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非常荣幸请到年度最佳教练得主,肯纳斯队的教练兼总经理,海骆文先生来到我们节目!”女主持人以招牌式的笑容向观众介绍着来宾。
“妳好。”坐在嘉宾椅上的男人扬出好看的低笑,微微颔首。
那是一个年轻而俊雅的男人。
他有一头淡咖啡色的发,深刻端正的五官宛如石壁上完美的浮雕,英气的眉不是一双湛亮的天蓝色眸子,高挺的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嘴畔那温柔的微笑,能让定力再强的女人为他加速心跳。
他,就像古书里所形容的诗人一般,温文儒雅、气道雍容,实在很难把这样的他与粗犷的冰球联想在一起。
然而他却是当今北美冰上曲棍球联盟里,现时最年轻的总经理兼教练,有冰球界贵公子美誉的--NormanKhabibulin-骆文?海比布伦。
女主播专业地问海骆文球队的近况与未来球季的一些改变,亦不时接受现场臂众的发问。
进行顺利的录像让制作人非常满意,他拍拍海骆文助理的肩,满心感激,“要不是有你,我们都请不到海先生来。”
“别这么说。”助理扬出客气的笑容。
“我还没恭喜你们呢,今年的史丹利杯又是你们的。”制作人笑着握住助理的手。
“这都是教练跟球员们的功劳。”
“建立了这个肯纳斯皇朝,海骆文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制作人有些崇拜地望向从容回答问题的海骆文,突然向助理请求,“帮我个忙好吗?我儿子一直很想要肯纳斯队教练的签名球衣。”
“没问题,我待会跟他说一声。”助理微笑点头,注意力回到台上。
“这已经是你第四度带领肯纳斯队拿下史旦利杯了,年纪轻轻有此成就,真的很了不起。”
“妳过奖了。”海骆文扬起嘴角,向女主播礼貌地颔首。
他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女主播俏脸一红,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摄影师向她比手势,她才惊觉自己失态,赶紧清一下喉。
面对这充满魅力的男人,就连年届四旬的女主播也忍不住露出少女的娇态。
她也不是故意要这么肤浅,但面对这个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男人,就算定力再够的人也会怦然心动。
他就算只是坐在那里,就能让人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为他倾倒。
女主播再度与他谈了十数分钟,才不舍地结束这一次的访问,“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妳太客气了。”海骆文向女主播礼貌地握手道别后,转身走向正在讲电话的助理。
“怎么样,访问不错吧?”场务边替女主播取下麦克风边问。
“明明问了他很多问题,他也回答得很详细,可是好像什么都没问到。”女主播整理着手稿,真的不知道该说是海骆文太高明,抑或是她的访问技巧退步了。
“为什么?”
“因为他是海骆文啊。”女主播轻叹,分析着,“这种男人最可怕,一辈子都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在那温文的微笑下,根本不知道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这就是所谓的『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吗?”
“哈哈,你要这么说也行啦!”
见访问结束,助理赶忙打点剩下的一切,向迎面走来的海骆文道:“狄理斯刚从你家打电话来,机票寄来了。”
“他又跑去我家?”海骆文绽出没辙的轻笑。
“他们一群人在你家玩牌。”助理笑笑,又道:“谁叫你家的大门永远都不锁,让他们每天进进出出,把你家当成YMCA。”
不是他要说,球队上下成天都在他家打电动、打球、打牌,那栋在西温哥华的房子几乎没有一天安静。
海骆文仍是带着微笑,“他们开心就好。”
“海先生要去旅行吗?”留意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制作人好奇地问。
“对。”海骆文勾起嘴角,惯性地轻抚着衬衫下的十字架项链,绽出一抹笑意,“去台湾。”
“好一个没内容的访问。”
厨房内,一个娇小的人儿站在炉前,一手拿着遥控,一手握着锅铲,专注地看着电视转播的同时,亦没间断地翻炒着平底锅内的肉丝。
一身复古风的黑色无袖连身短裙,露出一双穿着白色丝袜的纤长腿儿,配上她精巧绝色的五官,她看起来像个优雅的古典美人。
然而一身名牌的人儿此刻却围着卡通围裙,脚踩着卡通拖鞋,一头染成暗红色的青丝以凯蒂猫发巾绑起,与那身专业高雅的打扮完全不相衬。
眼见无聊的访问终于告一段落,费瑞雅撇撇唇,将频道调回新闻台,将切好的葱段撒进锅里。
食物的香味充斥于这栋位于天母的三层楼房内,让人垂涎三尺。
“小雅,早安。”好听的法文从远至近,刚自浴室步出的费家老大一边擦着湿漉漉的黑发,边向厨房里准备着早餐的双胞胎妹妹道早安。
“老哥早安。”瑞雅随口回应一声,仍专注于锅里的食物。
“好香喔!”费瑞尔伸着懒腰来到饭厅,望着一桌丰盛的食物,兴奋一喊,“哇!煎鱼饼!”
