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无暴风雪,却仍有着稀疏的雪从天缓缓飘下,也因为今天雪下得小,所以一个多月不曾开张的市集又再度热闹起来。
一抹娇小的身影,乱窜乱钻地东奔西跑,眼珠子骨碌碌地张望两边的摊贩,清秀的外表与素净的打扮更增添她的纯白无瑕与气质。
泵娘的后头则跟了个七尺之躯的修长男子,刚毅的长相彰显他的性格;出色的两人出现在人声鼎沸的市集,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毋情心中不断怀疑她临出门前的那抹眼神。
“喂!我和丹书的对话你是不是听见了?”这没什么好避讳的,何况他向来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才不相信区区一个弱不禁风的雪女能奈他如何。
雪残好似没听到他的话般,依然像只花蝴蝶一般一会儿飞到这一摊,一会儿又飞到另一摊。
“喂,我在问你话呢!”他低吼,却说什么也不愿走到她身旁。
因为答应过丹书要保护这臭娘儿们的安全,所以他选择跟在她后头,否则他才懒得管她的死活,早走在前头自个儿逛自个儿的了!
他跟在她的后头吼着,却还是得到相同的反应,一个恼火箭步迈上,他一手抓住她的肩怒吼:“我在叫你你都没听到,你是耳聋啦!?”
雪残摆着一张无辜的脸,两片唇瓣开开合合就是不闻声音出现,毋情这才忆起她是个哑巴,根本没法子出声。
“走,别逛了!我带你去书铺。”话罢,他拉着她的手便转往另一条小巷。
他要带她去哪里?
她纳闷地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凝视那只被他拉住的手。
这人真奇怪,明明知道她的真面目又那么厌恶她,如今却拉着她的手?
“到了。”
屋内充斥着书卷味,满墙的书架尽是堆积如山的书册,排放得有条不紊,教人看得舒坦。
她深吸一口气,亲自感受那股气味,心中竟奇蹟似地平静下来,她转头凝视他,感到莫名的不解。他带她来书铺做什么?
“邱老闆,我要买一百张可随身带着用的小纸张。”常陪着丹书来这儿光顾,与邱老闆彼此都十分熟稔,用不着再说些客套话。
“好好好,你等一下。”邱老闆堆满亲切的笑容背过身准备,回身时手上多了数张不同种类的小纸张,“小子,你要哪种纸?”
“你都用什么纸写字?”毋情问她。
她摇头,表示没有特别偏好哪一种纸,她不晓得他的葫芦里到底在卖啥膏药。
“这……”偏偏他一个粗野汉又不懂这些!
看出他的困窘,店老闆开口帮他忙。“姑娘可以模模质感如何,再决定要买哪种纸啊!像这张,模起来质感挺不错的,一般百姓都挑这种宣纸。怎样?不错吧?”
雪残认真地模着每一张纸,最后还是选择宣纸。
“姑娘是要写字用的吗?”店老闆将每一张纸放回原位,然后细数纸的张数。
知道她不方便,毋情代她回答:“有小纸张随身,需要写字时才较方便。”
店老闆瞄了她一眼,心下已猜到七、八分。“那可以顺便买枝我们这儿特制的炭笔,如此一来,外出时便不用花费功夫去准备砚台磨墨,对於一个外出的人而言,是再方便也不过了。”
斜睨一眼无法说话的她,毋情考虑了一会儿,“好,就买下!”
她瞪大眼,不敢相信一直厌恶她的人在一夕之间竟改变如此大,对她如此细心周到。
她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另有企图。嗯,不得不防!
你爷爷的!是他答应又不是丹书答应,那顿喜筵理应由他喝才对。
臭老头!吝啬鬼!
只邀丹书不邀他,多他一个参加喜筵又不会少块肉!
现在倒好!丹书受邀去喝喜酒,他却得待在家里和那娘儿们共处一室!
你在生气吗?
