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褚琅在亥时被两名卒役押出地牢,送往拜火教举行火献的场地。
他佯装合作地被人高高缚于十字木架上,而小玲珑已先被缚于另一座木架上。
褚琅侧眼看她,她似乎还未清楚,他心疼地好想立刻将她救下来,但他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鲁昆还未出现。
饼了片刻,底下群众的情绪随着夜色暗沉而逐渐高昂亢奋起来,就在此时,鲁昆一身祭师的打扮出现在场中。
他一出现,群众莫不高诵:“拜火圣教,唯我圣女,全心全德,万世隆昌!”
“今夜是我拜火教一年一度的大献之日,能够以我教神圣的圣女奉献给至高无上的火神,是我等无上的光荣!”
鲁昆一说完,众人无不高声欢呼,褚琅见这情形,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乌合之众!
接着,鲁昆点燃他身后架高的木堆,熊熊火焰在夜里显得格外明亮,红红的火苗随风摆动,在场众人跪成一片。
鲁昆像是陷入沉思般皱眉低首,他倏地睁开眼,以感泣的声音道:“我得到火神的旨意,我等拜火教接连两代均传出圣女不贞之丑事,奉火神之意,唯有火献圣女及其奸夫,我教方能得到平安,否则来年天灾将至,五彀不生,六畜不长。”
“啊!”底下惊恐的声音霎时此起彼落。
褚琅冷笑地望着在台上玩弄群众情绪的鲁昆,忽然开始有些佩服起他来,他演戏还真有一套。
“来呀,将这两个罪人火献!”鲁昆高声喊道,扬起一把熊熊火炬。
“烧死圣女……”
“烧死圣女……”
群众的情绪轻易地被鲁昆所撩拨,众人一致地高声呐喊:“烧死圣女!烧死圣女!”
鲁昆见状,得意地扬起嘴角,他缓缓地高持火炬走向场中。
褚琅见时机成熟,手臂稍一用力,绳索便应声而断,他高高站在木架的顶端,以眸睨世人的姿态,潇洒地立于木端之上。
“鲁昆!”褚琅喝了一声,双眼炯炯发亮。
“你……不是受了伤吗?”鲁昆见他月兑困,不免吓了一跳,他那一指应伤及他一处大脉,他不可能再运功行气了呀?
褚琅轻松惬意地稳稳立在高处,风势吹动他的衣角与发丝,恍若天神降临般不可一世,丝毫没有受伤的狼狈样。
“去!”褚琅弹手一指,一道强劲的气流霎时将鲁昆手上的火世熄灭,这火一熄,众人惊呼声又起。
鲁昆一恼,忿忿丢开手上已然熄灭的火把,暗自运气,不期然地朝褚琅打出一掌,没想到褚琅只稍微闪身便躲了开去。
鲁昆见状更是大骇,怎么才几日不见,他的武功就进步得如此神速?
褚琅哈哈笑道:“想不到吗?有时候人的运气真的很难说,真想不到你我居然有一天会成为同门师兄弟。”
鲁昆不懂他在胡说什么,喝道:“谁与你是师兄弟?”
褚琅冷冷一笑。“你千不该、万不该把我和师父太初上人关在一起,如今我不仅和你成了师兄弟,师弟我还奉师父之命代他老人家清理门户!”
话声甫落,褚琅运气朝鲁昆击出一掌,掌气中夹着淡淡蓝光,众人见状无不失声惊恐。
鲁昆被他的气势一逼,不得不向后退了一大步,眼见自己没有点上风,他恼羞成怒地吼道:“我习得那老头子真传已十五年有余,你这毛头小子功力岂会在我之上?”他运气一提,飞身至木架上和褚琅对打起来。
几招过后,两人各踞木架一端,虎视眈眈地瞪着对方。
“怎么?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师弟功力如何呀?”褚琅揶揄道。
鲁昆暗自心惊,才短短几日,为何他的功力有如此大的进步?他的武功既是传自太初上人那老头子,为何自己会抓不准他出招的手法?
见鲁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褚琅好心地为他解惑,“你这忘恩负义的混蛋,你只学得师父他老人家的前八式,这最后一式,我就替你学了。”
鲁昆一听,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心想,那老不死的果然私自留了一手。
褚琅朗笑数声后继续道:“而这最后一式,也是师父特别用来对付你的,你就看清楚,仔细学着点吧!”
话声甫落,褚琅又展开攻势,两人在木架上狠狠对打起来,不把对方逼落木架誓不罢休似的。不甚牢固的木架终于承受不了压力,开始摇摇欲坠,吱呀吱呀地发出声响。
记住!他的弱点在眼窝处。
太初上人的声音霎时在褚琅的脑海里响起。
若要求胜,当定心为要。
褚琅立刻沉稳气息,戒掉心浮气躁的毛病,一个回旋侧踢,成功地将鲁昆狼狈地踢下木架。
褚琅在鲁昆摔下木架后,还不忘假意关心道:“啊,师兄你摔疼没有?”
