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爷,有客来访!”小玉兴匆匆地奔进来禀告。
“谁?”上官翎从床上一跃而起,心念大动。
会是她日盼夜盼的他吗?盼得她都要心力交瘁,不知所措。
“是我!”
出现在上官翎眼里的是瑶郡主容光焕发的倩影。
上官翎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失望。
“好看吗?”瑶郡主转了一个大圈,笑说:“这可是西域来的裁缝师傅做的。”
瑶郡主穿着和中原风格迥异的胡人衣饰,窄袖,束腰,低胸,勾勒出她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曼妙身段,整个人显得亮丽动人。
“很好看。”上官翎的笑容总是多了份落寞。
心里突然有了一股很强烈的,想穿着和瑶郡主相似的胡服,笑得很灿烂地问孤雁好不好看?
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你也喜欢?太好了,我顺便也替你做了一套喔!”瑶郡主一拍手,随行的丫环,就将纸盒递给上官翎。
“给我的……”她倒是大喜过望,打开了盒子,从中拿出一套大同小异的女装。
“试试合不合身。”瑶郡主坐在软几上鼓励着。
“瑶郡主,这是女装。”上官翎摇了摇头,“我可是个大男人。”
“你还要骗自己多久呀?”瑶郡主轻描淡写地问着。
上官翎难以置信地望了她一眼,不解昨日什么都不十分懂事的瑶郡主竟变得如此难缠了?
最可怕的是,是她自己的信心动摇了。
或许,她也是累了,累得去和每个人争执她是个男人,她真的累了。
所以,她聪明地换了话题:“你和展获的婚事如何?”
瑶郡主喜孜孜地说:“父王勉为其难地点头了,不过母妃难过得病倒了,她不能释怀展郎的出身。”
“迟早她会接受的!”上官翎替她高兴:“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这个月底,你可一定要来!”
“怎能少了我这个大媒人?”上官翎忽然凑近她,极秘密地问说:“有没有大娘的下落?”“她人在洛阳王府!”郡主透露了惊人的消息。
“王爷囚禁了她?”
“你一定不敢相信,”郡主笑了笑说:“父王对她奉若上宾,安排她住进最好的厢房,极意殷勤!”
“怎么可能?”
“父王就是知道我和展郎的婚事是她做主的,才没怪罪展郎。迫不得已,才成全我们的婚事。”瑶郡主愈说愈奇,“父王更答应她不再去为难伏牛山的兄弟。”
“大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父王不肯说,我也不敢问。”瑶郡主耸了耸肩,“不过,你可以放心,只要孤雁近期不回到洛阳,他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王爷不是答应不追究了?”
“父王的意思是不主动派人马去追捕他们,但孤雁他们毕竟犯了王法,回到洛阳,被衙门的人撞见,一定得治罪的。”
上官翎一听,心情立刻跌到谷底,顿时觉得盼他出现错,不盼他出现难。
瑶郡主看透她的心思,拉了她的手安慰说:“你们一定会再见的,只要等这阵风头过后……”
“你不怕你的展郎吃醋?”她苦笑,摇着她牵自己的手。
“他感谢你都还来不及,”瑶郡主吐出了肺腑之言,“他说他一定要尽力还你这个人情。”“郡主,恭喜你了。”
甭雁,这时你又是在做些什么?
