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班女人越说越兴奋,越口沫横飞,越自以为权威。
听得旁的人心里难过,高掌西就是其中之一。
她慌忙游目四顾,找她的幼弟高定北去。
终于在酒店大堂,远远见到他了。
斑掌西如获至宝,她急忙排众冲上去,抓住斑定北要跟他做伴。
从来,高掌西在那班豪门名媛中间,都不是受欢迎的对象,从今天的这番表现就能证实出来。
因为高掌西犯上了三个大忌。
其一,她不肯跟这起贵夫人与千金之女们联群结党,严拒有物以类聚的嫌疑……
其二,这班名媛的一般言行,高掌西偏偏深恶痛绝。既没有以是非做人情的习惯,连穿戴首饰都有她的一套,不在普通场合珠光宝气,但一旦有装扮的需要,她的穿戴差不多肯定冠绝全场,尽领风骚。
其三,也最最最为这班名暖所不能接受的,就是高拿过有真本事,她在商场上的手腕一绝,一直攻无不免,战无司胜,从无败绩。
从前那些影视周刊一直只热烈地报道着名媛的各式社交活动,风头举止,对于商界政坛内如何叱咤风云的事件少有报道,那还好一点。
现今呢,时移世易,群众的口味随着九七之将至,香港在世界的金融地位日益提高,而变作留意、关注、崇拜、景仰城内的企业与政治巨星,于是周刊的路子跟着客户的喜好走,像高掌西之流,近来早已是星光熠熠,满目生辉,在群众心目中的分量与地位抛离那些名暖太远了。
在这种非我族类的情绪鼓动之下,高掌西也实实在在的无法与这班女人为伍。
或者她的个性比较接近夏童与荣坤,到底是职业女性,尝过类同的甘苦,有着不少的心照不宣,沟通畅顺是绝无问题的。
可是,在今天,怎么能抓着新娘子与伴娘做伴呢!
于是,高掌西只能往男人堆里钻。
这么一钻,又钻出一大堆是非与罪名来。
韩统夫人一看高掌西走开了,立即踉高镇东太太与高耀南太太说:
“你俩别怪我多嘴,实话实说,你们家的这位三小姐也真太有男人作风、少爷脾气了吧。这么一个大清早,人人都在送嫁闹得愉快热闹的,只她一个人闷声不响的,就往男人堆内跑,活月兑月兑跟我们女人就没有什么话好说。”
然后韩统夫人又慌忙掩着嘴巴,说:
“对不起,对不起,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在人家婶子面前直说了,叫人家难为情”
斑镇东太太先就开腔回答:
“你又客气些什么了。我们这位三小姐的品性,难道还算不上街知巷闻吗?她干么要在我们女人堆内混日子过,能在我们身上图的什么呢?倒不如省了精神时间,媚眼骚态,用在那些男人身上,不知能捞多少好处了。”
韩统的侄媳妇韩森的太太,其实也就是庄经世的小妾所出的庄钰芬,立即在旁插嘴道:
“哎呀,大家听着呀,记牢了才好,这番话是她高掌西的亲嫂子,高家人自己说出口来的,别是以讹传讹,又以为我们姓庄的亲属胡乱造她高掌西的谣。我对这位大嫂,可真不敢批评一句,反正,公道自在人心。”
这最后的一句话,才真是厉害的批评。
韩统夫人把有趣话题拔起来了,于是更不放过,兴致勃勃地说:
“夫家的人不好意思直说乾坤,那倒是很能理解的,但娘家方面敢直言不讳,就显得大公无私了,是不是?”
这么一说,高耀南太太就再不甘后人了,说:
“所以说,要做女强人也真不易,女人要强,不靠男人靠谁?我这句话是最老实不过了,在座各人靠的是自己丈夫,服侍一个男人是理所当然的。在江湖上跑啊,我管你有多大的靠山,有几许本事,还不是要通过层层叠叠的许许多多男人的一关。就那君度大酒店的易手,你就知道当中要打通多少政府内把关的洋鬼子,才能顺利赢这一仗了,派个男人去,未必遇得上对方有断袖分桃的怪癖呢!那些洋人呀,趁末代来个财色兼收也算是人之常情,对不对?”
