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火灾琐事后,伦叙东随即赶回府中,此刻的他心中完完全全挂念在夏妤身上,要不是昨夜突然下了一场懊死的暴雨,将马厩冲毁,必须由他亲自过去审视灾情、安排工人修复,他怎舍得留下她一个人在府中,而不多陪伴她、安抚她呢?
带着思念的心情匆匆回到府中,谁知他前脚甫踏进大门,便见伦忠神色慌张地走到他面前来。
“少爷,不好了!夏姑娘她——”说到这儿伦忠显得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再说下去。
“她怎么了?”伦叙东的黑眸中隐含着激动,焦急地问道。
“夏姑娘她走了,只留下这个。”伦忠将“白玉雁坠”交给了伦叙东。
伦叙东颤抖着双手,接过坠子,心中有如千刀万刈般令他痛苦不已。“她……她还是……走了。”难道她对他的心意依然无法了解吗?
“夏姑娘一个人悄悄地走了,小的实在没有发现,少爷,对不起。”伦忠低声下气地道歉。
“我不要听这种废话!”伦叙东的情绪甚为激动,痛失所爱的他如疯狂的野兽一般。“传令下去!马上派出所有家丁、马夫、工人,甚至是花钱请人帮忙,无论如何,就算是要把北京城给翻了,也要把夏妤找到。快点去!快点。”
“知道了,少爷。”伦忠不敢多言,只能赶紧听命办事。
望着手中冰冷的“白玉雁坠”,他的心凉了一大截,落寞的神情教人为之怅然不已。
夏妤啊!你究竟在哪里?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为什么你依然要走呢?伦叙东的心中不停呐喊着这些迷惑。
“碧云寺”坐落于北门外的西山上,寺院殿堂依山叠起,院内松柏参天,门前山泉潺潺。
香火鼎盛的碧云寺中人潮总是络绎不绝,而漫无目的的夏妤也随着人潮来到了碧云寺。
她跪在神坛前喃喃自语,漂亮的眸子因睡眠不足再加上过度悲伤而显得又红又肿。
伦叙东,这个名字总能深深地撼动她的灵魂,虽然闭上双眼,可是他的影像却一遍又一遍地在她心头浮现,无论是他那深邃的眸子、丰厚的黑发、直挺的鼻梁,或是……或是他湿热的双唇。
选择离开他是无可奈何的。即使对他依然眷恋,但她已无法再相信于他。冷婵儿只是一个借镜,她怎知今后还会有几个像冷婵儿一样的女子在他们之间出现呢?一次的教训已足够让她心碎不已,她又有多少能耐可以忍受他一次又一次的风流?
与其长痛不如短痛,分开或许对两人都好。她可以不再受这样锥心之苦,他也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继续过日子。
“这位女施主,您当真要留在碧云寺中修行佛道?”此刻一名慈祥和蔼的和尚走至她的身边轻问。
“是的,大师,我的心意已决,您也不必再多劝我。”夏妤缓缓起身。“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老衲法号明空,是碧云寺的主持。”明空大师说道。“施主看来一脸哀愁,似乎尚被世俗之事羁绊难舍,老衲还是劝施主打消此念吧!你与佛门并无缘。”
“明空大师,我——”她极欲反驳。
但明空大师却是释怀一笑,仅是看了她一眼,仿佛已看穿她的心思也明了她的痛苦所在。“施主,世间的各种情缘因果早已注定,所谓是‘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明来世果,今生做者是。’老衲见你情丝千万,既无法慧剑斩情丝,何不耐心等候月老安排呢?”明空法师句句禅机地为她开悟。
“可是……”她依然难以释怀心中所有的疑虑与迷惑。
“大师所言甚是,真是高明,高明。”蓦地,夏妤的身后传来伦叙东一贯杰惊的声音。
她整个人立即地僵直,只听到自己怦然的心跳声,回过身子一看,却被伦叙东深情的双眼所震撼。
他真的来了,但即使如此又怎样呢?他的出现又能改变些什么?