“你昨天不是说想吃?”
瑞尔笑得好开心,冲进厨房一把抱住作菜中的人儿,“我就知道小雅最好了!”
“喂!”瑞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握着锅铲的手一抖,发出一声轻呼,见锅内的食物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妈呢?”
“现在才六点,她可能还在房间里画盘吧。”瑞尔又偷吃了一片莲藕片。“这个好吃!”
“当然!”瑞雅把盐巴洒在锅里的食物上,继续翻炒着。“依奈呢?她还没过来吗?”
“不知道,她昨天好像没回家。”瑞尔舌忝舌忝沾了酱汁的指。“不过我没看到隔壁家的灯亮过就是了。”
“又没回去?她这两天都不在家。”瑞雅十分担心。“你要不要去隔壁看看?”
“不用啦,她这么大一个人了。”瑞尔摆摆大手。
“可是……”
“妳不用替她担心了。”
“单姨叫我们好好照顾她。”瑞雅对兄长的不在乎不甚认同。
“拜托,她都几岁了!妳太杞人忧天了。”
“我哪有!”
“你们两个又在吵什么?”好听的女音自二楼传至,来人一身古式长衫,戴着一身叮叮当当的饰物,每一个动作都会发出一串好听的轻击声。
“妈,妳下来啦?正好可以吃饭了。”瑞雅将热汤端上桌,解下围裙,准备吃饭。
五菜一汤,加上美味的甜品,一如每一天的早饭。
没错,是早饭!
费家三口没有一个人有正常的作息--费母是堪舆命理学家,经常为了观察星象而弄到早上才睡;瑞尔担任某电玩公司的游戏测试人员,一两天不睡觉是常事;而在体育杂志社工作的瑞雅亦因为要看北美的现场直播节目而日夜颠倒,家中所有人作息都乱七八糟。
就拿瑞雅来说,她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向来都不是吃饭,而是洗澡睡觉,到了晚上两三点再起床,看新闻、挑稿子,然后煮饭上班。
为了让家人至少能聚在一起吃一餐,负责掌厨的瑞雅只好把早餐当成晚餐,迁就“不正常”的家人们。
就在三人准备用餐之际,大门突然被推开,步进一名打扮时尚的纤瘦女子。
“哟!我来啰!”女人踢开高跟鞋,用标准的国语向三人道早。
“依奈,妳跑哪去了?两天不见人,我担心死了!”瑞雅又气恼又担心。
“公司有事嘛……”依奈揉揉鼻尖模糊地带过,来到饭桌下客气地坐下。“两天没吃瑞雅的菜,好怀念喔!”
“依奈,妳真的不该这么拚,工作是做不完的。”费妈妈边优雅地喝着热汤边道。“妳妈昨天打电话给我,问妳为什么都不接她的电话。”
“我待会会打个电话给她。”依奈说着,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哇!这个好吃!”
费妈妈好笑地看着干女儿,再转向瑞雅,“小雅,我方才替妳起了个盘。”
“喔喔!怎么样怎么样?小雅的桃花运什么时候到?”瑞尔一脸兴味。
“已经到了。”费妈妈神秘一笑。
“真的吗?”瑞尔与依奈同时瞪眼。
“我没兴趣知道。”瑞雅在母亲开口前阻止道。
“可是我们有!”干兄妹异口同声,语气充满了八卦的意味,“快说快说!”
费妈妈又呷了口汤,慢条斯理地道:“小雅命定的那个人就要出现了……那个人跟妳本来就认识,而且交情不浅。”
“喔喔!是不是吴彦祖?”依奈异想天开。
“瑞雅和他又不认识!”费妈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续道:“那个人将会驾驭着白鸟,冲破七色彩云,为她而来。”
餐桌上瞬间一片安静,窗外数只乌鸦飞过。
“这个莲藕片好好吃喔!”依奈继续埋头苦吃。
“我要添饭!”瑞尔捧起空碗。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嘛!”被藐视的费妈妈气结地皱着脸。
“我玩的电动都没妳夸张。”瑞尔一脸不屑。
“骑白鸟?妳以为妳在看西游记吗?”依奈毫不留情。
“瑞雅,妳不相信吗?”