鲁昆忿忿站起身,走至燃烧的火盆里取出一枝柴火,狂笑道:“想取我性命没那么简单!”他将柴火朝小玲珑被缚的木架下丢去,火苗很快地蔓延开来。
褚琅心一惊,正要上前解救小玲珑时,却看见鲁昆正准备逃走。
“站住!”褚琅喝了一声。但一时间,他不知该先救小玲珑,或是先拿下鲁昆完成师父的遗愿。
鲁昆回过头,得意大笑。“去救你的心上人呀,否则快来不及?!”
就在此时,原本昏迷中的小玲珑幽幽转醒,她一睁开眼便见到自己竟被缚于火献的木架上,一惊之下,又见到她脚底下燃烧的火焰,心里又是一凉。
“天!褚琅救我!”她下意识地尖声唤他。
褚琅不再犹豫地抛下鲁昆,打算先救小玲珑。
“别怕!”褚琅一个纵身飞上木架,很快地便将小玲珑搂在怀里。他拔下小玲珑头上的发簪。“先借我一用。”说着他就将手上的簪子射飞出去,直直射向鲁昆。
“啊!我的眼睛!”鲁昆捂着血流如柱的眼窝哀声尖叫,那把插在眼窝里的簪子令人触目惊心,一旁的群众吓得四处窜逃,深怕下一刻就轮到他们了。
“快跑呀!”
“快跑呀!”
现场顿时乱成一片,一旁数盆原本为了用在夜间照明的火盆也在这混乱中被踢翻开一下子火苗四散,火阳宫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
“失火了、失火了……快跑呀!”众人慌乱的叫着。
“啊,火阳宫!”小玲珑见着众小生长到大的宫殿着了火,一时间心乱如麻,往事如走马灯般纷纷涌至脑海。
鲁昆体内的真气果真如太初上人所说的由眼窝处四散,他捂着眼睛跌跌撞撞地走着,身上撞出不少擦伤,他的金刚护体神功已不复再。
褚琅随手捡了把剑交给小玲珑。“来,这是你的杀父、杀母仇人,我让你亲自了结他。”
小玲珑接过剑,颤巍巍地将剑指向鲁昆,哽咽道:“好,今天我就为我爹娘报仇。鲁昆,你纳命来!”
“慢着!”鲁昆跪在地上,不住地尖声狂笑道:“你以为你此刻杀了我,你还能活得了吗?”
“废话体说!”褚琅毫不留情地踢了他一脚,不忘催促小玲珑,“快,别和他废话。”
鲁昆又道:“你身上的情蛊呢?”他得意地哈哈大笑。“除了至亲之血,世上也只有我能解此蛊了,因为这是我亲自在你身上下的蛊毒,哈哈……”
“慢着!”褚琅一听,连忙阻止小玲珑杀他。“情蛊你能解?”
“能!”
褚琅喜出望外。“如何解?”
鲁昆啐了一口,粗声道:“我有条件。”
褚琅眯起眼,深吸了口气,语气不佳地道:“说说看。”
“饶我不死。”
“不可能。”褚琅断然架绝,他答应过师父,他一定得做到。“我顶多留你一具全尸。”
“不!”小玲珑忽地扬剑朝他身上划出一道血口,她冷声道:“这一剑是为我爹!”
接着她又剑出另一道血口,鲁昆不住惨叫。
“这一剑是为我娘!”
她又毫不留情地划出第三道血口,鲁昆尖声喊道:“这一剑又是为了谁?”
“为了晶晶。”她冷着嗓子道。“你让她血流干至死,我现在也要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你!”鲁昆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口中不忘咒骂着:“你……你这魔女!”
小玲珑嗤声笑道:“你错了!”她又划出第四道血口。“我是圣女,难道你忘了吗?”
“你不怕……你不怕杀了我,你身上的情蛊也无解?”
小玲珑突然脸色一敛,毫不留情地一剑刺穿他的心窝。“我不希罕!”
“你!”鲁昆不敢置信地惨叫一声,在惊愕中结束生命。
褚琅也是一惊,拉过她责备道:“你干什么?你现在杀了他,你身上的情蛊怎么办?”
