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毕雅夫一觉醒来时,太阳已经暖暖地晒入房间内。
他低头一看——小猫正蜷在他的身侧,一手还牢牢地拉著他的手。
他后背袭上一阵冷意,血液开始逆流。
他想把自己剁成太监!
是鬼迷心窍了吗?他怎么可以因为一时需要安慰,就接受了小猫的温柔,和她发生了关系呢?
他和她之间,就应该保持原来的兄弟情谊啊!
夜晚的抚慰,在白天理智清醒之时,竟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恐慌啊。
这世界上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她。他在乎她,而他不想这样的在乎变质啊。
毕雅夫瞪著小猫,霍地下床,飞快地穿上了长裤。
他站在床边,抓乱了黑发,甚至又喝光了一瓶啤酒。
褚妙妙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懊恼的黑眸。
她胸口一窒,虽然明知他的反应会是如此。但,还是忍不住被刺伤了。
她抓著棉被,掩住了身子后,慢慢地坐起身。
“毕雅夫,我先说好了——我昨天只是想有人陪,你可别会错意。”她先发制人,一本正经地教训道。
“小猫,不要对我太好,我会得寸进尺的。”毕雅夫苦笑著摇摇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在为他开月兑呢?
“我对你好个大头鬼啦!我现在是在『警告』你,你不要以为昨天发生了关系,今后就可以随便纠缠我,这样我会很苦恼的。”褚妙妙故意一耸肩,故作潇洒地说道。
“这位小姐,那些话似乎应该是我平日的台词吧?”
“你这叫现世报啦!反正,那天帮我接电话的男生江中明,是个我觉得还不错的家伙,你不要干扰我的姻缘路啦。”
“居然敢在我面前,说别的男人好!”
毕雅夫虽然在心里嘲笑著自己的孬,却开始恢复了他们相处时一贯的轻快语气了。
褚妙妙皱鼻子,对他吐吐舌头,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太好了,感觉起来“好像”没事了。
一股淡淡忧愁在她呼吸间渗透到她的体内,让她觉得好疲倦,但却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真糟哪!
“喂,你干么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她再度出击,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机会。
“你知道我刚才醒来时快吓死了,对不对?”毕雅夫乾脆坦白承认道。
褚妙妙摇头,义正辞严地说道:“不,我认为你简直快屁滚尿流了。”
“你找死!”毕雅夫朝床上的她飞扑过去,不客气地猛呵起她的痒。
“喂,你胜之不武啦!”
褚妙妙一边忙著要防备他,一边还笑得气喘吁吁,简直疲於奔命。於是,眼睛笑出了水光,衬得腮帮子上樱花般的粉红色泽,引人垂涎。!
毕雅夫没忽略她的娇媚,他直觉地低下头想吻住她唇上的红艳。
但,脑子的理智却硬生生地冲出场,突然阻止了他。
“抱歉。”毕雅夫六神无主地跳下床,跨了两步,就被两人交叠在地上的衣衫给绊了一大跤。
他惨叫一声,还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便以一种五体投地的不雅姿态,咚地一声跌落到地板上。
“哈!”褚妙妙故意使出全身力气,很不客气地放声大笑起来。
她笑得惊天动地,笑到必须伸手拭泪,才有法子掩饰她的难过——呵呵呵,真好笑啊!他只要一夜,他不要她啊!
毕雅夫尽可能地用最优雅的姿态站起身,生平第一次尴尬到连回头瞪她都觉得羞耻。
身为三十岁的美型男,他居然跌成那副德行,要他的脸往哪搁啊!
