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月光正媚,白亮的光芒照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拖出旖旎胶着的身影,如优雅交颈的天鹅。
“汪云桓,你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吗?”许蔚蓝靠着他宽厚的背,声音慵懒。
“没有。”前十年忙得要断气,后五年闲得要发霉,从一开始的没时间,到后来的没心思,怎会有机会呢?
何况……
她吃吃笑起来,“那你乱讲什么被你爱过的人都忘不了!”根本是口说无凭。“你是因为没有找到比你好看的人,还是因为你们家的家训?”
他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喂!”她不满地戳他的背一记,“回答啊!”
“没有答案。”问什么就要答什么,她也太霸道了吧?
她嘿嘿笑,“那是不是因为你暗恋人家,一直不敢开口表白?”
“没有。”他丢出两个字。
“真的没有爱过任何人?”她很执着地要个答案。
“没有。”还是两个字。
她嘴里嘀咕着,汪云桓没有听清楚,也没有追问。所以,一直到被他抛到床上,许蔚蓝还是没要到答案。
“睡觉吧!”汪云桓帮她拉上被子,看她因为疲倦和酒醉而阖上眼掉入梦乡,这才转身走出去。
“讨厌!”就在他关门时,被里传出低低又闷闷的声音。
他停在门边,以为许蔚蓝讲梦话,笑笑替她带上门。
“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不让你的吻留着余味,忘了曾经爱过谁,慢慢习惯了寂寞相随……”
悲情的手机铃声在汪云桓踏出许蔚蓝房门那一刻忽然响起,他走过去,从许蔚蓝的包包里拿出她的手机,来电显示“汪小四”。
都六年了,还是无法忘记吗?汪云桓的眸色倏地深沉,毫不客气地替她切断他小弟,也是她的初恋男友打来的电话。
像是想到什么,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许蔚蓝的号码,手机铃声响起,他凝神细听。那声音淡淡雅雅,很像她自己唱的,可是,显然她录音时没有准备好,唱得完全走音。
他勉强听清楚她反复唱的那些歌词--这里的空气很新鲜,这里的小吃很特别,这里的拿铁不像水,这里的夜景很有感觉。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是在说平安镇吗?
差别待遇真明显不是吗?
汪云桓握着两支手机,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沉沉思索着。
早上才张开眼,一杯温茶就送到面前。
许蔚蓝头痛欲裂,看着玻璃杯口缓缓冒出热气,她的目光顺着热气一路向上,牛仔裤、白T恤、属于男性象征的喉结、弧度优美的下巴、形状漂亮的唇、挺直的鼻,然后对上一双深邃幽远的眼眸。
就算不笑,这副冷淡的表情,还是能桃花朵朵开。
汪云桓。
“把它喝了,你会好受点。”
看她还呆呆的,似乎没从宿醉中清醒过来,汪云桓将茶放到一旁的柜上,转身走出去,“给你十分钟,出来吃早餐。”
早餐?“你会做?”
他回身望着她,“我说过,我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情人。”这位小姐记性很不好。
“嗯?”许蔚蓝的头忽然更痛了。他在说什么?牛头不对马嘴。
“所以,做早餐这种事,当然难不倒我。”他点头,转身走出她的房间。
切,还以为他……许蔚蓝撇嘴,忽略因为他的解释而涌起的不舒服感。她起身,忽然--
“啊!汪云桓!我的衣服……”
她昨天明明穿的是香奈儿套装,怎么今早起来就变成睡衣?
汪云桓的头从她的房门口探出,她连忙紧紧抓住衣服领口,试图要掩饰什么。
真可笑,她现在身上那套卡通睡衣保守到可以借给古人穿!何况,如果他替她换了睡衣,该看不该看的他早就都看过了。
她甚至可以感觉,自己没有穿内衣!
汪云桓挑眉,“我说过了,我会是最完美的情人。”
“重点呢?”她要爆炸了啦!
他耸耸肩,“所以,帮人换睡衣这种事,当然也难不倒我。”
“包括月兑掉我的内衣吗?”噢,天哪!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不是想问这个。
他笑了,“当然,这是一个完美情人一定要会做的事!”
“我不是你的试验品!”她气得脸色涨红。
汪云桓嘴角笑弧加深,“你当然不是。”然后,缩回头,消失在她房门口。
许蔚蓝呆站在房里,甚至听到他愉悦的口哨声。
他到底什么意思?
避他什么意思,结论是,她的头要炸开了啦!而且,脸色也不好。
这一天,她几乎要手脚并用才能撑着走入办公室。
同事兼好友骆语秋仔细打量她后,下了评论,“是很不好。”
许蔚蓝无力地趴在办公桌上,“宿醉,再加上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胡里胡涂被人剥光一次,你的脸色还能好得起来,我愿意叫你神仙。”
“那不叫神仙,那叫神经大条。”骆语秋坐她对面的位子,一边敲击键盘,一边说:“可是,我倒愿意往更积极的方面去想。”
“怎么想?”她的所有前男友都没有机会看到过她的身体,结果这个便宜却被一个没有那种关系的人给占去了。
“尽避喝醉但是有个人在身边照顾,尽避吐了一身但是有人帮你换衣服,尽避头痛但是一早就能喝上一杯热茶,而且,还有人把早餐做好给你吃。”骆语秋微笑看着她。
许蔚蓝别开脸,相当不买账,冷哼道:“说得简单,被人看光的又不是你。”
虽然嘴硬,她不得不承认语秋说得很……得她的心,而且语秋忘记说一点,那个人还是宇宙霹雳无敌大帅哥。
真不知自己是赚到还是赔了。
“所以你和何远尊还是分手了?”骆语秋顿了顿又问。
许蔚蓝瞪眼,“都亲眼看到了,不分的话,难道要我大度地说‘老公,要保重身体,别肾亏了’这种话吗?”
