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花柔情,还是商橘?”提着两个皮箱的顾丽影,踩着三七步,不客气地劈头就问。
花柔情一开门就看见一位,有极大可能是金毛狮王谢逊的嫡嫡亲外孙女的魔道太妹。
脑袋上顶着的是倒下整罐定型液才得以竖立的金色扫把头、身上穿的是布料少之又少又俗气的阻街摈榔妹装扮、一张原本该是有三分姿色的青春美颜像是被水彩狠狠泼洒过的失败作品……
她考虑是要即刻把门关上,佯装没事回房躲进眠被里念经到天明,还是要询问来“者”是何方妖魔?
最后,脑袋闪过一个得以确定她是人的印象,眼前的女孩好像是比原定报到时间迟到三天的顾丽影。
“你是顾丽影?”
从对方一副“你问的是废话”的表情,花柔情勉强扯出笑意。
“是人就好。你的房间在右手边第二间,晚安。”话毕,转身就要回房继续睡。
选在这种半夜两点搬家的人,基本上,她不视为正常人,不必要多费唇舌。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顾丽影丢下皮箱,冲身挡在花柔情身前,恶声恶气地质问。
“我是花柔情,她是商橘。”头偏向也出了房门的商橘。“至于做室友的规矩明天再说。”花柔情绕过顾丽影准备回房。
“你们是我爸雇来的人,替我搬行李!”顾丽影再次挡在花柔情身前。
商橘已走到花柔情的身边,一脸冰冷。
花柔情露出没有笑意的微笑。
“我们是你的室友,不是你的女佣,权限只到保护你的安全。”
惺松睡意已离开花柔情的眼睛,取而代之的是晶亮的光芒,挺直身,直言:“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那我劝你还是乖乖回房自己整理,不要想在我们面前摆谱。你很清楚你打不过我们的。还有,别在恩泽把我们的身份说破,少了我们,你自身的安全就由你自己负责。”
“啰嗦,麻烦。”商橘冷着脸回房。
花柔情眼看顾丽影气得快要爆炸的可憎面容,那失败的水彩脸更加难以入目了。
带点恶意的语气,故作好心地翻译:“她说我啰嗦、你麻烦。OK,你明白吧!晚安。”说完便走进房间继续睡。
彼丽影大力地关上房门,砰砰碰碰地故意制造噪音。
花柔情与商橘默契十足地同时走出房间,身上都已套好外衣,同步出门,上楼去展小红的套房借宿。
彼老板告知顾丽影她们的身份已是事实,只能感叹顾老板此举只会让他的女儿在与她们相处上更加的困难。
她们应对的态度都是一样,不会有所改变,而顾丽影的姿态摆得愈高,只会跌得愈惨。
瞧多了公司里的同事在进公司前自以为是的恶形恶状,顾丽影只是小角色中的小角色,不足为惧。
“你想顾老板跟她说了多少?”
“他必须给我们交代,否则我不干了。”
商橘臭着一张脸,她生平最痛恨的两件事,一是跟她的金桔结仇的人渣;二是影响她睡眠的仇人。
“我不要跟你们住,我要自己住!”顾丽影一早看见进门的两人,任性地大喊。
花柔情立刻感激地上前,提起顾而影显然没移动过的行李,热切道:
“好啊!我帮你把行李搬到楼上跟展小红换,你住一人套房,这个三房两厅就由我们三个好朋友住了。”
彼丽影傻眼了。
“你……你……”顾丽影气得说不出话。她们的责任是保护她不受过去朋友寻仇的,若让她一人单独,要是以前的仇家来寻仇,那她……
她不敢相信她们竟敢这样对待她!
“照你的意愿安排不好吗?还杵在那里于嘛?跟我一起上楼看看环境。”
“不要!我偏要住这里!”
一把抢下行李,不料用力过度,行李箱爆开,衣物散了一地;顾丽影迅速地把东西塞进行李箱,拖着两箱行李逃回房。大力关上房门之前不忘撂下话:“我要跟爸告状,开除你们!”