“干么跑那么快,我不会非礼你的!”褚妙妙把指头放在唇边,吹出一声清亮无比的口哨。
“闭嘴,你这只坏猫!”毕雅夫咬牙切齿地说完话,便一溜烟地钻入浴室里,连头也不回地重重用上了门。
褚妙妙听著浴室里的哗啦水声,她的笑声渐歇,眉头却是益发拧皱。
最后,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一脸悲壮。
笔意摆出不在乎的模样,真的——
好难、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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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发生了关系的两个多月后,毕雅夫仍然对於他当时利用了小猫,以寻求慰藉一事,感到心虚。
所以,他帮她换了笔记型电脑,买了她一直想要的超级大冰箱,还帮她办了各国的签证,打算让她在他出国洽公时让她跟团到处去玩。
然则,小猫什么反应也没有。
她只是冷冷地扔给他一句没赞成也没表示反对的评语——
“你钱多啊!无聊。”
毕雅夫承认他心里有鬼,所以已经不敢和她一起出门旅游了。
以前,他们出游时,总睡同一个房间。枕头并列著,肩膀互触著,聊天聊到三更半夜也没问题。现在,她如果穿著短裤走过他身边,他就会想起她小腿的玉质触感。
偏偏她的态度很自然,自然到让他觉得他简直是个绝世色魔。
罢从高雄视察完饭店改装状况的毕雅夫,按下车窗,让晚间的微凉气息飘入车内,帮他提神醒脑。
他想放缓车速,脚板却不由自主地踩下油门。
“该死的!”
他想尽快回家和小猫分享今天发生的趣事,可他又怕自己无法只是安分於和她聊天的现状。
褚妙妙或者不知道他心中左右为难的严重程度,可他知道啊!
他找过几个女人吃饭!可他没兴趣和她们再更进一步,因为他脑子里想到的全都是小猫的脸!
就在毕雅夫还在天人交战之时,他的跑车已经开到了家门口。
门口有人!
一个年轻男孩牵著一只狗,正在和跟褚妙妙说话。
男孩喜欢妙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因为男孩一直看著妙妙,还直盯著她笑。
毕雅夫心中一阵警钤大响,他眯起眼眸,紧盯著妙妙。
她在笑,露齿的那种开心笑容。
叭!叭!
毕雅夫用力按了两下喇叭,惊醒了谈得正热络的两人。
他停好车,以一种潇洒的姿态走下车。
今天的他,一身深蓝合身衬衫,加上一条强调出他结实臀部的牛仔裤,怎么看都英俊有型得像个气质痞坏的名模。
“妙妙,我回来了!”
毕雅夫走上前,夸张地张开双臂拥她入怀,并浪漫多情地亲吻她的发丝。
褚妙妙在深吸了一口气,确定毕雅夫身上没有刚沐浴饼的肥皂气味后,她松了口气,而后抬头瞪了他一眼,再不客气地用手肘戳他一记。
这家伙干么一脸把她当作宠物的怪表情?
“这是汪中明。”褚妙妙帮他们介绍。
“我是毕雅夫。”原来,这位就是让妙妙觉得颇有好感的汪中明啊。
毕雅夫笑著伸手和他互握,眼底眉梢都是笑意,自信满满得像是世界的主宰一样。
他很清楚自己刻意笑起来的样子,闪亮到会让人觉得碍眼——特别是在同性之间。
“久仰大名了。”江中明笑著说道,不无好奇地一直看著他。“不过,妙妙没提过你简直就像电影明星一样耀眼。”
“你不要再说他帅了,这家伙已经够无法无天了。”褚妙妙翻了个白眼,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哈!”汪中明被她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毕雅夫看著汪中明目不转睛地看著她的专注,心里益发地不是滋味了。
这种感觉像是有个陌生人闯进他的屋子里,迳自在客厅里看电视、泡茶一样地让人火冒三丈。
“我肚子饿了。”毕雅夫扯著褚妙妙的手臂,耍赖地说道。
“那就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汪中明说道。
毕雅夫朝汪中明挥手告别,微笑突然变得相当真诚了——不错,这男孩够识相。
“那我明天早上九点来接你。”汪中明转身向褚妙妙说道。
毕雅夫月复肌一缩,表情活像被人揍了一拳。
“OK,拜拜。”褚妙妙爽朗地朝他挥挥手。
“妙妙,我肚子饿了。”趁著汪中明还没离开!毕雅夫直接抱住她的手臂,直把她往怀里扯。
“你肚子饿,干么纠缠我的手啦,我的手又不是火腿!”褚妙妙没好气地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抓痕。
“你们快进去吧。”汪中明尴尬地拉著狗,往前走了一步。
“嗯。”褚妙妙朝汪中明胡乱点头后,戳著毕雅夫的肩,促他向前。“你还杵在这干么,还不快点进屋去!”