**********
这一天,终日没劲懒洋洋的上官翎突然心血来潮,翻出郡主送的那件胡裳在铜镜前试穿。
然后,她不由自主地褪下男装,改换女装。
她开始努力回想,她身旁的女人是如何妆扮自己,发式是如何,她的内心扬起了强烈模仿,有样学样的。
就在她打算尝试改变自己十七年的马尾装扮时,门外头传来令她心惊胆跳的声音。
“小玉,四少爷人呢?”范倩倩扬声问着。
“夫人,少爷人在房内。”
“大白天的干嘛紧闭房门?”说完,范倩倩就打算登堂入室,“翎儿,娘来看你了。”
上官翎被吓得从铜镜前一跃而起,心慌意乱地奔上床躺好,用大床棉被覆住自己一身女装的模样。
“翎儿,怎么大白天就赖在床上?”范倩倩虽勉力打起精神,但神情仍有遮掩不住的落寞失落。
“我病了!”好一个屡试不爽的烂借口。
“是不是因为洛阳王爷退婚的事让你受打击?”范倩倩心有戚戚焉地安慰道:“翎儿,看开点,这不是你不好,天涯何处无芳草,赶明儿,娘再替你物色一个条件更好的媳妇。”
上官翎顿时觉得啼笑皆非,只能痴痴呆呆地望向娘亲意犹未尽,滔滔不绝的脸庞。
“翎儿,你还是不能释怀啊?”范倩倩忐忑不安地觑了她一眼,想把她的真心真意看透似的。
上官翎别过脸去,空茫地望了天花板一眼,微微苦笑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范倩倩是一头雾水。
“说了你也不会懂的!”上官翎叹了一口气。
“好这孩子怎么突然胡言乱语起来,”范倩倩极不服气地嚷说:“我有什么不懂?”
“没什么啦!”上官翎只好带开话题,反正范倩倩是不可能体会她的“儿子”的心态正在微妙变化的事实。
上官翎再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自己是个男人,在她的内心潜伏了回复女人面貌的渴望。
“对了,家里近来进了几个新丫环,你要不要挑一个差遣?”范倩倩倒是兴致勃勃。
“有小玉就够了。”她意兴阑珊。
“看看再决定!”范倩倩想让她回复活力。
“好吧,叫她们进来给我瞧瞧。”她知道她娘在兴头上,推拒只是白费力气。
“都进来!”范倩倩向外头招手。
一群衣着大同小异的丫环就鱼贯进了上官翎的房间,身高彷若,只有最后一个鹤立鸡群,硬是比其它人高出一个头来。
上官翎原以为自己眼花了,伸手揉了揉眼,那个高人一等的丫环真的在对自己笑,她有一双温煦动人的眼睛。
上官翎的本能反应是从床榻之上翻身而起,直奔进他的怀中。但是,她的最后一丝理智提醒她,包裹她身子的是女装,如果她不想吓坏范倩倩,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翎儿,有没有中意的?”
“我要那个高个儿。”
“为什么?她看起来不够伶俐。”
“我就只要她!”她的脑袋无法思考,因为里头只剩快乐的泡泡。
“好吧,就随你。”
“娘,我觉得爹好像在找你?”上官翎信口胡编着。
“你有顺风耳不成?”
“我最近的直觉很准!”她用着坚定的眼神。
“是吗?”范倩倩半信半疑地准备离开。
除了上官翎挑中的高大丫环外,范倩倩带走了其它闲杂人等。
“小玉,你还楞在那里做什么?出去出去。”
“是的,少爷!”小玉只好识趣地退下。
终于,她的房间只剩下他和她了。
不过,奇怪的是,两个人都呆立在原地,对峙互望着,没有来个久别重逢后的激动相拥。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别扭,他们两人都在等对方先有所表示,然后再跟进。
有人说,近乡情怯,他们彼此怕的是,久别情变,怀疑对方对自己的感觉变淡了。
好不容易,孤雁终于鼓起最大的勇气,对着上官翎张开双臂,等着她的来归。
近乎在同时,上官翎抛开所有的迟疑不安,从床上一跃而起,直扑进他的怀中。
相拥的味道,一如最初,没变,丝毫未变。
“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孤雁的笑声有深情也有苦涩。
“我也是!”她难以自禁地在他的拥抱中钻动,想要更真实的感觉出他的真实存在。
“过得好吗?”
