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儿看着窗外,屋外的风雨似乎愈来愈大,毫不留情地蹂躏着所扫过的一切。
她好害怕这个住在电视框框里面的人类所说的“台风”,好担心今天一早就不见踪影的卡哇伊,还有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的阎邢。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家?他只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和可以吃好久、好久的食物,以及每天来三次的女人——她的保母。
她很想他,一天比一天想,而这令她迷惘。她摇摇头,决定不要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去揣测他现在正在做什么?
她开始来回踱步,每隔三秒就看一眼窗外的狂风暴雨,只要卡哇伊的身影一出现,她就马上抱着它躲进棉被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窗外的风雨也有逐渐加大的趋势。她真的很担心离家跑出去玩的小猫,眼角的余光瞄到桌上的电话,正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在办公室的阎邢时,一声非常轻微、非常脆弱的猫叫声从窗外传来。
“卡哇伊?!”安琪儿猛然回神。
她迅速地冲到落地窗前,拉开半敞的窗帘,看见小猫全身湿答答地躺在花台旁。
她想也不想地拉开窗门赤足奔到它的身旁,将它抱起。
小猫半眯的眼睛一看见她,勉强地张开一下,对她细细弱弱的叫了一声。
“卡哇伊,你跑到哪里去了?安琪儿好担心你。卡哇伊,你怎么了?为什么你模起来这样的冷,而且还在发抖?”
突然,只见它大吐特吐了起来,把安琪儿的衣服全沾上混着药粉的呕吐物。
然后它闭上了眼睛。
安琪儿心中隐约发觉到事情不对劲。她伸手模向它的胸膛,感受它那已经很缓慢、很虚弱的心跳。
一个“死”字顿时浮现在她脑海中。
“不——”她哀号一声,抱着小猫奔回屋子里。
卡哇伊有气无力地轻颤着,嘴角陆续冒出白色的泡沫,还有一股呛鼻的味道。
“不要,卡哇伊,你不能死掉。安琪儿不会让你死掉的!”她看着它,泪水像决堤的江水般从眼眶不断涌出。
但是她并没有?徨很久。她知道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卡哇伊。
阎邢!阎邢!
她在心中呐喊着他的名子,最后她拿起话筒,颤抖着手拨下那个她早已默记在心中的号码。
拜托,阎邢,救救安琪儿,救救卡哇伊!那是在电话那端响起铃声时,她惟一的念头。
已经三天了。
他整整躲在他所谓的“感情逃避所”有三天了。他不但烦死了,而且还沮丧透顶,他不敢面对安琪儿,抑或应该说他不敢接受自己的感情。
所以他逃跑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讽刺一笑。他想起一年前的可笑婚礼——新娘移情别恋,还有那些亲友过度关心的目光和询问。他并没有离开,反倒新娘没有说任何理由地逃走了。
他留了下来,独自面对众人异样的眼神。可是现在他却为了个陌生的女人躲起来。
天哪!老天爷的这个玩笑还要开多久?
他能这样躲多久?
她还要继续折磨他多久?
种种的疑问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固执地停驻不去。
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闯进他的生活,让他平静的日子掀起波涛,打碎他好不容易武装起来的面具。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再次深陷泥沼,跌入万劫不复的悬崖。
然而这是可能做得到的吗?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她的身形,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全部。
他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吸引他全部的目光。
他已经开始怀疑,一个月后他真的能狠下心来将她送走?要她离开,而不是为了某些理由再留她下来。
他痛苦地申吟一声,双手抱头,攒紧眉宇。他非常了解那些所谓特殊理由是什么!
突兀地,一阵尖锐的电话声响拉回了他的神志。
他看着电话,正在纳闷今天是台风天不用上班,应该是没人会打电话给他时,他已经拿起话筒。“喂——”
安琪儿一听到阎邢那低沉、富磁性的嗓音,差点又要大哭起来。
她声音破碎的啜泣,“阎邢……”
“安琪儿?”话筒那端传来不确定的口吻。
“安琪儿好害怕……卡哇伊它……它要死掉了……安琪儿……安琪儿不知道要怎么办?卡哇伊要死掉了啦!呜呜……哇——”最后,她还是大哭了起来。
“不要哭,我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卡哇伊……”
“卡哇伊怎么了?”