她刻意装出很嗲的声音,骆语秋忍俊不禁。
“拜托!”
“本来就是。”她又没有说错。
骆语秋正了神色,“既然知道,下次记得眼眼睁大点,谨慎挑选交往对象。”
“我哪里没有谨慎了?”许蔚蓝咬着果汁吸管,眼眼专注在眼前的资料上。哈啦了好一会,要开始努力工作了。
哪里谨慎了?
从大学时代就是死党的两人,毕业进入同一家公司,除去蔚蓝被派到纽约总部去学习的那四个月不提,她可以说是蔚蓝这一路坎坷情史的见证人。
有时,她甚至怀疑蔚蓝根本对交往对象刻意筛选饼,专挑那种一看就知道不会忠诚专一的人,一旦发现对方有任何出轨的蛛丝马迹,她便毫不犹豫地说分手。
她是故意的吧?这样的对象,因为不专一,交往起来也不必背负太多情感的包袱,不需要投入太多感情,不需要花很多心思精力,说分手也不会太难过。
可是,在本质上,对感情的要求却又那么纯粹干净。那种要求,严苛得需要在童话里寻找,她不以为按照蔚蓝的想法,能在现实中找到符合她标准的爱情。
“偶尔,也看看那个站在你身后的人吧。”骆语秋语带暗示说。
那个人三不五时跑台北,每次都借住在蔚蓝她家,而且都那么刚好,都是在蔚蓝失恋时出现,住上一段时间,直到蔚蓝再度找到新男友,他又回去。
巧合吗?真的太巧了。
许蔚蓝吓一跳地回头,后面是文件柜,她拍拍胸口,“我背后哪里有人?”
“蔚蓝,你还是忘不掉汪云昶吧?”她不知道蔚蓝是不是装傻,但蔚蓝这样的反应,只能让她做这样的推测。
汪云昶,汪小四,她的初恋男友。
听到这话,许蔚蓝仍旧咬着吸管,头也没抬地嗤笑一声,“拜托,都六年了,怎么可能忘不掉?何况,我和他的感情属于自然灭亡,所以现在才能做好友。”
她解释那么多遍,怎么就没人相信呢?许蔚蓝摇头,懒得抬头去看好友带着怀疑的眼神。
“有的伤痕是在心底,你以为自己忘掉了,但却偏偏忘不掉。”
这回许蔚蓝抬头了,她瞠眸看着好友,“语秋,你该不是兼职写罗曼史小说吧?”
骆语秋一脸完全被她打败的表情,起身收拾东西,“我去开会了。”
许蔚蓝摆摆手,“慢走,不送。”
虽然隶属于同个部门,但是她们负责不同的保险产品设计,所以有时不必一起开会。
“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不让你的吻留着余味,忘了曾经爱过谁,慢慢习惯了寂寞相随……”
悲情的手机铃声又响起,许蔚蓝发誓,一结束这通电话就要把这个铃声换掉,然后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接起电话。“喂?”
“是我!”那端的男人声音带着笑意。
“云昶?”许蔚蓝惊讶了下。这家伙已经好一阵子没跟她联络了。
“嗯哼,很高兴你还听得出我的声音,昨晚有打过电话给你,但是你没接。”
许蔚蓝蹙了下眉,“那时候我可能喝醉了。”
“一个人?自己还是小心些。”汪云昶嘱咐道,“对了,见到过我二哥吗?”
“你二哥?”许蔚蓝心虚地重复了遍,想起那个自认为“完美情人”的家伙,她不敢说他现在住在她家。
从汪云桓第一次借住她家开始,两人就很有默契地没有对其他人讲过,尤其是汪家人,不为别的,若让汪爸爸汪妈妈知道,大概会拿菜刀逼汪云桓娶她。
这事她只告诉过语秋。
“你二哥的事干嘛要问我?”她回道。
汪云昶的笑声从手机里传出,许蔚蓝甚至可以想象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比狐狸还狡猾。“我打过电话回家,妈说他来台北了,但他没有找大哥、三哥,也没有找我,他的手机又打不通,我想,或许你会知道他在哪里。”
“我怎么会知道?”她立刻撇得一干二净。
汪云昶只是笑了声,“好吧,如果你巧遇到他,请帮我转告他,我有急事在找他。”
他强调“巧遇”两个字。
“我想不会那么巧!”
她没好气回了句,挂掉电话后却止不住心虚。她就是能感觉到汪小四知道汪云桓住在她那里,毕竟,那个家伙从小就比狐狸还精。
不想了,又不是第一次借公寓给汪云桓住,她在担心什么?何况,如果天真要塌下来,就让汪云桓这个身高比较高的人去顶好了。
真奇怪,为什么现在才开始担心这个问题?
肯定是被汪云桓那句“完美情人”给扰乱的,还有,他昨天替她换了睡衣!
她顿感头疼地将头趴在办公桌上,还没过两秒,那个悲情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来。
“大少爷,我知道了,我会转告的!”不用这样一直打电话来提醒她啦!
“女儿?”
许蔚蓝觉得眼前发黑。天,她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为什么会把这么多人的来电铃声都设成这首悲情到不行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