“不好,不好!”她撒娇地说。
“我也不好捱。”他把她略微推开,好端详她。
“不对,不对,孤雁你快走。”上官翎蓦然心惊地推开他,“洛阳对你还是危险之境,你还是洛阳知府下令追捕的逃犯。”
“我也在找一个逃犯。”他圈住她的双臂,不让她挣月兑。
“谁?”她一头雾水。
“你,上官翎,自从三个月前逃离我的身边,就没再见过。”
上官翎先是愣得傻笑,后却气急败坏地跺脚说:“这节骨眼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不想我?”他一把勾住她的颈项,把她拉近自己。
“我想你……”她突然情难自禁地捶他说:“你明知道我想你,还这么久才来找人家……”他伸手拭去她说来就来,扑簌簌落下的泪水,怜惜地说:“我不是来了?”
“害我等了这么久,”她根本存心蛮横,不想讲理,尽情埋怨着,“再也不理你了!”
“喂,你既要我来,为什么一见我又叫我快走?”他故意逗她,寻她语病。
“你……”她佯怒别过身子,心里头却狂喜万分,完全沉浸在和他重逢的喜悦中。
“我来带你走。”
“这可是我家。”
“在江南还有另一个家。”他走至她的面前,迎着她的目光,“只等你点头。”
“我不去!”她拿乔,“说过不想理你。”
他仿佛被她的绝情话语吓到了,静默了半晌,竟没再说什么,掉头就走。
这下,她可急了,情急之下拉住他说:“你不是说,我不跟,你也掳我跟去吗?”
他这才露齿一笑,紧搂她的小蛮腰说:“这可是你说的。”
“放开我!”她说得极轻。
“有没有我娘的消息?”他没松手,问着。
上官翎当下把瑶郡主告诉她的惊人事实一一转述。
“这倒怪了!”孤雁十分狐疑地说:“依照常理,洛阳王爷应该恨我娘入骨才对。”
“如果你想见大娘,我们可以利用采访瑶郡主的名义。”上官翎也被勾起了好奇之心,“到时候再当面向大娘问个清楚。”
“也只好如此了,”孤雁突发谬论地说:“我也不求什么,只希望你天天像今天这个样子。:
“今天这个样子?”上官翎这时才赫然醒觉自己身着女装,而且还是窄袖束腰低胸的性感服饰,难怪她老觉得孤雁的一双眸子不够安分,有点邪恶。
“好不好?”
“好啊!”上官翎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头,“如果你一辈子都穿丫环的服饰。”
“我扮女人像不像?”孤雁有感而发地叹了口气,“上官家真难混进,我迫不得己,只好出此下策,才能见你一面。”
“扮女人很委屈是不是?”上官翎可怜兮兮地说:“那你还要我当女人?”
“因为你是我今生唯一要的女人。”
“是吗?”
她直觉想说他骗她,但内心里,她却想被骗。
是不是因为她变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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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瑶郡主的名义,上官翎带着丫环“小雁”,明正言顺地进了洛阳王府,在东厢房见到阔别数月的大娘。大娘换了一袭贵妇人的衣饰和妆扮,差点教上官翎和孤雁认不出来了。
不知怎么的,大娘的眉宇之中多了一分威严和尊贵。
她见着孤雁时碓是大喜过望,母子俩携手长谈,但大娘始终不肯吐露她和洛阳王爷的关系,也无意和他们一同离开洛阳,只叫孤雁带着上官翎先走。
等待时机成熟,她自然就会离开洛阳王府,到江南和他们会合,一家团圆。
但大娘也指出上官翎和孤雁故意逃避的事实,他们逃得过上官家吗?
