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形?
为什么此刻包围着他的,不是原以为赏心悦目的美人儿,而是一群老叩叩的老人儿?!
赏心悦目的美人儿咧?
难道,是除了老人以外的那些个黑噜噜的菲佣、印佣、泰佣?
“他们……就是你的老朋友?”薛宸淏口气很虚弱地问。
“对啊,还不够老吗?”万礼棻不解地睇他一眼,不知道他在受创个什么劲儿,昨天不是就预告要带他来认识老朋友了吗?
老啊,当然是老啊,都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了怎么不够老?薛宸淏像被一道闪电劈中,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真的“老”朋友,年纪很老的老,而不是老交情的老……是他自己解读得太过一厢情愿!
没关系,没有赏心悦目的美人儿也无所谓,反正他现在已经弃暗投明,不再留恋花丛,有万礼棻一个就已经足够。
瞧她今天,身穿驼色宽松的亚麻长裤,搭配白色荷叶衣摆衬衫,还背着一只浅棕色的水桶背包,一头云瀑般的长发束成马尾,原本温婉气质更增添了几许俏丽,显得更加利落而知性.也是一种赏心悦目……
“万医生,你总算来了,我们等得脖子都长了!”
“万医生,你快给我看看我这手是怎么回事……”
“万医生,我最近小腿肿得像菜头捏……”
此时此地,万礼棻只有一个怎么够?
老人们顿时像连珠炮似地你一言、我一语,拱着万礼棻走进活动中心,受欢迎的程度不言而喻。
这里是长青养老院,万礼棻利用休假时间,不定期来做义诊,平均一个月来一次,已经持续两年左右的时间。
老人们都很欢迎她的到来,待她如同自己的女儿孙女般,总是一股脑儿倾吐心情与身体不适之处,这个拉着她的手,那个挽着她的臂,还有的会抚抚她的头,个个都带着一脸的慈蔼笑意。
万礼棻回头看向愣愣被当动物园猴子般打量欣赏的薛宸淏;他笑容腼,肢体僵硬,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好可爱。
她相信,这个外型出众的男人绝对对于被众美人包围习以为常,却敢打包票他从来不曾被众老人围堵!
见他杵在原地不动,一副不知所措的矬样!呵呵呵,真的很有趣。
“宸淏,还不跟过来帮忙?”她莞尔地扬声催促,替他解围。
“欸,来了。”薛宸淏终于可以突破重围,拎着万礼棻的医箱,赶紧跟上。
唉,原以为会看到她的正妹朋友、原以为今天是他们首次约会,没想到……哎,没有正妹全是阿公阿婆也就算了,为什么他会沦落到在大树下跟老人们哀怨地打太极?
初学者先练蹲马步,不过两分钟,他已经双腿颤抖,一张脸胀成猪肝红,两眼蓄着一泡泪,很想哭……
趁带头打太极拳的陈爷爷没注意,他慢慢地、悄悄地往草坪外移动,亟欲月兑离魔掌……
“臭小子,叫你练蹲马步,你给我练螃蟹走.那是什么邪魔歪道?回来!”陈爷爷常运动,身体好,声如洪钟,这一吼,所有人都回头将目光看向妄想落跑的薛宸淏,令他窘得无地自容。
“腿很酸捏……”薛宸淏瘪着嘴乖乖回到原位。
他本来好好地当万礼棻的助理,一边帮忙在针上点艾条,协助计时,一边欣赏她好声好气与长辈们交谈的可人模样,却如一阵青天霹雳,被陈爷爷相中,逮到外头来打太极……这该说陈爷爷中意他,还是看他不顺眼?
“习惯就好了啦。”
“哎唷,年轻人这么虚不行哦?”
人群中有一声浪传来,刺中薛宸淏最敏感的那一点!
虚虚虚虚……哇哩咧,他好不容易才摆月兑这个字,怎么来到这里又像魔咒似地缠上他了?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就冲着这个字,他豁出去了!
