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宁在牢中身心都受了些伤害,令得柳吟风怜惜珍爱,生恐再让她受害。
而慕容宁只要和柳吟风在一起,才不管身外的一切呢。
柳吟风将她安置在乡间一所农居之中,告诉她不用担心,官府的人找不到这里来,而且伤害她的那些人,都会遭受报复。
但慕容宁根本就没担心过官府的事,也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现在到底身在何处,对于那些害她坐牢的家伙不但不恨,反而满怀感激,若非如此,柳吟风怎么肯承认他的心,怎么肯来到她身旁。
笔事中的英雄美人,总要历尽沧桑才可以在一起,没有考验怎么显出爱情的美好坚贞来呢?想到这里,欢喜无限。
柳吟风却只想好好疼爱她一番,以弥补早先亏待,只是料不到这个小女子倒真是没日没夜缠着他,但不是为了和他柔情蜜意,说情道爱,而是不停地缠着他讲些侠义故事,以往亲身经历的种种侠行。
柳吟风一开始还和她说得蛮有意思,时日一长便觉不耐。原本还以为慕容宁向往侠义行为,是胸怀正气,很难得的事,可是一旦发现,在这个小女孩心中,当女侠是一件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事,那就没有哪一个男人可以不心理失去平衡了。
慕容宁哪知她心目中天下少有的完人柳大哥其实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只是一径地缠着问个不停:“柳大哥,你怎么不说了,你把那南山三虎打趴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柳吟风在心中叹气:“宁儿,你就这样喜欢行侠吗?”
“当然,宁儿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女侠,然后嫁一个大英雄啊。现在第二个愿望已经快实现了,第一个愿望却还没有达到呢。”慕容宁非常坦白地说。
显然她并不知道这样过度的坦白是足以伤人的。
柳吟风以往听得慕容宁口口声声把他说得最重要,渐渐也就飘飘然了,到今天才发现,自己原来只属于第二位。到底是以前没有注意到,还是慕容宁直到现在才吐真言,或者是得到了就不再珍惜呢。想到这种种疑问,柳吟风就不由火气大:“行了,宁儿小姐,你真以为行侠很容易吗?你以为行侠就是看到一个坏人就冲上去打一顿,或者把他们杀了就可以了事的吗?你真以为现实生活就像传说中一样,简简单单血溅五步,快意恩仇就可以解决一切了吗?”
“难道不是吗?”好学的美丽小学生,乖乖地等老师继续讲课。
柳吟风板起脸来,下决心要打消慕容宁的种种妄念,以确保自己在她心中永远排在第一位,“当然没有那么简单。试问,你凭什么判断别人该不该杀,你凭什么决定别人的死活。你看到一个人对父母不孝,于是把他杀掉,可是最伤心的肯定是他的父母;你看到一个男人辜负发妻,于是把他杀掉,可是孤苦一生的,还是他的妻子;你看到一个恶霸横行乡里,于是把他杀掉,可是这个恶霸一死,被他欺负过的人就冲进他的家中,抢走他的钱财,凌辱他的母亲妻子和女儿,甚至连他的幼子也杀了。他的孩子只有五岁,他的妻子可能也是他仗恃抢来的,他的母亲因不满儿子的恶行而每日在佛堂念经,可最后都成为牺牲品,这一切的罪恶是恶霸造成的,还是侠士造成的?”
慕容宁睁大了美丽的眼睛,只觉匪夷所思,这一切闻所未闻的话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细思却又真的极为有理。
“便是杀人,每个人的标准也不同。孝子看不得不孝之人,认为对爹娘说话声音大了些都该死。女人最恨花心的男人,只要上过一次青楼就该杀了。于是各人按各人的方法去行侠,各人以为自己心中的标准就是法律就是天理,时日一长,自己就真成了正义的化身,可是,也许到头来,你自己本身,就已是最大的强权,最恶的魔鬼了。”柳吟风故意装出冰冷的样子来,“所以我从来不敢当侠,也不行侠,我只是浪人。”
慕容宁真是吓坏了,眨了眨美丽的眼睛,良久才有些心虚地说:“那我出手把收保护费的混混打走,出面阻止调戏女子,应该没有错吧?”