见着因相思彼此而显得无言的两人,明空大师不禁莞尔一笑,为两人交织一片沉默打开僵局。“哈……看来两位有着千言万语欲诉,老衲在此就先向两位告辞了,愿两位有情之人终成眷属。”
“谢谢大师。”伦叙东万般感激这名大师。
“大师——”而夏妤却喊不停转身离去的明空大师,她只好单独再面对伦叙东。不知何故,只要她的眸光一对上他的眼睛,她便觉得手足无措。
“你来这儿做什么?”她刻意以生气的口吻来掩饰自己对他的思念。
“来找你。”伦叙东的眼中尽是柔情,并无责怪她私自离开他的意思。“当家仆通报我,你人在碧云寺时,我便马不停蹄地赶至此处找你。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教我找到你。”看得出当伦叙东看见她时,是多么地欣喜若狂。
“跟我回去好吗?你是我的妻子,这儿不是你该待下的地方。”他伸出手臂去牵她的小手,她却往后一退,避开他的碰触。
“我不会跟你走的。”她痛心疾首地凝视着他。“我已不会再相信你的承诺,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他的情绪甚为激动,她还是对他误会那么深吗?“我从未改变过爱着你的心意,自始至终都一样。”
“骗子!”她睥睨地看着他。“你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去‘风月楼’那种地方吗?结果呢?你做到了吗?”又提起了她最为心痛之处,也加深了她对他的心灰意冷,不争气的泪水已涌至眼眶打转。
“昨天下午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伦叙东也对此事感到懊恼不已。“婵儿也算是我的朋友,昨天早上她的丫鬟紫嫣告诉我,婵儿心中已有意属之人,可是却因付不出一千两银子给秦嬷嬷当作赎身费,必须被强留在‘风月楼’中卖艺、卖笑,因此她才求助于我,希望我能为她赎身,好让她能和意中人长相厮守。”他急忙地解释。
她怔愣地看着他。“你……你替她赎身,难道不是为了纳她为妾?”
“傻瓜,你怎么会有这般想法呢?”伦叙东苦笑。“除了你之外,我是不会再娶其他女子的,相信我,我之所以帮婵儿,完全是基于道义立场。毕竟她是我在还没有遇见你之前的一名知己。”
虽然她很想再相信他一次,但心中却仍有所存疑。“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偏偏要瞒着我去‘风月楼’。”
“我是不知如何启口,所以才——哎!我承认这是我的疏忽、我的错,请你别再生我的气,别再离开我。”伦叙东苦苦地哀求她回到他的身边。
“我……”她已经在考虑他的建议了,或许她真的误会了他。
“我不会放弃你,夏妤,我爱你,永永远远都不会改变……”他趋向前去,欲给予她一个热情的吻抱,体验这次重逢的真实感动。
未料他还没拥抱到她,她的脸色骤然大变,睨着他身后远方,讽刺地说:“你的知已还真是知你如己,竟然也不计千里地来到这儿。”
“啊?”伦叙东满心困惑地往后转头一看,差点没大叫出来。“婵……婵儿?”天啊!婵儿她怎会挑在这种紧要关头出现呢?他好不容易才费尽唇舌地劝服夏妤要相信他,现在婵儿一出现,什么都毁了……
“夏妤,你听我说,我并不知道她也会在这儿出现啊!”他连忙解释道。
“不知道?”夏妤根本不相信于他。“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她又不住在幽谷之中,怎么会在这种深山出现呢?拜托你找理由也找个好一点的。”
“可是我——”伦叙东正要替自己澄清一切之际,身后的冷婵儿竟冷不防地圈住他的右臂,温柔地往他肩膀一靠。
“伦公子,人家今天特地来这儿找你,见着人家,怎么不打声招呼呢?”婵儿嗔声说道。
伦叙东面色发白,奇怪,蝉儿明知他心中所喜爱的女人只有夏妤一人,怎么还在夏妤面前如此害他呢?莫非她是故意的?
“哼!”但见冷婵儿对伦叙东的举动如此亲密,夏妤早已火至极点。“你们两个自己好好聊聊吧!恕不奉陪。”她气急败坏地走了,无法再多忍受一秒钟。
“夏妤——”他想追上去,俱这回冷婵儿却死命地抱住他不放,仿佛希望他和夏妤彻底分手,他的心中不禁对冷婵儿感到一阵心寒……
“原来你根本没有什么意中人,说什么要我为你赎身一事,全都是你和紫嫣设下的圈套。”震惊不已的伦叙东这才发现自己成了别人的利用工具,心中不禁大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伦公子!”婵儿泪流满面,一脸可怜兮兮地回答。“婵儿之所以会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啊!”她的用情之深,难道他不曾感受到吗?
“为了我?”伦叙东摇头。“你明知我所爱的是夏妤,却执意从中破坏,这也算是为了我吗?”
