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蔷?”皓一回到她身边,拉下她不自觉捧着头的双手,忧心的看着她。“你怎么了?小蔷?”
楚蔷猛地一回神,往前一看,与尧的目光四目交接时,她只觉得心脏一阵无力,随即是一阵翻腾的绞痛。
“我……”
“你是不是不舒服?小蔷,没事吧,要不要带你去看医生?”皓一被她的模样吓坏了。
楚蔷摇摇头,低下脑袋。而左尧看着她的眼神黯了,心也沉了。
“我有点不舒服,想先走了。”
“我带你去看医生吧。”皓一还是很紧张。
“不用了,我想回家,睡一觉就没事了。”
“那我送你……”
“不……”她一顿,留皓一跟尧独处,不知怎的,她愈想愈害怕……天啊!她好懊悔,也许事情不是她所想的,她这么对尧,不是很伤他吗?她烦躁的垂下头。
“你送她回去吧。”尧开口了。
皓一点点头,拍拍楚蔷的手。“小蔷,走吧!尧已经出关,以后不会找不到人了。”
楚蔷缓缓仰起头,她那种迟疑的,又略显仓皇的尴尬眼神,让左尧的心一阵一阵的痛。
“回去休息吧。”他柔声对她说。
皓一牵着她的手起身,拍拍左尧的肩:“先走了,你照顾自己。”
“知道,你才要好好照顾她。”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皓一笑道。
他随他笑了,送他们离开后关上了门,他的笑容也被带走了。那扇门狠狠的把他囚禁起来,小蔷的眼神,仿佛已经识破了他,让他心碎,让他发现,三人世界到尽头了……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还是这么痛?他不是早该做好心理准备吗?
推开房门,当他的眼光触及墙上那些照片时,他随即一愣,倏地冲向前抓下所有的照片。心跳急促,他赫然惊醒!他和皓一的合照,不见了……所以小蔷发现了,明白了,他的假面具就要被揭穿了,他就要失去他们了!他从小蔷的眼神中明白了。
他们所崇敬的大哥,是个同性恋,爱上自己好朋友的同性恋。他们会有多难堪,他又能如何再冷静平常的面对他们……
颓坐在床沿,他捂住了脸,只有一个想法在他脑中打转——他失去他们了!
皓一——我失去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好爱你,我好怕失去你……像你那么爱小蔷的爱你,像你那样害怕失去小蔷的害怕失去你……
***
一路上,皓一单手驾车,一手紧握着楚蔷冰冷的小手,她的异常让他不安,她紧抿着唇苦恼的模样让他好心疼。
“小蔷,我还是带你去看医生吧?”
楚蔷怔怔地别过头看着担忧的他。皓一——如果你知道尧爱的人是你,你受不受的住?
忽地,楚蔷一伸手突如其来的抱住他,吓得他手一滑,差点让车子蛇行出去。
“小……小蔷?”
她在他怀里摇头,深埋进他的胸膛,她可以感觉到来自彼此强烈的心跳。她完全乱了,乱了……不爱她,因为他爱的是皓一,教她以后怎么去面对他?皓一知道的话会发疯的。
她到底该怎么做?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做?
好朋友……兄弟……已经变得既遥远又尴尬了……
“小蔷……”皓一只手环着她的肩,柔声唤她。这是第一次小蔷对他有主动的回应,他猛然的心跳是快乐又欣慰的,她终于开始正视他的付出,终于开始改变了她的态度,他只觉得此时的自己好幸福,好满足。
“皓一。”她倏地抬起头,按捺着仓皇之色启口:“我跟你去意大利,马上走。”
对!苞他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去面对那个难堪的问题。
“小蔷!”皓一直接停下车,喜出望外地捧起她的脸。
“真的?小蔷,你考虑清楚了?”
“不用考虑,我想去意大利,你知道的,我最想去意大利玩了。”
她的坚定却让人起疑,皓一在兴奋过后发现了她不安的眼神。她的转变太快太突然,反而露出太多破绽。
“小蔷,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主意?”
“我没有改变主意,我本来就想去,只是没告诉你。”
“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没有束缚没有牵绊的到那里。”
“我心甘情愿,我本来就没有束缚和牵绊,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龟毛?”她不耐的叫道。
皓一轻蹙起眉来。“你说要马上走?”
“我怕我后悔不行啊?”
“会后悔就表示你还有顾虑,是尧对不对?”
“不是!”她激动的叫道。
“小蔷!”皓一抱住了她。“我希望带你去,就是要你快乐,没有压力的去尝试全新的生活;如果你到了那里还不开心,我宁愿你不要去,你懂吗?”
