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回来了!
小厮清亮的通报声响起,没多久便传到后院的花圃中,
正蹲在地上拔草的沈掬欢,闻言呈止刻凝住不动。
他回来了!
她的胸口立刻涨满难以言喻的喜悦。
想立刻见到他的冲动令她想也没想的便站起来,只是她的动作太快,一个不小心衣袖被枝叶缠住,手臂让玫瑰花划破了一道细长的伤口。
她哀鸣一声抬起手臂,鲜红的血流出,传来麻麻的刺痛感,她张嘴朝伤口吹气,思绪因疼痛渐渐冷却下来,她懊恼的啧了一声。
妳这是在干什么?她斥责自己,这样迫不及待的冲出去见他,万-热脸贴上了他的冷,那不是糗大了吗?
妳这样一头热,人家可从没说过喜欢妳呢!
她佯装冷淡地又蹲了下来,举起手又开始拔草,只是这回她的手没了狠劲,像风中的落叶料过不停。
她才不去找他,才不去--
“欢儿。”突然,一声熟悉的嗓音传到耳畔,商无题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旁。
“你--”沈掬欢轻抽了口气,乍见那张英俊不凡的脸,她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
他来找她了!这么快就来了。
“妳在忙什么?拔草?”他捉狭地一笑,目光扫了凌乱的花圃一圈,又回到她脸上。
“我……”她说不出话,鼻头好酸,心里有股想抚模他眉宇的冲动。
“我好伤心喔,原以为妳会为我茶不思饭不想的,可瞧妳这闲情逸致--欸,想必妳一点都没把我放在心上,真是没良心!”他哀哀怨怨地,像被拋弃似的好不委屈。
沈掬欢眨眨眼睛,她是不是听错了,他那张贱嘴几时变得这么风花雪月了?埋怨她没将他放在心上?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没良心?那某人一走就是七天,而且一点消息也没有,那他的心不就被狗啃了?”她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
“妳没收到我的信?”商无题皱起眉头。
他明明命紫心殿的小太监替他送回来的啊!难不成被皇上那老小子半路拦截了?
“什么信,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
“我明明写了好几封--”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
“我没有那么说。”哎呀!口气真冲,看来他的小娘子心情很不爽哩!商无题摇摇头。“我也不想离开妳的,若不是皇命难违--”
又是皇命!难道他俩注定一辈子逃不出皇上的手掌心吗?
“皇上找你你干什么?难不成是担心你娶了个恶妻,想替你主持公道?”她没好气的说。
突然,一个念头闪进她的脑海,万一皇上找他真是为了这件事呢?
狂喜和悲恸在一线之隔,她屏住气息,眼眸定定的望着他。
“妳要失望了,皇上才没这么疼我。”商无题露出调侃的笑容。
他的意思是说,倘使皇上真的问了,他便会二话不说,立刻甩掉她这个包袱?
突来的失落抽空了沈掬欢的灵魂,她怔仲的望着他。
原来自己在他心中仍是无足轻重,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切对他根本毫无意义,他可以说忘就忘--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本来嘛,一开始她便是个累赘,有了她,他便无法随心所欲的勾搭其它女人,他是个不喜欢受束缚的男人,怎会将心定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她好气呵!
气自己那么不长眼,将心遗落在他身上。
他一直是那么可恶、傲慢和冷漠,她怎会以为他会回以相同的感情?
情不伤人人自伤,是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要怪便怪自己吧!
“妳这么生气,是不是代表妳很想我?”没察觉她的心思,商无题一手托住她清丽的脸庞。
“谁想你,少臭美了!”她气恼地噘着唇。
“妳言不由衷喔。”他扬扬眉,对准她高噘的唇,来个火辣的热吻。
“唔……放开我啦!”
“不放,我不放。”他抓住她的手腕,使劲将她拥入怀。
思念的舌尖彼此纠缠,彷佛等了一辈子就为这短暂的接触。
沈掬欢的抗拒消失了,她想恨,恨这个无心冷漠的男子,伤了她的心却一脸不在乎--
可她更不舍,即使他的无情伤得她体无完肤,她仍依恋着他,想到未来的日子少了他,她便痛苦得几乎死去。
罢了,即使他拥尽千娇百媚的女人,只要能远远的望着他,她便满足了。
“我们回房去好不好?”
这个吻既柔且长,结束时两人还意犹未尽的喘气着。
他炙热的眼神饥渴地缠着她,沈掬欢的小肮很快地升起一股骚动。
她咽咽口水,满脸通红的摇头。
这个臭男人,这样毫不避讳的邀请她,要她怎么说得出口!