“婵儿当然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婵儿哀伤地解释。“唉!婵儿虽寄身于青楼之中,靠着卖笑、卖艺为生,但是婵儿本来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只因家变惨遭流放,才沦落至花街柳巷之中。在‘风月楼’遇见公子,还以为是上天垂怜,谁知公子竟是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教婵儿情何以堪?”说至此处,冷婵儿已是悲动至极,哽咽地看着他。
“婵儿,我一向视你如友,你也是明白的,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呢?”伦叙东对她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厌恶。
“难道婵儿的一片痴情也比不上那夏妤的无情吗?”她像是自我嘲笑似地一笑。“婵儿今生今世只想跟随在公子身边,好好地伺候着您,即使一辈子也没有名份,婵儿亦不在乎,只求公子别离开婵儿,好吗?”她满怀期待地看着伦叙东,多么渴望他能够为她点一个头,只要点一个头,便心满意足。
然而伦叙东并未如此,他只是叹息道:“你回去吧!婵儿,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他口气坚决地道。
“伦公子……”婵儿的心已碎到不能再碎、痛得不能再痛,她凝视着眼前教她爱之无悔的男人,突然——她拔下发上的发簪,簪上尖锐的顶点直指着自己的喉咙部位。“如果公子不肯接受婵儿,婵儿只有一死。”她颤抖地说道。
“你……你在说什么傻话?还不快放下发簪,不许你这么伤害你自己。”情急之下,伦叙东只想制止她的冲动,以他对婵儿的了解,他知道她很有可能真的因他寻死啊!
“不!伦公子——”婵儿泪眼相对。“我知道自己这么做是自私的行为,但是我真的深爱着公子,我不能没有你啊!”
伦叙东听完她的话,不免生气。“婵儿,寻死并不能够改变任何人的感情,你知道吗?倘若你放下发簪不再寻死,或许我们仍是好友;倘若你执意以伤害自己的手段,那么今后我可能连你这个朋友都不想交了。”
婵儿怔忡地看着他,心情颇为复杂,反复地省思着伦叙东的劝戒后,她终于放下手中的发簪,不再选择寻死一途。
簪子落下地面,发出尖锐的响声,同时也震醒了她的大半理智。
“婵儿,你快点走吧!为你赎身一事我并不后悔,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不如重新开始生活,我相信你可以过得十分快乐自在。”伦叙东安慰着她。
“谢谢你,伦公子。”婵儿总算有些释怀。“婵儿会考虑的。”
“嗯!那就祝福你了。”伦叙东笑了。
婵儿微微点头,今后她又是孤单一个人,连她自己也没有把握,少了伦叙东作为精神支柱后,她真的能有快乐自在的日子吗?
她静静地仰首凝望眼前的慈蔼大佛像,恍如大梦初醒,内心突然一片澄澈光明,她想,这世上一定有个能够让她平静度过余生的地方吧!
绕过半圆形的回廊后,夏妤终于远离了令她感到刺眼的碧云寺。
“可恶的伦叙东,可恶!可恶!”她嘟嚷着,满月复委屈无人可泄,实在越想越闷。
说什么和冷婵儿只是普通朋友,光看冷婵儿那种秋波频送的表情便知事不单纯嘛!伦叙东竟敢再次地骗取她的信任,真是太可恨的男人。
这一次她一定要离他远远地,教他再也无法找到她,她对他彻底死心了。
正当她走下石阶,四周突然出现了四个小头锐面的男子,个个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不时露出狡猾的笑容,他们呈环形地由四面包围住她的去路,似乎是冲着她来的。
“姑娘,你就是夏妤吧?”没想到他们非但图谋不轨,甚至也已将她调查清楚了。
“哼!”夏妤瞪视着他们。“本姑娘正是夏妤,识相的话劝你们几个快滚。”
“哈……”她的大话惹得四人笑得捧月复。“没想到你还真会吹嘘啊!”
“是啊!等咱们把你交到孙无忌,孙少爷手中之后,看你还得不得意得起来。”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警告她。
“孙无忌?”她不禁一惊。“你们几个是孙无忌的手下?”
“怎么?怕啦?”他们笑了。“怕了就乖乖地跟咱们走,孙少爷可是很想会一会你。”
“本姑娘没空。”夏妤早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感到一阵作恶。“好狗不挡路,快点滚开。”她凶悍地朝他们四人一吼。
“有胆量,不愧是个令男人心疼的女子。”其中一个男子笑眯了眼,竟伸出手来想触碰她白皙粉女敕的脸颊。“小美人,我可比伦叙东温柔多了。”
“下流!”她狠狠地推开这名男子的“魔爪”。
“啧……真凶啊!”男人痛得直甩着手。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其他男人见状,便不客气地朝她的方向扑去。“今天你不跟我们走也由不得你,哼!”
夏妤满月复怨气无处可发,现在四个小混混主动送上门来,她正好可以拿他们出气。哈……开玩笑,她可是警校毕业的高材生哩!即使不会像武林高手一样飞天遁地,至少她也懂空手道吧!想对付这几个小角色应该是绰绰有余。
只见她大展身手,过肩摔、回旋踢……全搬上场面,同时也将这四名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大发达的男人教训得鼻青脸肿,如落花流水一般溃倒在地求饶。
“怎么?还有谁想找死的呢?”轻松利落地解决他们,夏妤不禁得意一笑。
突地,夏妤背后却感到一阵冰凉,仿佛有人拿着一把刀抵在她的身后。她的笑容一僵,冷汗直冒……
“你大概不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吧?”拿刀抵着她的男人大笑了起来,他早在那伺机多时,就等她自己上钩。“别想再打什么歪主意,跟着咱们去见孙少爷吧!”
