔悴的面容滚落枕畔,[你不必谢我,母亲输血救孩子乃是天经地义的事。”
“什么?]沙依岚震惊万分的张大了她那双泪雾蒙蒙的眼眸,“你是克舫的母亲?这怎么可能?]
罗福替梁若蕾证实了这点,“她的确是欧文的亲生母亲,这是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你让你梁姑姑休息,我们到手术房门口去坐,一边静候欧文手术的结果,一边听我讲你梁姑姑和欧文爸爸之间这段曲折缠绵的爱情故事。”
沙依岚迟疑地看了梁若蕾一眼,又把双湿润迷惑的大眼睛停泊在沙景瑭那张充满智慧而慈蔼的脸庞上。
[去吧!你梁姑姑由爷爷来照顾,你尽可安心。”
於是,她静静地随著罗福重新走到手术房门口坐了卜来,抱著关怀好奇又稍安勿躁的复杂心情,专注静默的聆听著罗福叙述著段感人肺腑而纠葛痴迷的异国恋曲。
“欧文的爸爸维克多和我是在牛津大学读书时认识的同窗挚友,我是克勤克俭的大陆留学生,他呢,是出身显贵的富家子,但,他却没有一股权贵子弟所具备的骄奢气质,他是个金发碧眼的翩翩美男子,更是个热切迷恋上中国文化的西洋青年,特别是对於唐诗宋词元曲汉赋,他更是沉浸成痴,整天吟诗朗诵,赞叹著我们中国子弟已不冉热中研究的汉学经典。他不但在学校专攻东方文学,更聘请专人指导他写诗撰词的技艺,他那份热爱中国文学的精神,常令我怀疑他是不是投错胎的中国魂。”罗福感慨怆惘地送出一丝苦笑,接过沙依岚细心从贩卖机取出的饮料罐,拉开瓶盖,他轻啜了一口,又继续沙哑的说道
“我们因为思想接近、兴趣相投而结成惺惺相惜的莫逆之交。他拿到博士学位之后,又到中国大陆北京大学研究了一整年的中国文学,接著,又返回牛津任教,然后又到台湾师范大学做为期三个月的学术观摩研究。就在那时,他认识了欧文的母亲雪丽雅,这是你梁姑姑的英文名字。”他望著怆惘无语的沙依岚,又喝了口冰凉的饮料,任回忆慢慢穿过他的思路,席卷若他百味杂陈的心。
“那时候雪丽雅正在师大攻读历史系,认识维克多时,她—年级,据悉,他们是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日子里初次相逢的,维克多因为没有带伞,在视线模糊的小跑步中撞上了正准备离开学校的雪丽雅,他们见如故,相谈基欢,感情发展的速度随著欣赏和崇拜的热度直线上升,终於发展出一段难分难舍又刻骨铭心的爱情。维克多深爱才貌出色又善感冰心的雪丽雅。为了追求她,他常常用郁金香和李清照的情诗古词来表达他对雪丽雅的倾心爱慕,甚了为了能和她长相厮守,共度晨昏,他也不惜违抗自己的父亲,执意要留在台湾任教。只可惜,他们相恋的阻力太大了,除了维克多的父母,雪丽雅保守传统的父亲也坚决的反对著这段异国恋情。雪丽雅很小就失去母亲,是她父亲含辛茹苦的兼代母职把她抚养长大的,而且——她父亲有高血压,她不敢激怒地,所以——她和维克多这份坎坷而波折重重的恋曲,就在双方家长的阻挠逼迫下,走上默然分手的命运,这一分手就是整整两年。]
[后来——他们又是怎么再相逢相爱的?”沙依岚闪动著眼睫轻声问道。
[在他们分开的这两年间,雪丽雅在台湾教书,而维克多因为冢族企业的财务危机,不得不听从父母之命娶了银行家之女露丝华纳为妻。但,他们夫妻的感情并不融洽,因为露丝是个生性冷傲而刚烈专断的天之娇女,她的占有欲和支配欲都十分强烈,又猜忌善妒,所以,生性浪漫多情的维克多和她格格不入,难以契合。生下了长子班尼之后,他们在一次剧烈凶猛的争执之后,就一直分房而住,而雪丽雅的父亲在一次摔跤中风之后,就一直昏睡不起,缠绵了病榻大约三个月后就跟著病逝了。雪丽雅办完父亲的丧事之后,就申请到牛津西洋哲学史的入学资格,飘洋过海到牛津念书,希望能和维克多重逢。]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她锺爱的维克多,已经娶了别人为妻了。]沙依岚恻然说疸,并用眼角密切注意著手术房的动静。
“是的,她并没有想到维克多会那么快就结婚生子。她在牛津念了整整两学期之后,才和郁郁寡欢特意到学校找老同学、老同事叙旧散心的维克多相遇重逢,当她知道维克多已终结婚生子的事之后,她就刻意地躲避著对她仍一往情深、念念难忘的维克多,并蓄意接受别的男同学的追求,每天和不同的男人约会,想藉此刺激维克多,让他死心的返回加拿大和妻儿团聚,重新努力经营他们那濒临破碎边缘的婚姻。”他怅然地停顿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饮料,勉强打起精神继续陈述未完的故事。
