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君衡以行动证明他的决心,对于潇洒总管一职,他是势在必得。
棒日,冯君衡和孙老板连袂造访潇洒,详细完整的说明,冯君衡的从容自信,孙老板的豪爽热忱,经过两个时辰的洽谈,萧敬天被说服了!
签名,盖章,合同签定,孙家布行和迎风潇洒的合作就此开始。
“哈哈哈,太好了!萧主事,多谢,希望我们彼此合作愉快!”孙老板双手交握对萧敬天致意,笑得开怀。
“孙老板的盛情,萧敬天要是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
“这一切都要感谢君衡,若没有他提议又居中牵线,只怕我到现在都还为货物要找谁运送而头痛呢!唉,要不是君衡说他欣赏主事的为人,坚持要进来潇洒当总管,我才舍不得放弃这么个好人才!主事,往后君衡就要托你多多照顾了。“
孙老板有心为功臣说项,萧敬天微笑不语,目光一移,对上冯君衡饱含笑意和善意的视线,萧敬天冷淡以对,一点也不领情。
不意萧敬天会有此回应,冯君衡先是一怔,随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炳哈哈,果然是血亲,主事这副冷眼看人的模样,不正和那日他遇见的那位大小姐一模一样吗?
“今天心情大好,应该来喝上几杯,好好庆祝一番。”人逢喜事精神爽,适量小酌更能助兴,孙老板笑咪咪提议道。
“这主意不错!主事,你镇日忙碌,择日不如撞日,就来偷个浮生半日闲,我和孙大哥诚挚邀请,希望您赏光!”
“也好。”萧敬天感染了两人的好心情,从善如流。
此时门外有仆人通报:“禀主事,大小姐回来了。”
“我明白了,快差人去准备大小姐爱吃的东西。”萧敬天吩咐。
想到妹妹,脸上不自觉漾起微笑。萧婉若今天回来,定是要回来“验收”成果的。究竟是亲姐妹,又是双生,萧竟月闭关几天,学起萧婉若的一言一行,居然学得维妙维肖,连他这个大哥都要费上好一番心思才分辨得出,那身为外人的冯君衡就更别说了。
“是。”通报的下属领令之后离去。
“咦,大小姐?”孙老板闻言,嗓音一扬,回头以眼神询问冯君衡——这个大小姐就是你要找的“她”?
“嗯,大小姐。”冯君衡笑着点头。
一会儿,萧婉若已步履款款走进屋来。
一进门就瞧见里头有两道陌生的身影,她微笑问道:“大哥,有客人吗?”
“对。”萧敬天淡淡回应,冯君衡在场,不方便对萧婉若多做暗示。
已有过第一次的“不期而遇”,这次婉若应付起来,应该更能驾轻就熟才是。
“喔,是哪里的贵……”瞧见回身的两个人,那个“客”字梗在喉头,萧婉若神色一震,虽然马上反应回神,但脸上的错愕还是没逃过冯君衡的眼。
她微笑对孙老板点头示意,目光飘过冯君衡,怔了半晌,还是故做无事状,随意颔首招呼后,便转过头,不再说话,但冯君衡可不轻易错放这个难得的良机。
“潇洒新任总管冯君衡,参见大小姐。”
“总管?”
“是的,承蒙主事抬爱,往后冯君衡就是潇洒的总管,一定尽力为主事分忧解劳。大小姐也是我的主子,有任何事,请大小姐尽避吩咐,不必客气。”
“什么?你是潇洒的总管?”
萧婉若一听,当场傻眼,回头以凌厉的目光质问萧敬天,萧敬天简言对妹妹说明潇洒和孙家布行合作一事。
“喔,我明白了。反正潇洒是大哥您当家,您说了就算,妹子我无权置喙。”
萧婉若冷冷回了萧敬天几句,心头的气恼全表现在语气上。
就知道这个决定会惹毛妹子,但公归公,私归私,不能混为一谈,想成大事,就得公私分明。萧敬天无奈苦笑,萧婉若虽然明白大哥的立场,但心里的恼怒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的。她撇过头,不理会萧敬天带着歉意的微笑。
兄妹俩一来一往斗气的模样,都让孙老板跟冯君衡悄悄看在眼里。
孙老板对冯君衡使个眼色,随后拉着萧敬天道:“萧主事啊,咱们刚刚不是就说好了,要一起吃个饭,好好把酒畅谈,庆祝双方合作的吗?我想到一个好地方了,走走走!”