“哼!”即使不愿意,但冰刀已在身后,她若要命岂能不从呢?
她的心中不禁惶恐不安,孙无忌要找她究竟有何目的呢?难不成他还想找伦叙东的麻烦?天啊!她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下了山,双腿已疲乏酸痛的冷婵儿不得不先委屈在一间破庙中休息。赶了一下午的路,还真累煞人啊!
就在她靠着墙壁、闭上双眼即将入眠之际,突然傅来脚步声,她连忙睁开疲惫的双眼,慌慌张张地缩入桌子底下的靠墙内侧。
“孙少爷,您要咱们兄弟五人替您把伦叙东的心上人捉到手,您要怎么答谢咱们啊!”
听到这些话的同时,陆陆续续地有人跨入庙内,婵儿连忙探头窥视,只见来的是那肥肠油肚的孙无忌,及五张生疏面孔,看来又是几个为了金钱不惜出售尊严的小混混,一见到这些地痞齐聚一堂,她不禁嗤之以鼻。
“放心,好处少不了你们的。”身材臃肿不堪的孙无忌抚着自己双下巴上的短须,笑曰:“等明天一并解决伦叙东之后,一万两黄金马上落入你们的口袋里。”
孙无忌要杀伦公子!躲在桌底下的婵儿不禁竖起耳朵,过于吃惊的她急忙掩住自己的嘴,才不至于叫出声。
“孙少爷要杀伦叙东可有妙计可施?”那五名男子之一间。
“那当然,我已派人送出挑战信件给他,有了夏妤那美人当人质,谅他也不敢不赴约。”孙无忌堆满赘肉的脸孔尽是暴戾之气。“不过,当那小子陷入万箭穿心的险境之时,我可有得是时间享受他的美娇娘啊!炳……”
“孙少爷的言下之意是不准备让伦叙东和夏妤见最后一面喽?”
“没错。明日在依约之处我会安排你们各领五十名弓箭手,从四面八方包围他的去路,教那狂妄自大的臭小子尝尝乱箭穿身的痛苦,哈……而我和他的美人则是舒舒服服地房里共度春宵啊!炳……”孙无忌笑得吓人。
桌底下的婵儿更是听得一把冷汗,万箭穿心……天啊!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伦公子去送死,她一定要比这些人提早一步知会伦公子才行。
“是谁在那?”突然五名男子之一似乎发现桌子底下有人,他迅速地弯子一探。“原来是个女人啊!”男人一面笑着,一面伸出手臂欲捉住她。
她虽拚命地往里缩,但哪还有地方好躲,顿时觉得眼前一阵红、一阵白,没一会儿便活生生地被那男人揪了出来,将她押至孙无忌面前。
“是你!”一见到她,孙无忌不禁震撼。“你怎么会在这里?”
冷婵儿恐惧地看着他们各个面目狰狞的模样,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孙无忌眉头一皱,冷冷地说:“把这贱人给杀了,免得她又去向伦叙东说些什么对咱们的计划不利之事,她知道得太多了,该死。”孙无忌毫无半点怜悯。
“不!”冷蝉儿知道自己完蛋了,这些听命于孙无忌的狗奴才朝她围拢过来,其中一名男子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用力地往她身上一划,她的衣服破了,皮肤也割伤,在嗅到血腥味的同时,轻薄的衣裳已垂落至脚边。
“救人——”她尖叫,她还不能死啊!她若是死了,伦公子的性命安危怎么办?“不!救——”
但天并不从人愿,一记拳头重重地捶向她的月复部,让她还来不及尖叫便晕倒过去。
艳红的鲜血汩汩流出,她已逐渐失去知觉,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忽然间,乌云密布,豪雨如飞狂似地倾盆而落,啪啪之声令人闻之惊心,院子里的花儿早已经不起豪雨的袭击,被摧残得香消玉损。
方收到孙无忌的挑战书,伦叙东忧心忡忡地在大厅里徘徊,坐立难安。他所忧心的并非挑战书中所载的前赴崖坡一决生死,而是夏妤竟落在那无耻之徒手里,他大明白孙无忌是一名十足卑鄙的小人,倘若夏妤那样美丽绝俗的女子被他捉住,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一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怒火便燃得不可遏抑,恨不得天早点亮,让他可以赶紧依约前去拯救夏妤,在此之前,老天可得保佑她无事啊!他愿拿自己的性命来与她交换,只求她平安。
焦虑掺着不安,不停地冲击他的心扉,教他连一刻也难以忍耐,只有紧抓着那封挑战书,来回地在大厅中踱步……
此刻外头传来一阵吵杂声,由远而近地逐渐接近大厅,没一会儿,只见伦忠、伦仁扶进一名全身湿漉漉、浑身是血的女子,气息已虚弱不堪的女子勉强仰首看着伦叙东,即使她那张姣好的容貌已惨遭毁容,但那双深情脉脉的眼眸依是令他再熟悉也不过……
“婵……婵儿?”伦叙东激动地向前扶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一身伤血,究竟是何人忍心对一名纤弱女子下如此毒手呢?既毁去她的容貌又何苦欲夺她的性命?
