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除让人误会的艳丽外表不说,认识温心棠的人都一致认为,她是个好脾气、开朗的女生。
长得很漂亮抢眼,却不骄傲,也很开得起玩笑。
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脾气,相反的,因为她的脾气不错,所以真正越过她的底线的人,通常是做得太过火,而且,也通常不会有好下场。
阎胤火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打从温心棠下定决心离职的那刻起,她就打定主意不让阎胤火好过,一整天下来,她的故意频频出错,已经让阎胤火气得险些没中风送医急救。
“温助理!这是怎么回事?!”
拿着上头印着漂亮杯底咖啡渍圈印的合约书,阎胤火冲出来大吼。
“这是什么鬼文件?!”内容居然出现乱码!“什么叫中毒!档案呢?”额冒青筋,咬牙切齿彷佛成了跟温心棠说话的必备表情。
一次又一次的出错,让阎胤火的怒气累积到濒临崩溃的地步,可是他忍!他了不起的忍住了,直到……
“啊~~该死!”一杯咖啡泼上他的西装外套,湿了他半身。
“对不起,阎先生。”温心棠的声音是很焦急,灿亮的眸光里却漾着车灾乐祸,一面递上面纸盒。
“妳到底在搞什么鬼?!”阎胤火抓狂地处理一身狼狈,吼声如雷几乎要上达天听,跟诸神抗议自己的悲情。
“我不是故意的……”才怪。
“什么不是故意的!妳每天除了打扮得花枝招展勾引同事外还会干嘛?真不知道老爸到底发什么神经,会把妳这种花瓶丢给我!”
阎胤火终于爆发了!
怒火燃尽他原本存量就相当不足的理智,一整日的不顺心,再加上昨晚被秦丽云纠缠的景况浮上脑海,他迁怒地迸出一连串怒骂,浑然不觉自己的话语太伤人。
“……整天无所事事就只会化妆打扮勾引同事!长得漂亮、靠张脸蛋取悦男人就叫交际应酬吗?!那是酒店公关!”
“酒店公关”四个字一出,阎胤火马上住口,自知太过火。
“温助理……”阎胤火想开口补救,温心棠却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眸子默默瞅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副总室。
懊死!他到底做了什么?
阎胤火难得的对自己的言行后悔了!
就算她在办公室跟行岸打情骂俏、工作错误百出,他也不该这样羞辱她。
而且他心里明白,他之所以会这样对她,绝大部分是因为她的外型和自己的前妻太类似。
都一样……美丽、妩媚,令男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罪恶感无限蔓延着,阎胤火懊悔的拳头重重捶向桌面,才想着该怎么补救自己的失言,副总室大门再度被打开。
娇柔的身影走了进来,站定在他眼前。
“温助理……”清清嗓门,阎胤火才想开口,一只直式信封,上头秀丽端庄的“辞职信”三个字打断了他的欲言又止。
“阎先生,我要辞职。”
温心棠的表情还是那样平静,就如同往常向他做演示文稿时一样公事化,且没有笑容。
是的,仍旧没有笑容。阎胤火瞇起黑眸。
整件事情打从开始就是个错误,老爸根本不该安插这个助理给他。
他们打从一开始就两看相厌。
他讨厌她像个花瓶一样,也没做什么事就白领高薪,只除了出去交际应酬时,跟客户陪笑、社交,其余根本一无是处。
而她对他显然也没什么好印象,对任何人都可以笑脸相迎,只除了他--一天要相处八小时以上的老板。
“好,正合我意。”不愿承认自尊有些受伤,阎胤火迅速把罪恶感赶出脑海,嗓音冷淡的宣布。“我现在就批准妳的辞职。新助理妳也不用费神,我会自己找。”
大概是阎胤火赌气的关系,还没下班,辞职信跟核准就送达人力资源部,温心棠毫无预警辞职的消息,也如野火燎原般传开。
下班时间才到,温心棠就接到阎家大老的电话,急召到董事长室。
当然,这种意外绝对又会是明天众人谈论的话题之一。
大家都知道,阎家大老自从把权力下放给小辈后,就鲜少进公司,有时几乎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
而这次,一个小小氨总助理的辞职事件,居然能让阎老先生突然回公司召见,事态严重性和温心棠的重要性由此可见。
“阎伯伯,很抱歉,我让您失望了。”坐在董事长室的会客沙发上,温心棠歉然地对着向来爱护她的长辈认罪。
“唉!别这么说。胤火那孩子的个性我最清楚,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忍受他的脾气。”年近六十的阎老先生,说话并不快,却自有一份威严,但面对着已逝好友的女儿,所有的架式都没了,他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臂安慰着。“妳能够帮我看着他度过头一年,我已经很感谢了。”
“阎伯伯,你别这么客气,那是我应该做的。”
犹记几年前,父亲重病,家中经济陷入困境,唯一能撑起大局的哥哥又去当兵了。
幸好那时阎伯伯出现了,她才得知像父亲那样孤僻的人竟也有好友,随着阎伯伯一次又一次的采病,他们一老一少竟也成了忘年之交。
后来父亲往生,兄长用自己所有的积蓄替父亲还清债务,却无多余的金钱支付殡葬费,阎伯伯便适时伸出援手,让父亲的丧事得以圆满,至今仍让她惦念感恩在心。
也因此以第一名成绩毕业于商学院的她,才会为了报恩,进入阎伯伯的公司帮忙。
这一切原本都很顺利,直到一年前,阎伯伯拜托她去接任他二儿子的助理一职,她才开始在工作上遭遇挫折。
“辞职之后,妳有什么打算吗?”阎老先生关切地问。
“暂时还没有想到。”温心棠见阎伯伯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松了口气,心情好了许多。“不过想乘机会出国走走。”
“那回来之后呢?”