毕雅夫得意地笑著,不过他的笑容没维持太久,因为褚妙妙一进屋内就对他发飙。
“喂,你干么当著我朋友的面,对我动手动脚啊,万一人家误会怎么办?”万一,人家当她是他包养的情妇,那还得了!
毕雅夫闻言,倒抽了一口气。
她居然怕汪中明误会,她……她真的喜欢那个看来少不更事的小毛头吗?
他瘪著嘴,很哀怨地瞥她一眼。
“你不能交男朋友,你是我的小猫。”他要抗议!
褚妙妙瞪著毕雅夫唇边那抹像是撒娇又像是抱怨,像是表白,却又更像是任性的笑容。
她狠狠地瞪著他,瞳孔晶亮得像夜色里的猫。
不准她交男朋友!
这话算什么嘛?想不痛不痒不受伤地和她继续维持这种关系,直到他的真命天女来接走他吗?
褚妙妙捏紧拳头,想拿把斧头把他劈成八大块。
“猫你个大头鬼!我咬死你!”她冷不防地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地重咬了一口!
“喂——”毕雅夫痛得大叫出声,因为她真的咬得很重。
褚妙妙哪管他是不是衷哀叫,她只管咬到她嘴酸,才松口。
“跟我道歉。”她命令道。
“抱歉,我只是不平衡啊。你知道的嘛,吾家有女初长成,男性长辈总是要紧张、生气一番的嘛。”他不甚自然地一耸肩。
“你才不是那么想,你只是很自私地想把所有的优势都抓在手里。”褚妙妙定定地凝望著他,声音很轻很轻,像冰雪一样落在他身上。
毕雅夫没接话,脸上的笑容在瞬间被冰雪掩住。平时墨黝的亮眸,现下却闪著寒光,整个人只显得寒漠。
“你确定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吗?”毕雅夫眼色一凛,眼神凌厉得像在逼问犯人一样。
褚妙妙蓦地打了个哆嗦,从呼吸到肩臂都不住地颤抖著。
她想给他一巴掌,那么一切爱怨情仇便都到此为止了!
可她掐住拳头,胀红了脸,尽可能地压抑下一切的情绪,因为——
她在乎他!
褚妙妙凶恶地眯起眼,好掩住泪光。
去他的见鬼在乎啦!这一刻,她想她恨他、恨死他了。
“这位大哥,现在都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你怎么不乾脆在外头过夜?”她的演技差,一场“恍若平时”的戏码,却演得很是咬牙切齿。
“在外头睡不著。”毕雅夫淡淡地说道,却很快地别开脸,拿起墙壁上那满坑满谷的阿波罗照片。
事实是,他现在只有和女人口头调情的力气。其他再更进一步的举动,他根本提不起劲。
为什么?
他不想去想原因。
如同他不想让她知道,每当他在别的女人面前不小心提到他的“小猫”时,那种口气有多宠溺。
“我今天早上看到一只拉不拉多,和阿波罗差不多大。不过,阿波罗的眼珠比较漂亮。”毕雅夫把阿波罗的照片举到光源处,胸口闪过一阵刺痛。
拥有感情后又失去,还真是该死的不好受啊。
“阿波罗是全世界眼睛最美的狗!”褚妙妙大声地说道,站到他旁边看著照片。“刚才汪中明问我要不要再养一只狗?”
“绝不。”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阿波罗在我们心中是最无与伦比的。”
“记不记得,我们那时候经常带著阿波罗,在半夜四点出发去海边看日出,然后再去鱼市场买你喜欢的鲜鱼,还有炸旗鱼黑轮?”