“伦……伦……”婵儿甚是虚弱地倒入他的怀中,未止的鲜血迅速染红伦叙东的长袍,她微启樱唇,孱弱地断断续续说道:“伦……公子,婵儿……很高兴能死……在你的怀中……婵儿……”
“你别再说话了!我马上替你请大夫,你不会有事的。”伦叙东阻止她再勉强说话。
“不!”婵儿虚弱地按住他的手背,轻轻地含笑摇首。“不用……白费心思,婵儿自知……已经药石罔然……伦公子,临死之前……婵儿有一事一定……要告知你……”婵儿的脸色更加雪白,但眼中尽是无悔的柔情。
“什么事,你说。”伦叙东强哽着悲痛问着。
“夏姑娘她……人在孙家之中,明日……崖坡一战万不可去……孙无忌使诈欲要……公子死于乱箭之下……公子千万……别去。”婵儿的声音越来越为细碎薄弱,表情也越来越为痛苦。
“婵儿,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一番好意。”伦叙东知晓婵儿乃是因为他而身受重伤后,内疚不已,他既恨孙无忌的残忍也恨自己没能护送她下山,才铸成这般悲剧。“婵儿,你别动,别怕,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大夫马上就到,你再撑一下。”他见怀中的婵儿已渐感眼皮沉重,连忙为她打气。
“好……冷……婵儿好冷……”婵儿已显得语无伦次,全身一阵冰寒。
“不冷,不冷。”他连忙叫伦忠拿了毛毯包住她的身子,再紧紧地拥住她,她对他情深义重,他怎能轻易放弃一丝可以救活她的希望呢?“我陪着你,你一定要熬下去,婵儿。”即使这么说,他依然感觉到她的生命逐渐流失。
“伦公子……婵儿谢谢你……谢谢你为婵儿赎身……让婵儿在死后能当一个……清清白白的鬼魂……今生今世与公子无缘,但……但愿来世能与公子再……再……”话未及说完,只见她身子一瘫,双眼一合,带着满足而幸福的笑容死去。这一生她仅仅爱过伦叙东一个人,临终之前仍能在他的怀中静静地死去,她已觉得足够了。
“不!婵儿,你不可以死!不!”情绪大为激动的伦叙东抱着她呼喊,然而她已不再有所反应。紧紧地拥住她,他的喉头像是被卡住了一样。竟叫不出声,然而不久之后,一阵微细的哽咽慢慢地由他喉间发出,一个伤心至深的男儿哀嚎,不禁令所有人不觉地为之动容。
“救命啊——”
孙无忌的房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尖叫。
“小美人,你别喊了,再怎么喊也是白费力气。”拜托,这里可是他的家、他的地盘耶!谁敢向天借胆来破坏他的“好事”呢?“你放心,我会温柔地对待你,你说好不好啊?”孙无忌扯动嘴角的肥肉,色迷迷地笑了起来,细小的眼眸满意地勾视着夏妤。
“你这只会用两条腿走路的死肥猪,我警告你,少碰本姑娘。”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她真气自己没把手枪带在身旁,要不然肯定在他的脑袋上开几个大洞,让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莫名其妙。
“姑娘家讲话别这么恶毒,尤其是像你这么美丽的姑娘。”孙无忌依然脸带笑意地劝哄她。“跟着我孙无忌过日子有什么不惬意的,我包准你当了我的十四姨太后,这辈子不愁吃不愁穿。”
“十四姨太?”哇噻!这表示这条死肥猪已经娶了“十三”个老婆喽!既然他已有那么多“大某细姨”,那么还上酒楼寻欢做什么?看来伦叙东的表现比他好多了。
“是啊!十四姨太。”孙无忌笑了。“你的意下如何呢?”其实根本由不得她说“不”,今天他是非得要让伦叙东戴上这顶绿帽不可。
“开玩笑。”夏妤睥睨地一笑。“就凭你也想娶我?难道你不怕伦叙东杀了你?”本以为拿伦叙东要胁服是一张炙手王牌。
未料听完她的一番话,孙无忌竟然两手插腰,像个山霸似地狂笑起来。“哈……哈……”
被他的笑声震得耳鸣,她厌烦地吼道:“死肥猪,你笑什么笑!”
