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为人媳,好辛苦啊!
从魏家出来,伴着一路清寂的路灯走下山。星星渐渐布满天幕。姜梓衣慢慢地走着,倾听着自己的鞋子在路面上发出的敲击声,一声一声,同时也把今天所做的事一件一件回想,越想越觉得感慨。路上行人极少,偶尔有轿车呼啸而过,因为隔一段路便有一个治安岗,倒不害怕,只是——有点凄凉。下到山脚的公车站,坐了回家那个方向的公车。好累!坐在靠窗的座位,瘫在椅背上,吁了口大气,今天真是累惨了,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垮,不管是体力还是自信心。想着不禁闭眼微寐,公车在下一个站停下的时候,她清醒过来,坐直了身。旋即公车再次启动,她看着窗外掠过的灯光,忽然想起他来。
今天,干活的时候、觉得辛苦的时候、祖丧的时候……直至如今疲倦无力的时候,都会想起他来。想起他,会恨得咬牙,会气得冒火,会觉得欣喜,会充满气力,也会像现在这样,涌起一阵想哭的温柔……原来,心里装着一个人的滋味,是这样的。
这个时候,好想见到他啊。
很想见他……突如其来的渴望,姜梓衣蓦地站起来,在下一个站下了车,转身跳上另一辆公车。
晚上的公车行驶得比较快,十几分钟后,她已经站在乐宏公司的办公大楼前。
仰头望了望高高的大厦,她快步走向停车场察看。果然,他的车不在。
在他的停车位上蹲了下来,姜梓衣托起脸腮。没错,他说过今晚要跟一个香港财团的代表洽谈合作事项,这个时候没有可能还在公司,她也不过是想碰碰运气而已。
她是怎么了?明知道不可能,还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真是傻。唉,回家吧!
叹了口气,姜梓衣站起身,拖着皮包走出公司大楼,沿着街道走向巴士站。
突然,她停住了——
如果他现在还在谈生意,会在哪里谈呢?猜一猜,最先想到的答案是——饭店!然后,会是哪一家呢?一定是比较高级的有名的,很有可能是公司附近的,猜猜看——
脑中迅速过滤一遍附近的酒楼饭店,左右望了望道路两头,他在哪一边?闭着眼感受一会晚风吹来的方向——她猜是这边!
丙断地大步走向自己选定的方向——这样迎着风走去,他会不会在前方等着她到来?
她知道她有点神经质了,可是原谅她吧,这一天下来,承受了这么多,她确实有点不正常了。
想见他的在胸中燃烧,心中澎湃的热潮让她很想做点什么傻事。姜梓衣在硬硬的水泥路上大踏步地走,让晚风拂着她的长发、她的衣襟。路人一个个错身而过,有些人漠然,有些人无视,有些人会短暂地扫一眼,也有些人的视线追随她的美丽。但她全都看不见,眼睛直视着前方,瞳中映照着灯光。这一夜,霓虹灯下的街市弥漫着疯狂的味道,理智在这一刻全滚到天外去,现在她是一个疯子!疯狂地想找到他,等不到明天,现在就想去找到他的冲动!她不正常了,理智清醒地嘲笑着自已,内心却有股狂热无法抑制。而这狂热,或许有人会把它称情。
在一个众多高级酒楼宾馆聚集的地段,她停下来,抬头望着各形各样的的招牌——选出一个来吧,在这么多的中间,她只选一个!
依着爽快的个性,她挑中了一间港式茶楼,毫不犹豫地走过去。
就赌这么一次!
她知道自己是个笨蛋。谈生意的地方未必是酒店,就算是酒店,全市这么多家,他们所在的未必是这附近的,也未必是这条路的,更未必是这一路段的,何况是在这一家!她不会疯到家家都去找,她也没那个能耐去多找,她只选一家下赌注——所以她是笨蛋!可是今晚她就要做一个笨蛋!
大步走进楼侧的小型停车场,姜梓衣站在车场中央放眼扫过全场,一遍、再一遍……脚步被那辆停在昏暗角落的黑色桥车所吸引,一步步走近前去,笑容缓缓加深。
BINGO!竟然给她撞中了!