辞了大娘,出了洛阳王府,孤雁虽已改扮女装,但为避人耳目起见,他们还是直接回返上官家,没在沿途耽搁游赏。
虽然孤雁没说,但上官翎也看得出来,孤雁在和大娘面谈过后,整个人都沉默寡言,闷闷不乐起来。
她自然明白,孤雁是在为她和他的未来担心,她知道,她爹接纳孤雁的可能是微乎其微。唯一的办法,就是她跟孤雁走。
但她爹和兄长也不会因此善罢干休,她和孤雁即使隐姓埋名也不能过安稳的日子,恐怕得东奔西窜,才能逃出上官家的追踪。他们将被迫过着流浪天涯的生活。
其实,她并不在意,她只要能有他在身边就足够了,她很想把这种想法痛痛快快地告诉孤雁,可是孤雁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倒教她无法开口。
所以,她只是把头轻依在他的肩膀之上。
“我从小就失去父亲,过着飘泊无依的生活,一直盼望能在某一个地方落脚,过着安定的日子,和心爱的女人生几个孩子……”孤雁突然喃喃自语起来。
上官翎却浑身一颤,许久才回过神来,鼓起勇气问说:“孤雁,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孤雁一脸诧异,冒出笑意说:“说什么傻话?”
“带走我就等于和整个上官家结下梁子。”她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傻瓜,我是怕你吃苦……”孤雁有些自暴自弃起来,“我只是一个飞贼……”
她伸手掩住了他的唇,真情流露地说:“千万不要抛下我……”
她没说出口的是,她的一颗心悬在他的身上,他若抛下了她,远离了她,她不知道一个人能不能活?
“看来你比我还怕!”他伸手拥她入怀。
“我才不是怕!”她嘴硬地玩弄着手中的名册。
“你手里拿着什么?”
“我爹和我娘各自送来一份名册,我爹替我挑了十五个世家子弟,我娘挑了十六个名门闺秀,要我选一个做为成亲的对象。”
“你挑了谁?”孤雁半开玩笑的抢过她手中的名册翻开观看,发现上官翎自己在名单中加了孤雁这个名字,还特地用朱笔圈选起来。
“等我们远走高飞再把名册还给爹娘。”上官翎有些难为情地说:“我至少得让他们知道我的抉择。”
“我值得你这样对我吗?”
“如果你答应当女人,让我当男人。”上官翎佯出这就值得考虑的神色。
“你这傻瓜。”他灿笑着,拧了她的鼻头。
“翎弟,我们可以进来吗?”
说巧不巧,她的三个嫂嫂竟同时前来探望她。吓得相拥而坐的孤雁和上官翎立刻倏地分开,上官翎前去应门,而孤雁则必恭必敬地站在一旁。
“翎弟,你在忙些什么?”
“在选成亲对象。”她月兑口而出。
“真的,快说,挑中了谁?”解语好奇地想翻名册。
上官翎自然吓得花容失色,急忙慌乱地抢回名册,有意带开话题说:“众位嫂子一道同来,有什么事吗?”
“翎弟,你看看我们的发式好不好看?”三嫂李翠屏含笑指了指头上的云鬓。
上官翎惊讶地说:“嫂嫂,你们的发式怎么变了!”
“你不知道?”大嫂柳儿兴高采烈地说:“这是长安目前最流行的胡人头,长安名媛千金趋之若骛。好不容易,那个最会梳头的师傅来到洛阳,我们自然不会放过机会,请她上门替我们梳理梳理。”
“你要不要试试?”解语促狭地望了上官翎一眼。
上官翎望着嫂嫂头上玲珑有致的发髻,不可讳言的,抨然心动,很想试试,但转念一想,那可是女人家的发式。
她梳了成何体统?
“试试看,不试你会后悔。”柳儿却不容上官翎置喙,把她强押至铜镜前梳头。“师傅明天就要回长安,”李翠屏加油添醋地说:“这次不试,大概就没机会了。”
“师傅,有劳了!”解语更是兴致勃勃地把师傅请了过来。
上官翎在铜镜中望见孤雁在暗自窃笑,一时竟难为情起来,满脸通红地说:“我不梳,我不梳!”