商橘露出了微笑。遇上花柔情,顾丽影这不知死活的小太妹有得受了,她乐见花柔情与她一法,整整这个吵人的小女孩。
花柔情走进厨房,动手做四人份早点。
就算是个太妹型的天才青少年又如何?她其实有些同情这个自以为是谢逊外孙女的顾丽影。
彼丽影的母亲瞒着顾老板生下顾丽影,独自抚养。
自小从未见过父亲,而母亲又为了养活她终日工作,在疏于管教之下,顾丽影自然交了坏朋友,不浪费她天才脑袋地做了不少叛逆的蠢事;也幸好她真是个天才,没闯下什么足以留下污点的大祸。
直到顾丽影的母亲生了病,在临终前联络上顾老板,请求他照顾女儿,就撒手人间了。
想想,顾而影倒也满可怜的,基于她的可怜身世造就的坏性格,她愿意多容忍些。
毕竟,公司有人相中她,她该有些长处的,她很有可能是她们的后辈。培育后辈人选,她愿意拿出点耐性。
她乐得以后有后辈可以接她不接的狗屁倒灶任务。
“吃早点。等一下一起去上课,故意拖延就自行上学。”花柔情敲了敲门,交代道。
“花痴柔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刚进门的展小红语带讥讽,倒是有些意外。
“我向来敬业。”
商橘冷哼一声,不予置评。
花柔情和商橘都目睹刚才从行李箱中散了一地的衣物是中年妇女的衣服、顾丽影和母亲的合照,还有母亲的黑白遗照。
当然,她们也发现了她慌乱地收拾与藏起时,眼中打转的是倔强、硬是不放任流下的泪水。
彼丽影……或许不若外表所表现的坚强与叛逆。
“怎么只有你?”顾丽影走出房门只见花柔情坐在客厅翻阅早报,口气仍是极差。
“商橘和展小红去处理些事,你跟我一起去戏剧社报到,有我一人保护绰绰有余。”花柔情没费神抬起眼回答。
“那还不走?”仍是没好口气。
“我没重听,你说话可以不用那么大声。现在时间还早,你先吃早餐,吃完再走。”花柔情说得平淡,无视顾而影的恶声恶气。
彼丽影瞪着花柔情,她摆明不把她看在眼里的态度惹得她十分不爽,但爸爸劝了她整晚,力保花柔情和商橘是顶尖的,定能保她平安,要她多配合。
“瞪人也要力气,你需要吃早餐补充体力。”视线没有移开报纸,语气和缓地提醒。
彼丽影转头,满腔的怒气在看到桌上摆着的那一份早点后怔愣了。
土司夹蛋和肉松、配热牛女乃,跟妈妈每天早上替她准备的早餐一样。
缓缓地走近餐桌,顾丽影伸手拿起士司,感觉双眼有些热,手也有些颤抖地把土司放进嘴里。
花柔情抬头把一切看在眼里,继续低头看报。
“你考不考虑进去把头发弄一下?要是你喜欢引人侧目的话,就当我没说。”
花柔情起身看着她那一头金色扫把头。她其实是因为必须与她一同在校园内走动,不想让自己跟着遭人侧目才这么建议的。
彼丽影抬起一双“干你何事”的眼,可对上花柔情那张笑脸后,视线变和缓了。不知为何,花柔情的笑让她想到了妈妈。
“算了,你喜欢就好。”花柔情回过身整理报纸。
“你……”顾丽影想开口对她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
“干嘛?”
花柔情转过头,笑得温和。她把一切看在眼里,有些看出顾丽影的思母心情。颇为欣慰与庆幸顾丽影还算有救,至少不是真的坏进骨子里,多少有点人性。
“没什么。”低下头,顾丽影掩饰自己的尴尬。
她怎么会把花柔情看成妈妈了呢?她跟妈妈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快点,我不想迟到。”花柔情打开门,催促顾丽影。
彼丽影跟上花柔情的步伐一道出了门。
“早安。”刚出门的季天圣抬头向步下阶梯的花柔情颔首示好,视线扫过跟随她身边的金发小女孩。
他居然该死的住在楼下?而亲爱的老泽爷爷竟没有告知她!
“早——”本想回句“早你个头”的冲话硬生生地压下,快步走下楼。
“他是谁?”顾而影频频回首,发现那英俊的男人仍泛着微笑,目送花柔情。
“碍我眼的老师。”花柔情以极其温柔的语气回答,与眼中忿恨的眼神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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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柔情有一副美丽的外表。有多漂亮呢?以她一个女人的眼光来评论,很美;而在男人眼中,则是堪称惊艳。
罢才楼下的男老师、现在在场的男同学,好像只要是男人,都像看到了绝世美女,移不开目光。
彼丽影环视礼堂内布置布景的男同学,再绕回到花柔情身上,从她处之泰然的态度,显然她已成习惯。
“你是新入社的转学生?”身为戏剧社现任的副社长、编剧、导演,陈玲玲一看到花柔情便眼睛一亮。
就是她了!兼具古典与现代的美丽、举止动作优雅又具有让人不容忽视的气质,简直就是她脑袋里一直描绘的现代茱丽叶!