睨着那张递过来的小纸,毋情闷声不响地转向另一方,不理会她凑过来的小脸。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么讨厌我,不喜欢看到我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既然你不喜欢看到我,那……我离开好了。
他冷着脸缝补衣裳,不看她再度递过来的小纸,直到听见门闩的声音这才纳闷地抬起头来,却发现佳人已消失无踪。
桌面摆了张小纸,他凑近一瞧,虽不晓得里头写了些什么,不过也猜出了大概。
算了!少一个人少了负担,她离开反而更好。
但是……一想到丹书在赴筵之前,曾再三嘱咐他要保护那娘儿们的安全,他就头痛。
与其被丹书臭骂一顿,倒不如他现在出去找那娘儿们,省得丹书回来见不到她的人又开始破口大骂,怪他没看好她。
伴下针线,毋情进房穿上厚实保暖的衣服,正在系腰带的手停顿了下,那娘儿们好像只着一件薄薄的白罗裳,他伸手想为她拿一件厚衣时,旁边细小的窗缝呼呼地吹来一阵寒风,让他不自觉地想起发现她是雪女的那一天。
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反正她是雪女又不怕冷,他何必多此一举?
唉踏出屋门,大雪纷飞,寒风冷飕飕的,他缩起头拉高衣领忍不住哆嗦了下,不过几个时辰便已颳风下大雪,真无法想像白天也只飘雪而已。
虽说在四处都是白色的景物之下,挺难找一个娇小的白影,但他仍是睁大眼睛努力寻找。
或许是上天保佑,让他发现前方有白影在晃动,可是他并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那娘儿们。
希望是,他暗暗祈祷着,千万别让他的期望落空了!否则……
天晓得他多么不想待在这儿吹冷风,如果她没跑出来,现在的他早待在温暖的小屋里享受,哪还用得着站在这儿找那该死的娘儿们!
想着想着,毋情的脚步愈来愈快,就快看到了、就快看到了!他嘴里念念有词,直到白影清楚地尽现於他眼前。
“该死的,你在干什么!”
雪残闻声立即抬头,像是遇到救星似的,原本就掉着泪的脸这下更是哭得厉害,她跪在雪地上,手里紧紧地抱住一只小动物,雪白的衣裳沾染了鲜红的血迹。
“怎么回事?”看着她求救的眼神,即使再笨的人也懂她的意思,但他就是有意折磨她。
她不断抽泣,嘴巴开开合合哽咽地想说明事情的原委。
“算了、算了,你别说了。”说了他也听不懂。“你怀里抱的是什么东西?”他倨傲地站在狂风大雪中,居高临下地俯看她。
自知无法出声,雪残挣扎着站起来欲将怀中受伤的小狼凑近他面前,却不慎跌倒。
其实他早就看清楚了。换句话说,他是故意的。
然而见她跌倒仍紧紧地抱住受伤的小狼,丝毫不在乎自身的伤痕,其坚决的性格看在他的眼里,一股莫名的感觉悄悄爬过他的心房。
寒风无情地吹袭,树干上的雪堆冷不防地掉下来打在他的头上,冰得他差点全身麻痺,也间接冷冻了他的心。
毋情挥去头上冰冷的雪堆,“站不起来?”他冷冷地问道。
她摇摇头再试图站起来,却跌得更惨,怀中的小狼不受外界的撞击,依然被她保护得好好的。
“小狼交给我。”
她依言动作,交给他的同时,手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她惊骇地收回手,心知自个儿的体温是一般人无法承受的冰冷,但她怕他一放手会让小狼受惊。
他倒抽一口气,却忍耐着直到小狼安全地枕在他的怀中,他才忍不住倒退一步,右手支撑着小狼,碰到她的那只左手挨不住冷,猛力摩擦生热。
雪残心怀歉疚地深深鞠一个躬。
但她的举动看在他眼里是无动於衷,他冷冷地道:“小狼由我来抱,你如果没事就自己走回家。”他特别瞟了她的脚一眼后才漠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