“卡哇伊死掉了啦——”
阎邢无视于窗户外的狂风暴雨。
他开着轿车在没有人烟的路上奔驰着。
一棵安全岛上的行道树毫无预警地倒了下来,树梢的枝极刮过黑色车身,留下好几道怵目惊心的痕迹。
但是他毫不畏惧那处处要阻挡自己回家的狂风,漠视那有如倾盆般猛烈的暴雨。
他一心一意只想回家,回到安琪儿的身边。
是的,他最后还是不管自己的理智,彻彻底底地陷下去了——
住宅的大楼就在眼前。
“安琪儿!安琪儿!”
不一会儿,他两步并作一步地冲上楼梯,头发上还滴着水珠,肩膀也湿了一大半。
他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在客厅中的安琪儿;她两眼红肿,脸颊上泪痕斑斑,仿佛已经哭了有一段时间了。
她也看见他,下一瞬间,她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会儿,他也忘了要掩饰自己的感情,紧紧的抱着她。
“求求你,救救卡哇伊——安琪儿不知道它怎么了?它一动也不动,安琪儿叫它,它也没有理安琪儿。它是不是死掉了?”她抽抽噎噎。
“卡哇伊在哪里?”他温柔的问。
安琪儿指指沙发上的篮子——那是小猫咪的羽绒床。
“乖,别哭了。”阎邢用大拇指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嗓音就像天鹅绒般的温暖。“卡哇伊也不希望你哭喔。我去看看它。”
安琪儿温顺地点了点头。
他对她抱以微笑。
然后走到篮子旁,看见黑白毛色相杂的小猫奄奄一息地躺在羽毛被上。它胸膛的起伏几乎是不明显了。
这样子不行!如果再不快点带它去看兽医的话,肯定熬不过今天晚上!一想到这里,阎邢马上就用毯子包裹住它,将它包在自己的大衣底下。
“你要带卡哇伊去哪里?”安琪儿焦急的问。
“你在家里等着,我带它去医院。”在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往门口走。
安琪儿的头摇得像博浪鼓。“不要,安琪儿也要去!”
阎邢转身看着她,她的小脸写满了冀求。
注定无法拒绝她任何的请求,他只好答应了。“好吧!把外套穿上。”
安琪儿盈满泪水的眸子里亮起光芒。
“嗯”了一声,迅速地套上外衣,快步的跟在阎邢的身后。
卡哇伊,你有救了。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在台风天里,几乎每家动物医院都拉下了门。阎邢没有办法了,他将车子停在一间看起来颇大的兽医院门口,然后冒着大雨拍打那拉下百叶窗的玻璃门。
安琪儿看着全身湿透的他,心里逐渐起了股浓浓的暖意以及莫名的情悻。她双眸里有着掩不住的崇拜,觉得他就像上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百叶窗终于被人拉开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戴着眼镜纳闷地看着站在雨中的两人。
“拜托,医生,请你救救这只小猫!”
阎邢拉开外套的拉链,露出卡哇伊来。
“赶快进来!跋快进来!”老医生打开了门,催促着他们,并且顺手接过了卡哇伊。
他将小猫咪放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打开照明灯,仔细端详了它好一会儿。
“安琪儿求求你,你一定要救卡哇伊。安琪儿要带卡哇伊回到天堂的。”安琪儿在一旁低泣着。“我一定会尽我的力量,你放心。”看起来好像脾气很好的医生对着安琪儿微微一笑。
饼了一会儿之后,他眉头皱了起来。
“它是不是吃到不干净的东西?”