“是的,我是花柔情,她是顾丽影,我们都是这学期进来的转学生,被安排进戏剧社。”她注意到眼前的女孩看她的眼光似乎有些怪异的热烈。
“你在之前有过戏剧的演出吗?”陈玲玲站起身,问得积极。
“演戏吗?”事实上,她每天都在演戏,但应该还算不上她口中的戏剧演出经验。刻意露出些许腼腆的神色,摇头道:“我没有经验。”
“太可惜了,你的外型正好合适三个月后校庆大戏的女主角茱丽叶,你愿意尝试看看吗?”陈玲玲从怀中抽出剧本,交到花柔情手上。
喂!太快了吧?敢情这戏剧社是没人吗?居然叫个新手当女主角,还是什么校庆捞什子大戏呢!花柔情没有掩饰地表露出讶异。
陈玲玲眼看花柔情无措的表情,抽回剧本,翻到某一页,指着那台词极短的一幕,说服道:“等一下我们的社长,也就是饰演罗密欧的杰德进来,你跟他排看看,说不定你能上手。”再度硬塞回花柔情手上。
杰德?有些耳熟,好像是展小红说过的最新任校园白马王子。
“杰德,你快来!我找到适合演茱丽叶的女生了!”陈玲玲一看到进门的杰德,兴奋地叫道。
花柔情转过身瞧瞧杰德到底是何许人也,一看——她的心就凉了。
被众女生包围住、鹤立中央的高挑白马王子、戏剧社的社长,正是多日前她刚踏进恩泽校门时,前来自找没趣,不幸沦为她出气筒的恶心家伙。
杰德目光注视着花柔情,微笑敛去片刻,随即换上最客气的笑容。
“是你?”
“是我。前几天我心情不好,多有得罪,请原谅我一时的口不择言。”花柔情选择坦然地为多天前的无礼道歉。
与校园最热门的白马王子为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看看围绕在他身旁的这群苍蝇军团,她可不想被突变化为人形的昆虫集体袭击。
“我没放在心上。”杰德笑得大方。她的美丽让他愿意原谅她。
“你们认识吗?”陈玲玲走到他们之间,语气近乎质问。
“嗯,在她刚来恩泽的第一大。”
陈玲玲推推黑框眼镜,拿出另一本剧本,交到杰德手上。
“那太好了,你们排排这幕戏,我想看看她能不能胜任茱丽叶,我们快没时间了。快!”
“来。”杰德伸出手,邀请道。
花柔情在心中大叹口气,把手放上杰德的手,看着剧本排练。
深吸口气,念出对白:“不!我不能背叛我的父母。”勉为其难的表情其实是她的心境。
然而,眼前自以为在演惊惊剧的罗密欧登时令她傻了眼!
“茱丽叶!喔!我控制不住我的心!”杰德夸张地抚着胸口,激动地嘶吼。
惊悚版罗密欧的面部表情绝对是狰狞如鬼怪!至少她这么觉得。此时花柔情整个人已经呆了。
“我爱你爱得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若你不能接受我的爱,那痛苦就像是一把利刃刺进我的心脏!”杰德卖力演出,抚着胸口,仿若濒死。
喂喂,只是形容心如刀割,别一副真的被割到的表情好吗?太夸张了吧!花柔情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让我爱你!”欺上前,罗密欧就要抱住她了。
不要啊!你那张扭曲的脸别靠过来!花柔情在心里急道,边向后退去,一脸极为抗拒,伸手欲推他。
“停!好了,就决定是你了!”陈玲玲极为满意地喊停,高兴地看着花柔情与杰德。她心中完美的组合终于出现了。
“杰德啊!太棒了!”
苞着杰德而来的女生们发出惊赞声,杰德则自傲地一拨前额刘海。
花柔情完全傻在原地。
她根本没在演戏,她只是呆了而已。喂!喂!这些人是瞎了是不是?看不出她是受惊过度的抗拒,而不是入戏太深吗?