韩庄钰芬听后大笑,道:
“耀南嫂,你说得有道理,也幸亏如此,否则你们高老太爷要二少爷扬威立功,那可惨了。”
斑耀南太太还要把对方的话想了一想,才晓得尴尬地红了脸。
韩统夫人立即打圆场,免情况变得狼狈,那就大杀风景了。她说:
“这也真不是出奇的事,城内的传言,都说着几个有头有脸的女人之所以能在江湖上打出名堂来,的确是很能服侍洋鬼子之故。谣言呢,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也容我说句公道话,这最近政府内升扎得最红最快最高官位的还不是个女官儿,可从来没有听过关于她的流言呀!
“都说她是凭实力打真军,逆流而上,所以也有例外的。那些有这起不雅不庄不重的谣言传出来的女人,首先就得要自行检讨。”
年代是不同了,现今拉是扯非,也真是有了极大的进步,晓得指桑骂槐,晓得抑扬比较,更晓得作似是而非的论证。
可怜天下间那些真正对得起自己操守的女强人!
斑掌西不是不可以想像出这些人背后会给她什么批评,她只是还纯真到以为人们的恶毒指控,不可以是在无根无据之下,言之凿凿,煞有介事。
她慌忙地拨开已呈挤拥的人群,在酒店大堂找到了高定北。
他正在跟一位男宾交谈,看他的神情是顶愉快的,眉目之间有着一股慑人的英气。
斑定北不只继承了父亲的矜贵气质,而且怕是从小苞随劳长兴之故,他的神韵态度都有劳长兴的不怒而威,见诸于男孩子的面相之上,少了一份杀气,添了三分威仪,确是有种英雄出少年的气概。
这令身为姐姐的高掌西心内兴奋。
无疑,血浓于水,虽不是同母而生的,仍是亲弟弟。
斑掌西益发觉得自己是个分裂的双重性格的人。在对人的感情上,她原来真是如此传统、古老、保守。
在处事的表现上,她才是现代的、敏锐的、果敢的,兼有形形式式的突破的。
斑掌西嫣然一笑,喊了一句:
“定北。”
是笑自己的愚痴,抑或什么的,还没有弄清楚之际,已听到定北的回应:
“三家姐。”
那跟他在畅谈的男子回转头来,跟高掌西打个照面之后……
天地就在这一刻完全静止了。
旧约《圣经》上曾有记载,上帝命令摩西带领众人渡红海逃生,另创天地之时,曾嘱咐不可对那罪恶之城作回顾,否则就要化即变成盐柱。
现今回顾的不是高掌西,是他。
心甘情愿立即变为盐柱,再不为人的却是高掌西自己。
原来回顾恋钱罪恶是这么恐怖的一回事。
活月兑月兑像个小偷,犯了法,逃跑了,忽然被人抓住了,一边握着他的手,另一边举起钢刀就要砍下来,将曾偷东西的那只手斩去。
不知何时,对方已在高定北的介绍下,紧握着她的手。高掌西忽尔尖叫起来:
“哎呀!”
吓得大堂上的嘉宾纷纷回转头来看究竞发生了什么事。
“三家姐,什么事?”
斑掌西惊魂甫定,缓缓地说:
“没有什么,他握痛了我的手。”
对方并没有道歉,也是呆瓜般凝视着高掌西。
倒是高定北觉着气氛怪异,竭力地补救场面,道:
“对不起,三家姐,这位就是找向你提及的好朋友,他是老远从美国南部德萨斯州来的穆亦蓝医生。”
然后他对穆亦蓝说:
“我三家姐的大名,你怕是一到香港就已经听过了。”
那叫穆亦蓝的男子回答:
“我刚在香港逗留了几天,就已到大陆来了。”
斑定北俏皮地说:
“只要逗留在香港超过三小时,你就应该听过我三家姐的鼎鼎大名。第一个小时,你应该认识周南和彭定康。第二个一小时,你应该知道李嘉诚、李兆基、郑裕彤等等。第三个一小时,头一个就应该听到人们介绍高掌西了。”
斑掌西在极度麻木中回复过一点点精神来,反应仍然是比平常较为迟钝的,她没有对弟弟的幽默作出欣赏,甚至回应。
反而是穆亦蓝道:
“高小姐有英文名字吗?”