“信,我当然信!”瑞雅替哥哥添了一碗满满的白饭,淡淡地道。“就像上次妳跟我说,我会在一个星期内中头奖,我也相信。”
还好她没笨到听母亲的话,花一堆钱去买彩券!
“那次只是偶尔的失误啦!”费妈妈用力澄清。
“妈就是借口一堆啦!”瑞尔撇撇嘴。“每次都说失误了事。”
“喂喂!讲中文!”依奈不满地道。
“抱歉,一时忘记。”
费家兄妹出生于加拿大,一直到十多岁才因父亲过世而回到台湾,虽说已在台湾住了十余年,但仍旧习惯以法语交谈。
“哇!已经八点半啦!我要来不及了!”瑞雅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发现自己就要迟到,急忙扒吞几口饭,月兑下凯蒂猫发巾换上黑色淑女帽,抄起外套包包。
“怎么这么赶?”费妈妈讶异地看着急匆匆的女儿。
“早上有会要开。”套上白色高筒靴,瑞雅抓起钥匙,边走向车库边念:“依奈,便当做好了,就放在桌上,不要又忘了带!妈,果汁打好了,我都放在冰箱里,妳临睡前要记得喝!老哥,你约了游戏公司下午一点拜访,别迟到了!”
一直到车库门被关上,那碎碎念的声音才消失。
“小雅真有精神哪。”
“她是个尽职的小避家,没有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依奈呵呵一笑,满足地吃下最后一片鱼饼。“你以为我为什么舍不得搬离这个社区,而且非住你们家隔壁不可?”
“还不是因为妳不会煮饭。”瑞尔冷哼。
“你找死吗?”敢拆她的台!
“我算得很不准吗?”费妈妈也冒出一句。
三个人在餐桌上你一言我一语,今晨的费家,还是一如过去的每一天,一样的热闹。
白色的七四七客机穿梭于黄昏的彩云之中,平稳地朝太平洋另一端的小岛前进。
头等舱里,海骆文正静静地翻阅着手中厚重的书本。
然而才宁静片刻,他又再度被打扰。
“海先生,要加点水吗?”捧着水瓶的空中小姐嘴角弯出练习多次的美丽弧度。
“暂时还不用,谢谢。”海骆文第十五次微笑回绝,继续低头看书。
空中小姐抿抿嘴,没趣地离开,一双眼还是忍不住流连在他身上,心里盘算着待会该如何再接再厉。
“你怎么对人家这么冷淡?”助理望着空姐失望的背影,顶顶海骆文的手肘,“怎么样,要不要上?”
“你在说什么?”海骆文仍然专注于书本之中。
“我说那空姐一直对你抛媚眼,你真的忍心这样对人家?”坐在机上这几个小时,空姐不停地向他献殷勤。“你看,你的水杯有空过吗?”
“她只是在做她的份内事。”
“那怎么不见她来替我倒水?”他简直是完全被漠视了。
“因为她知道你忙着说话,没空喝水。”海骆文揶揄道。
助理撇嘴轻哼,却忍不住继续说话,“你到底在看什么?”他指指海骆文座位前方的小屏幕。
“爱情文艺片。”
助理一脸黑线。这个教练怎么老是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好看吗?”
“不知道。”他专心看书,根本没有在看荧光幕里的人在演什么。
“我们的重逢,也许是命运之神的旨意……”助理八卦地凑过来,念着屏幕上的字幕。“哇,这是什么肉麻的对白?!”
“是歌词。”海骆文将耳机递给他。
“还满好听的耶。”女主唱的嗓音有些沙哑,十分有味道。
身边有这个像只小鸟不断吱吱喳喳的助理,海骆文根本看不下书,他索性放下书本,闭目养神。
“去到台湾,半个人都不认识,真不知道怎么办。”助理抿抿嘴。他长这么大都没有去过东南亚国家,不免有点害怕。
“反正也不是待太久。”海骆文淡淡地道,习惯性地隔着衬衫轻抚着胸前的十字架。
“队长为什么偏要选台湾不可?在加拿大结婚不是很好吗?”
“这是娜娜爷爷的坚持。而且韩也想看看娜娜出生的地方。”海骆文不厌其烦地解说。
韩是他们球队的队长,他的未婚妻娜娜则来自台湾。由于娜娜爷爷的坚持,加上躲避传媒的追访,韩泽龙决定在台湾举行一场中式婚礼,整支球队便出发到这个陌生的南方小岛。
“话虽如此……”助理托着腮,对着窗外的白云轻喃,“台湾啊台湾,妳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