“哈、哈、哈!”被冷落在一边不受注意的顾丽影,在这当口突兀地大笑出声。
立即惹来愤怒的眼光。
“好好笑!看看你们。”顾丽影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污辱我的戏剧!”
“竟敢污辱杰德的演技?”
“你是谁?”
“滚出戏剧社!”
讨伐声四起。
“明明就是搞笑剧嘛,你们凭什么叫我走?”顾丽影站出三七步,摆明对上众人的怒气。
花柔情哀悼着刚才发生在自身的悲剧,虽然哀痛不已,可她还是得挺身力挺顾丽影。有些宽慰地想着,至少顾丽影有聪明人该有的眼光,能看清这是出搞笑剧。
如果她此刻不是那已经深受其苦的茱丽叶,她也会放声狂笑。
“她只是开玩笑。”花柔情挺身打圆场。
彼丽影毫不领情,她才不要示弱。
“谁在开玩笑!看看你们,真是我见过最好笑的戏剧社了,我才不屑待在这里。”转身就要走出礼堂。
“金发太妹!宾出去!”
“小心我揍你们!”回过身狠声威胁道,然后转身快步走出去。
花柔情乐得有逃月兑机会,跟着追出去。
“茱丽叶,记得开始背剧本,让我们共谱最美的戏剧。”拉住花柔情的手,印上一吻。
血液冲上脑门,她想尖叫,更想给眼前这猪头罗密欧回敬一巴掌,可在听到花痴亲卫队发出的嫉妒、不满的声音,不得不忍下来。
抽回手,扯出不甚自然的笑容,欠身快步出去。
这一团乱,只说明了一个形容词——倒霉。
她为何进入戏剧社?这导致她万霉的源头!她想到一个罪魁祸首——季天圣。
“该死的!”想到了他的笑容,她不禁在心中撕烂他的笑脸千百遍。
在她蓄满想把他那张俊脸撕碎的怒气当口,那张脸竟就适时地出现在她眼前。
围绕他身边的,是一群迷恋他俊脸的女生,包括她的好友展小红和商橘。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迎面走来,季天圣甚至对她报以微笑——此举比打了她一巴掌还令她愤恨。
花柔情美丽的脸庞不能控制地扭曲起来。
走在后头的商橘难得露出爽快的微笑,轻撞访问季天圣近乎着迷的展小红一把,唤她欣赏花柔情那张难得一见的扭曲表情。
正处于极为愤怒状态的美丽脸庞,睑蛋泛起微红、大眼眯起。她极怒时也别有韵味。
真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青涩少女吗?季天圣含笑欣赏。
唯独令他不解的是,她似乎正在瞪他?他思索着,他何以成为点燃她怒意的火种?
“不,我不是恩泽内定的下任校长人选。”
季天圣回答着展小红的问题,在经过花柔情身边,停步在她面前。
“你好,今天天气很好。”突兀地,季天圣以无关痛痒的句子打招呼。
追随季天圣身旁的女同学纷纷注意让季老师主动停步打招呼的漂亮女孩,窃窃私语。
“看到火花了吗?”商橘冷淡的嗓音有着藏不住的兴奋。
展小红这才注意到花柔情决心与季天圣杠上的现况。她一直以为花柔情只是玩笑似的瞧季天圣不顺眼罢了。
“是啊!我吃得很饱,非常地胀。”花柔情骤然变脸,露出亲切的笑容,灿烂炫目,回的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应答。“我有事先走了,季老师,后会有期。”退一步,含着微笑跨步离去。
女生群傻眼了,包括展小红,她手上的纸笔及录音机甚至掉落地上。
她确定,花柔情真的火了。
只有在花柔情气焰最高涨的时刻,她美丽的脸庞才会露出如此亮丽、灿烂的笑容。
季天圣唇边的笑更深了,他甚至回头注目花柔情的背影。
商橘破天荒地朗声笑了,笑得弯了腰。她爱极了这一幕。
艳阳高照的恩泽校园一角聚集着一群人。
一群一头雾水的女学生、惊讶得掉了纸笔的学生记者、朗声大笑的冰山美人,还有一位俊朗的男老师正噙着兴味的笑容……
他们共同注视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孩的背影。而那美丽的姑娘,此刻正露出危险的微笑,喃喃道:“妈的!不整倒你,我花柔情三个字倒过来写,不然老娘就跟你姓!”
置身美丽又高雅的私立恩泽学院,从来不会乏味得令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