孙老板不容萧敬天有任何反对的机会,拉了他便走,回头不忘对冯君衡眨眼示意,要他好好把握机会。
“大哥,喂,大哥!”萧婉若娇嗔跺脚。
“婉若,对不住,方才大哥已经答应孙老板邀约,所以……不得不走。”萧敬天苦着脸解释。
听完大哥之言,萧婉若早气鼓了一张脸,只能无奈瞪眼,目送大哥跟孙老板离去。
“哼。”萧婉若冷哼,脚步重重走到一旁坐下,现在她是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早知道回来会遇上这个人,打死她都不走这趟。
唉,千金什么都能买,就是难买早知道。
萧婉若心忖得想办法弄走这个碍眼的家伙才行!她实在怕死爱神出鬼没的竟月,下一刻就突然间蹦出来,那么,她的计划可就完全砸个彻底了。
两人无声僵持间,一道慈蔼的嗓音介入,打破沉默。
“大小姐,呵呵,快来,主事刚刚就吩咐了。这是你最喜爱的茶跟糕点。”
“啊,周妈,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见了熟悉的人,萧婉若沉沉的冷肋就换上了比春阳还暖的甜笑,轻声细语和周妈交谈着。
“大小姐,这批雨前春茶可是前些天才进来的喔,听说是进贡皇家的品种,数量不多,主事为了你,特别差人去弄来的,你好好尝尝啊!我先进去忙了。”
“周妈,我晓得了,谢谢你喔!”萧婉若微笑道谢,随后翻开茶碗盖,一股熟悉的清香飘散开来。雨前春茶是天朝颇负盛名的一款茶种,口味甘醇,人喉余韵不绝,配上周妈拿手的豆沙甜糕,正是绝佳搭配。
切一小块豆沙甜糕入口,香甜的气味立刻在口腔间散开,萧婉若脸上漾着满足,忍不住又动手,多吃了两块,心满意足之余,才发现后头似乎有道视线很该死地盯了她许久许久。
一回头,撞进他如沐春风的温柔眸光里,萧婉若霎时一怔。
“豆沙馅做的糕点,还有方才那位大婶说的雨前春茶,没想到大小姐也喜欢这两样东西。这豆沙糕看来好吃得紧,我能尝一口吗?”
冯君衡走上前,自言自语,萧婉若先是呐呐应了声好,随后才回过神,没好气回话道:“吃完就快走,还有……”
她随口的应允和口中的豆沙馅一样甜蜜,软软的豆沙糕吃在嘴里,暖在心里。
他满脸笑容,亲和望着萧婉若,她被他瞧得心跳加速,浑身跟着不自在,差点连话都忘了说。
“不准用那种眼光看我!想老婆别想到我这边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我娘子?”
娘子?夏季早被你休了!萧婉若闻言,恶狠狠瞪了冯君衡一眼,差一点就忍不住要露馅,把肚里的话给骂出口。
“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了,我夫君也常这样看我。”萧婉若心思一转,羞赧一笑,故作暧昧,转移话题。
“不知道姑爷是……?”
“说给你听听也好,既然你已进了潇洒,早晚会碰见他的。我夫君就是韩朔,武功高强,负责整个山庄的武卫安全,他是我大哥最得力的助手。”
“哦,原来是韩护卫。”冯君衡淡淡回答,看着她提及韩朔时的神采飞扬,心中一闷,很难受。虽然他几乎确定大小姐就是他要找的夏季,而那日韩朔却对二小姐呵护有加,韩朔究竟是谁的夫婿?事实真相如何,还有待查证。
将甜丝丝的豆沙甜糕咽下,冯君衡心满意足,微笑看着萧婉若说道:“大小姐,好巧啊,没想到你和夏季一样都喜欢雨前春茶,而且喝茶时还要来块豆沙糕。”
冯君衡语一出,吓着正端起杯子喝茶的萧婉若,一个不慎,被口中的茶呛着,不住猛咳。
“大小姐,你……不要紧吧?”冯君衡故做紧张,关心询问,其实心中却是得意不已。大小姐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若不是夏季,怎会被他的话给吓得呛咳连连?