“哈、哈哈哈……”她疯疯地笑着,奔上前,拍拍可爱的车子,模着后视镜跟它说话:“哈啰!你好吗?很高兴见到你,你今天特别帅哟!炳!炳哈!”绕着车子转了一圈,用跳舞般的步子。全然不觉后面不远处,停车场的保安呆愣在那里,眼嘴大张,仿佛见到了一个精神病患者。
开心地靠在车身旁,望着灯光灿烂的茶楼,猜想他在哪一间。呵呵,她竟然猜中了……乱冲乱撞竟然蒙对了……呵呵……哈哈哈……疯疯颠颠地独自笑出来,她双手大张抱住车头,将脸贴在冰凉的金属上。她现在一定像足了一个白痴!原来,心中装着一个他的女人就是这样的——傻得莫名其妙!炳,她真是一个疯子。
满足地低叹,她总算停下让那个车场保安发毛的傻笑,靠坐在车盖上。嘿,她居然能从茫茫城市中找出他来,是女人的直觉吗?还是,今晚的夜风,果真带着什么魔力?
姜梓衣低头把玩着皮包上的带子,微笑着,体味着等待一个人的感觉。好奇怪,依她没耐性的脾气,竟没有不耐烦,反而觉得这样子的等待也有甜甜的味道。呵,今夜的她果然不正常!靶应到身后的视线,她回身,娇笑着向保安同志挥挥手。
年轻的保安脸一红,转身走回入场处的小亭里,正经地站岗看守,两只眼睛却不时地扫向她。
看着表上的指针一格一格转动,就快见到他了吧?就快了吧?快见到他了!始终含着傻傻的笑,姜梓衣等待着。好莫名其妙呀!嘻,可是又莫名其妙地觉得开心。总之,就是莫名其妙!
%%%-%%%-%%%
魏启恒跨出茶楼的自动门,乍一见到外面的星空,瞬时脑海中竟闪过姜梓衣的笑靥。他愣了愣。奇怪了,怎么今晚她的影像特别清晰,时时干扰着他的思路?
“怎么了?”
身后柔美的声音传来,魏启恒回头,朝香港金安财团的代表岳怀珊女士温雅一笑:“没什么,我们走吧。”拖到半夜,总算把这次的合约敲定了,素称金安之锋的岳家大小姐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岳怀珊看着他,忽然偏头一笑,意外地娇俏可人。“怎么,魏总经理觉得跟我这个小女子谈生意很累人?”
没料到一直以冰霜面孔示人的她还有这种面貌,魏启恒微讶,随即笑道:“是啊,岳小姐比传说中的还厉害,我差点就举手投降了。”这是实话,他这次打了一场硬仗。
“哼,”岳怀珊微嗔,“这次的生意还不是你们占了便宜!”魏启恒果然也是名不虚传,难怪能在短短几年内将乐宏集团扩展到如今的规模。
忽然觉得此刻她的神情有点眼熟,魏启恒看向她的眼中不觉闪过一丝迷惘。
“走吧!”岳怀珊率先走下阶梯,步履轻快,跳下最后一级台阶,昂头望向星空,“今晚的月光挺美呢。”
魏启恒跟着走过去,一起走向停车场。
岳怀珊展开双臂,深吸了一口夜间的空气,轻吁道:“今天好累啊,昨晚熬夜看资料,今天一整天魏总经理根本没给我喘息的时间。从香港过来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唉,要是以后的生意都这么难做,我还不如嫁人算了。”
魏启恒微微一笑,“那真是辛苦了。”他明白方才的迷惑了,她那时率性洒然的举动竟有几分似姜梓衣,还有她刚刚提到的嫁人更是让他会心一笑。
步入空旷的停车场,夜风袭来,岳怀珊抬手抚了抚露的臂膀,魏启恒见状立即绅士地将手上挽着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谢谢。”她侧昂起头朝他一笑,愈添妩媚。
“不客气。”魏启恒低头一笑。刚强之后隐藏的柔弱是最令人心动的,面对从谈判桌上退下来的她,他的眼神不由柔和许多。
岳怀珊妙目扫了他一眼,略带羞色地垂下眸子,不由地向他靠近了些。
魏启恒没察觉她的动作,眼光在瞥向自己的座车时愣住了,那道纤细熟悉的人影是——
雀跃的情绪在看到相伴而来的两人时刹那间从沸腾的顶点降到零点,姜梓衣紧抓着皮包,手指用力得发白,眼神怒得眯了起来。
岳怀珊察觉到魏启恒的变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看到那道纤丽的女子的身影后目光一沉,随即迅速武装起来,直视那对带有明显敌意的眼睛,她微微抬起头。
她这是什么意思?姜梓衣接收到她似有若无的挑衅意味,火大地挺起胸膛,竖眉以对。空气中瞬间弥漫起火药味,隐隐的静电噼啪着。四日相接,闪耀着只有女人才懂的交锋和对峙。
由于男人某些时候特有的迟钝,魏启恒可意识不到此刻两个女人之间的火花,径自对未来老婆皱起眉,语带怒气:“梓衣,你怎么来了?”搞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乱逛,而且一个人站在昏黑的停车场里,她有没有脑子呀?真是任性的家伙!
