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进这间套房的房门之前,如茵是多么地想赶快有个地方可以让疲累的她倒下来休息,但一进到这方斗室,她却又感觉憋扭了起来。
小小的空间,让呼吸的空气,都显得暧昧非常。
很显然的,她还不太适应跟身旁这个男人的新关系。
窦煦翔体贴地将房里的灯全部打开,又走进浴室、小阳台各处巡了一下,才轻拍站在房间中央发愣的如茵,“你不是一路喊累吗?先去洗个澡,放松一下吧!”
“哦,可是……”
“别怕,我把灯都打开了。”他挤眉弄眼,露出顽皮的笑意,“如果你还是怕,我可以蒙著眼睛陪你洗,而且保证绝不会偷看哦。”
一抹羞赧的笑逸出如茵唇边,她娇嗔著,“你又来了,什么时候才能正经点啊?我是说,我没有换洗的衣物,怎么洗澡啊?”
他献宝似地从背包里变出一包东西,“喏,免洗内裤……”
原来他刚才叫她等他一下,是到7-ELEVEN买这个东西啊?
如茵的心头暖洋洋的,想不到,他看似神经大条,原来那么细心周到啊?连这个都替她想到了。
他转身打开狗熊的衣柜,随手拉出一件T恤,“这你先将就著充当睡衣,如果真的穿不习惯,反正明天白天我再陪你出去买就行了。”
“阿翔,谢谢你。”接过他递来的T恤,如茵静静地注视他好一会儿,并主动踮起脚尖,在他颊边送上一吻,然后飞也似的躲进浴室。
尚未回过神的他模著留下香吻的脸颊,愣愣地露出傻笑。
如茵用棉被包裹著自己的身体,睡也睡不著,只是紧张兮兮地瞪著浴室的门。
直到窦煦翔终於步出浴室,她下意识以双手将棉被拉得更紧。
穿著短裤的窦煦翔打著赤膊还直冒汗,看到用棉被把自己包得跟肉粽一样的如茵,他简直不敢相信。
“哇塞,不会吧?天气那么热你还盖被,不怕中暑啊你!”
“我习惯睡觉一定要盖被才行。”如茵心虚地坚持著。
“喂,今天白天摄氏三十八点七度的最新高温耶,现在虽然入夜了,但起码也有三十度,加上冷气又坏掉了,你还是坚持一定要盖棉被吗?”
说真的,她的确是热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可是……”
擦乾头发,他一坐上床铺,挨近如茵身边,让她的紧张更添几分。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跟一个赤果著上身的男人靠得那么近,近到她可以感觉他身上氤氲的热气,近到她可以看清他麦色的肌肤、强健的肌理,近到她心跳失速、慌乱不已。
“别可是了,再可是下去,你就要热昏了。”语毕,他手臂一伸,就要去拉她的被子。
而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则换来如茵不知所措的尖叫。
他愣了住,手臂停在半空中,一动也不敢动。“如茵,你到底怎么了?”
如茵惨白著小脸,可怜兮兮地对他哀求,“我还没准备好,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碰我?”
靠!原来她在想这个!害他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她竟然惊吓成这样。
“你当我带你回来,只为了跟你那个那个啊?”他没好气地伸手推了推她的额头,“小姐,我也是很矜持的耶,我们才刚在一起,我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把我宝贵的第一次献给你?”
如茵尴尬地红著脸,“真的吗?男人不是都很冲动……”
“冲动你个头啦!”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如茵身上的棉被抽掉,他用力地将她搂进怀里,“要是一个喜欢你的男人抱住你的时候,一点『冲动』也没有,那么不是你的魅力很差,就是代表那个男人的性向有问题……不过,冲动归冲动,请你明白,『冲动』跟『行动』之间,还是有一大段距离的,好吗?”