萧婉若恶狠狠瞪了冯君衡好几眼,过了好半晌,呛咳停了,气息顺了,她二话不说,端起茶盘就要走。
“哼,这茶愈喝愈没味道,再跟你这种人聊下去,铁定坏了我的兴致。冯大总管,您请便,我不跟你闲扯了。”
“大小姐,请留步。”
“冯、大、总、管,请问您到底还有什么指教?”额角青筋隐约浮现。
“指教不敢,只是想请大小姐再听我说一句话。”冯君衡鼓起勇气,虽然一切都还未证实,但他决定先付诸行动,了却第一桩心愿。
“就一句话?”萧婉若防备问着,心头很是纳闷,不晓得那双专注,几要将她看穿的灼热目光,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
“大小姐,对不起。”口中唤大小姐,心里喊的却是夏季。
这是他最想对她说的话,也是他最诚心的歉意。
一句简短的道歉,他说话的语气是她听过最温柔的一次。不知为什么,萧婉若的心一酸,眼眶微热,她有些感慨,倘若当初他肯放段,抛开偏见,对那位来路不明的夏季和颜悦色,哪怕不是真心的,夏季绝不会有半句怨言,今天的一切也都会不一样。但是……唉,事情都过去了,再多想这些做什么呢?
“你……为什么要对我道歉?莫名其妙。”“大小姐,你要怎么想都没关系,我只要你知道,我方才的道歉是真心诚意,绝无半点虚假,就够了。”
“随你吧,我要走了。我大哥点头让你进了潇洒,是他信任你,所以给了你机会。我希望你好好努力,所有你曾对我大哥说的承诺,都要实现。”
萧婉若淡淡抛下话后,头也不回,端起茶盘快步离去。
冯君衡就这么怔怔以眸光追随她的身影,直到她走远了,都不曾移开……
***
离开大厅,萧婉若往居所双姝院的方向走去。
神智一直处于纷乱的状态,直到双手因为不停颤抖,重心不稳,打翻茶盘,温茶烫湿衣袖,萧婉若才猛然惊醒。
这一回神,不只双手颤抖,连身子也开始缓缓发抖起来。
她反身靠在廊问,低头看着茶盘上的春茶和豆沙糕,若有所思。
他竟然记得夏季也喜爱这两样东西……
在她被他休离后的这一年,他对夏季的看法究竟有了什么样的改变?
她发现一个让她害怕的事实。
饼去的他丝毫不将她放在心上,所以她能够镇定沉稳以对;可如今的他却变了,他望着她的眼神温柔专注,似曾相识一回想,旋即忆起以前他就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邹婷,似水还柔,冯君衡是爱邹婷的……
爱……
这个字让萧婉若心惊!那般如水温柔的眼神明明白白带着情意,现在冯君衡用这般目光看着夏季,难道他对夏季……?
不,不可能!念头乍起,萧婉若立刻否决了这样的想法。
总而言之,现在的冯君衡陌生得教她心慌且意乱。
她恍觉,她似乎愈来愈不了解他了。
***
一晃眼,二十来天过去了。
冯君衡在潇洒的工作很快上了轨道,新总管的表现可圈可点,上至主事,下到船工们,无一不是好评。
堡作方面顺顺利利,但另一方面,冯君衡却发现自己被弄糊涂了。
主事明明就有两个妹子,可是打他进来潇洒至今,二小姐竟像炊烟一般,让风吹得无影无踪。问了其他人,得到的答案也是潇洒只有大小姐,哪来的二小姐?
