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对方对你的爱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呢?”她想到封季人忽冷忽热的态度和他那夜的吻,不由得有些迷惑。他到底是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那种暧昧情愫,他要的是她的人吗?他又知道自己的心态吗?
“那么试着去和他沟通吧!你不去和他沟通,他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知道你的想法,你也只能坐在一旁猜测他的想法,弄得自己整日心神不宁。只有沟通才能解决你的疑问。”艾提恩现在很确定丁芸已经爱上她的老板,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能被你爱上的女孩一定很幸福。”
“那可不一定,我上一个女友就是因为我忙得抽不出时间陪她而离开我的。”
“她太傻了。”丁芸淡淡一笑。
“伊玛,好好把握你的机会吧!不要太犹豫,犹豫不能解决你眼前的问题,你得去面对你老是不愿面对的事。”艾提恩好意提醒她。
在回封季人家的路上,坐在计程车里的丁芸一直在思考着下午艾提恩所说的话——面对自己一直所不敢面对的事情。她不敢面对什么?她记得大学时代在情报局受训时,她最害怕也最期待上射击课,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戴上耳罩和护目镜,举枪朝远处的假人形枪靶射击;整个射击过程是那么暴烈而迅速,她一直不敢面对自己喜爱射击的事实,因为她不愿意接受自己其实也有享受”暴力”所带来刺激感的一面。
那对于封季人呢?她是不是也被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所引导,以为他真是外界传说中的公子。没错,是有许多女人愿意自动向他投怀送抱,但那是真正影响她对他观感的原因吗?或许他也有她所不知道的一面,只是她一直没有太多机会去探究,她总是困在自己执着的观念里,告诉自己不能去爱!她知道自己害怕再度被伤害,而在那一晚的热吻之后,封季人不但挑起她对爱情的渴望,他玩世不恭的态度也让她决定把这份对爱情的渴望深深埋藏起来。
但艾提恩提醒了她的盲点。她不去了解对方的话,又要怎么去爱和被爱?如果她总是因为害怕受伤而拒绝付出真心,那别人怎能了解她,进而去爱她呢?
回到家已经快接近傍晚六点了,很久没有下厨煮晚餐的丁芸想到封季人这几天老是以泡面度日,觉得他其实也怪可怜的。
她决定藉着这顿晚餐来改变他们之间的情势。
半个多小时之后,盛好饭菜也摆好碗筷,丁芸这才上楼去叫封季人。
“吃饭啰!”她敲敲三楼楼梯口的木门。
饼了好一会儿,封季人才打开门,他很讶异会看到她,当丁芸问他吃过晚餐没有,他用力地摇摇头说家里没有泡面了,他又不想外出。丁芸听了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他的起居饮食也在她的工作范围内,但过去几天她的确是”故意”疏忽他了。
下楼后,望着餐桌上热腾腾的咖哩饭,早就肚子饿的封季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丁芸是怎么了?为什么对他的态度又突然转变了?
“下午的约会还好吧?”他故意用很平常的口吻问她,他还记得下午她出门前非常生气。
“嗯,很好。”丁芸替自己也帮封季人倒了杯冰开水,没办法,咖哩太辣了。
他从她的回答听不出什么来,难道她和那个外国男人有了什么进展吗?不然怎么会很好?到底怎么个好法?
“不跟我多讲一点吗?”从前几次的经验里,封季人知道丁芸很讨厌他对她用命令式的口吻说话,所以他改用较和缓的口气,而非他以往大男人的口吻。
“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朋友喝喝下午茶、聊聊天而已。”
聊天?问题是他们聊什么?整个下午,他一直闷在工作室里,一边听音乐,一边想着丁芸现在和那个外国人在干什么,想得他都快疯了!从来没有人让他这样担心过,他也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和那套”越冷漠她越爱”的理论。
“喂!你在发什么呆?快趁热吃啊!”丁芸看封季人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出声催促他。
封季人这才又动了筷子。他还是不懂丁芸为什么突然改变素来冷漠的态度,但他乐于打破之前的僵局。
用过晚餐后,封季人自动提议要帮忙丁芸收拾餐桌,并清洗碗筷,这是一个多月来的第一次!丁芸心里虽略感惊讶,但她还是很高兴这个男人终于有了第一步的改变,不再把琐事全都推往她身上。
“你待会儿要不要上去三楼工作室参观?”封季人有意要弥补他和丁芸多日来的冷战伤害,他记得她说过他都不让她进入他的工作室。
丁芸以为自己听错了,有没有搞错?他现在对她的态度怎么改变了?还邀她进去参观他的工作室。不过反正她早就想上去一探究竟,也就乐于答应他。
封季人的私人工作室格局相当大,五十余坪的空间里,有全套的鼓、电吉他、电子音乐合成键盘,还有一个私人的小录音间,那是他专门用来录制歌曲Demo带和试录新歌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一台直立式的山叶钢琴,靠窗的桌子上则散乱着他各式各样的手稿,当然也少不了音响。
丁芸一进工作室就问封季人他的专辑放在哪儿,为什么她在二楼都找不到?