“对不起……”
换了个姿势,让她舒适地枕在他的臂弯里,他温柔地笑道:“看在今晚,有香喷喷又软绵绵的女人可以抱的份上,我勉强原谅你,很晚了,快睡吧,你的身体不好,我可不希望你累坏了。”
依偎在他的臂弯里,两人已经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感觉著他的体温和独特的体味,如茵终於能够放心地闭上双眸,而原本乱七八糟的思绪,更是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
一个可以给她笑容要给他安全感,也愿意处处为她著想,时时护著她的男人,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耳边听著他平稳的呼吸声,如茵很快便带著微笑,进入梦乡。
第二天,窦煦翔醒来时,已经十点多了,半梦半醒间,他伸手模向身旁的枕头,却扑了个空。
脑袋迅速清醒,他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如茵呢?该不会丢下他自己偷偷先溜回家了吧?
坐在另一角的圆桌旁,双手支著下颚,看著他东张西望的慌张模样,如茵忍不住笑了。
“喂,我在这儿。”感受著他对她的在乎,她心头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如茵……”他顶著一头乱发看向她,揉揉眼睛,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昨天那么晚睡耶,你今天干么那么早起?是睡不习惯,还是你有心事?”
都是。
睡惯了家里那张几十万的名床,这种硬邦邦的弹簧床将她折磨得腰酸背痛。
再说,心里挂念著那一向最最保护她的爹地妈咪,想到他们一定一夜无法成眠,她就无法睡得太安稳,索性早早起床,东模西模地消磨时间。
她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我又不是小懒猪,怎么会跟你一样?”
“我刚才还以为你没说一声就丢下我走掉了咧,害我给他伤心了一下下。”他撒娇地用一双深情的眼睛瞅著她看。
这会儿,如茵终於能够体会,当一个气宇昂然的大男人对著一个女人撒娇的时候,只要这个女人爱他,就绝对难以抗拒那种母爱被勾引起来的心动。
她故意板起脸,凶巴巴地瞪著他,“干么一直发呆看著我?都几点了?还不快起来刷牙洗脸!”
“抱著你睡觉,起床的第一眼又可以看见你,那种感觉好幸福哦。”
完全没把她的“教训”听进去,他继续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真希望以后的每一个明天都可以这样,那么,我写作的灵感一定会源源不绝……”
“想得美哩。”她憋住笑意泼他冷水。
“如茵,你想想看,到时候,我们可以每天一起醒来、一起吃早餐、一起散步、一起看电影、一起逛书店、一起谈天、一起喝下午茶、一起去孤儿院跟小朋友玩……我们可以一起做任何想做的事,那样岂不是太棒了吗?”
听著他雀跃的口气,她不禁被他诱惑著,开始向往起他所说的那种未来。
是很棒,但那一天什么时候才可以到来呢?
“如茵,你怎么部下说话?”他深情款款地望著她,“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跟我在一起吗?你也期盼跟我一起分享所有的生活吗?”
压抑惯了的如茵总是无法招架他阳光般的笑容,和热切真诚的渴盼眼神,犹豫了会,她还是用力的点点头。
她试著坦白说出自己的感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跟你在一起,就算有再多困难等在后面,我还是觉得很安心。”
“真的吗?”他傻笑著,并懒洋洋地自床垫上一跃而下,愉快地定近如茵身边,“听你这么说,实在令我太满足了。”
“你真容易满足。”她羡慕他的单纯。
“人生就要学习知足,否则,又怎么会快乐?”
以手一下下地爬梳著如茵如瀑般的长发,阿翔百看不厌地盯著她绝美清灵的容颜。
“好啦,别再看我了啦!”如茵不好意思地用两只纤纤小手盖住他的眼睛,“买回来的早餐都快冷掉了,你还看?”
窦煦翔索性以大掌将她的小手收入掌心,耍赖地用身体磨蹭著她,“我不要吃早餐,我要吃你!你的皮肤好白好女敕,一定好吃极了。”
“不……不行……不行啦……”
无视她的抗议,他的嘴唇不安份地在她耳盼颈边落下无数个吻。
如茵好紧张,两手拚命地撑著他朝她欺近的胸膛,“我说不行……”
“不行什么?”他的吻沿著白女敕的脖子向上蔓延至她的粉腮。
她涨红著脸挣扎,“脏鬼,你又还没刷牙!”
“哗!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刷了牙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吻你喽?”
异常乾脆地放开怀抱里的可人儿,他三步并两步地跳进浴室,口里还唱歌似的喃喃念著,“是你自己答应要让我亲的,等一下千万不可以反悔哦,否则,你一定会肥死,鼻子也会变得有三寸长……总之,只要你食言,你就会变成一个可怕的老巫婆!”