不对,不对,冯君衡明知有些环节不对,可是潇洒上下口径一致,他想找答案也无从找起。
在潇洒主屋,他时时可以看见一身紫衣、欢欣含笑的大小姐和韩朔相谈甚欢,同进同出。每见一次,心就如刀割般痛一次。
不意事情会发展至此,完全出乎他原来的猜测,冯君衡心中的感觉百般复杂,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来潇洒,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也教他纳闷。
从他进潇洒的第一天、萧敬天将他引荐给所有人起,他就莫名其妙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走到哪儿,奇怪的眼光就跟到哪儿,甚至,常常有船工们盯着他的脸瞧,看着看着忍不住就转过头偷笑,指指点点的。
一个两个,他不觉得奇怪,五个八个,说这其中没有鬼,他可不信了!
但是无论他怎么问,就是问不出答案。
这件事情成为他心中第二个困扰,很头痛的困扰。
疑问露出解答的曙光,在冯君衡进潇洒即将满一个月的这日午后。
午饭前,冯君衡代主事宣布,自这个月起,所有人的薪饷调高三成,众人一阵雀跃欢呼,午餐时间洋溢着欢乐喜气。
新总管走马上任后,潇洒好事连连,冯君衡早已掳获人心,成了众人心目中的财神爷了。事情宜布完毕,大伙儿一哄做鸟兽散后,一名和冯君衡相熟的年轻船工跑来跟前,笑眯眯对冯君衡致谢。
“冯总管,谢谢您啊!这个月起加了薪饷,手头宽了些,我就可以准备找一间更大的屋子搬家,让我娘过得更舒服。”
“阿丁,不必跟我客气。”
“总管,你对我们这么好,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报答您的?”
阿丁是老实人,拿人一两,就想还人一斤。
报答?阿丁无心一语,让冯君衡灵机一动心头登时有了主意。
“阿丁,说报答太严重了,不过我心头有个问题,要是你能帮我解答,可是再好不过了。”
“啊,总管有什么问题?说说看嘛,虽然我阿丁大字不识几个,不过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我一定尽量统统告诉你。”
“好,我的问题很简单。从我进潇洒到现在,我很纳闷,为什么大伙儿见了我都会忍不住转头偷笑,有时候还看着我,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啊?”
“哎哟,不是啦,冯总管,我刚刚就说过了,你这个财神爷,大家感谢你都来不及了,哪会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大家的指指点点是有其它的原因。”
“什么原因?”
“这个嘛……用讲的不好讲,来,我带你去看个东西。”阿丁突然一脸神秘,拉着冯君衡往船工平日休息的屋子走去。
进了屋,顺着阿丁指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在墙上挂的一幅画,冯君衡顿觉有几分熟悉,脚步赶忙移近再细观。
“总管,你看仔细,就会明白为什么大家看到你就会忍不住转过头偷笑了。”
“这是……绣画。”
“咦,总管,你知道这个是绣出来的画,不是手绘的画。你以前也看过类似的绣画是不是?”
“对,前些日子看过。”冯君衡随口回答,心思全放在眼前的绣画上。这绣法和方采衣药铺里的相仿,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有此精湛手艺的人究竟是谁?
这是一幅劝世图,上头宣导着主事对所有潇洒人唯一的要求——“做事专注,潇洒定不亏待;对情专一,上苍自当疼可惜”。
劝人为善,无可厚非,但耐人寻味的是图上一名暗喻为负心汉的男子,容貌生得和他冯君衡简直是一模一样。
会怨他恼他是负心汉的会有谁?要冯君衡不往“她”身上拱想也难。
“总管,我偷偷告诉你喔,本来潇洒上上下下好几个地方都挂有这幅绣画,但是在你进来的前一天,主事突然吩咐要大家将这些绣画全拆下,现在这幅是唯一的漏网之鱼。大家既是笑你跟绣画上那个负……呃……年轻人长得,一模一样。”
“这幅绣画是谁绣的?”阿丁的说明让冯君衡更急着要知苴答案。
“总管,我跟你说,可是你不能再跟别人说喔,尤其是外人,绝对不能讲。”
阿丁突然压低声音,语气跟神情都变得神秘兮兮。
“好,我一定守密。”
“这绣画就是婉约绣坊的主人绣的。”
“婉约绣坊坊主?”听见婉约绣坊之名,冯君衡有些讶异。
对了,潇洒船运定期都会运送绣品到京师交货,好像就是婉约绣坊所绣,婉约绣坊和潇洒有关系,难道……
“婉约绣坊的坊主是谁?”