她正想起身时,肩膀就被三个嫂嫂合力按下,解语更是不经过她的同意,一把解开了上官翎的马尾,让她的长发如瀑布一般飞散披下。
“这真是我见过最美的头发。”阅“头”无数的师傅好像也惊艳于上官翎的天生丽质。
“真的吗?”上官翎倒是被捧得很高兴。
“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帮你梳一头最美的发式。”师傅拍着胸膊打包票。
“翎弟,就是嘛……”
她的三个嫂子更在一旁不遗余力地鼓吹怂恿,甚至带点强迫意味地赶鸭子上架。
师傅的身手极为利落迅速,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帮上官翎梳了一头风华绝代的发式,衬得她出众的鹅蛋脸更加倾国倾城,明艳无双。
“真的好好看。”
她的三个嫂嫂又你一言,我一句地争相赞美着,上官翎心里虽觉得有些怪怪的,但还是不能掩住内心的窃喜。
她在镜中的倒影是个百分之百的女人,好看得连她自己都想再多望几眼。
蓦然间,她瞄见孤雁神魂颠倒,失魂落魄地望着自己,她可就更加得意地噗哧笑了出声。
这一笑才惊醒了为她美貌迷醉的孤雁,他才讪讪地别过头去。
上官翎喜不自胜地抚着胸口,只觉耳畔盈满着瑶郡主在伏牛山上对她说的话。
“当个女人好幸福喔!”
此时此际,她蓦然觉得她懂了。
说巧不巧。不速之客的范倩倩却突然闯了进来,“翎儿房里怎么变得这么热闹?”
她的出现使得房里嘻笑的众人顿时止了笑声,上官翎更是心慌意乱地躲到三个嫂嫂的身后。“翎儿,你躲我做什么?”范倩倩只觉眼前飘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见过四姨娘!”三个嫂嫂相对觑然地施礼。
“三位少夫人不用客套了!”范倩倩不急不缓地一一扶起媳妇,却在突然间绕到她们的身后,和一脸惴惴不安的上官翎迎个正着。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范倩倩抚着胸狂叫道:“你的头发……”
“姨娘,你不要怪罪翎弟!”柳儿硬着头皮揽下一切说:“是我们迫翎弟让师傅梳头的。”解语和李翠屏也异口同声地担下责任。
“你们,你们……”范倩倩勃然大怒地指她们说:“我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眼……”
“娘,不关嫂嫂她们的事,”上官翎这次倒是像是下定决心,挺身而出说:“嫂嫂,请你们先离开,我想和娘单独谈谈。”
“翎弟……”
“没关系,三位嫂嫂请先离开!”上官翎抛给三人一个没事的笑容。
“姨娘我们先行告退!”
范倩倩不领情地别过身子,冷哼一声。
柳儿一干人走了后,房里就只剩下上官翎、孤雁及恼火的范倩倩。
“娘……”上官翎试探地叫了一句。
“还不将那头女人头散掉!”范倩倩兀自发怒着。
“娘,我喜欢。”
“你说什么鬼话?男孩子梳女人头成什么样子?”范倩倩还是不能谅解。
但她的眼光一迎上上官翎明艳的脸蛋后,可真是有其女必有其母,也觉自己的孩子真是长得俊美极了,暗自得意起来。
上官翎发现范倩倩望向自己脸蛋的目光缓和了,连忙把握机会说:“娘,你好好看看我,你会发现这个发式很适合我。”
她缓缓屈膝跪在范倩倩的面前,让她好好端详自己。
范倩倩闻言怔了半晌,许久,才缓缓伸手去轻抚上官翎黑缎般的秀发。
“娘,你说是不是?”上官翎意味深长地一笑。
出入意料之外的是,范倩倩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毁了上官翎的发式。
上官翎急忙逃开,气得哇哇叫道:“娘,您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我的儿子!”范倩倩忿忿地抛下一句,“就不要叫我娘!”