“谁说我虚了!”薛宸淏很有气势地重新跨开马步,不能在一群阿公阿婆面前丢睑啦。
时间才不过一分钟,他的气势早在第十秒就已经开始迅速流失,双腿逐渐又抖得像秋风落叶,瞬间已经汗流浃背像下过一场大雨。
薛宸淏不禁严重怀疑,万礼棻究竟是真的要交他这个朋友,还是说说而已,说不定,甚至是想吓阻他追求的意图,否则为何特地带他来此惨遭老头子的茶毒虐待……
长青养老院里约莫有三十位老人家,万礼棻诊察是分批进行的,毕竟她只有一个人,会忙不过来,所以通常五、六位一轮,然后稍作休息,此刻,针灸告一段落,她走出活动中心,从大门口就看见大树下那抹滑稽身影。
呵呵……有没有这么惨啊?她暗忖,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远远就能看见薛宸淏抖动的双脚,可见抖得有多么厉害。
陈爷爷可是很固执的,要是拗起来,恐怕是非要他把马步扎稳才有可能放过他!
“可怜的孩子!”万礼棻忍不住笑叹。
“还是去救救他好了。”她笑咪咪地走向草坪。
扬声问:“宸淏,我要去找章爷爷画画,你去不去?”
“去去去!”薛宸淏迫不及待,立刻收起马步,朝她奔去,一不小心,还软脚踉跄。
“小心!”万礼棻赶紧迎上前扶住他。
薛宸淏幸好没跌倒,否则又得再一次糗爆,可他没和草地亲密接触,却是投进了万礼棻的怀抱,两人霎时靠得好近,近到他闻得见她身上淡淡的混合艾草和檀香的味道,那安定人心的特殊气味,让他忍不住想靠得更近,深深吸嗅……
突发状况让万礼棻怔住了,没想到竟就这样抱住了他,属于男性的阳刚气息,拂向她细致敏感的肌肤,一种搔痒的感觉渗进皮肤里,传入心窝,他炽热的体温熨烫着她,有那一瞬间融化了她的理智,差一点就忘了反应……
她赶紧回过神来,稳住他,拉开距离,礼貌上向陈爷爷打招呼。“陈爷爷,我把人带走喽,晚点再带回来给你。”
闻言,薛宸淏从遐思中猛敛回神,一脸惊恐地瞪看她。
“不是吧,你还要再一次把我推向火海?”不敢相信啊,他心仪的女子竟如此心狠残忍。
“打太极拳是很不错的运动,既温和又能健身养性。”她偷偷抿着一弯促狭笑意,走回活动中心。
“我过不了蹲马步那关,蹲那么久只想大便。”他没好气的,粗鲁形容。
“看吧?对你有帮助排便的效果,不也是好处?”她也不以为忤,顺着他的话响应。
“……”薛宸淏语塞无言。
没听见他的反应,她莞尔地侧头瞅看他,未几,伸手在后背包模出一条鹅黄色的手帕。
“喏,满头大汗,擦擦吧。”
“谢谢。”他接过手,没多想就是往脸上擦,淡淡香味扑鼻而来,一阵心旷神恰,不由得贴近鼻子,用力嗅了嗅。“好香哦……”
他从没在哪个女人身上闻到这种香味,那些个曾经有过接触的女人,不是香水味冲鼻、就是脂粉味浓郁,每一种都能嗅出来自哪几大如名品牌,唯独她,这样的香,与众不同,却令他为之吸引。
见他捉着她的手帕这样嗅闻,万礼棻感觉一股热气涌上脑门,周围气温突然上升了好几度,耳根子隐隐发烫,不晓得脸蛋是不是红了……八成是天气太热了,脑子发昏,待会儿叫院方厨房煮些枸杞菊花茶给大家消消暑气好了!
“难不成还会用臭的手帕吗?”她随口堵他一句,好掩饰自己莫名受影响的心绪。
“你身上也是这种香味……”他弯身靠近她,深深地嗅闻,不由得满足地弯起嘴角。
还没稳住心绪,他又冷不防地靠近,万礼棻这一回是连心跳都乱了序。到底是她自己不对劲,还是他故意放电勾引她啊?