她懂……她抱紧了他,只是她好乱,好怕,她怕皓一受伤。此时他的话却又提醒了她,她这不是把所有苦楚又丢给尧一个人了?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天真的以为把皓一带离开尧的身边,他永远都不要发现,那么他们三个人,也许还能当永远的好朋友;只是……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那么洒月兑。她爱尧爱了十年,那么痛苦那么久,尧是不是也这样痛苦这么长久的爱着皓一?这会变成永远的阴影,挥之不去了,她无法再用一般的眼光面对尧了。
尧——居然是个同性恋……
***
他在这里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了他要见的人。
皓一一个人看似神情愉快地走进“天长地久”,一落座就拿出牛皮纸袋的文件来翻阅,那是他和小蔷出国的所有资料。楚蔷因为上次公司交接发现了一点问题赶回公司处理,他便与她约在“天长地久”见面。这几天他还是有打电话给尧,但尧不是没接电话,就是接了又推托有事不能出门。
太诡异了!皓一早习惯他是个怪人一个,倒是小蔷这几天心神不宁让他好担心。
饮料送来的同时,有个人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原以为是小蔷,他迎着笑脸抬头,却是一愣,那个面熟又陌生的少年,他似曾相识却又不记得。
“我们认识吗?”皓一摆开友善而迷人的笑容。
“我想跟你聊聊一个人。”小杰略显冷漠的说。
“我们又不认识,该聊谁呢?”皓一还是笑。
“那个人,你很熟。”
“你把我弄胡涂了。”皓一微顿,指着他:“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上次在尧家里的那个人?”
“我叫小杰。皓一。”
皓一扬了扬他帅气的眉毛,他好像对他很熟悉似的。
“这么说,你要跟我聊的人,是尧?”
小杰点点头。皓一也点头。
“嗯!聊吧!他是我兄弟,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你真的这么认为?”
他的话让皓一直接皱眉了。“你的语气有损他的人格喔。”
小杰摇摇头。“你们根本都不了解尧。”
呵!他觉得好笑。“我跟他认识十年了。”
“那又如何?”小杰完全不以为然。
哎呀!不知轻重的小子。皓一皱起眉来。
“你要说什么就明说。”
“尧他……”小杰无畏地直视着他:“他根本不把你当兄弟。”
皓一这下直接笑出声了。“我想我们是不是兄弟,不是外人来评论的。”
“不是,你不了解他。”小杰急了,双手握得紧紧的。
“小杰,我不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什么,如果你是要挑拨我们兄弟的感情,那我告诉你,你一定会失败的。”
小杰猛摇头。“我没有要挑拨你们的意思,我只是不想看见尧那么痛苦。我就要离开台湾移民加拿大了,今天我若破坏你们一点意义都没有。我来找你,只是要你明白一些事,我不希望我爱的人永远这么痛苦。”
皓一笑不出来了,他眉头皱得死紧。
“你爱的人?”
小杰的眼神坚定又勇敢,那是不容人置疑的气魄,皓一忽然一阵心寒。
“尧,我爱尧。”
皓一狠狠一愣。
“你没听错,我爱尧,我是同性恋,尧也是!”
“不可能!”皓一想也没想就反驳。
“你说不可能就证明你完全不了解他,他爱的是男人,他爱的人是你!”
小杰的话像炸弹一样,轰的他惊骇震愕,他倏地站了起来大吼:
“不可能!”
小杰也站了起来,硬是把激动的他拉坐回原位,他诚恳而心碎的说:
“我就知道他爱你,又怕吓坏你,所以他很痛苦。我不能陪在他身边,所以我希望他不要再这样下去,你们三个人之间的问题我看的一清二楚,因为我和尧是同一种人,所以我才了解他的心情。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接受他还是拒绝他,我只是要你明白,尧对你的心意真的很深很浓,他……”
“住口!”皓一一句话都听不下去了,他紧捣着双耳,震惊的无法思考不能平静。尧是同性恋?尧爱的人是他?这教他怎么可能接受,教他如何若无其事?