“就是大小姐。”
“大小姐?”冯君衡跟着重复答案,随后嘴角绽开大大的笑容。
炳哈,原来如此,他明白了!
好个夏季,心思巧得紧,竟然想出这个计策来混淆他的视听!
难怪二小姐不见了,而大小姐镇日在他眼前出现。
“哈哈哈,阿丁,多谢你,你今天真的帮了我个大忙!”冯君衡欣喜若狂,拉起阿丁的双手不住道谢。
“真的吗?我只是说两件事,就算帮了你的忙了喔?”阿丁被谢得一头雾水。
“是啊,是啊,我……”此时冯君衡心中的狂喜激动,几难用言语形容,许是兴奋过头心绪起伏激荡,扯动胸口尚未痊愈的内伤,呼息忽然一个不顺,一口气梗在心口,冯君衡眼一翻,莫名其妙就昏了过去。
“啊,我的天啊,总管,总管,你醒醒啊!”阿丁被冯君衡吓白了脸,赶忙蹲下,使力摇晃,试图叫醒冯君衡,无奈不得其果。
“来人啊!快来人啊,总管昏倒了!”
***
迎风潇洒,主屋客居。
悠悠醒转,回头就看见萧敬天从容坐在一旁,正低头阅读。
“主事……”冯君衡开口唤着。
“喔,醒了就好。吃个午饭也会吃到昏倒,消息要是传出去,只怕外人会笑我萧敬天雇了个软脚虾总管。”
“对不住,让主事操心了。”
“你内伤只愈七成,还需要调养,自己有点分寸,别太拼命,我可不想落个虐待总管的恶名。韩朔的武功高,虽然只用了三成掌力,但你是个文人,不比习武之人,若不好好调养,身体会大受影响的。”
“多谢主事关心,我保证往后绝不再发生类似情事。心愿未了之前,我一定让自己活得好好的。”
“自已有底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挨这掌值得啊!要不是韩护卫这一掌,我哪能知道主事您有两个妹妹呢?”冯君衡淡笑,直接拆穿萧婉若的计策。
“果然瞒不过你。”萧敬天先是一怔,随后意会一笑,遂提出心中埋藏许久的疑问:“君街,你为什么坚持要找夏季?”
“主事,你终于肯承认夏季就是你的妹子了?”
“你别转移话题,回答我的话。”
“好,反正没什么好隐瞒的。主事,老实说,我对夏季一片真心诚意,过去我亏欠她是不争的事实,我也知道她心里一定还怨着我。
事隔一年,老天爷又安排我们重逢,我相信一定是我和她之间的缘份还未绝。我喜欢夏季,这份感情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我很清楚明白,我喜欢上她了。”
“你喜欢上她了,那又如何?”事关萧婉若的后半辈子幸福,他一定要问清楚。
“哈,喜欢就要把握啊!我会尽一切努力,求得夏季的谅解,让她知道我的心意,到时就算她不接受我,我至少了却一桩心愿,再无遗憾。”
“相处这阵子,我看得出来,命运的考验磨去了你的傲气和锐气,但却没磨掉你对事言出必行、贯彻到底的个性。”
“看来主事对过去的我有相当的了解。”
“如果你有妹子,你就能了解心疼妹妹、痛恨那个不长眼的负心汉的心情。”
萧敬天暗暗回话讽刺,但交谈至此,他算是承认了夏季就是他亲妹子一事了。
“希望我还有机会弥补,扭转主事对负心汉的看法。”
“君衡,你的诚意,我看见了。但光我了解并不够,你得努力让那个正主儿明白才行。你和‘夏季’之间的事,我不插手、不过问,能否开花结果,一切看你的努力和造化。”
这样说的够明白了!有本事让萧婉若放下怨恨,回心转意,他最宝贝的妹子就让冯君衡娶回家。
“你休息几天,把身体养好再说。还有,我希望你能竭尽所能,为潇洒效劳,直到终老。”萧敬天看着冯君衡,面露微笑,最后说出心中对他的期许。
“多谢主事!”心中的感动无法言喻,冯君衡简单化作—个谢字。
他的诚心和努力,获得了主事的肯定,接下来,他该做的就是尽快养好身体,让夏季明白他的心意,将她重新迎回他的生命里。
“对了,主事,可否告诉我大小姐的名字?”