“哈……,我是笑你一派天真。”话既出,他似乎已承认他的绰号是“死肥猪”了。“你大概不知道伦叙东为了救你,此时此刻已前往崖坡接受我的挑战了吧?哈……为了迎接他这么一名至情至性的铁汉子,我特别安排了数百名弓箭手等他前去赴约呢!”孙无忌暴戾地大笑。“哈……只要他踏上崖坡一步,万箭齐发,包他死无全尸。”
“你这只阴毒的肥猪,你……”夏妤的心情比方才更加紧张,一听到伦叙东可能为了救她而死于万箭之下,她的心有如刀割般难受。她凶狠地瞪着孙无忌,仿佛欲为伦叙东报仇。
“任你批评,反正他——”孙无忌奸黠地说。“死定了,他必死无疑。”
话犹在耳际环绕,倏地房门却被猛然踢开。
“谁说我必死无疑。”伦叙东竟出现在房门口,愤怒的目光紧揪着孙无忌,眼底像是燃起两道熊熊之火,令人惧然。“该死的人是你——孙无忌。”
“伦……伦叙东?”孙无忌一见到宿敌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眼前,他犹如见到鬼一般震惊,浑身发着冷颤。“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去崖坡应战了吗?”此刻的孙无忌既疑惑也惶恐,家中所有可动用的人手皆已充当弓箭手,至崖坡对付伦叙东,这个难缠的家伙却偏偏出人意料之外地在他家中出现,那……那他岂不是完蛋了,教他一个人赤手空拳地对付伦叙东,简直比登天还难嘛!
“叙东——”被孙无忌捆绑住双手、双脚的夏妤,不禁激动地看着伦叙东,她的心中满是对上苍的感激,谢天谢地,他平安无事。
听见她的叫唤,伦叙东对她更是心怜不已。“夏妤,你放心,我会替你收拾这个混帐东西,也好替蝉儿报仇,不教她冤死九泉之下。”他恨之入骨地瞪视孙无忌,凌厉的眼神直逼得胆小的孙无忌踉跄后退……
“婵儿为了把你所有的阴谋诡计拆穿,不惜舍命。今日我若是不杀你,怎对得起死去的婵儿?”伦叙东满腔愤怒蓄势待发。
冷婵儿她……死了!夏妤不可置信地思忖这个问题,冷婵儿为了拆穿孙无忌的一切阴谋已牺牲了吗?但见伦叙东激动的情绪,她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虽她并不喜欢冷婵儿对伦叙东的痴心,但为所爱牺牲的勇气却令她由衷佩服,甚至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只可惜她已去世,一切多言只是罔然。
被逼退至死角,已无路可逃的孙无忌,有如狗急跳墙似地朝着伦叙东猛然挥拳。“你不要以为我让你是因为怕你!”
“哼!”伦叙东丝毫不把他的咆哮当成一回事,反而屈膝给予他一记重击,再补上一记右勾拳。“这一拳是为我自己教训你的。”
“可恶!”孙无忌拭去嘴角的血丝,直起腰再反击。
“你找死!”伦叙东卯足全力地再挥上一拳,此拳力道之猛,仿佛他的恨与怒全爆发在这一拳上。“这一拳是为夏妤打的。”他又说。
孙无忌的一只眼睛立即瘀青肿大,眼皮完全无法掀动,全身是伤的他挣扎爬起,意识却已逐渐模糊不清……
但伦叙东的拳势并未因此罢休,他冰冷地对孙无忌说道:“这一拳是为死去的婵儿打的!”话完,有如石破天惊的一记拳劲已奉送给他,握拳时,似乎连骨头碰撞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中拳的孙无忌也随着口吐而出的鲜血当场昏厥过去——
在连续的疯狂密集攻击之下,孙无忌早已不支倒地,伦叙东却不愿轻易放过对方,欲再追加上一拳致命之击。
“住手!叙东。”在旁观战却直冒冷汗的夏妤连忙制止伦叙东一时冲动。“你不能杀他。”
“他该死!”伦叙东恨恨地说。
“他是该死,但不应该由你决定他的生死啊!如今他已受到教训也将接受国法制裁,你又何必亲自动手杀他呢?”夏妤晓以利害地说。“为了这种人渣而背负上杀人之罪,这么做值得吗?再说你若因此吃罪,那我该怎么办?难道你又想对我食言,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
“我——”他终于逐渐地寻回理智。“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所以才——”懊恼自己险些因冲动而铸成大错的他,连忙走至床榻前,为她解开困住四肢的麻绳。
“那混帐没有伤害你吧?你有没有受伤?疼吗?”伦叙东心疼地问,对她的深切关心流露无遗。
“叙东,我没事,我很好。”她含笑地说。
“真的。”对她的在乎远胜于自己,他自然无法轻松放心。“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当我收到那混蛋的挑战书时,一想到你落入这种无耻之徒的手中,我的心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恨不得立刻把你救回来。”
“叙东——”感动的热泪迅速涌了上来,让她的视线一片模糊,一股甜蜜的暖流紧紧地攫住她的心,她圈住他的颈项,贴进他的怀里。“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太任性、太无知才害得你为我险些丧命,也害了冷婵儿她——”行语至此,她已因深自内疚而说不出话来,只能仰首凝视着他,千言万语尽在无言的眼底荡漾。
伦叙东展开温柔的双臂紧紧地拥住她,他俯下头以湿润柔软的双唇扫过她的额头,沿着面颊吻去她的泪水,然后吻上她那令他朝思暮想的唇瓣……即使这儿是孙无忌的寝室,他依然感受到自己心中强烈地兴起对她的渴望。
望着她美丽清秀的脸蛋,他不禁轻声低语:“我是如此深爱着你,若失去了你,那往后的每个日子对我而言,都将如凌迟般的痛苦。”他深情地问道:“你听清楚了吗?夏妤,再也不要轻言离开,不要对我的真心有所怀疑,好吗?”