“皓一!”小杰抓下他的手焦急的说:“我知道这对你打击很大,但尧并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他连爱你都爱的那么孤独,他……”
“你懂什么?”皓一激动的挥去他的手吼道:“十年,我们是十年的好兄弟,发过誓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你不懂的,他爱我,我爱小蔷,小蔷爱他,这算什么?这多可笑,你知道吗?多伤人,你知道吗?你凭什么说他爱我,你了不了解我们三个人的友谊是真的!”皓一激愤难平的叫道,—额上的汗珠落下,脸全胀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他也不管了,他倏地抓起纸袋反身就走。
“皓一!”小杰追了过去。
“住口,我自己找他问清楚。是!他老爱装神秘,总是有话不说,我就逼他全都招了,否则我就把你当成挑拨是非的混蛋,如果是假的,你最好不要让我遇上!”碰地一声甩上车门,车身伴着他的怒吼扬长而去。
小杰呆立在路边好久好久,缓缓地,他叹了一口气。事情结束了,他可以完完全全离开尧了。或许他做错了,但他情愿想,与其皓一一辈子不知情的和他做肝胆相照的好兄弟,而尧一辈子忍受相思苦楚,不如让一切明朗。也许伤人,也许不堪,也许结果是更坏的悲剧,但,他纯粹不愿意见到尧如此孤独一生,就算尧会恨他,皓一会恨他,他也甘愿了……
***
皓一像要敲坏尧家大门一般的猛敲猛打,门铃被他按的快烧起来了,他气极败坏的猛按电铃。
“尧,开门!”
门打开了,皓一像旋风一样扫了进去,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领叫道:
“你为什么躲着我们?有什么事我要你一次说明白!”
“皓一。”尧扯下他的手,锁起眉来。“发生什么事了?”
“是你发生什么事!我和小蔷,哪一个不是在你面前像透明人一样,而你呢?十年来你对我们坦白过什么?”
“你那么激动,要我跟你说什么?”
皓一瞪视他,逼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他做不到。这个打击太大了,他无法平复自己的情绪。
好!同性恋是吧?同性恋的男人不是都很有品味,把自己弄的一尘不染,会在房间里摆花喷香水的。反正,他不懂同性恋,他只知道,尧不应该是!
倏地反身,皓一直接推开他的房门,左尧追了过去。
“皓一!”
皓一愣在门边,看见他的桌上地上散布了一堆照片,全是男孩子的照片,他只觉得心脏快跳出胸口。
他知道了,是小蔷告诉他的吧!小蔷拿走他和他的合照,他知道他再也瞒不了他们了。
皓一颓坐在床沿,懊恼的捧住了脑袋,连逼自己开口说一句话,他都疼的沙哑。
“我……想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什么?”
左尧黯然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心碎了,死了,失去了生息,全然没有了感觉。
“你不要又不说话好不好?”皓一烦躁的捶了一下膝盖,自己却也害怕抬起头看他的眼睛。
兄弟……再也做不成了吧!
“你要我说什么?”他的声音,是近乎绝望的冰冷。
“说什么都好,就是不要沉默。”皓一握拳叫道。
“我无话可说。”
“你说!”皓一跳了起来,直视他的双眸,看不见他眼底无尽的哀愁,只有彼此情何以堪的挣扎。
“说这些照片的男人跟你是什么关系?说你为什么不交女朋友?说你为什么不想结婚?说你为什么不爱小蔷?”凝视间,他深沉的黑眸像要吞噬了他一般,令他发颤,令他失措。十年来,他都是以这样深情的眼神看着他,他现在才发现,他一直不以为意的目光交错全是暧昧的情系。
“你都知道了……”
“不知道!”皓一气得几乎跳脚。“不可能,我相信你,只要你说没有,我都相信你,你是我兄弟啊!我们歃血为盟过的啊!你忘了吗?”
“我没忘,就是忘不了,所以我很痛苦。”
“我不要你痛苦,我要你坦白。”
“别逼我,皓一……”
“没人逼你,是你的逃避、畏缩,逼疯了我们!”
“因为我知道坦白了你的反应就会像这样,我不要失去你!”他的突来一吼,震住了瞠目结舌的皓一。
皓一错愕的看着他动弹不得。左尧忽地抓住他的手往外走,抓了车钥匙就拉着他冲出门。
皓一再也无法开口了,他的思绪混乱如麻,慌了,乱了,变了,什么都不存在了。
***
入夜刚开店的“神话酒坊”,只有少数人在此用餐喝酒。左尧带他来到这个地方,说不出口,就让他看清楚吧!让他彻底了解,他眼中不食人间烟火的诗人,是沉溺在这样的地方中,而这样的地方,是皓一一辈子都没接触过的。
皓一失神地独坐在吧台上,他不知道尧什么时候失去了踪影。吧台内是漂亮的女老板阿芳,她用一种奇异的,甚至带有同情的眼光盯着他看。然后递给他一瓶冰啤酒,皓一看了她一眼,她对他笑了。
“用餐时间,啤酒半价。”
皓一间不吭声。
阿芳的弟弟尼克跑了进来,一见皓一,他惊为天人的张大了眼,那种惊艳的眼神,绝对和正常男人看着他的目光不一样。皓一仰头狠狠地灌酒。
“这是什么地方?”他皱紧了眉。
“神话酒吧啊!”尼克趴在吧台上看着他笑。
“什么酒吧?”