封季人随手从高高的CD架上抽出四张CD给她。
丁芸仔细的翻看歌词内页,她看见封季人以前的照片,还是一贯倨傲叛逆的调调,浓眉挑得老高,忧郁的眼神望着镜头,不知要夺走多少女歌迷的芳心哩!不过他那时候头发不像现在那么长,也没有戴耳环,看起来也比较年轻一些。
“你喜欢听哪一张专辑?”他不是问她喜不喜欢他的歌,而是问她喜欢哪一张专辑,可见他对自己的专辑相当有自信。
偏偏丁芸在英国长大,根本没听说过封季人,更别提他的歌了。说来惭愧,身为他的助理,她居然对他的音乐所知不多。没办法,谁教他把自己的CD藏在三楼,又不让她上来。
“你唱歌给我听好不好?”丁芸转移他的问题,她怕他若知道她居然不晓得他的专辑唱片,可能会大发雷霆。
封季人拿起身旁的一把吉他,一边调音,一边问她:“你想听哪一首?”
哇,这又难倒丁芸了,她只好随意说道:“都可以啊!”
他轻轻咧嘴而笑,一口白牙与他略带忧郁的神情形成强烈对比,他看了丁芸一眼,然后低头拨弄起琴弦,用他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悠悠唱着:
闭上眼轻轻的念着她的名字,如一朵朵花落在远方,
她的声音感动了我微微开启的唇,
在远方,遥远的远方,
被遗忘的远方,我曾经独处的远方,
花一朵朵轻轻地落着,如我为她流下的泪水。
风吹送那悲伤的味道,如我为她唱过的情歌。
在远方,遥远的远方,
被遗忘的远方,
我寻找着她,而她已不在我身边。
认识封季人这一个多月来,丁芸第一次用一种几近崇拜的心情来看待他,她知道他是一个歌手,但她从来都不曾”真正”听他唱歌过,像诗一般的词句配上吉他的伴奏,感觉非常清新,非常有民谣风味。
“好听,这是哪一张专辑里收录的歌?”丁芸称赞着。
封季人略带苦笑的解释:“这是很久以前写的歌,那时候还没出唱片,后来公司希望我能以比较摇宾、叛逆的形象出现,所以就否决了这首歌。”
“好可惜,它真的很棒呢!”
“还想再听吗?”他很高兴丁芸欣赏自己的歌,那使他感到被肯定,也让他感到这些日子以来挡在他们之间的那道墙正逐渐在消失。
调了一下吉他的音,他又唱了一首自己喜欢的歌——
坐在他人的窗下,忧愁想家,
从远方赶来的信差,终于疲倦的睡着了,像他怀里的信。
在梦中他梦见了涉河的暗夜,
他焦虑的遗失了所有的信件,他誓言保护的信件,
他在寒夜里清醒,室内的灯火照在他忧伤的脸上,
睡在他人窗下,永远想家,
他不是信差,他怀里什么也没有,
他只是一个被孤独击伤的人,一个渴望信件的人。
“这是你自己的真实心情吗?”丁芸很好奇他在自己所创作的词曲里所呈现出来的孤独形象,是不是在描写他自己。
“我写这首歌的时候才刚退伍,没有钱、没有工作,父母又反对我唱歌,我就搬出来一个人住在加盖的铁皮屋里,每天努力写歌。我送过报纸,也在麦当劳打工过,那时候生活很苦,也常被退稿,自然也会有孤独的情绪和不安的感触……”他及时收口,不知不觉中他竟自然地向丁芸透露出他从不向别人提及的过往。
他对这样的情形感到惊讶,他本来以为她不过是在外表上吸引他而已,但现在他却很清楚,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不只是他所以为的那么浅薄,她不是他玩一夜的对象,他能向她倾诉心情,而不只限于调情。
“我喜欢你写的词,颇有诗意,也贴切地表达出孤独的感受。”丁芸在成长过程中也曾感到异国文化的冲突及失去父母的打击,她当然也不会对孤独感到陌生,但她总会试着以课业和友情的力量来转移,冲淡那种感觉。
“有没有考虑在新的专辑里放几首你以前创作的歌曲呢?”以他如今走红的程度和气势,这应该不是太困难的事。
“那些只能算是对过往一些生活回忆的记录,我现在也有在创作不同类型的歌曲,我不想老是唱同一类型的歌,那太没有变化,也没有进步。”这也是这次他积极争取自己亲自当制作人的主因,他想拿掉过往公司为他设计的摇宾偶像包装,以更贴近自我真实感觉的歌曲去面对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