“不会了。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了。”他的一番话深深地打动她的心,教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的身边一生一世。
不知何时,那块象征伦家媳妇的“白玉雁坠”再度挂回她的胸前,坠上所刻的一对鸿雁仿佛口衔上天捎来的祝福,随着他俩深深的笑意而浓得化不开。
瓦剌国原是蒙古北还后所建的北元一分支部族,位于胪朐河与秃拉河之间。
明成祖永乐三年,为缓和边境军事的紧张气氛,特由宫中挑选一名美人许配与瓦剌国新任国王昭沙岳为妻。事关两国邦交问题,即使昭沙岳心中有千千万万个不愿意,却也无法婉拒回绝,只能为这名宫中美女举行一个风光盛大的婚礼,好向明朝使者显示瓦剌国的友好之意。
如今夜入更深,酒意半浓,宾客亦各自退席返回,昭沙岳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他的新房,穿着中原凤袍的新娘子正面向暗壁,娇羞怜人般地等候着他。
他不禁叹了口气,殊不知这名中原女子是否也是心甘情愿地嫁入瓦剌,抑或是同他一样有着无法抗拒的委屈……
他这才在暗忖心事,耳边却传来新娘子娇滴滴的呼唤。“相公,人家可是等你等了好久了,你还在那犹豫些什么呢?快为我把头巾掀了,咱们好喝交杯酒啊!”没想到这新娘子比他还心急,频频地催促着他。
“噢!”没办法,毕竟两人已正式成亲,她已算是他昭沙岳的妻子,他又怎忍心拒绝她呢?只好拿起巾杖,徐徐地走向新娘子所坐的床榻前,悉心地为她掀起了掩面的头巾。
头巾一掀起,巾布随势飘落在地的那一刹那,只见新娘子突然从衣袖中抽出一把锐利的匕首,毫不客气地抵在昭沙岳的颈前。
刀柄的冰凉惊醒了他一身的酒意,他猛然看了这名刺客新娘子一眼,却因大过惊讶而说不出话。
新娘子看见他之后,似乎也十分震撼。
“昭沙岳!”
“杜姑娘——”
两人异口同声地喊出彼此的称呼,显得十分讶异。
“你是杜,杜姑娘吧?”昭沙岳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昭沙岳,天啊!你怎么会是瓦剌国的国王呢?”她颇感不可思议,像他这样温文儒雅的男人,一点儿也不像是这种番邦的番王啊!
“我的确是这儿的国王,因我父王在前些日子过世了,因此由我顺位登基。”昭沙岳好奇地间:“杜姑娘,那你呢!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这样落魄,是吗?”她惆怅地将匕首往地上一丢,既然已知她的新郎是自己人,那么匕首便不需要了。
“不,杜姑娘,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昭沙岳连忙向她解释。“我只是觉得相当意外,你怎么会在瓦剌国出现,而且还变成了我的新娘子?”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还真教人无法相信。
“唉,”杜百般无聊地往床榻上一坐,颇带怨气地说:“还不是那姓朱像猪的瞎眼皇帝,竟不选我为妃为后,偏偏指派我来这种地方联婚,真没眼光。”把一肚子怨怒一吐而空,感觉舒服多了。
“可是你又怎会想刺杀我呢?”昭沙岳迷惑地看着她。“不好意思,我哪知道你是这里的国王嘛,”杜缅腆地笑笑。“我以为番邦的番王一定是肥肠满肚,一脸胳腮胡,一想到自己要委身于那种鬼模样的男人手准备了匕首打算潜逃离开。”“那——现在呢?”昭沙岳的眼中似乎浮现一抹笑意,言下之意也好似想推敲她此时此刻的心意。“现在?”杜安心地说:“既然你是瓦剌国的国王,我也不必再担心喽!只是仔细想想,咱们这次的‘联姻’还真有些无趣哩!”