“萧婉若。”
“萧……婉……若。”冯君衡低声复诵着,好细致雅气的名字。
“真正的婉若,人如其名。只要你真有诚心,她会看见的。”
是惜才之心,也是疼爱妹妹,想解萧婉若的心结,萧敬天不惜再出卖妹妹一次。
视线交会,两人不约而同会心一笑,冯君衡心头更加充满信心。
他知道,只要真心诚意,早晚如愿以偿。
***
心头有盘算,加上主事的默许,冯君衡安心休息多日,调养身体,经方采衣再诊断,确定内伤已完全康复,冯君衡心下大喜,立刻着手进行寻妻大计。
而在这段时间风平浪静,冯君衡不再有任何动作,萧婉若戒备的心不知不觉松懈了,不知计策已被看穿的她,认定冯君衡对夏季已然死心。
只是自认解月兑的同时,心头却有股挥之不去的失落悄悄徘徊着…
…
秋天已至,天候凉了些,摆月兑夏天的炎热,办喜事要筹备嫁妆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光是昨天一天,就有三户人家前来委托代绣嫁衣和出嫁需用的绣品。绣坊生意日益兴盛,虽然一天比一天忙碌,但有事做好过没事做,手头有钱赚,大伙儿再忙也甘之如饴。
这日上午,萧婉若刚完成手边一幅鸳鸯戏水图,要拿来做喜被,这是镇北陈老爷下个月要出阁的千金委托的。
看着鸳鸯神态鲜活得紧,两相依偎,恩爱甜蜜,喜气洋洋,萧婉若在满意自己的手艺之余,心下也颇感叹,不晓得这一生她还有没有机会为自己亲手绣一件嫁衣,织一床喜被,伴属于她的一心人,相爱度余生?
“婉师傅,您现在有空吗?”小师傅秀秀在窗口探头询问。
“刚忙完,有事吗?”
“那正好,前头来了位贵客,是孙家布行的小姐,她十一月要出阁,想在咱们这儿订购全套的绣品。这笔生意可不小,孙小姐的眼光又挑剔,二师傅跟三师傅怕搞砸,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所以特要我来请婉师傅出去。”
“哦,好的,我晓得了。我整理一下,马上就过去。”
“嗯,婉师傅,那我先去前头等你喔!”秀秀快手快脚离去,萧婉若也不耽误,稍事梳整,即刻步往前厅。
孙家小姐是孙老板唯一的妹妹,和邻县福安城的丝商少东情投意合,婚期已定一事,萧婉若略有耳闻。丝绸、织绣、布匹本是一家,孙家千金出阁这笔大生意,许多人都想分一杯羹,在商言商,萧婉若当然也不例外,只是过去和孙家并无交情,想攀上这笔生意,并不容易。
可没想到生意从天而降,萧婉若突然想到,这该不会是她大哥居中牵的线,要给她的一份惊喜吧?婉约绣坊能有今日,她大哥的功劳不小。
走到前头,见了秀秀口中所谓的贵客,萧婉若赫然发现这个惊喜实在大得让她差点受不了。
来人是两男一女。
“孙老板、孙小姐,您们好。”
孙老板之前在潇洒打过照面,自然认得,他身边那名端秀的姑娘,容貌和孙老板有几分像,不消说,定是孙小姐。
可是目光再往后移,看见那抹再熟悉不过的脸,眉眼皆是笑意,萧婉若结结实实受了好大的惊吓。
“冯……君衡?”他怎么会在这儿?