抛下这一句重话,范倩倩人就像风一般地消失。
“气死我了!”上官翎一脸没好气地掩上房门,还伸脚踹了房门一下。
“翎儿?”孤雁苦苦一笑将她拉离纸门。
“气死我了!我这么低声下气,娘竟然还这样对我!”她气得直跺脚。
“打算当我的女人了?”孤雁打算略过她的愤怒,迎上她因怒气而更显炽亮的双眸。
“你说什么?”她的怒气好像抛到九霄云外,故意装傻地反问着。
“就不让我高兴得彻底点吗?”他揽她入怀。
她没有抵抗,只是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让一种奇妙、难以言喻的情愫淹没自己。
“翎儿!”范倩倩又事先没打招呼,像阵风般地闯了进来,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目瞪口呆。
“娘?”上官翎吓得急忙推开孤雁。
“翎儿!”范倩倩突然笑咪咪了起来,拉着上官翎的手说:“娘就知道你是娘的儿子,所以你会喜欢丫环,对不对?”
上官翎没想到范倩倩竟会忽略是“丫环”搂着她的事实,有惊无险地直拍胸脯。
“小雁,你先下去!”上官翎以眼示意孤雁快走,以免露出马脚。
“等一等!”范倩倩却拦住了孤雁的去路,目光慈蔼地拉着他的手说:“小雁,我告诉你,好好伺侯少爷,我不会亏待你的。”
甭雁被她拉住了手,一时困窘,不知所措了起来。
“别害羞,主母不会骗你的!”范倩倩先是笑容可掬,但在仔细端详孤雁后,却是脸色有异了起来,“你是男人?”
“不是!”孤雁和上官翎都异口同声地辩解起来。
但不幸的是,孤雁在心慌意乱下,忘了弄细声音,泄了底。
“老天……”范倩倩竟在惊怒交攻之下,昏了过去。
半个时辰过后,她才悠悠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上官翎的床榻上,而上官翎和孤雁则双双跪在床边。
“你们……”范倩倩在刹那间回复记忆,神色惨淡。
上官翎跪着向前行走:“娘,您一定要救救我们!”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范倩倩顿觉自己活似在作恶梦。
先是上官翎想当女人,后又在她房里出现一个大男人。
上官翎只好硬着头皮,满脸涨红,嗫嚅说着来龙去脉。
范倩倩听了之后,惊茫半晌,不能言语,不知不觉地淌下热泪,心情沉到谷底。
她竟被自己十月怀胎,辛苦拉拔的孩子背叛了。
别人不承认上官翎是男儿身不要紧,现在竟连上官翎自己也中途“变节”,而且是为了一个飞贼出身,没有家世地位,没有明天的男人。
教她情何以堪?多年的梦想粉碎于一刻,她实在不甘心!
“娘,求您成全我们!”
“那你为什么不替我想?”范倩倩忿恨已极地捶胸顿足起来,“这样怎么对得起我?”
“娘!”上官翎被她猛烈的反应吓着了。
“翎儿,听娘说,你是娘的儿子,是上官宏毅的儿子,是上官家的骄子。”
“娘!”上官翎微笑摇头说:“娘,你和爹在一起多恩爱幸福,你肯离开爹吗?”范倩倩大惊小敝起来,反倒止泪,“你怎拿你爹和这个飞贼相比!”
“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上官翎不服气地反驳着,“就如爹在娘心目中的地位!她迎上孤雁感激和狂喜的目光,反倒为自己真情流露的月兑口而出难为情起来,垂下了颈项。
“翎儿,你分明是想活活气死我。”范倩倩做势要下床,一脸激动愤慨,“我要去叫你爹,把这个混蛋家伙碎尸万段!”
“娘,求你帮我们!”上官翎突然磕头起来,不是做戏,而是真的用额叩地。
甭雁想阻止她,却反被她推开,她简直像是不怕疼,不要命地叩首着。
范倩倩向来嘴硬心软,再怎么说,上官翎也是她唯一的心肝宝贝,她自然又回过身来,一把拉住她。
上官翎磕得额头出血,血沿着额角向下滑落,血流满面的凄惨模样,吓得范倩倩倒抽一口气,忙不迭拿出手绢,替她压住伤口止血。
“娘,只有你能救我和孤雁!”上官翎苦苦哀求。
“翎儿,你大傻了……”范倩倩心酸不舍地拥她入怀。
“娘,我真的不能没有孤雁!”上官翎哇一声也哭了起来,“真的!”