怎么?她还没声讨他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他反倒责难起她来了。更可气的是她在捍卫未来老公人选的时候,他竟来拖后腿!姜梓衣狠瞪他一眼,以眼神示意他最好解释一下依在他身旁、披着他的衣裳的女人是谁。
魏启恒被她桀骜而不知悔改的神情气得咬牙,碍于重要客户岳怀珊在场,才没有抓住她晃着吼几下,教她一点基本的安全知识。
“魏总经理,请问这位是——?”岳怀珊打破沉默,轻轻开口。
“哦,抱歉。”发现自己忽略了客户,魏启恒缓下脸色,为两人介绍,“这位是岳怀珊女士,是香港金安财团的全权代表。这位是姜梓衣小姐。”不欲将私事扯人生意场,遂将姜梓衣轻轻带过,没多说什么。
为什么她开口他就和颜悦色地回答?姜梓衣闻言更是气闷,她的身份就这样?“姜梓衣小姐”?她到底算什么啊?
“原来是姜小姐,”岳怀珊优雅地伸出右手,“你好。”
姜梓衣顿了顿,慢慢伸出手去,握住,摇了两下,放开。以她的脾性,做到这种程度是不容易了。想着毕竟人家是公司重要的客户,不能让他太难做,才硬压下了满腔的不满。
魏启恒却因为姜梓衣轻忽的态度感到有点歉意,不知为何,梓衣今晚有点失常,无缘无故地闹起别扭来,待会儿再好好弄清楚。想着站到她身后,朝岳怀珊歉然一笑,算是代失了礼数的未来老婆道歉。
岳怀珊回以浅浅嫣笑:没关系。
姜梓衣在他们的眼神传递中咬住下唇,低下头,瞥见岳怀珊垂在身前的手。那一双白皙的纤手洁净修长,修饰得一丝不苟、近似完美,想必从来不用沾阳春水吧。再看看自己的,因为干多了家务活而显得糙涩,为了方便劳作而剪平了指甲,还隐约散发着洗洁精的味道。
突然觉得可笑。在他与光鲜亮丽的美女相伴的时候,她在他家里拼命做家务、讨好婆婆、小泵,累到半死也没人疼惜。她姜梓衣这么快就成黄脸婆了?
“那我们走吧,先送岳小姐回去。岳小姐是回饭店吧?”魏启恒询问地看了看岳怀珊,拉着姜梓衣走向车的方向,却冷不防被她摔开了手。
姜梓衣将提包往肩后一甩,率先大步走过去。
“梓衣!”真像个小孩子一样!魏启恒朝她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回头却见到岳怀珊正看着这幕,“不好意思,岳小姐见笑了。”
“哪里。”岳怀珊微笑,眼神却稍微黯然。魏启恒与姜梓衣一看便知关系不凡,而对她一直保持客气疏礼,这是很明显的亲疏之别了。好男人果然抢手,她——来晚了吧?
姜梓衣本来已走到车旁,回头却见他们仍站在原地说笑,那景象无比刺目。蓦地火气尽悉涌上心头,她忿忿地掉头就走。
“喂!你去哪里?”魏启恒愕然追上去,抓住她,“梓衣,你今晚怎么了?”