小玲珑反而潇月兑地耸耸肩。“我不相信他能解情蛊,他只是想用计拖延他的生命罢了。”
“可是——”
小玲珑打断他。“没有可是,况且你已经给了我最快乐的时光,我想过了,生命长而不灿烂没有意义,我已经很满足了。”
“玲珑……”褚琅一把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心疼她。
就在此时,真嘉王的军队竟然由军师丘山之领军,将整个火阳宫团团包围。
小玲珑模不清头绪,不解地眨着眼问道:“天哪,这是怎么一回事?”
褚琅见这一团混乱也搞不清楚,真嘉王的军队来这里干什么?
“我也不清楚。”褚琅也觉纳闷。
小玲珑忽然生气地推开他。“我知道了!”
褚琅更是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一定是那安兰公主急着来招你做驸马了!哼!”她一甩头撇开脸去。
褚琅深觉自己冤枉极了。“你在说什么呀?”
丘山之在控制了大部分的情形后,来到褚琅和小玲珑面前。
他先慈爱地喊了声:“玲珑。”
“丘先生?”褚琅有礼地打声招呼。“这是怎么回事?”他指了指为数不少的士丘,不解地问道。
“褚公子,我这次是专为玲珑而来。”丘山之有些哽咽道。
被点到名的小玲珑,疑惑地瞪着丘山之。“为我!”
“玲珑……”丘山之像个慈父般唤着她。“我是你亲爹呀!”
“什么?”小玲珑和褚琅莫不异口同声地惊呼。
“我知道你一定很讶异,其实我也很讶异,那日第一次在客栈门口见到你们,我便被你那酷似你娘的容貌愣住。”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被请至王府做客的原因?”褚琅问道。
“没错,还有加上你头上那顶紫金头冠,我想我绝没认错,只是……”丘之山深深叹了口气。“只是我不确定当年的小女娃是不是这在世上,抑或只是面貌相似之人罢了。”
“你是说,你是岳之岚?”褚琅进一步问道。
小玲珑在一旁惊讶得还没回过神来,愣愣地瞪着这个自称是她爹的人。
“没错,那一次鲁昆以为他已杀了我,没想到我却被路过的王爷所救,后来随他回王府,成了他的军师,化名丘山之。”岳之岚朝小玲珑伸开双臂,小玲珑仍是呆呆地愣在原地。“女儿……”
褚琅推推小玲珑。“玲珑,你有爹了。”
小玲珑这才缓缓上前一步,颤抖地扑到岳之岚怀里,痛哭喊道:“爹!”
“玲珑!”岳之岚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褚琅望着这感人的一幕,这下真的是令人喜出望外,没想到小玲珑的亲爹还在世,那么这表示她身上的情蛊也有救了。
“哇,褚琅这次西域之行赚得不少嘛!”韩希忍不住揶揄道。
“是啊,把大哥的货全丢了也就算了,没想到还拐回来一个娇滴滴的拜火教圣女,真不简单。”卫风也开口。
“还阴错阳差地尽得太初上人的真传,你这小子运气还真好!”
“可惜就是烧了火阳宫,你的性子未免太烈了。”韩希一脸惋惜。
“就是!”卫风简直和韩希一个鼻孔出气。
“喂,你们这两个家伙有没有兄弟之情呀?我历经九死一生才能回来见你们,却是等着被你们消遣的呀?”褚琅没好气地道。
“我说弟妹,”韩希喊着小玲珑。“趁你们还没成亲之前,我看你还是再考虑一下,优秀的中原男人可不只褚琅一个呀。”
小玲珑掩嘴轻笑,见他们这样调侃褚琅,觉得这种感情真新鲜,以往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火阳宫内,更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解了蛊毒后,她拜别了父亲,决定一生跟着褚琅,而岳之岚也很是赞成。临别前,岳之岚还拍着她,庆幸她替自己找到了个好夫婿。
“我说弟妹,”这回又换卫风了。“褚琅这小子风评不佳,等你多住些时日就明白了,到时候再决定新郎人选也不迟。”
“喔?是吗?”小玲珑斜眼睨向褚琅,颇有兴味地望着他。
“是呀!这家伙脾气不好,这你也见识到了,不如趁成亲前再多仔细观察观察,慎选对象。”
“没错,有道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婚姻大事可得多琢磨琢磨。”卫风一脸正经道。
褚琅霍地站起,一把牵过小玲珑就朝门外走。“走,再留在这和他们?嗦下去,难保不会早死!”
“喔。”小玲珑真觉得他们三人有趣极了。
“以后少和这两个坏胚子往来走动,否则迟早被这两个坏胚子教坏。”
“喂!你说的是什么话?”韩希不满地抗辩。
“我说弟妹,你别信他,褚琅只是嫉妒我们比他英俊潇洒。”
褚琅受不了地一拍额际,“在西域没死成,千里迢迢跑回这里若活活被他们气死,那可就划不来了。走,我们去骑马!”
说完,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韩希和卫风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