“好……乖乖坐在房间等我,待我把牙齿刷香香,就马上来亲你了哦。”
瞪著被关上的门,听著他在门后轻快地吹著口哨,如茵脑袋半天都转不过来
现在是什么状况?她怎么有种被设计的感觉?
自从第一次在他的设计下,莫名其妙地被夺走初吻之后,如茵就再也难逃他的“魔嘴”了。
只要想到,不管何时,不管他们正在做什么,他都可以把他的唇凑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她狠狠吻个够,好不容易将他从房里拐出门,到住处附近的诚品逛逛,如茵终於得以松口气了。
扁天化日之下,她应该暂时不会再有被偷袭的危机了吧?
“茵,你有没有觉得前面那个男的一直偷瞄你?”
“哪个男的?”放下手中的杂志,如茵一脸莫名其妙。
“就是右前方那个穿著白衬衫、牛仔裤,头发抹很多发胶的那个啊!”
“他只是脸朝著我们的方向看,偶尔停下来思索一下而已,哪是在看我啊?”她耐心地安抚他,“再说,我又不是什么大美女,身高又矮腿又短,有什么好看的?”
“才怪!我明明就觉得他不时抬起头来看你!这个男人真没礼貌,明明看见我站在你身旁,还那么明目张胆地挑逗你。”
“挑逗我?”老天爷,这男人的醋坛子真大耶,“你神经啊,再说,他看他的,又不能把我怎样。”
“你是我的,我一点也不愿意分人家看。”
“眼睛长在人家身上,我能怎么办?”如茵敷衍他两句,继续低头看书。
“厚!”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大惊小敝地指著他叫了起来。
“阿翔,又怎么了?”
“你这件衣服的领口未免太低了吧?”他死命地瞪著她的胸口,神情十分不悦。“难怪他会一直看你。”
“还好吧?”如茵不安地拉拉刚刚买的衣服领口,“不过是一般的V字领嘛,哪有多低啊?”
“才怪!要不然你弯腰看看。”
如茵看他一脸认真,拗不过他,只好照著他的话做。
这一弯腰,便惹来他更不爽的表情。
他的浓眉一挑,“你自己看,你这一弯腰,都若隐若现了,我保证那个男人一定是在你弯腰取书的时候,为了占你便宜才一直偷看你,真是可恶极了。”
“这……”他所有的龟毛都是因为在乎她,这叫她要说什么好?
“如茵,你乖,以后出门都不要穿这么暴露的衣服,知道吗?”
如茵的额角出现三条斜线,“怎样才叫不暴露?”
“你自己弯腰照镜子,千万不能露出小钡沟哦,知道吗?”
“按照你的标准,那我乾脆每天出门都穿高领算了。”如茵自我嘲解地道。
没想到,他却回答地很顺口,“好哇!如茵,你真乖。”
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杂志,如茵暗吁了口气,“好吧,看来那个『一直偷看我的男人』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打算,那我们先走好了,免得等一下人家不小心瞄到我,你又不高兴了。”
“你真了解我。”
阿翔紧紧握住她的小手,拖著她便快步往外走,一路走到大门外,才停了下来,好像生怕他心爱的宝贝会被抢走似的。
站在门口,他回头将嘟著小嘴的如茵按入怀中,低沉的声音里,是少有的严肃认真。
“茵,你千万别觉得我这个男人小心眼,在遇见你之前,我是个没有半个家人的孤儿,只能被迫孤零零地过日子,而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最亲最亲的家人了,你知道吗?”
“你就这么信任我?”
“既然认定了,当然会百分百认定你。”他用手指点点她的鼻尖,“茵,你千万别以为我只是想跟你玩玩,就随便敷衍我!我告诉你,我可是个很死心眼的男人哦。”
如茵抬头望著他,伸手抹平他微皱的眉心,“我不懂,你那么爱笑,难道也怕孤单吗?”