今晚怎么了?她怎么知道!总之就是不正常!在当完一天小媳妇似的受气包后,莫名其妙地想要见他,莫名其妙地找到他了,又莫名其妙被气得想杀人,简直是乱七八糟!越想越气,姜梓衣挣月兑他的手。“别管我,我今晚是疯了。”
他再次捉住她的手肘,不由也有点生气了。“别闹了,有什么事待会再说,现在上车!”
他责备的神态让姜梓衣积累了一整天的所有委屈和窝气全都急涌上心头,倔强地撇过头不看他,惟恐一开口就会有脆弱泄露出来,这个时候最不想的就是在他身旁那个光鲜亮丽的女人面前示弱。
“梓衣……怎么了?哪里不开心?发生了什么事吗?”魏启恒还是捕捉到她流露出的一丝委屈,放柔了声音问道。真的不寻常,今晚的她隐含着受伤的神情,又跑来找他,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皱起眉思索着。
不可思议地,温暖竟似剑般锋利,刹那间便裂解心窝中的坚冰。她鼻子一酸,讨厌,在斗气的时候,他怎么可以用这样温柔的语调说话?转头迎向他真切的关心,她开口欲言,突然他后面岳怀珊的身影映入眼帘,那披在她肩上的西装刺痛了她的眼,怨气复又翻涌而上,猛地推开他,“不用你管!”
才觉得她显露一点脆弱,马上又张牙舞抓起来,魏启恒无力地叹了口气,“回去再说吧,先上车。”
“谁要坐你的车?我自己回去!”她在生气,气得快失去控制力了,如果还跟他们同乘一辆车的话,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会气到做出什么事来!
“够了,别太过分。”他拿出总经理的气势沉声道,结果适得其反。
她吼得更大声:“别拦我!再待下去我会更过分!”
魏启恒闭了闭眼,不再拦她,看着她气冲冲地走远。
姜梓衣负气踏着重重的步子走向停车场大门,感觉不到后面的动静,努力克刻往后看的冲动,一径往前走。混蛋!居然不追上来!
真的不管她了吗?一这个笨蛋男人!
她气得头顶冒烟、眼眶发热,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要理他了、下次再见到他一定要先踢两脚!走到停车场门口,瞥见门亭里的保安正偷瞄着她,凶巴巴地瞪眼过去,“看什么看!”没错,她今晚像极了一个傻瓜,扮演了一个很尴尬的角色,但那又有什么好看的!
小保安吓得把头缩回窗里,正襟危坐,不敢再瞟那个漂亮却有点奇怪的女人。
而魏启恒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待她在门口拦了一辆计程车坐上去后,他上前走了两步,望着那边轻叹了口气。
“你不迫上去吗?”岳怀珊缓慢地走上前,停在他后面沉默一会,轻轻问道。
“不必。”魏启恒盯着扬长而去的计程车车尾答道。回头,是一张冷静而客气的脸,挂着有礼而疏远的微笑,“让你看笑话了,真是抱歉。我先送你回饭店吧。”
岳怀珊一愣,“那她……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仍是平淡的声音,他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那个任性的家伙可能需要静一静。
岳怀珊跟在后面上了车,沉默地看着他启动车子,稳稳地驰上马路。两旁景物和灯光掠过他平静从容的面容,岳怀珊看了他许久,突然一笑,带点酸涩的洒月兑,朝后靠进椅背开口道:“魏总经理开车很稳当,可是速度还真快呢。”的确快,这不,一会儿的时间就见到饭店的招牌灯了。
“晚上的交通比较顺畅吧。”魏启恒将车转向饭店大门。
“是吗?”岳怀珊笑笑,看向窗外,“哦,这就到了啊?魏总经理,一起进去喝杯咖啡如何?”
“不打扰岳小姐的休息了,明天上午的签约仪式我会让张秘书来接待贵方人员。”魏启恒很绅士地下车为她拉开了车门,恭请女士下车。
岳怀珊顺着他的手势跨出车门,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哦.对了,我们今天所讨论的第二十七点似乎还有点争议,魏总经理是否有空再跟我详细讨论一下?”
魏启恒的微笑无懈可击,“这个不写进合约的小细节的问题,在签约会之前协商就可以了吧?”