“神话啊!”
他要问的不是这个!他烦躁的又灌了酒,尼克笑嘻嘻地又开了一瓶给他。
“请你!”
“这是什么地方?”皓一抓住了他的手臂重复问道。
尼克一脸迷糊,阿芳直接把他要的答案给他:
“Gaybar!”
同志酒吧!皓一倏地松开尼克的手瞪大了眼,左右瞪视四周,他愣愕的说不出话来。
“你别老土了,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干嘛来?”尼克笑道。
阿芳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要他闭嘴。
如果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绝对不会来,他不知道尧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把他带来这里,又丢下他一个人,而他一如往常的失去踪影,该死!他在哪里?他要知道他在哪里!
“你要找的人在后院。”阿芳看着他说。
皓一怔怔地看着她,阿芳只是淡淡一笑,收走了他面前的空酒瓶不再理会他。当他跳下高脚椅跑开的时候,阿芳的目光目送他而去,忍不住轻叹,又是一段难解的情爱纠葛啊!
后院里,左尧坐在台阶上抽烟,他身旁坐的,是一脸愧疚的小杰。
“你可以怪我……”小杰忧然启口。
他没有说话,听阿芳说陆西华回纽约去了,小杰要移民,皓一要到意大利,只有他,他不知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哪里能容的下他……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我会永远消失在你面前。”小杰悲伤的垂下脑袋。
意外的,左尧伸出了手环住他的肩膀。小杰一愣,抬起头看着他。
“尧……”
“我不怪你……也许,这样是好的……”
“你不好,皓一不了解你,像他们那种人,是很排斥同性恋的。”
“我们需要的是时间……”
“时间?十年还不够久吗?”
左尧摇了摇头。不是那个时间,十年似乎是个周期,已经到尽头了。他感激皓一和小蔷,在这十年丰富了他的生命。
他们现在所需要的时间,是适应。适应三个人的世界崩离的生活,适应忘了彼此的伤痛,适应一切的美好假象,拆穿了是这般丑陋的事实……
“谢谢你,小杰。”他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按了一下,这一下,按到他的心口都揪疼了。
小杰望着他,他知道,他要完完全全的离开他了。
左尧一起身,就看见倚在后门边略显醉意的皓一,以一种……不能说是憎恶,是极度矛盾的,复杂的,交错着不安与挣扎的眼神看着他们。
小杰想开口,左尧却按住了他的肩,小杰只以很深很深的眼神看了皓一一眼,便先行离去。
“我今天才知道,我的的确确都不曾真正认识你。”皓一沉痛的开口。“十年,你是不是把我们当傻子看了十年?”左尧垂下了头,扔掉烟蒂以脚踩平,他仿若叹息的启口:
“也许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相信我了,但这十年,我对你们是真心的。”
“如果真心,十年前你就该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之后呢?是不是就不用浪费这十年的时间?因为告诉你们,我们根本不可能成为朋友!”左尧直视着他,他火热的眼神几乎要灼痛了他。
皓一紧蹙了眉宇。
“谁说不可能,我没说不能跟同性恋做朋友,是你不坦白,你不可能十年前看到我就……”他语塞,实在说不出口。
没想到左尧居然明说了,他甚至笑了,笑的有多苦涩就有多苦涩。
“十年前我第一眼就爱上你了。”
皓一狠狠一颤,看见他的笑容哀戚的几乎要淌出血来。
“就像你第一眼就爱上小蔷是吧?好,我不要再保持沉默了,我带你来,让你看看我的私生活,这里是同志酒吧!这里很多人我认识,就算不认识也可能跟我上过床,小杰就是一个。”
皓一退到了门边,别过头叫道:
“别说了!”他不想听,他对这个世界没兴趣,一点都不想知道的太清楚。
十年来,他们三个谁不是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座脆弱的玻璃所砌成的三角塔,怕它碎,怕它裂,即使是一丝丝细缝都不允许它出现,所以才会这么苦,所以一瓦解了才会崩溃。
他还需要隐瞒些什么?不如就让他恨他吧!这样或许他才能完全从他的爱恋中抽离,完全的诚心去祝福他跟小蔷。
“我不是圣人,连凡人都不是,我是个同性恋!很虚伪戴了十年的面具当你的兄弟,事实上却偷偷爱你,很深很深的爱你,像你爱小蔷那样爱你。”
左尧居然还能笑,笑的那么痛苦惆怅,笑的他胆战心惊,皓一宁愿他激烈的吼叫,也不要他这样心碎的笑,这样绝望的冷静。
“我甚至希望你恨我,因为你爱的小蔷爱我,但是你那么善良那么义气,你完全无法当我是情敌,你永远尊敬我是大哥。这让我更放不下你,让我每一次说服自己不要爱你,却每次愈沉愈深。”
皓一倏地向前以手紧捂住他的嘴,胀红了脸睁大了眼瞪着他叫道:
“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左尧扯下他的手紧紧扣紧他的手腕,两人四目交错是擦抢走火的刺激,贯穿了彼此,是遥远又陌生的两个尽头;急促的呼吸交融,却是冰冷得将彼此抛至尽头的两个顶点,看似近,却再也触不及对方。
“你不是要我一次说清楚吗?你让我说啊!让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很爱你!”