他浅浅含笑地低头望她,好想时间转回那段两人一狗的快乐时光。
她也笑了,却笑得很可怜。
“我好想阿波罗……”她习惯性地把头靠在他的胸前,用手环住他的腰。
“我也是。”毕雅夫紧紧抱著她,下颚抵住她的头顶。
他们倚偎得那么自然,像是天生就该相属在彼此的怀里一般。
只是,互贴的心跳频率,渐渐加速了,缓缓升高的体温,偷偷地染上了暧昧的味道。
那一夜,在饭店里的缠绵记忆同时跃进两人的回忆里。
“你明天要和汪中明去做什么?”毕雅夫将她推开在一臂之外,笑容满面地问道。
褚妙妙的眼幽幽地看著他。
四目交接,一切尽在不言中,却是什么都没有说破。
“我会和汪中明去聊天、吃饭、喝酒,还有任何情侣该做的事。”她说。“那你这次去高雄业务视察得如河?”
“哈,你不会相信我发生了什么事。”他开心的语调很特意地扬高了,笑起来的模样夸张得很荒谬。“我有一个新朋友,积极热心地想介绍他清秀能干的秘书表妹给我。你能想像我居然去相亲吗?哈!”
“结果呢?”褚妙妙力持镇定地说道。
太好了,他现在去相亲了,也许下一步就是和别人结婚了。
“我还是去了啊,反正,一路开车从高雄回台北颇无聊,有个伴可以聊天也不错嘛。没想到,我朋友的表妹居然是我哥的秘书高敏君!”
“世界真小。”唉,他们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这种貌合神离的折磨呢?
“更妙的事在后头,高敏君喜欢我那位冷若冰霜的大哥。我请她陪我吃顿饭,想顺便多了解一下她和大哥的事。谁知道,我们竟然在餐厅里遇到我大哥,我为了试探……”
毕雅夫低头看著她,愈说愈是眉飞色舞了起来。
他发现只要他继续滔滔不绝,而她持续保持著这样专注聆听的状况,他就可以忽略自己对她确实存在著一些矛盾的心结。
“你说——你今晚在餐厅里当著你大哥的面吻她?”褚妙妙睁大眼,一口气梗在胸口,难受地发慌,只好用力地深吸了口气。
“当时我大哥的睑色可精采了。”毕雅夫往后倒入沙发里,这回的笑意倒是真的相当热络了。
“对你来说,吻人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她月兑口问道。
毕雅夫的笑再度定格在唇边,像一张拍摄失败的照片。
“你现在是在质询我吗?”他的声音降了五度。
“你别误会。”褚妙妙不自然地一耸肩,挤出一个笑容。“我只是在想,如果吻人真是那么容易的事,那么,我和汪中明怎么会……”
“那不关我的事。”毕雅夫别开眼,脸色铁青地说道。
气氛又再度跌落到冰点之下。
“我去洗澡了。”毕雅夫急速地走到楼梯边,快得像是落荒而逃一样。
褚妙妙不想看他的背影,她冲到音响前,按下播放键,让JONIMITCHELL总像有好多故事要说的声音填满整间室内。
I'velookedatlovefrombothsidesnow(我现在从正反两面的角度看著爱情)
fromwinandlose(从赢与输的观点)
Andstillsomehowit'slove'sillusionsIrecall(然而我毕竟知道那是爱的幻象)
Ireallydon'tknowloveatall(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爱情)(注五)
JONIMITCHELL唱,褚妙妙也跟著大声地唱,可她唱著唱著,身子却瑟缩成一团。
这么刻意营造出来的快乐,还算是快乐吗?
怎么她现在每踩出一步,都像是要避开地雷般的战战兢兢呢?
褚妙妙像一颗泄气中的气球,坐在楼梯台阶边,沈痛地做出了决定——
她不要再悬在这种情绪里了,他不愿意谈,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谈。
两人之间的情绪伤口只会愈裂愈大、愈裂愈大啊……
她想,她该搬出去住了。
“毕雅夫,我们待会儿去海边看日出,然后再去鱼市场买鱼?就像阿波罗还在的时候一样,好不好?”褚妙妙突然冲到楼梯边,对著楼上大吼著。
“好!”
毕雅夫雀跃的声音,像坐了火箭似地飞下楼梯,撞入她的耳朵里。
褚妙妙开心地微笑著,可是笑容却只有力气维持一分钟。
就当这场出游,是她离开前的最后一场纪念之行吧!
她“又”要“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