“无趣?”他并不这么认为啊!”“本来就无趣。”她又说。“你想想,你所喜欢的人是夏妤又不是我,而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当上后宫王妃竟无法如愿以偿,这种阴错阳差的婚姻,实在有些可笑,不是吗?”
听她这么一说,他非但不完全认同,反而显得焦心。“可是……可是你和我已经拜堂成亲了。”
“唉——那只是个仪式罢了,算什么呢?”她并不知昭沙岳别有心事。“我们别勉强在一起。”
“可是大明使者若是来瓦剌探望咱们,却没有见到你,那……”
“这个你不用担心嘛!”杜尽替他出馊主意,一点儿也不知道昭沙岳的忧心。“你可以跟他们说我红颜薄命死啦!或是失踪了,反正说什么理由都行,一定搪塞得过去。”
“可是我——”昭沙岳欲再挽留她。
“哎哟!又有什么好可是的呢?你烦不烦啊?”杜被他的东一句“可是”西一句“但是”弄得头痛心烦,连脾气也大了。
事到如今,一向不擅言辞的昭沙岳也别无选择,只有深深地吸了口气,以最诚恳、最温柔的口吻对她说:“可是我是真的想娶你为妻,即使你没有机会成为明宫中的妃子,却是我瓦剌国的王后啊!让我来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什么?”她的杏眼圆瞪,面对他深情的目光,她竟感到手足无措,只能怔愣地看着昭沙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是认真的,君无戏言。”昭沙岳猛点着头。
“你的心里不是始终惦记着夏妤吗?”杜昱酸酸地问。
“我与夏姑娘分开几近一年,再说她已为人妻,我岂能有非分之想。倒是你与我有缘再重逢,乃是天作之合,何不珍惜如此难得的情缘呢?”昭沙岳试图向她表达自己内心真正看法。
“你……你是在开我的玩笑吗?”杜受宠若惊,虽然她早在与他初识之时,便对他的正直作风与文质彬彬所吸引,但自认一生孤单薄命的她,从不敢奢望自己能有机会觅得良人。如今令她崇拜的昭沙岳竟在她的眼前出现,并向她表示爱意?这……这一切怎跟作梦一样呢?
“我绝对不把婚姻大事当成儿戏。老实说,我一直认为你是一名特别女子。”
“我特别?不会吧!”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苦笑地说道。“你知道吗?在进宫之前,我可是一名女贼那!而我这一辈子所学的除了偷啦、抢啦,其余的一概不会,像我这样‘特别’的女子,你真的喜欢?”
“喜欢,我喜欢。”他不假思索地表达自己的真心话。“我喜欢的是你的率真,你大而化之、不拘小节的个性。而且我相信你的本性善良,之所以沦落为女贼必定是情有可原。”
“这……”听完他的一番话,暖暖的幸福洋溢在她的心底。平生第一次有人这么赞赏她、体贴她,以前和她师父在一起生活,师父不是骂她笨手笨脚就是说她八字差又带扫把,才害得师父不能财运大发特发。昔日被师父训得自尊扫地,而今有昭沙岳的关怀照顾,她不禁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见她久久未能有反应,昭沙岳误以为是她欲拒绝他的一片心意,于是说道:“如果……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当我的妻子,那么我也不会强迫你,一切由你自己决定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杜紧张地将他拉至自己的身旁坐着,相当认真地问:“你若是把我赶走了,叫我今后一个人怎么办?”她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将脸蛋靠在他的胸口上,轻语:“以后我可是跟定你喽!”
昭沙岳缅腆一笑,但态度诚挚地说:“我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
“只有一辈子吗?”她像个贪得无厌的女子,赖在他的怀中撒娇问道:“你说,下辈子你还会不会一样地照顾我?”
木讷的昭沙岳却紧蹙着眉头回答:“我不晓得来世还能不能见到你啊!”他不敢对没把握的事随便保证。
“喂——”杜板着脸孔,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名呆头鹅,不禁抱怨:“你真是不懂得‘浪漫’耶!”
“‘浪……漫’?什么是‘浪漫’?”他哪里会懂得这种百年后的新名词。
“你——”杜原是要对他发火,但灵机一动倒是有些生硬地自他耳垂下吻至颈项,然后低声轻语地说:“‘浪漫’就是这个。”
昭沙岳先是呆若木鸡,随后感到心中一阵酥麻,一股来势汹汹的浓意将之淹没,他立刻攫住她的双肩,几近疯狂地吻着她的眼、她的脸以及她的唇,甚至——
今宵月光撩人,旖旎春色动人,所有的浓情蜜意便在杜细碎呼吸的当口,燃到最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