皓一挣动着手腕,紧握的拳头全泛了白,额上的筋都浮出来了,他狂乱的像暴风雨中的海上孤舟,若不是他紧紧抓住他的手,他的拳头很可能就这么疯狂的挥出去,阻止他的疯言疯语。
左尧不再苦笑了,他眼中流露而出的心碎,夹带了一股野性的贪婪,太浓烈太凄楚的注视,皓一居然一阵惊恐,居然一阵毛骨悚然。
“尧,你疯了!”
“对!我疯了,这是一个好借口,如果我不承认自己疯了,你一定会恨我的。”
那绝对是石破天惊的震撼,是疯狂溃绝的打击。左尧促不及妨地吻住他的唇,是以他不曾有过的蛮横,霸道地封住了他的惊骇错愕。
砰然一声,一个扎实的拳头狠狠地挥在他脸上,打的他连退三步,唇角破裂,鲜血直流。
“你真的疯了!我是你兄弟!”皓一握着拳崩溃的怒吼。
左尧拭去唇边的血迹,竟然笑了,黑幽的眸子泛起亮光,像含着眼泪。
“兄弟?你以为我真把你当兄弟?”
这句话,和小杰跟他说的一模一样!皓一冲向前揪起他的衣领吼道:
“你故意激怒我!”
我要你恨我,你不明白吗?左尧使劲推开了他,力道之强让他整个背撞上了墙壁,左尧指着他反吼:
“别以为我不会还手!还是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我跟你当了十年的兄弟只有一个目的,我只想得到你!”
“无耻!”皓一一个拳头又挥过来,左尧整个人被他打在地上,皓一扑上去,被左尧屈膝一顶,他整个人翻倒在地。
“看清我是谁了吧!我是肮脏下流的同性恋,这才是原来的我!”左尧疯狂地叫喊,又挨了一拳,他也不客气的回拳。
两人像受伤的猛兽,在彼此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口,血淋淋的像崩溃的眼泪,打碎了十年的假象。十年的兄弟,一切都毁灭了,瓦解了。
“住手!住手!”阿芳冲了过来,后门口围堵了一群惊骇的人群。
尼克也冲过来使劲拉开扭打的两人,两个人……惨不忍睹,衣衫残毁,伤痕累累,数不清的伤,却不及心口那椎心刺骨的疼。
“再打我就报警!”阿芳尖声叫道。
皓一整个人跌卧在地上喘息,他挥开尼克的手,狼狈不堪地扶着墙蹒跚而起,像耗尽了所有气力,他几乎是逃出去的。
愤怒悲伤,脚步沉重无力,身上的伤撕裂般剧痛,但他感受不到,他只想逃开这个地方,这里不是神话,是地狱,那个人不是他兄弟,是疯子!
他撞开了“神话”大门,整个人仆卧在地,他爬起来,蹒跚的又走,又跌倒,再爬起来,再走,再跌倒,整个人俯卧在路旁呕吐起来,不断的吐,仿佛要将体内所有污秽的东西全吐出来……
左尧整个人躺在地上,只剩浓重的喘息,只有满身的伤,连呼吸都困难。
终于,什么都没有了,一切的美好都幻灭了。他做了十年的梦回归现实,他居然掩着脸笑了,笑得他浑身发颤,一颤抖就扯痛了全身的伤口。他真的下手这么狠,一点都不留情……
这样也好,再也不会有三人行的画面了;这样真好,他也可以解月兑了,全都走吧!都离开他吧!他是一只独角兽,注定一个人奔驰。
他颤栗的笑里,绝对有心碎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