“娘知道了!”范倩倩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女儿好,只能哀凄地说:“娘知道了!”
**********
“今晚就走!”上官翎替孤雁倒了一杯酒,笑容中有甜蜜也有酸楚,“娘说她替我们备好了马车,令晚一定要走,明早爹和我的三位兄长要去长安观礼,等他们回到洛阳,我们早就远走高飞。”
甭雁将酒一饮而尽,伸手怜惜地抚着她绑着绷带的额头,“对你会不会太匆促了?你考虑清楚了吗?”
“到这时候,你还不能明白我的心意吗?”上官翎又替他斟了一杯酒,低头细细怨怼着。
“我明白,我就是太明白,才不舍你为我牺牲这么多!”孤雁苦笑,啜饮着美酒。
“孤雁,离开上官家后,我就只剩你了!”上官翎鬼灵精地觑他一眼说:“你才要想清楚,我可是会缠你一辈子的。”
“翎儿,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孤雁执起她的手,放在颊边摩掌。
上官翎灿然一笑,只觉十分窝心。
就在两人含情脉脉相对时,突然有大批人马破门而入,带着枪矛,凶狠有加。
吓得孤雁和上官翎纷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却霍然发觉浑身发软,连一点劲也使不出,双双跌坐在地,顿时成了别人的囊中物,只能任人宰割。
“那酒有问题……”孤雁只恨醒悟太晚。
“我不晓得……”上官翎心中惊恐交加,“酒菜是我娘张罗的,她说要替我们送行……”
“官爷,就是他!”范倩倩一脸热切地指着孤雁,“他就是伏牛山上的飞贼!”
“来人,把他带走!”带头的官爷在比昭孤雁的悬赏图后,下了拘捕的命令,“仔细绑好!”
甭雁根本无力抵抗,但觉自己性命不保不打紧,但是上官翎一定会难过地痛不欲生,不能自己。
他不能不管她,他早该知道自己是个飞贼,在黑暗和夜晚生存的飞贼,他根本不该涉入上官翎光灿的生命。
这下,他可害惨她了。
但他唯一能替她做的,就只有尽可能斩断这场如梦似幻,即将夭折的情缘。
“你这个贱人,唬得我一愣一愣!”他狠下心来啐了她一脸口水,“竟然出卖了我,贱人,好在我从未对你动过真情,我们谁也不吃亏!”
上官翎明知没用,还是死命地伸出软弱无力的手,捶着拘提孤雁的差役,但孤雁一番绝情断义的话吓得她有如五雷轰顶,呆立原地。
“好啊,你这王八蛋总算露出真面目了!”范倩倩这下可得意起来,“我一眼就将你看透,官爷,求求你快将这个大坏蛋带走治罪。”
“好的,夫人!”带头的官爷向范倩倩拱手,就准备带着大队人马离开。
“娘,救救孤雁,不能让他们带走他,娘……”上官翎方寸大乱,眼泪潸潸而下,胡乱哀求着。
“翎儿,别傻了,你没听见他刚才月兑口而出的真心话?这种人不值得你留恋!”范倩倩拿出手绢替她拭脸,打着如意算盘笑说:“翎儿,把他当作一场恶梦,一觉睡起来,明早你又是娘的好儿子了!”
上官翎发觉不仅自己浑身无力,寸步难行,就算她能移动,范倩倩也会像一座山般地挡着她。
“孤雁,孤雁……”上官翎情难自禁地呼唤他。
却只换回他厌恶嫌弃,怨恨不屑的目光,像一把利刃般,直直地刺进她的心窝。
“翎儿,别叫了!”范倩倩环着她,她的笑容早已敛去,被女儿的哀凄面容给震撼住了。
是夜,上官翎在孤雁被带离后,还是不能接受事实地叫嚷着他的名字,整个人陷入一种痴呆的状态,直到声嘶力竭,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