柳吟风看她吓得不轻,也不忍再吓她了:“你的用心是不错的,很多事确实让人难以坐视不管。可是真正想行侠,绝不是仗着武功高强把恶人打一顿就可以了事的。但凡是欺凌百姓公然调戏少女的男人多少都有一点势力,他不可能被打一顿就立刻改好。即使当日你没有被冤,即使那乖乖认错,可是那又如何呢。只要你走了,那人还会故态复萌。甚至怀恨去报复那个被辱的姑娘。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姓胡的少侠无意中发现一个恶霸欺负穷苦人。他教训了恶霸一顿就走了。自以为是行侠仗义。可是,等他下次再回到那个地方时才知道,那穷苦人一家都被杀了,而且死得惨不堪言。而如果胡姓少年,不管闲事的话,至少可怜人不会一家丧命。可见行侠,绝不仅仅是看到不平之事的那一刹那出来打人一顿那么简单的。”
慕容宁啊地一声,惊叫了出来,良久才道:“除恶务尽,如果杀了恶霸也许就没事了?”
“杀人?你敢吗?”柳吟风冷笑。
慕容宁低头无语。
“谅你也不敢。再说,谁又有权认为自己有理由去毁掉别人的生命。更何况就算杀了人也是一样的。官府要不要追究?如果当侠士的甩手一走,被牵连的,仍然是事端起因的穷苦人。所以,真正的行侠必须有缜密的心思,周密的安排,即帮助了该帮助的人,又不放纵自己肆意伤害别人,更不可以让事情有扩大的可能,这些都不仅仅是匹夫之勇可以做到了。你以为像你这样,没有半点江湖经验,仗着有点儿热血和几下三脚猫的功夫就可以行侠吗?”柳吟风继续加大打击力度。
慕容宁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半晌才道:“那我把那些混混打走,事态会扩大吗?”
柳吟风冷笑不止:“当然会。你还记得那个老板当时僵硬的脸色吗?这些人虽然很怕那些收保护费的霸王,但更怕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侠客。因为当这些侠客行侠仗义,把人痛打一顿后,通常都会甩手走路,最后倒霉的全是他们。以后保护费肯定都要再加倍付出了。”
慕容宁啊了一声,跳起来就往外冲。
柳吟风一把拉住:“去哪里?”
慕容宁很有担当地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我要快快解决掉,不可以连累别人的。”
“解决?怎么解决,再把那些人打一顿吗?让他们把保护费再加一倍?”柳吟风笑着问,“别忘了,你是刚从牢里跑出来的女逃犯,真是不知死活,还敢往城里冲。”
慕容宁皱着眉僵在那里,最后不依地嗔道:“不要了,柳大哥最爱欺负宁儿,柳大哥一定有好办法,快告诉宁儿吧。”
柳吟风被她的娇嗔说得满身舒畅,凡是男人,无不喜欢成为心爱女子的依靠,无不希望能为心爱的姑娘解决问题,看到她眼中闪耀着崇拜的光芒就会有无比的满足感:“你放心,早在你被冤入狱的当日,那几个家伙也都坐牢去了。”
“坐牢?”
“是啊,他们在街上撞到了一个美人,见色起意,想要和人家调笑,谁知那位美人,却是知府大人近日最倾心的万芳楼红牌花魁,知府大人一心要将她纳为第七房姨太太。你想想,调戏这位美人的后果当然是住进牢房去吃不要钱的饭了。”
“这一定是柳大哥安排的,大哥你好厉害啊。”慕容宁崇拜的目光简直可以让柳吟风飞上云端了。
“只是柳大哥你又怎么可以说服知府大人喜欢的女人帮你的忙呢?”慕容宁仍然百思不解,像柳吟风这样的人没有理由会和万芳楼里的红牌花魁有什么联系的啊。
“那位知府大人谁都不喜欢,偏偏喜欢上舒侠舞那个妖女。那个女人,生平最喜欢的就是陷害人,我只把事情这么一提,她自然当即就答应了。”
慕容宁这才恍然大悟:“那天舒姐姐和柳大哥在一起,原来就是商量这件事啊。怪不得那天柳大哥看宁儿打走他们不太高兴,原来是知道宁儿少不更事,帮不了人,反而是在闯祸。所以暗中帮宁儿把事情解决,好让宁儿将来不会内疚,店老板以后也不必再受困扰了。柳大哥你不声不响就把什么都考虑到了,把什么都做好了。做了好事,却根本没有人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侠义心肠啊。”
柳吟风被她夸得越发高兴,正想轻描淡写地说几句以表现自己的伟大,忽听得外面有人叩门。
二人都是一惊,现在慕容宁是逃犯,柳吟风不得不万般小心,原说这村庄农舍租来住几日无妨,但明明并无熟识之人,怎么会有人敲门呢。
柳吟风轻轻一摆手,慕容宁乖乖地不声不响闪到门背后去了,柳吟风这才上前打开门。
门外站的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农妇,面带焦急之色对着柳吟风说:“请问这位大哥,这里是不是住了一位美丽的姑娘?”