“可是,不管她用尽什么方法,拿再冷酷无情的态度去刺伤异落维克多,维克多仍然不灰心、不沮丧的每天待在她住处门口等候她的归返,风雨无阻,无怨无允。他每天都会捧著一束紫色郁金香,附上一首李清照或是苏东坡的词放在她的窗台上,试图软化雪丽雅紧闭而冰冷的心。在一个下箸倾盆大雨的晚上,雪丽雅和她系上的副教授约会回来,看见维克多浑身湿透地捧著被雨水打得狼狈零落的郁金香站在她的住屋前时,她再也狠不下任何心去抵抗他那份连石人也会感动落泪的真情了。于是,他们就在伦敦巾郊租了一间爱的小屋,从此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爱侣生活。维克多的父亲知道此事之后,大为震怒,软硬兼施的逼迫著维克多离开雪丽雅,可是——维克多却置若罔闻,铁著心肠置之不理,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已经怀有身孕的雪丽雅。”
“后来呢?他们又因为什么而再次分开呢?]沙依岚幽然问道。
罗福涩然一笑,[自从雪丽雅怀孕之后,维克多就变得非常有魄力,他写信告诉我他要娶雪丽雅,他要和露丝离婚,为自己的真爱奋斗到底,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那时候在温哥华一所高小教书,维克多对我非常信任,几乎任何事都会和我分享。欧文出生之后,维克多不断地想尽办法和他父亲商量裒求,要他父亲接纳雪丽雅母子,只是一直未能如愿的说服刚愎自负、又有门第和种族成见的老福克斯先生。这件事一直僵持著,直到有天维克多接到他母亲打来的紧急电话,说他父亲心脏病发住院,他才匆忙的离开了雪丽雅母子,返回多伦多探视病重的父亲,也才知道他们的家族企业正向对著周转不灵,随时有可能倒闭关门的危机。原来,老福克斯先生因为野心勃勃、急功好利,而将赚来的钱又投资在买卖期货上,结果,却因估算错误,全部赔个精光,而露丝父亲乘此机会雪上加霜地跟老福克斯算帐,要贷款的利息,只为了一报维克多背叛他的女儿的怨仇。维克多知道之后,深探陷入亲情和爱情两难的痛苦煎熬中,面对生病的父亲,面对岌岌可危的家族企业,而对他用整个心、整个灵魂去挚爱的女人和幼子,他饱受着撕裂般的折磨和苦痛,最后,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含泪地答应了他母亲声泪俱下的哀求,同意和雪丽雅分手,以挽救家族企业和他爸爸那脆弱而不堪一击的生命,可是,当他回到伦敦之后,他又无法痛下决心的对雪丽雅说出他的隐衷,而冰雪聪颖的雪丽雅早就看出了维克多内心的争战,她打了一通长途电话给我,我坦白告诉她维克多的痛苦,她听了沉默了好久,然后,语音幽沉的告诉我,她知道她该怎么做了。”
沙依岚面色凄楚而沉重,黑黝黝的眼珠闪耀著丝丝晶莹的泪光。[所以梁姑姑就主动离开了维克多和欧文。”
罗福感伤地点点头,发出了一声低怆的叹息。[是的,她是一个善艮纯美而至情至性的女人,她懂得如何诠释爱的真谛,即使代价是要撕碎她自己的心。她委托我瞒着维克多,安排她和露丝见面,她对露丝说她会永远离开维克多,只求她能高抬贵手,帮助福克斯家族企业度过危机,并接纳善待她的儿子欧文。露丝在她面前极尽挪榆之能事的摆足了高姿态,最后又逼得雪丽雅答应终其一生不得和欧文见面相认的苛刻要求,为了拯救福克斯的家族企业,为了不让维克多成为罪人,为了让欧文能被福克斯家族承认,而不至於沦为私生子,雪丽雅在心如刀割的痛苦中答应了露丝所有无理刁难的要求,忍痛离开了维克多父子,返回她的故乡台湾,并拜托我要帮她传递欧文的讯息,让她可以安心的凭著无尽的思念度过每一个孤寂而锥心之痛的日子,只可惜——”罗福悲凉地牵动唇角绽出一声感叹,“她的牺牲并没有换来维克多父子的幸福和快乐,维克多和露丝的婚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恶梦和灾难,而欧文更是其中无辜的牺牲品,他不恨对他刻薄无情的露丝,不恨百般欺凌他的班尼,反而憎恶怨恨着自己的父母,他更认为他是被雪丽雅狠心抛弃的。任凭我怎么说,他就是不肯听我解释雪丽雅抱憾忍痛离开他的苦衷。”
沙依岚轻轻蹙起了眉端,[你今天晚上约他出去,就是为了跟他谈这件事?”