“是的,冯君衡参见大小姐。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大小姐,不知大小姐与这绣坊有何关系?”冯君衡双手恭敬一揖,装傻明知故问。
“我……”糟了,她越不想让他知道的事,偏生凄巧,就是会遇上他!萧婉若心里还在犹豫该如何回答时,一道轻柔的女子嗓音点出了她的身份。
“方才坊里的师傅介绍时有提过,前面这位姑娘想必就是绣坊的坊主,萧婉若萧姑娘吧!”孙家小姐微笑道。
“孙小姐好眼力,正是萧婉若。”身份既被点明,萧婉若索性顺着孙家小姐的话大方承认。大生意上门,先抓住要紧,后头她和冯君衡之间该怎么着,再说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今天这种意外的“惊喜”也不是第一次了。
“能得孙老板和孙小姐的赏识,是婉约绣坊的荣幸。来,两位这边请,咱们入内商谈。我一定竭尽所能,就孙小姐的要求,做出两位都会满意的绣品,让孙小姐的婚礼有里子有面子,风风光光回忆一辈子。”
萧婉若言语间故意不提冯君衡,邀请孙老板兄妹人内洽谈。
冯君衡不以为意,以眼神示意孙老板,先办正事要紧,至于他的事,后面时间还多得很。
半个时辰后,洽谈结束,萧婉若绣艺精湛,眼光独到,提出的建议样样获得孙家兄妹的认同,生意确定到手,唯独刺绣用的丝线,孙家小姐特别指定,要用她未来夫家的上等品。
孙老板爽快先付了两成订金,萧婉若亲自送至大门口,孙家兄妹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去。
“恭喜大小姐,得了这笔大生意,这桩买卖,朱河镇可是有很多人垂涎觊觎得紧啊!”冯君衡闲倚柱旁,微笑出声,提醒萧婉若他还没走。
“多谢你的道贺,不过听你的口气,好像这笔买卖是天上掉下似的。”萧婉若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说实话,这笔买卖能成交,是机会从天上掉下来的,然后你用你精湛的手艺把握住的。”冯君衡还在兜圈子。
“该不会……跟你有关系吧?”看他脸上写满了得意,萧婉若不禁猜测道。
“没错,大小姐冰雪聪明,猜得一字不差。的确是我建议孙大哥,带他们到婉约绣坊来的,当然,若不是大小姐的绣艺过人,就算我硬带人来,孙大哥他们也看不上眼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眼皮开始狂跳,萧婉若心头有了不太好的预感,这人今天好像不只是来踢馆,还打算拆了她的“台”的样子。
“做个顺水人情,这样要跟大小姐讨个东西,才不会失礼。”
“说话别这么拐弯抹角的,有话就直说,你挨我夫君一掌还不够吗?要是再惹我生气,这次恐怕就不只是区区一掌可以了结的。再说,我们之间又无牵扯,你想跟我讨什么东西,又能讨什么?”
“我要一个答案。”
“不管你要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萧婉若说完,转身欲走。
“夏季,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你设的局,已经被我看穿了。”
冯君衡心急,赶忙抛话留人。
“什么局、什么被你看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萧婉若脸上强做镇定,心头却早已乱成一团。
因为紧张,微凉的初秋,她的额角竟然冒出涔涔冷汗。
他看出了什么,看穿了多少?不可能,她这一计设得完美无缺,毫无破绽,他不可能看出什么的!
绝对不能自乱阵脚!萧婉若在心中再三告诫自己。
整个绣坊里里外外都是姑娘家在工作,今儿个突然间来了个年轻男子,和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站在门口说话,石板路上人来人往,一瞧见这个不寻常的状况,纷纷停驻脚步,一个两个,渐渐地,围观的人愈来愈多。
萧婉若一见状,心一惊,她可不想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只好装傻,故意大声道:“冯老板,谢谢您对本绣坊的抬爱,我们非常乐意承制您的绣品,相关细节就有劳您人内洽商。”
说完,不忘以眼神示意冯君衡,有话进去再说。
冯君衡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嘴上忍着不敢笑,免得泄底,同时收整神色,摆出一副正经的姿态道:“多谢坊主,麻烦带路。”
两人一搭一唱,快步人内,旋即不见身影。
“啊,就这样没了喔?算了,算了,走人吧!”
即将可能发生的一场好戏就这么硬生生消失,围观的众人在一阵错愕之后,纷做鸟兽散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