柳吟风上下打量他一番,才淡淡问:“请问大嫂问这个做什么?”
农妇略一犹豫才说:“你别问了,有人认出她是逃犯,已经赶到城里去报信了,你们快离开这里吧。”
柳吟风微微一怔,闪身让开:“请大嫂进来再说详情好嘛?”
农妇微一迟疑,方才举步入屋。
柳吟风迅速把门关上,慕容宁已然急不可待跑了出来:“大嫂,你怎么知道我是逃犯,你为什么要通知我?”
柳吟风先不理那农妇说什么,恶狠狠抓住慕容宁问:“我不是说过,我出去打探消息时,你都要关紧门窗呆在屋里不许出来,为什么居然还会有人认出你来?”
慕容宁颇有些心虚地说:“人家寂寞啊,又没有事做,看到外面的人都在忙农活,就想出来帮他们的忙,哪里知道这里居然有人可以认出我来。”
柳吟风在心中暗暗咒骂,这个女人总也不肯改的所谓热心肠真是桩大麻烦。
慕容宁知道在外人面前,柳吟风不好发作,所以不会骂出更凶的话来,越发不敢让那农妇离开了。
“大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慕容宁清清脆脆地问。
农妇有些局促地笑笑:“小姐,你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你曾在街上帮助一个咳嗽不止的老人,最后却被人家冤枉的事?”
慕容宁点点头,等她说下去。
农妇微微红了脸:“不瞒小姐,那是我爹。我爹多年来都有咳嗽顽疾,咳起来,十分吓人,像是随时会断气一样,不明究竟的人都会被吓坏的。我爹在塘里和哥哥共住,哥嫂不孝,逼着爹爹陪他们一起设局,经常借咳嗽之疾勒索那些好心人。前两天我进城看爹爹,听着嫂嫂敲桌打碗地骂人,实在看不过眼,所以就将爹爹接到乡下来住了。这两天爹倒过了几日清闲日子,每日和我一起干农活,倒也高兴。以往爹在城里,要做全家的事,这两日,少了爹爹,嫂嫂才觉负担。因此赶到乡下来,又想将爹爹接回去。我和爹爹当然不肯。这时,也不知怎么的,嫂嫂就看见正在和二牛家的人说说笑笑帮他们干活的姑娘你了。这两天城里贴了告示,绘图画像要捉姑娘,嫂嫂一看见你,就立刻要赶回城里报信领赏。爹阻拦不住,就让我来给姑娘说一声。爹说姑娘是好人,必是遭了人冤枉,他对不住泵娘,不敢来见姑娘,但也不能让姑娘就这样让我那狠心的嫂子给害了。所以一定要我来给姑娘说—声。”一口气把话说完,农妇屈身施一礼,“姑娘,我代我爹给你赔罪了。”
慕容宁此刻满心感动,两个眼圈又湿润了,急忙拉住:“好嫂子,我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怪你。”
农妇显然并不善于和陌生人相处,很不自在地说:“那,我先走了。姑娘你也快另找个地方栖身吧。”说着便告辞离去。
慕容宁激动之下,浑忘了眼前的危险,只是止不住地满脸笑意,围着柳吟风又蹦又跳:“你看,柳大哥,你看,我帮助的人都是好人呢。人性还是光明的呢,好人还是会有好报的。”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叫一边跳,欢喜地不知如何表达才好。
柳吟风无可奈何地说:“宁儿小姐,你就一点也不怕官兵来捉你吗?”
慕容宁这才微微一醒:“啊,差点忘了,我们快跑吧!”
柳吟风哼了一声:“现在才想跑,晚了!”