“可是,在签约之前,所有的问题都应该有个明确的结论吧?魏总经理在讨论的时候似乎对我方的提议有点异议。”
“算不上异议,贵方已经考虑得很周到,照此实施也未尝不可。”话说得轻松,心里则暗叹:果然是金安之锋!
很好!“那么,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她笑得更美。
岳怀珊目送他迅速驾车离去,略带自嘲地微微一笑。他对那位“姜小姐”的在乎程度,她测出来了,好像没有她插手的余地了呢。真是可惜……今晚还差点表错了情,幸好刚才还小小地赚回一点,方不失她女强人本色。昂首走进服务生为她拉开的玻璃大门,高傲而自信凛然,没错,她是百毒不侵的商界女战将!偶尔的怠意只是精神暂时低落,睡一觉就恢复了。
明亮的月光下,魏启恒将车驶上大道,单手稳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取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交通服务通讯台吗?我有些急事,请帮我接通一辆计程车上的传呼,车牌是……
%%%-%%%-%%%
而这一边,姜梓衣坐在计程车后座,气鼓鼓地看着窗外掠过的夜景。痛骂那个混蛋男人的话在心里转了好几轮,还是无法消气。
啊!不行!把气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的!心念一转,很习惯就想到了阿青。对,上她那儿去骂出来消消气去!顺便诉诉苦赚点安慰。(唉,现代城市穷人的悲哀呀,连个放声痛骂的空间都没有,如果夜晚时在她自己的小租屋里扬声骂人,一定会被邻居丢空酒瓶。)
想至此,转头正要叫司机转向,却见那个大胡子胖司机很诡秘地握着通讯传呼器,压低声音在说话,一边还偷偷从后视镜里瞟着她。
咦?可疑喔!
姜梓衣的警剔意识立时高涨,撇开眼假装看窗外,实际上全神从玻璃的反射中注意司机的一举一动。果然,胖司机挂断通讯器后,将车速慢了下来,不时看向后视镜,似乎在等什么人。
在等同伙吗?姜梓衣不露痕迹地观察着司机的神态。没错,他在半分钟内朝后视镜望了数次,一定是在等人了!
看了看窗外,不妙哦,这一带的确比较偏僻。姜梓衣抓紧皮包,紧张地思考着各种自保的办法。哼,不长眼的家伙,别把她当成任人宰割的弱女人!
嗯,穿过这片绿化区就是闹区了,只要跑到那边去歹人就不敢乱来。“司机先生,请开快一点。”她扬起甜甜的笑,“我赶时间呢。”
“啊?哦……哦。”司机嘴答应着,计程表的跳动却加快了下降趋势,几乎是龟速了。
怎么办?打昏他?衡量一下隔开驾驶座的铁栅栏,她取消了这个选项。一咬牙,不管怎么样,先下手为强,绝不能等到他的同伙出现!
深吸一口气,瞅准了前面绿化住宅区大门前的保安亭。好!预备——
迅雷不及之势,她先是旋开了车把,然后在司机向后望的同时扑上前,从铁栏中间揪住他,用力扯向后。“停车!快停车!”
司机猝不及防,方向盘一滑,差点冲出车道,幸好及时踩下刹车闸,车子打转半圈后停下,吓出他一身冷汗。
姜梓衣松开他,踢开车门冲了出去!
司机惊魂稍定后,也打开门追着她跑。“喂!你搞什么?!站住,别跑!没……给钱……”
不跑才怪!姜梓衣用力地跑、拼命地跑,可惜本身不是运动健将,又穿着半高跟鞋,两人距离很快拉近。
值得庆幸的是与保安亭的距离也在逐渐拉近中,姜梓衣用力深呼吸两次,扬声大呼:“抢劫呀——!来人啊!救命呀——救命!”气出丹田,嘹亮高昂!
“他女乃女乃的!你叫什么?闭嘴,俺哪里是……”司机差点滑倒,爬起来扑向她,欲掩住她的呼喊。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她边跑边使出十二分力气尖叫。
“别叫了——”相比之下,这位先生的音量小得可怜。
此时保安亭里有个穿制服的人闻声跑了出来。
姜梓衣仿佛看到了天使的曙光!“先生,救……”谁知道——
保安在看清眼前的情景后,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立即……闪回亭里去了!