“好嘛?”他的指尖轻点她的红唇,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低沉的嗓音隐含着热情。
“不行,我……我还没拔完草……”她娇嗔的抗拒。
“别管这些草了!”一把抱起她,他健步如飞地朝房间冲去。“再不要妳便要死人了!”
“放开我!”沈掬欢不敢置信的捶着他的胸膛,这男人难道不懂得拒绝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再说现在是大白天,他怎么老是挑这种羞人的时刻--
“放我下来啦!”
“噢,闭嘴!”
受不了她一再的推拒,他干脆低下头封住她的嘴,堵住她的噪音。
不久后,绮罗帐内,男女交缠的旋律响起……
***
“喏,这是妳要的,我全放一起了,上头有记号,小心别拿错了。”
“多少钱?”
“十两银子。”
“怎么这么贵?”
“贵?”掌柜的不怀好意地盯着一脸不悦的小泵娘瞧。
他当然知道贵,因为他是故意提高价码的,谁教这小泵娘一脸寒伧,身材和脸蛋却乱迷人一把的!
他从来就不曾自诩为谦谦君子,此刻当然更不可能。
“你休想诓我!”小泵娘鄙夷地撇撇嘴。
谁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她绝不让他得逞,虽然她口袋里没那么多钱,但她会想出办法的--
掌柜邪恶的脸庞缓缓一笑,故作淡漠地耸耸肩。
“或许吧!”他将药袋托在手里,左右拋来掷去,吊尽她的胃口。“不过,就算不把这包会令人销魂到骨子里的『绮罗春』算进去,光是这袋能杀人于无形的『夜夺魂』就值十两银子了,妳心里比谁都清楚呀!小泵娘,再嫌贵的话就伤感情了。”
他的话深深刺激了她。
想到连日来所受的屈辱,众人轻蔑的眼神,和夜夜啃噬她的寂寞,她心里就充满恨意。
只要拿到这药,她的一切愿望都可以轻易达成,她将不再是个没没无名,任人欺侮的小丫头,她可以得到所有她想要的东西,她可以变成贵妇,享尽荣华富贵!
她到底该怎么做?
之前她好不容易找到这家药铺,并要掌柜帮她调配好她所要的东西,可最后情况却失去了控制,掌柜明白她拿不出那些钱,居然要她用自己的身体来交换。
然而,这么做值得吗?望着他那张恶心的脸,她不禁怀疑这种牺牲究竟值不值得。
“你想怎么样!?”小泵娘气愤地俯近他低吼。
“妳懂我要什么。”邪恶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假使我不愿意呢?”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掌柜的冷嗤-声。
“可是我--”
“等妳想好了再来找我,小泵娘,不要让我等太久喔!”掌柜的一脸婬笑的说完,转身走入门后。
小泵娘抿紧唇,这一刻,她陷入了天人交战。
***
商无题装作若无其事的瞧着向残宵交给他的帐册,可他的注意力全摆在他的小妻子上。
她这样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吧!他带趣地想,可每回他俩的眼神交会,她总是匆匆将视线调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老天,再这样下去,他的头都快被她转晕了,他干脆放下帐册,好整以暇的等着她,瞧她究竟想做什么。
哦噢……
沈掬欢屏住气息,发现他正饶富兴味的望着她。
她吞吞口水,这不是她想要的吗?专心听她说话……
可她的心几乎要跃出喉头了!瞅着他那张俊美的容颜,她根本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呀!
“干嘛?”她没好气的问,企图隐藏自己的感觉。
“我才想问妳,妳想干嘛?我的头都被妳转晕了。”难道他们-辈子就得用这种特别的方式沟通吗?
瞧她那碧绿幽瞳中散发的柔媚光彩,明明就像个恋爱中的女人,令人想要将她拥在怀里吻得难分难解,可那张嘴偏偏就是不肯软化,老爱在言语上逞一时之快,真令人哭笑不得。
不过,她若真变得柔情似水,动不动就赖在他身上,恐怕他也会不习惯吧!他噙着笑想。
“我--”
“妳怎样?”
快说呀!沈掬欢催促自己,妳来的目的不就是想确定自己在他的心中的分量,瞧他究竟有没有一丝丝在乎妳,妳才好下定决心去面对楚易南吗?
为何一面对他,妳就什么都说不出来?妳在害臊什么啊!唾弃自己,指责自己,可最后沈掬欢还是问不出口。
“有事快说,我可没时间陪妳耗。”若不下重药,恐怕等到明天她还是不肯说话,商无题心想。
这人--真是混蛋到令人疼不进心坎里!
好吧!横竖都是一刀,她也没必要再觉得难为情了!