“来不及了?”慕容宁当时就白了脸。
柳吟风不忍惊吓着了她,笑着说:“已经没有关系了。今天早上,江南按察使就会到达本城,手中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知府以下,共十三位官员,与盐商勾结贬卖私盐的种种勾当。现在城里各大府衙都翻了天了,哪有空来捉你一个小女人。更何况舒侠舞昨晚已经去找那个被你所救的女子了。她们是女人都好说话。那个女人心中又有愧,被舒侠舞随随便便几句子话就说得愧悔不已。当即赌咒发誓说,只要知府等官员被扳倒,她立刻就到官衙去叫苦喊冤,为你正名。也就是说,用不了几天,你就不是逃犯了。反而是那些害你坐牢的家伙,全部要去吃牢饭了。”
慕容宁喜之不禁:“柳大哥,这就是你所说的为我出气,让他们受报应吗?柳大哥你实在太厉害了,不声不响,居然让你把一串的官都扳倒了。柳大哥,你怎么这么聪明呢,宁儿真是佩服死你了。”她笑个不止,围着柳吟风猛转圈,忽然间心中一动,皱眉说,“不对?”
柳吟风笑问:“什么不对啊?”
慕容宁一本正经仰起小脸,看定了柳吟风深思着说:“我猜得到,你们之所以可以找到证据是因为舒姐姐的原因。她利用知府对她的迷恋来收集证据。可事实上,在这件事发生之前,舒姐姐就已经得到了知府的迷恋。也就是说,在我出事之前,你们已经在打算对付那帮贪官了,对吗?为我报仇只是碰巧附带的。”
柳吟风笑着说:“果然是我的小宁儿,越来越聪明了。不错,在此之前我们就打算对付他们了。帮你报仇可算是一举两得。不过,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还是会用其他的方法为你报仇的。”
慕容宁甜甜蜜蜜地冲他笑:“宁儿当然聪明了,柳大哥教出来的嘛。宁儿当然相信柳大哥一定会用尽方法为宁儿报仇的,毕竟柳大哥这样疼宁儿。可是宁儿知道,柳大哥你一定不是普通人,你和舒姐姐都是了不起的人。你说你是浪人,舒姐姐自称坏女人,可你们全都是了不起的人。你们用你们特有的方式惩奸除恶,即不连累他人,又不扬己之名,你们都是最传奇的人。好哥哥,快快告诉宁儿,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柳吟风微笑,笑容温和而沉静。
“柳大哥,你就告诉宁儿吧!”慕容宁拉着柳吟风的衣袖,如扭股糖般摆来摆去。
柳吟风亦不忍她着急下去,笑着说:“我们是什么人?其实你是知道的。”
“人家哪里会知道?柳大哥又故弄玄虚。”慕容宁正要大发娇嗔,脑中忽灵光一闪,失声大叫,“无名,柳大哥,你是无名,你和舒姐姐都是无名的成员之一,对不对?”
柳吟风微笑,笑意宁静而博大。
慕容宁兴奋得漂亮的眼睛中又几乎要流出眼泪了:“太好了,柳大哥,你是无名,你就是无名。你仍就是宁儿最最佩服的英雄,你仍就是当年的你,一腔热血,一片侠情,你没有变,无论岁月风霜世态炎凉,你都坚持不变。宁儿也会像你一样,永远不变,永远不忘初衷。”
柳吟风依然微笑,这一次是带着无限宠溺的笑。
“柳大哥最坏了,你专门欺负宁儿。明明你是世上量伟大的侠者,却总说侠义无用,总是骗宁儿,把宁儿欺负得哭了,你也不心疼。”慕容宁忆及当日的委屈,此刻倒是发作起来。只是纵然生怒,依然掩不住满脸的欣喜。
柳吟风微笑着把正在闹情绪的慕容宁拥人怀中:“行侠是一件极为艰辛极为困苦的事,我并不希望你承担这些,所以才对你说那些话,望你知难而退。谁知你这小女孩竟然固执至此。至于我自己,我倒也不认为这是行侠。我和舒侠舞还有无名中的所有成员都一样。都是被这冰冷世情寒了一腔热血的人。我们自己都已不再相信正义公理了。只是我们虽然清醒看世,但仍然希望有梦,仍然愿意相信梦。有时候,看到一些过于不堪的事会难受得想吐血。我们出手管这些事,其实也不是为行侠,只是为着不让自己吐血身亡而已。不过,我们大多守住一定的底限,除非是自卫保身,否则绝不杀人,即使是以侠义之名也不可以。毕竟我们谁也没有权利自认为有资格同时担当审判者和刽子手角色。所以我们大部分行动都要经过周密安排。如果可以的话,尽量由王法来解决,若是万不得已,非要诉诸于武力,也不能肆意妄为。在我们的几次对某些势力的围杀中,我们都遵守着最基本的规则。如果遇上的是黑暗势力,我们就竭力瓦解它,如果遇上的是绝世高手,我们就想办法废了他为恶的武功。如非自保,绝不杀人。我们只是一些自以为清醒,但仍然爱做梦的人,和大侠不大侠的根本沾不上边。”