“啊……”现代人的冷漠啊!正义的丧失啊!姜梓衣悲愤地大呼出声,蓦然觉得手臂一紧,回头惊见司机已捉住她的臂膀,逼近她——
“快给钱!”司机跑得粗气频喘、面红眼赤,夹着愤怒逼迫向她吼道。
“哇!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弱女子惊恐地用皮包胡乱拍打歹人的头,口中无意识地乱嚷,脑子里已经吓成一片空白。
人高马大的胖司机被打得双手抱头,不停躲闪。“别打了!警告你:不要再打……哎哟!”该叫救命的应该是他吧!
突然明亮的车灯射过来,一辆小车从后面疾驰而来,两人不由得停下动作。司机望过去,明显地松了口气。姜梓衣则暗叫不妙,真的有同伙?
汽车直直驶向他们,姜梓衣立时立断,拔腿逃命去也,回头望去忽然又觉得那车型挺眼熟的嘛,遂眯起眼探头看个清楚。咦?那不是……
“梓衣!”魏启恒从紧急刹住的车中开门跑出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梓衣,你没事吧?梓衣?”揽住傻掉的她迭声问道。天啊,刚才跟司机通话时还听闻一切正常,怎么一会工夫她又搞出麻烦!
“启……恒……?呜、呜……哇!”乍见到可依靠的人,她暂且把斗气的事忘记,嘴一扁,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呜,抢劫呀……好可怕。我遇到抢劫了!”
“抢劫?!”魏启恒震惊。
“胡说八道!俺没有抢劫!你咋冤枉人?”司机先生跳脚。
“谁说没有?你明明就是!还敢抵赖吗?你刚刚追着我干什么?说!”她闻言凶狠地回头,一只手直指着嫌犯逼供,另一只手紧紧拉着靠山。
“我当然要追!你不给车费就跑,坐霸王车啊?”司机吼得脖红气粗。
“哈!居然拿这种理由开月兑!”她的气势绝不输入。
魏启恒插进去,试图求证:“是怎么回事?从头说起……”
“你在车上就用传呼鬼鬼祟祟地跟同伙联络!明明就是想抢劫……”她继续吼。
“放屁!俺……俺啥时有同伙?你这个凶婆娘……好端端……”他气得结结巴巴。
“咦,那个传呼……”而他好像抓到头绪了。
如此这般,叽里呱啦、指手划脚五分钟后,不太复杂的事情很快弄清楚了。
“听见了吧?”司机先生挺起胸膛,现在轮到他声音大,“俺是好心帮你男朋友找你,你反而说俺抢劫!还有,不给车费,还打人!”真他女乃女乃的,像他这么个乐意助人的好司机,居然也会惹来一身臊。这种恶客可真少见!
而英勇的母老虎躲进保护者背后,细声细气地道:“对不起……我误会了嘛。”她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吓啊,难道占了便宜吗?
“你竟然说俺抢劫!俺小学毕业就出来闯,什么苦都吃过,什么活都干过,就没打过抢劫的主意!俺敢对天发誓,从来没做过坏事!你竟然说我抢劫……”这是司机先生最为忿忿不平的事,名誉问题啊。
“对不起!”她诚恳地鞠躬,的确是她太杯弓蛇影了,“我误会了你,很抱歉!因为你长得……”话说回来,司机伯伯怎么可以留着络腮胡子穿花衬衫?很容易让单身女乘客产生心理阴影的啊。
“俺长得这么老实!哪里像坏人!……”看来被冤曲的愤怒一时难以释怀。
“对不起,先生,真对不起你了。关于你的损失,我们希望能够做出一点赔偿……”魏启恒也忙着赔礼。
正在混乱之际,蓦地远处传来的光亮和声响让三人停住了口,齐齐循声望去,张大了口,咦,这种笛声好像是——
“我打了1101”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三人回头看去,保安亭的灯亮起来,穿着笔挺保安服的男子站在灯光下,兴奋地宣布:“有事找警察,110最方便!这次从打通报警电话至警车到达现场,不到十一分钟!”呵呵,早就想测试一下正规警察的效率,今天终于有机会拨通这个电话了,真好!
“啊?”三人同时大叫。
这下更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