阎邢看着安琪儿,后者一脸茫然。
“食物中毒?”阎邢试探的问。
和蔼可亲的老医生脸色凝重地点了下头。“老鼠药。”
阎邢不自觉的倒抽一口气。
似乎是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安琪儿圆瞠着大眼睛,但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她仿佛已将泪水流干、将生死看破,反常安静的温柔抚模着卡哇伊的毛。
“安琪儿——”阎邢温柔的叫唤着她。
她闻声抬头,直视他温柔的眸子。
他对她微微一笑,“卡哇伊一定很高兴有你在旁边陪它。”
一颗晶莹的泪珠悄悄滑出她的眼眶。
阎邢将她拦腰拉向怀中,在她耳旁低喃着安慰。
卡哇伊勉强睁开一对美丽的琥珀色眼睛,对着安琪儿和阎邢轻轻地“喵呜”一声,然后仿佛看见它在笑似的,它又闭上了眼睑。
他们就这样陪伴着小猫咪咽下最后一口气。
屋外的风雨已经稍微停歇了,远处的天际可以看到灿烂的夕阳从层层云海中露出脸来。街道上仍是一片残花落叶的狼藉,突兀得使人觉得悲怆,以及凄凉。
安琪儿很倔强的忍住豆大的眼泪,跟在阎邢身后走出动物医院。
阎邢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你放心,那位医生说会好好替我们安葬卡哇伊的。”
安琪儿没有说话。
他走过去,拉起她的手——那冰冷的感觉刺得他的心好痛。
他把她的柔美包进自己温暖厚实的大手中,用还残留着小猫咪气息的温暖大衣将她包起。
“我明天就买一只小猫咪送你,好不好?”他这样问着。
安琪儿没有做任何回应。
阎邢微叹口气,将她抱得更紧。
“我们回家吧!”
小雨滴滴答答的继续从天空落下。
一把黑伞悄然地从电线杆后面出现,然后是一对黑漆漆的翅膀,接着是一张美丽的小脸蛋。
她是伟大的破坏者,美丽可爱的小恶魔——
潘朵拉是也!
“奇怪,那不是自命清高的天使吗?听说她们上面的那个头头管得很严,平常都不准她们随便下来人间的,而她竟然在这里出现?这事大有文章喔!”她自己一个人喃喃自语。
再瞥了眼站在安琪儿身旁的男人,娇媚的笑起,“那个男人长得不错。”
潘朵拉脑筋飞快的想着。自己是因为上面的那些人说一定要通过考试才能成为“正牌”的恶魔,可是每次派给她的男人不是又老又丑,就是脑满肠肥,害她一点想努力的兴趣都没有。
到最后,她干脆放弃升级的机会,觉得太无聊而开始跷课。
可是,现在就不一定了喔——
她再望了眼扶着安琪儿上车的男人,咯咯的轻笑起来。太好了,终于有个人可以勾起她想“玩”的了。
她摩拳擦掌,准备上场大闹一番!
安琪儿还没从丧猫之恸中恢复过来,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让阎邢感到害怕。对她这异样的表现,他也感到不知所措。
只能一直陪在她身旁。
这一天,他因为公司上的事情,不得已暂时离开她,出门之前,他特别要她待在家里,因为他要送给她一个惊喜。
在阎邢离开后,安琪儿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她想起当小女孩兰兰知道卡哇伊去世后,哭了整整三天。
一想到这里,眼睛又开始刺痛、灼热了起来,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
安琪儿发誓,她不愿再看到自己的好朋友死去,不愿再为了“生死离别”伤心难过。
微叹了口气,突然瞥见镜中两颊微陷的自己,骤然被吓到。
她冲到镜子前,不敢置信的看着倒映在镜面上的脸庞——一对哭红的眼睛,以及布满泪痕的凹陷双颊。
天哪,她几乎快不认识自己了!
这时,门铃突然地响起。
阎邢!
她脑海里顿然出现他的名字。
安琪儿冲到门口,微喘着气。
她打开门,本以为会看见他,但不是!
一个身穿黑色豹纹紧身衣和同套迷你裙的女人站在门口,斜眼打量着安琪儿。
安琪儿还来不及开口,那女人就先推开她径自走进客厅,然后很自动地往偌大的沙发上一坐。安琪儿很不高兴的噘起小嘴。
“你就是天使?”女人看着她,气定神闲的问。
“没有错。安琪儿是爱天使,你是谁?”