斑定北一听,就抢着答:
“没有,没有。我三家姐念中学时,英文科老师要同学们都给自己起个英文名字,只有她大小姐一个人不肯就范,竟然站起来反问老师:
“中国人有中国名字,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改个洋鬼子的名字?”
“她的坚持固执,被认为对老师不尊重,于是要扣她的英文分数。可是,把分数打个八折,她依然是全班之冠。
“所以,亦蓝,她跟你一样,没有英文名字,你就连名带姓的称呼她高掌西好了。”
斑定北说完了这番话,穆亦蓝还未来得及称呼高掌西之前,她就已经开腔了,说:
“我丈夫姓庄,不相熟的朋友都称我庄太。”
斑定北一听,失声笑了起来,道:
“庄太?这真是太隔膜、太古老、太生疏、太尴尬了,就连名带姓的称呼好了。穆亦蓝是我在美国的大学同学,我们同学之间都喜欢这种称呼,又亲切,同时又有特定的距离,得意极了。”
穆亦蓝笑笑,他的那个微笑不是不带苦涩的,却又夹杂了一分难以贴切形容的惊喜。
他说:
“高掌西到过美国南部德萨斯州吗?”
斑掌西微微昂着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当然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发问。
斑定北看高掌西没有即时回话,怕场面冷落,立即答声:
“我三家姐还真看不起德萨斯州呢!她心目中的美国只有纽约、洛杉肌、三藩市,认为这三个大都会才是值得打交道的地方。她的医学知识非常浅薄,并不知道全世界最有名的医疗中心,尤其是心脏科与癌症,以德萨斯州的候斯顿坐第一把交椅。
“三家姐,我还未向你好好介绍穆亦蓝医生,他是癌病专家,是候斯顿癌病治疗中心的主任医生,同时是美国最大的卡迪药厂成药制作部头头,这次来中国是为了研究中药西服的方法。我看这么巧,便把他拉来参加婚宴。”
“是的。”穆亦蓝开始讲话:“委实是太巧太巧了,千载难逢的一次机缘。”
斑掌西没有回答,她微垂着眼,伯踉穆亦蓝再面对面,履眸相对。
在这一段时间之内,恐惧凌驾在其他各种感觉之上。
她实实在在无法面对现实。
因为不知道现实会为她带来多少威胁与损害。
“三家姐,如果你阅读的不只是财经杂志,而肯翻一翻通行全球的专门报道医学最新发展的候斯顿医疗中心月刊,那你对我这位好朋友就不会感到陌生,且会引以为荣。这次他到来,也会为国内的医学界撰写一些研究成果的论文。”
穆亦蓝道:
“请快别当我的宣传经理,我也不过是个商人罢了。”
斑掌西这才接腔,道:
“是吗?”
“是的,我现在在一间全球稍有薄名的药厂服务,为他们研究新药。所以特意到中国来,遍访名山大川!,这儿有我要找的宝贵药用材料。”
“找到了吗?”高掌西问。
“找到的比我预期的多,为我带来莫大的难以忘怀的惊喜。”
斑掌西别过脸去,没有再回话。
“穆亦蓝,我发觉你不但能撰写医药研究论文,还能在写作上有发展,能够出口成章。”
“我在中学、大学时一直有投稿写作。”
“是吗?投稿是否等于投篮?这有着大分别啊!”高定北说。
“不,都登出来了。”
“我可没听你提过。”
“不骗你,我用的是笔名,专写游记式的文章。从小我就喜欢名山大川。”
“文弱书生多别名,你的笔名叫什么?”高定北问。
穆亦蓝拿眼看着高掌西那美丽的轮廓,说:
“我的笔名叫杨青。”
然后,穆亦蓝解释:
“木易二字与穆亦同有,加起来是杨,青是为青出于蓝。我父亲喜欢多儿多公,他全部以颜色替我们一班兄弟姊妹命名,都是亦字排,我记得的有亦红、亦白、亦棕。”
斑定北问:
“你有见过他们吗?”