他失笑,“这世界上,有谁不怕孤独呢?更遑论我是个孤儿,能有个贴心的伴侣,对我而言,是件多么可贵的事情。”
原来爱笑如他,也有这么一番心事,原来感觉孤单的不只是她一人,还有他……
心底最柔软的深处被某种情绪触动著,移动脚步,如茵趋前主动吻上他的唇,没有尴尬、没有一丁点的不自然。
在夕阳的余晖中,如茵终於能够确定,她对他不只是喜欢,还是一种更深入的依恋,那种想和他合而为一,不舍他受到任何一点伤悲的感觉,应该就叫情了吧。
“晚上要吃什么?蚵仔面线还是排骨饭?”
“随便。”
如茵好奇地在热闹的街上走走逛逛,夜市的摊子卖了太多奇奇怪怪的小东西,这是她从没看过的,她觉得好新鲜。
对於晚上要吃什么,如茵的脑子现在没空去装那么无聊的事。
“这样好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前面那摊买几个水煎包,那一摊水煎包很有名,你有没有看见,有好多人在摊子前面排队?”
阿翔对她指了指摊子的方向,“人这么多,你就先在这附近几个摊位逛,千万别乱跑,免得我待会找不到你,知道吗?”
她微嗔,“好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一阵甜意涌上心头,他真的好宠她哦!
这会儿,她还真庆幸自己在那天晚上作了正确的决定,没有随著爹地妈咪,让自己胡里胡涂地嫁进吕家,若真是如此,那么,她岂不是一辈子都尝不到爱情的醉人滋味了吗?
“如茵。”
一声叫唤让如茵直觉地回头,在见到来人后,心脏重重一跳。
“吕医师?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在诚品看到你的。”吕颂贤将双手放在西装裤袋里头,斯文的脸庞露出些许苦涩。
如茵大吃一惊,“诚品!你的意思是说,你跟踪我喽?”
“不是蓄意,只是很想知道,我是败在一个什么样的对手之下。”
“他很平凡,没有家世也没有钱……可是……我真的爱他!”
察觉到他的敌意,如茵下意识地帮阿翔说话,她要保护他。
“正因为他没有家世也没有钱,他更不应该爱你!”
从小出身在医生世家,年纪轻轻就在父亲的庇荫下挤身上流社会的吕颂贤,脑袋里有著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
说穿了,他根本就无法接受自己是输给一个样样都不如他的男人。
“如茵,难道你就丝毫不怕他根本是为了你身为叶家唯一继承人的背景而跟你在一起的吗?”
如茵想也没想就拚命地护著他,“你别侮辱他!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爹地叫叶廷风,又怎么可能是因为觊觎我的家世而跟我在一起的呢?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阿翔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
吕颂贤扶扶眼镜,冷笑道:“如果是真心相爱,就该信任彼此,如果信任彼此,你又为什么要瞒著他你的真实身份?”
如茵单纯的没有想太多便回答,“他的自尊心很强,我不希望我们悬殊的身份,造成他心里上的压力,这跟信不信任,根本一点也没有关系。”
“是吗?如果你那么相信他,那么我就在这里陪你等他回来,看看等我揭穿你的身世后,他会有什么反应。”
“这一点意义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吕颂贤无情地反驳,“如果爱的够深,无论你的家世如何,都不该动摇你们伟大的感情,不是吗?”
“你……”个性柔顺的如茵说不过他,心一急,胸口急违地疼痛了起来,她按住心口,皱头紧蹙,汗水立刻自额角一滴滴地流了下来。
吕颂贤的神情一凛,举步上前扶住如茵。
“如茵,你怎么了?”
“我……我胸口好疼……”如茵痛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他太了解她的病情了,她不能急、不能气,不允许受到任何刺激。
此刻她的状况,八成是因为怕他揭穿她的身世而心急病发。
吕颂贤有些自责自己的鲁莽,让她好不容易控制下来的病情再度复发,但时间并不容许他继续自责下去,她必须立刻送医急救。
“如茵,别伯,我马上送你到医院。”
如茵忍住疼痛,勉强朝他点点头。
让他送她到医院也好,免得等会让他和阿翔碰了面,他会不顾一切地拆穿她的家世。
她好怕突如其来的冲击,会让阿翔不假思索便决定放弃她,而现在的她,已承受不起这种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