“天气很热,你像火炉,离我远一点。”她一掌把他推开,微慌地加快脚步。
这家伙痞归痞,还是很有男性魅力,靠近太危险,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她可不想轻易被电得晕头转向,就算谈恋爱,也得在她自己能够掌握的状况里才行。
丝毫不察自己竟然想到了“谈恋爱”这三个字。
“欸……走慢点啦!”薛宸淏哇哇抗议,拖着抖个不停的腿,吃力跟上。
没人性哪,明知他蹲马步蹲到腿软,还故意走那么快!
不过,看着万礼棻的背影,怎么隐约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难道……她在害羞?因为他靠得太近?
思及此,俊唇得意地笑了,脚步悠哉放慢,好整以暇地用她的手帕继续擦汗。
嘿嘿嘿,他宇宙无敌的男性魅力果然强大,连矜庄淡定的她也不得不被他影响呀!
看来,好好努力加把劲,成功掳获芳心的机率是很大的。
万礼棻说要画画可不是救薛宸淏月兑离苦海的借口,而是真的有在长青养老院里拜师学习。
章爷爷是国画老师,万礼棻还在念书时就曾向他短暂学画,应邀来此义诊时再重逢,于是她就利用义诊后的空闲时间继续学画。
长青养老院规模不算小,休闲设施和活动支排也不少,这些入住的老人因为历经岁月、社会的淬链,每个人各有擅长,因此活动中心还特别另辟两问教室,让他们可以聚在一块儿,教学相长,顺便打发时间。
“老师,我来喽,大家好哇!”万礼棻走进教室,以轻快的口吻向章爷爷以及也在作画练字的爷爷女乃女乃们打招呼。
“老师最近身体好吗?”她特别关问。
“老样子……”章爷爷发现她身后多了个人,难掩好奇地问:“欸?带朋友来呀?男朋友?”
怎么这些爷爷女乃女乃一看到她带薛宸淏,就全以为是男朋友,她一个早上已经否认过N次了。
“不是啦,只是朋友。”万礼棻失笑否认,为两人引介彼此。“这位是章爷爷;老师,叫他宸淏就好。”
“章爷爷好。”薛宸淏随即扮起乖巧,笑容可掬地行礼。
“会写书法吗?”章爷爷递出一枝毛笔问,这年头,连毛笔都不会拿的人可不少。
“会。”他点头接过手。
“会画国画吗?”章爷爷再问,一旁的万礼棻已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作画工具。
“没画过。”他摇摇头。
“那你写字就好了,自己去找位子坐吧。”章爷爷拿了两张宣纸给他。
薛宸淏在万礼棻选定的位置旁落坐,将用具摆定,落笔前,薛宸淏凑过去讲悄悄话。
“我们这样好像小学生哦。”他兴致勃勃,写毛笔字比打太极好上百倍,不但有冷气吹还有美人陪,刚刚简直是酷刑。“我要写什么?”
万礼棻笑睇他一眼,瞧那兴味盎然的模样,好像写毛笔字是什么有趣的游戏,随兴散发而出的开朗模样,很容易感染别人,让人不得不喜欢和他相处、听他说话。
“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喔。”他单手托腮,用笔杆尾端揠揠额角,想不到啥好写,索性默写最简单的唐诗。
随着时间俏悄流逝,薛宸淏完成了半张纸,瞧了瞧,觉得不满意,揉掉,开始东张西望,见大伙儿都好认真,就他一个人心不在焉,觑向旁座专心作画的万礼棻,他忍不住好奇地伸长脖子--
“你在画什么?”
“兰花。”她头也没抬地随口问:“好看吗?我觉得太单调了,应该再加点什么……”
他煞有介事地侧头欣赏,一派认真地给她建议。“不如,再加画一只老虎吧。”
“老虎?!”她一脸纳闷,转头怔看向他。“老虎跟兰花一点都不相关,怎么画在一起?”