慕容宁早已佩服到极点了,感动得泪花儿闪闪:“柳大哥,你行侠而不自以为高贵这才是真正的高贵啊。你和舒姐姐都是世上最最最了不起的人。宁儿好高兴,好骄傲啊。宁儿这样会认人,这样会选丈夫。宁儿居然可以得到你的喜爱,真是死而无憾了。”
柳吟风心中感动,口里却只作玩笑:“宁儿你真有把芝麻绿豆的事说得比天还大的天分,动不动就死而无憾。
慕容宁撒娇般用力抱着他:“在宁儿心中,柳大哥你的事就是比天还大比天还高嘛,得夫如柳大哥,宁儿真的死而无憾。”她语声娇柔,其中的坚决却是无可比拟的。
柳吟风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阴影,但慕容宁埋头在他怀中,所以一无所觉。只感到有一样东西插到自己的发髻中:“小宁儿你看看你疯成什么样,头发都乱了,快快梳理一下吧。”
慕容宁一怔,抬手一模,惊喜之下失声问:“柳大哥,你从哪里找来的?”她自监牢中醒来后,身上所佩的几件珍物都不见了。她并不是舍不得财富,但这几件皆至亲所赠,其中所含的情义才是她最最牵挂之处。自被柳吟风救出之后,虽时常为此揪心,但因不欲增加柳吟风的烦恼,所以从不曾提起过此事,万料不到今日,会有如此惊喜。
柳吟风含笑不答,动作轻柔地取出两只玉镯,亲手为慕容宁套在腕上:“我的宁儿,应当佩上天底下最美丽的首饰,只可惜你柳大哥是个穷光蛋,什么也买不起。”语音中皆是爱怜温柔。
不等傻呆呆的慕容宁说话,他又变魔术一般拿出慕容永亲赠慕容宁的南海极品珍珠所串的项链,为她佩在颈上:俯身在慕容宁眼睛上轻轻柔柔地吻了一下:“我的宁儿需得永远平安喜乐福寿绵长。”右手已然轻轻将慕容离亲手为侄女儿挑选的金玉寿字佩挂在慕容宁腰间。
然后,仔细端详一番,笑说:“好像还差了什么。”等他把一对宝石耳环取出时,慕容宁终于哭出声来了。
柳吟风微笑着为她拭泪:“傻宁儿,为什么又流眼泪了。柳大哥是想哄你高兴,不是要哄你哭的。”
“柳大哥,你怎么把它们赎回来了?赎回来要很多银子的,你又不肯仗着武功去强抢恶夺,必然是吃了不少苦才凑足银子的。”慕容宁哽咽着说,越说越是心疼。
“傻瓜,柳大哥有的是办法,用不着你来心疼。”柳吟风又是疼惜又是感动,“我的小宁儿是世上最最重感情的人,怎么舍得这些亲人所赠的东西就这样丢失呢。纵然宁儿从来不肯说,但我怎么会看不出来。我若是连宁儿的心意也不明白,又怎么能做宁儿的柳大哥呢?”
慕容宁感动得一塌糊涂,更加哭得止不住。柳吟风的衣裳已经完全被她的泪水湿透了。
柳吟风至此才明白古人说女人是水做的果然有理,很担心这间小小农舍经不起洪水的冲击,只得硬着头皮劝:“好了好了,宁儿不要哭了。我知道你是睹物思人,想起亲人了。以后如果有机会,柳大哥就陪你回家,求你爹爹原谅你便是。”
慕容宁抽泣着说:“宁儿是想家人,可是宁儿更加为柳大哥对宁儿的疼爱而感动。柳大哥,你待宁儿太好了。宁儿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回报你。柳大哥什么时候带宁儿回去见你娘呢?宁儿要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柳吟风原本温柔的笑意一僵,但随即恢复正常,轻声说:“会有机会的。”
在柳吟风怀中哭泣的慕容宁没看过到他一瞬间脸色的阴冷,过于激动之下,也没有注意到他语气中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