“你喜欢我吗?”她凶恶的望着他问。
商无题愣了一下,很难相信她竟会问这个问题,而且口气还如此火爆,他该怎么回答才不会让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
“这个问题嘛……”他似笑非笑的说。“我得好好想一想,”
“还得想?”她不悦的说,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想,她真怀疑他是怎么成为皇上最宠爱的臣子的!
“当然要想。”他说,突然兴起捉弄她的念头。“妳的脾气这么坏,性子又倔,活灵活现的大眼总是恶狠狠地瞪着我,从没给过我好脸色,我当然要好好想想了。”
唔!他说的是什么话?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是,他说得也没有错,她的确是如此,他不喜欢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她扁着嘴接受事实。
可是!她又怒目圆瞠,倘使他真的讨厌她,为什么每天晚上他还要缠着她不放?想着他俩所做的事,她蓦地又开始脸红心跳起来。
那根本不像讨厌一个人该有的行为,她恼火的再次瞥了他一眼,发觉他迷人的双瞳闪闪发亮,顿时,她明白了一件事--他根本是在捉弄她!
“算了!”她气呼呼的站起来,往外走去,
“嘿!我还在想答案呢!”
“当我没问!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人已走到回廊上。
商无题的笑声追了出来。“真的不想知道?”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
商无题不再说话,朗朗大笑着。
她实在太可爱了,竟然直截了当的问他喜不喜欢她,想必她一定鼓起很大的勇气吧!
至于他的感觉……唔,可是比喜欢更深更浓!
这么说吧!倘使皇帝此刻给了他后悔的机会,让他可以退了这桩亲事,他必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只是,不晓得她听到他这么说后,会不会满意这回答就是了。
轻吐口气,商无题俊美的五官泛着柔情。
***
沈掬欢刻意选在一间香火鼎盛的寺庙和楚易南会面,并且连小夜都不让她跟,原因无他,就是想淹没在人潮中,不引起人注目。
她一开始便对楚易南表明自己的立场,她已经不再爱他,如今她是商无题的妻子,静王的王妃。
但是,她的一番话听在楚易南耳中却完全变了调,他一心认定她过得不快乐,为了不让他担心而不忍说出真相。
“他一定待妳不好!”他急切地握住她的手,“瞧妳,身子骨愈来愈单薄,妳一定吃不好睡不好,对不对?那个混蛋一定凌虐了妳是不是?”只顾着说他预先想好的那些话,完全忽略她提到商无题时,脸上那幸福的光彩。
沈掬欢叹口气,发觉他根本没用心听她说话。
她细细瞧着他,不懂过去怎会误以为自己爱上了他,他就像邻家大哥哥,在他身上除了感受到温暖平静外,她再也找不出其它特别之处。
不像商无题……她不觉又漾出笑容,即便不说话,光是瞅她一眼,就令她手足无措,几乎不能呼吸,那楚易南怎么也办不到的。
所以,她只能对他说抱歉了。
她抽出了自己的手。
“我方才说了那么多,你都没听清楚吗?我的丈夫没有虐待我,相反的,他很疼我、很爱我。”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太诚实的话说得她脸颊发热,唇干舌燥。“南哥,我现在过得很幸福,根本不想做任何改变。”最后两句话倒是事实,她真的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不!妳骗我,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见--”
“你看见一个快乐的女人。”她截断他的话,希望他能就此清醒。“她的丈夫很宠她,而且她冒著名节受损的危险来劝你死心,这就是你所看见的。”
“可是--”楚易南噤口了。
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和满怀的希望就要如此烟消云散了吗?
头一次,他细细瞧着沈掬欢的脸,也乍然领悟到自己的一厢情愿。没错,她眉眼含笑,果真如她一再表明的,满足于目前的生活。
但是……他是那么地爱她呵!
就是因为太爱她,太珍惜她了,所以他一直克制自己的感情,不想让自己澎湃的情意吓坏了她--如今看来他真是错得离谱,他的一时懦弱和胆怯使他失去了一切,原本该是他的幸福已然消失无踪。
她不再是他的梦想,她已经属于别人,永远与他无干了。
他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对不起,希望咱们这次的见面不会造成妳的任何困扰--”倘使一切可以重来,他绝对会义无反顾的捍卫属于自己的东西,绝不拱手让人!
“不会的,你别担心。”其实她心里也有些烦恼商无题发现这件事后会有的反应,不过那种机率微乎其微,她安慰自己。
此刻,她只想赶快回家,才一个时辰不见,她已然开始思念商无题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料到一道阴狠算计的眼神早已跟踪她许久,并将她的一举-动全纳入眼底,计画着阴狠的计谋。
就在她和楚易南道别的同一时间,那人亦趁着马夫不注意,俏然无息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