罗福沉痛的点点头,“他不肯听,其实,他来台湾就是为了进一步追查雪丽雅的事,他从雪丽雅写给我的信函中起了疑心,所以——才会匆匆又突兀的跑来台湾调查,可是他又倨傲的死不肯承认他是注意他的母亲的,也不肯敞开心怀听我的解释和规劝。我一怒之下冲出啤酒屋,没注意到那辆违规超速的车子,所以才会害欧文为了救我而——]说音,说著,他又泪眼潸潸地垂著头深切苛责著自己。
就在这时,沙景塘搀扶若形容瞧悴而苍白的梁若蕾走了过来,坐在他们的对面。
[梁姑姑,你还好吧!”沙依岚关切地望著她说,并起身坐到她右侧的空位上。
梁若蕾嬴弱地点点头,刚蠕动著嘴想说话,手术室的大门敞开了,负责诊疗、操刀的主治医生满脸疲惫地走了出来,他不待众人焦躁急切的询问,便主动拉下口罩向他们报告手术的结果。
“他的身体机能不错,虽然脾脏破裂,肋骨又断了三根,右大腿骨折,也有点轻微的脑震荡,但,他总算挺过去r,所以,只要好好休养,应该很快就可以康复了。]
沙依岚等人闻言,不由宽慰地放下了心头重担,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他吗?”沙依岚焦急的问。
“他等会要转人加护病房观察一天,我通融一下,你们只能进去一个人,而且不能待太久。”说完,那位看起来累惨了的医生已月兑下绿色的手术衣,走进他的休息室。
沙依岚还来不及对梁若蕾表达她的善解人意前,神色悒悒幽柔的梁若蕾已经先开口了:
[依岚,你进去吧!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人是你,而不是我这个让他心有馀根的母亲。]
[梁姑姑!”沙依岚喉头梗著片酸楚而怛测的泪意。
[快去吧!别让欧文以为我们都不关心他。”梁苦蕾强忍苦心中的悲苦,柔声催促着沙依岚。
沙依岚在沙景塘无言的目光示意下,只好默默地穿上医院的隔离制服,走进了手术室的小病房。
一看到躺在担架上,神色苍白而包裹纱布、石膏的欧克舫,她不禁心痛莫名的握住了他放在被单上的手,恍如隔世而柔肠寸断的泪雾迅速如洪水泛滥般夺眶而出,濡湿了她的面颊,也滴湿了欧克防那只没有打上针管的手。
欧克舫虽然非常疲累,神智还有些恍惚,他还是张开了沉重酸涩的眼睛,对着泪雨滂沱的沙依岚用力挤出了一线虚弱无力的微笑。
沙依岚立劾激动的俯轻吻了他的额头,[克舫,我爱你,真的,好爱好爱你……”
欧克舫的嘴唇微微启动著,“Metoo.”尽避他的声音是那么模糊难辨,似有若无的好象蚊蝇的申吟,但,沙依岚却听得一清二楚,一抹美丽而酸楚动容的微笑,深漾在她那双秋水蒙胧的明眸里。
连在一旁准备帮欧克舫打消炎针的护士,都被他们那份浓烈而不假掩饰的真情所撼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