“在下是美丽又大方、娇艳没人比得上的潘朵拉——伟大的恶魔小姐。”潘朵拉高傲地睨了眼安琪儿。
谁知安琪儿却突然噗哧的笑了出来。
“你这个天使笑什么?”潘朵拉生气的斥道。
“安琪儿看见你脖子上挂的牌子了。”她捂着嘴偷笑。
潘朵拉不解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赫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实习生”名牌还挂在脖子上。
烧红的羞赧一下子就涌上耳根了。
“我……我……”她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
“安琪儿来这里是为了弥补过失,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要来考试?你为什么没有光圈呢?你的翅膀呢?啊——”安琪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马上用手把嘴盖住。
“你这个天使在做什么?”
“安琪儿忘记了。安琪儿不能和恶魔讲话。”
潘朵拉翻了翻白眼。“算了吧!那些无聊的规则,什么不能和天使讲话啦,看到天使时要对她们吐舌头啦,踩她们的影子,耻笑她们的翅膀,偷她们的光环来玩套圈圈……诸如此类的东西!你不觉得超级无聊吗?本小姐才不想花一辈子的时间耗在上面。”
听到她这番毫不掩饰的话语,安琪儿大笑了起来,“想不到你这个恶魔还真好玩。”
“称我为美丽的恶魔小姐。对了,你也是实习生吧?我看到你脸上那些好像是水的东西,那个人类惹你哭了?”
“安琪儿每次都把考试弄砸,所以大天使就派安琪儿下来帮助阎邢重新找回‘爱’。”
“阎邢?就是那个又高又帅的人类?唉!本小姐本来是想利用他来帮助自己升级的。”
一听到她这么说,安琪儿的心突兀地忐忑不安了起来。“什么升级?”
潘朵拉挥了下手。
“别提了,还不是那一套。我们实习恶魔也和你们这些实习天使一样,必须要通过考试才能成为真正的恶魔。可是你们这些天使是要去帮助人,而我们呢——则是要想尽办法让男人爱上我们,然后再甩掉他,让他痛苦进而自暴自弃。跨过了这一关,才能拥有黑尾巴和魔力。”她一副不予置评的表情。
“原来你们恶魔也是跟安琪儿一样呀!”安琪儿叫道。
“可是你不觉得那超级无聊吗?本小姐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趣的考试,早知道当初就不要选地狱的路,甘愿当个游魂算了,说不定还可以环游世界呢!”
“安琪儿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到她这么说,潘朵拉讶异地打量了安琪儿好一会儿,才了解的“噢”了一声。
“你一定比我先死。我还记得本小姐在死掉之后,就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个人站在一条岔路上问我:‘要上天堂,还是地狱’。因为本小姐有严重的惧高症,而且我认为留在地上比较好玩,所以就选择了‘地狱’。”
安琪儿这时才像终于了解般的“噢”了很长的一声。
“唉!你这个笨天使终于搞懂了,浪费本小姐那么多的口水,也不倒一杯果汁给我?”
听到她这么说,安琪儿还真的听话地跑到厨房去,不一会儿后,她端了杯汽水放在潘朵拉的面前。
潘朵拉拿起沁着细小水珠的玻璃杯,将里面的橘色液体一饮而尽,然后满足的放下杯子。
“真好喝。我已经很久没有喝到人间的饮料,几乎要忘记它的滋味了。对了,你这个实习天使看起来满笨的,对天生注定的死敌恶魔还这么好。”
安琪儿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
潘朵拉忙不迭地站起,拉拉超短的裙子,风情万种地拢拢一头染成棕红色的及臀长发。
“你要走了吗?”安琪儿问。
她咧嘴一笑,一边走向门口一边说:“你这个实习笨天使,难不成还要留本小姐吃饭呀?恶魔和天使还是不要走那么近比较好。反正本小姐只是来看看天使长什么样子的?还有,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本小姐有意玩游戏了,你等着接招吧!”
“呃?”
“哈哈,说你笨,你还真的很笨呢!好吧,我再说清楚一点——那就是本恶魔小姐会从你的手中把那个人类男人抢过来——”
安琪儿当场怔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