“画虎兰--话唬烂啊!”薛宸淏大言不惭地朗声宣告这个极其白目的答案,还自以为幽默地笑了起来。“哈哈哈……”
万礼棻额头滑下三条线,垮下眼角瞪他,内心充斥着一种无奈。
自己怎会对这样皮到匪夷所思的他心生好感?难道就是因为他的孩子气,所以她的母性本能被激发?既然如此,她自有治他的办法--
“如果不想写书法,那就去找陈爷爷打太极拳好了。”对笑话完全不捧场地淡撂一句话后,她随即收回视线,兀自继续作画。
威胁奏效,笑声戛然而止,薛宸淏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马上端正坐好,乖乖地提笔,安静思索欲写的内容。不一会儿,灵光乍现,又偷觑了专注作画的万礼棻一眼,噙着神秘笑意,开始真正专注地写字。
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完成想写的内容,心急地在宣纸上扇风,好让墨汁快点干,未几,他又凑向万礼棻。
“你是过动儿吗?”还不待他开口,感觉他靠近,万礼棻就没好气地说。暗忖,怎么这人才安静没多久,马上就又按撩不任了!
“不是啦,我写完了。”他一双眼睛闪亮亮的,等着对她放电,可惜她的眼睛盯着画,头也懒得抬。
“喔,那拿给老师看呀。”
“不行,只有你能看。”他更靠近地咬耳朵。
她蓦地一阵悸颤,反射地缩起脖子拉开距离,停笔横睐他,只见他咧着一口白牙,眼底绽着莫名兴奋的光芒。
不晓得他葫芦里又卖什么药了!
她忍不住好奇,同时发现自己虽然觉得他孩子气,却一点也不讨厌,那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感觉,也是喜欢的一种?喜欢他能令她起伏向来不大的心绪,为他而波动荡漾……这……
“好啊,我看。”她伸长手,将他写好的宣纸拿了过来。“要是你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我……”她的嘀咕在定睛看了书写内容后,霎时卡在喉间。
万礼棻,我喜欢你。
为了你,我愿意吞苦药、挨针扎,戒掉所有坏习惯,拜托当我的女朋友吧!
这是……她怔愕地抬眸看向他,没想到他竟冷不防地对她挑眉使目尾。
可奇怪的是,看他故意一副痞子样,本来想板起脸孔的她,竟被他逗得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嘛?”他扯着她衣袖,装可爱地迭声追问。
她定定地瞅看他,这告白,突然得出乎她意料,可此刻她心悸心暖,嘴角因涨满胸臆的甜蜜而不住上扬。
他看起来虽然玩世不恭,其实只是孩子气重,她想起自己看过他正义热心的一面,也知道他在工作上表现出色,尽避不免有些吊儿郎当,但本性良善,比起表面稳重自持,实则道貌岸然的人,真多了,和这种人相处,直来直往,不需防心不怕累。
和他在一起,一定可以一直保有好心情,笑口常开吧?
忽然间,内心忽而清明。“戒掉所有坏习惯?”她轻扬声嗓,瞅看他的眸抑着微微羞意,脸蛋浮现娇美红晕。
“嗯嗯嗯。”薛宸淏点头如捣蒜,要命,心跳得好快,肾上腺素激增,滚床也没有如此紧张刺激。
“那落款盖章。”她把宣纸摆回他桌上,指指左下角要求。
“你答应了?”他一双眼睛晶晶亮,有着宝贝即将到手的期待雀跃。
“签了名就答应。”万礼棻慧黠地笑睇向他,把告白书当约定书,掌握承诺证据,教他今后无从抵赖。
薛宸淏刻不容缓地立即提笔,在自己写的告白内容旁签下名字和日期,虽然有种遇到克星的感觉,但却是百分百心悦诚服、一种愿意乖乖束手就擒的臣服姿态,乐见其成归她管束,而且心里清楚把自己交给她管只会愈变愈好,干么要迟疑抗拒?!
“签好了。”他心甘情愿奉上证明,在她接过手的同时,弯身偷袭--在她唇上啄吻一记。
嘿嘿,总不能只有她占便宜啊,他也得讨点好处咩。
“盖章。”看向错愕呆住的万礼棻,他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咪,趁她还没反应过来,重新封住她的唇,传递他的喜悦与热情……
他拎高宣纸,充当遮掩的帘,挡住窥探的视线,却挡不住蔓延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