穆亦蓝摇摇头,道:
“没有。文革时找出生,父母不久就相继去世了,我们分别被送进不同的孤儿院去,我相信我是最幸运的一个,就在湖南的孤儿院内,一位悬壶济世的美国籍医生申请把我领养到美国去。”
然后,他又加了一句:
“故此,我对长沙河、张家界格外的有感情。”
“就为了你在那儿的孤儿院出身吗?”高定北问。
“可以这么说。当时的孤儿院医疗设备很差,我患了一种很恐怖的皮肤病,全身的皮肤干燥得似在龟裂,非但没有办法医治得好,而且孤儿院怕我这个皮肤病会传染其他孩子,便把我严重隔离。”
“后来怎么样?”连高掌西都听得着迷,有了反应。
“后来一位在长沙研究中药西用的美国籍医生,叫罗哲夫的,他请求孤儿院让他收养我,本来孤儿院的规矩是独身男人不可以收养幼婴的,但因着我的情况特殊,就批准了。”
“好了!”高定北拍起手掌来,说:“下面的故事就容易猜呢!是罗哲夫医生把你的顽疾医治好了,然后把你带到美国去。以后耳德目染,更为感恩图报,于是你就勤力念书,学起医了,是这样吗?”
穆亦蓝说:
“对。严格来说,我从未见过我的兄弟姊妹,罗哲夫医生也只是从我的身世记录表格中,得知我父母以色泽为子女命名。”
“一点都不离奇曲折,凡是,听众与读者能措得到结果的故事,都是平庸的。”高定北说。
“离奇曲折,峰回路转的故事,只可以当事人知道,不能宣诸于世。”穆亦蓝说。
“为什么不能公诸同好:这世界哪有秘密这回事?”高定北肯定是无心之言,却是听者有意,高掌西的脸色早已煞白。
“三家姐,怎么你一直不讲话?”
“没有什么,昨天晚上睡得不大好,今天醒来有点迟钝。又没有想过,原来荣家这个婚礼,只请近亲,也可以把这么个大堂塞满了,空气都像要浑浊起来。”高掌西乘机伸手指一揩额上的细汗。
“要不要上房间休息一会?”高定北问。
斑掌西回过头来,一接触到穆亦蓝的表情,就下定了主意,道:
“不用了,我们这就走到大门外去登车吧,怕是差不多时候要到天坛去了。”
斑掌西下意识地不要在穆亦蓝跟前认输。她根本从没跟这男子赌过什么,所以她不必惊慌,就像她在商场上应付滔天巨浪一样,只当没事人一样就能应付过去的,没有什么大不了。
参观婚礼的车队很长,足足有几十部黑色的红轿房车,每辆车都指定专为一位嘉宾服务。
斑定北的专用轿车,就连穆亦蓝都招呼在内。
斑掌西很自然的与她的丈夫庄钰华同一辆汽车前往天坛。
车厢内,高掌西的脸绷得甚紧,半句话都没说,只默默地望着车窗外的景致。
庄钰华跟她说:
“定北跟谁来北京参加这个婚礼?”
这么平凡的一句话,像一支锋利的针刺痛了高掌西,她慌忙别过头去,看大夫的表情。
她这个紧张的表情者在庄针华眼内,觉得有点奇怪与滑稽,他忽尔误会了高掌西的意思,便道:
“你别敏感好不好?”
“我敏感什么?”高掌西的声音几乎发抖。
“你以为我生了怀疑,是不是?”
“有什么好怀疑的,根本是今天才见第一面的人。”高掌西的心卜卜乱跳,大有跳出胸膛之势。
“这年头就流行这种崭新的关系,不是很多人能适应。”
斑掌西吓得什么似的,紧握着拳头,垂下了头,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腔下去。
没做惯小偷的人连白拿别人一支针、一张纸都会惊出一身冷汗,何况,高掌西自承罪行不止于此。
她犯的是奸婬。
才这么一想,她就慌忙地拿双手紧抱着自己,免得冲动得在下一分钟就会伸手推开车门,跳下车去。
她着实的没有胆量面对自己的丈夫。
自己的丈夫?高掌西这才稍稍的忆及这个所谓自己的丈夫也对妻子不忠。
为什么一个不忠于妻子的男人,跟一个不忠于丈夫的女人,在言行上会有如此大的区别?
男女平等这回事在中国社会内,究竟到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做得到?
另一个五千年之后吧!
积累了五千年的思想信念,要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斑掌西越想,整个人越觉冰冷。
庄钰华说:
“你不但做事紧张,连做人都如此看不开,那怎么成。我只不过随便地聊起来罢了,定北不像有断袖分桃之癖的人,那与他同来的朋友也踉定北般英伟,一点没娘娘腔。今时今日这种玩笑,你也开不得的话,就太古板了。”
斑掌西回望丈夫一眼,看到他的神情还是顶轻松自在的,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几句话,完全是一番误会。
为什么会有这种惊惧的联想,就是为了做贼心虚之故。
仍然是叫高掌西惭愧得低下头去.没办法再有心情去跟庄钰华聊下去。
天坛是北京的名胜,清朝帝皇祭祀及举行仪典的地方,那个彩蓝色的坛项。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覆盖大地、拂照万物的气势。
不论是建筑物的宏伟壮丽,抑或它代表的神圣庄严,都有令人仰望而生敬畏的威力。
车队停下来,放下了一大群参加婚礼的嘉宾,他们聚集在天坛的平台上,等待着最后一辆载着新娘的轿车到达。
身为新郎的荣必聪由着儿子荣宙、准女婿韩植以及得力助手戚继勋陪伴着,反而是一早就站在天坛平台下的车道上等候。
宾客在这神圣喜悦而紧张的一刻,不住交换意见,连庄钰华都很自然地跟高定北和穆办蓝搭讪起来,说:
“大大出乎意料之外,我还以为荣必聪会邀请什么国家领导人物来为他主持婚礼,威风一番。”
斑定北向来对庄钰华没有太大好感,老觉得他在人品才具上配不上自己的姐姐,一听他这么说,便答道:
“荣必聪不必借助在北京结婚为借口去巴结国家领导人,今日的他毋须犯上这种嫌疑吧!”
庄钰华冷笑,说:
“你是说今日是吧!我说呀,尤其是在今日,更要各出奇谋,向中央领导层多多巴结,一个机会、半条路子都不可以放过。九七年七月一日谁成为全世界传媒集中访问的焦点,除了出巡香港的邓小平之外,就是香港的第一任行政首长了,是不是?荣必聪当过《财富杂志》的封面男郎,他不想再踏足而成《时代杂志》的MANOFTHEYEAR吗?未必吧!”
庄钰华说这番话时,站在一旁的穆亦蓝拿眼偷瞥了高掌西一眼,看她的表情。
当然,他是要失望的了,高掌西一直木无表情,全无反应。
她连正眼都不看旁人,就为心上依然索绕着黄狮寨上的一夕情缘,自觉罪孽。
已是身陷险境、罪咎深重的人,哪里还有心情管别人的兴衰与哀乐。
同样,当事人若是于心无愧,也不会把旁人的一总看法与褒贬放在眼中心上,自然会悠然自得地迎接着眼前的欢乐与幸福。
在这个婚礼中,高掌西是前者,荣必聪是后者。
他站在天坛平台的最低一级,正满怀喜欢地等待接他的新娘。
最后一辆轿车,终于载着夏童抵达。
车门一打开,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先走下了三个,就是当伴娘的荣宇、荣坤与夏真。
这三个娇贵得有如牡丹之于朝露的少女,走过嘉宾的身旁时,不期然地造就了一股清新明亮的气势,稍稍把那一群在日光日由之下浓妆艳抹,珠光宝气的名媛比了下去。
这无疑使人想起了淡扫娥眉朝至尊的浪漫故事来。
在天坛的平台上,三位伴娘差不多吸引了全部嘉宾的注意,直至新娘手夏重从车厢内走出来,把手圈进荣必聪的臂弯内,人群才掀起了一阵的欢呼与鼓掌声,把他们的目光与心神专注到这对幸福的新人身上。
其中只有一位宾客稍为例外。
那是高定北,他的目光一直逗留在夏真身上,像被磁石吸引着似,要甩也甩不掉。
“三家姐,”高定北碰一碰高掌西的手臂,问:“她是谁?”
“她?夏童嘛,你不晓得新娘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