早上他跟老沈去打高尔夫,才听见老沉猛赞心棠,还扬言要挖角,就这么刚好,她下午就被自己的笨儿子气得递辞职信,怎么不让他担心?毕竟站在公司的立场,他怎么也不愿让这么优秀的助理外流,只好卑鄙一点,施加人情压力。“愿不愿意继续留下来帮阎伯伯?”
“……”温心棠没有直接答复。
“其实我大儿子御丞那里好象有缺人手,妳愿不愿意上调到总裁助理室去?”阎老先生试探着问。
“不用不用。”一听到又是阎家人,她连忙拒绝。
“我大儿子脾气好多了,而且他上次也跟我提过,很欣赏妳的办事能力。”阎老先生补充道,却仍得到她的摇头拒绝,他忍不住苦笑。“胤火那个臭小子真的吓到妳了吧?”
“对。”温心棠非常诚实的点头,这种事情还是早早澄清得好,免得大家都当她真的喜欢当驯兽师。
“不然我看妳跟行岸那么熟,不如过去行销部帮他好了。我记得妳大学的时候也在行销部实习过,应该会比较容易进入状况。”
“好啊!雹大哥以前也带过我,一定没问题,而且……”一个好的上司真的很重要,温心棠一听到是耿行岸,乐意的答应了,才要赞扬耿行岸随和的优点,一声低沉且熟悉的嗓音在她身后扬起。
“爸。”
阎胤火和主管开完会,听说老爸来了,顺道上来董事长室看看,没想到有客人,而这客人--
“妳怎么会在这里?!”低头看见那张粉女敕美丽的小脸,阎胤火几乎是反射性地发起火。
“跟阎伯伯聊天啰!”既然他不再是自己的老板,温心棠也不想再装出从前上班那种恭敬嘴脸,只是随口回答他,漫不在乎的,明显不将他放在眼底。
“干嘛,来告状啊?”她的改变在阎胤火眼中看来,却是狐假虎威,尤其当他瞥见父亲搁在她手背上的大掌,眼神更加阴郁了。
“胤火,别胡说八道。”阎老先生警示地瞪了儿子一眼,相当不满他丝毫没有长进的烂脾气。“你来得正好,过来,跟心棠道歉。”
“什么?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阎胤火双臂交叉于胸前,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为什么?”阎老先生瞇起眼睛,表情严峻起来。“你麻烦了心棠这么久,最后还逼得她想离职,不该跟她道歉吗?”
“我逼她离职?”果然是来搬弄是非的。阎胤火的眸子里出现了跳跃的火焰。“她辞职信是早写好的,可不是我逼她。”
“你还敢说,你的脾气坏到连心棠个性这么温柔的女孩子都受不了,跟你工作还积怨到要先写辞职信备着,难道不算你逼她?”阎老先生对他的反驳相当不悦。
“我……”阎胤火火大的才想回嘴,旁边娇娇软软的嗓音却有效地抢走发言权。
“阎伯伯,没关系啦!我不是很介意的。”看他吃瘪的样子,温心棠相当乐,眼底闪烁着笑意,原本烂了大半天的心情当场回复,于是很大方的决定既往不咎。“反正合作关系已经结束了,以前的事情就算了。”
这话一出,阎胤火气得在旁边猛瞪她,阎老先生则为自己的教子无方感到愧疚,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算你好运,难得心棠不跟你计较。”阎老先生不高兴地教训完儿子,才忽然想到。“心棠,行岸不是说在凯悦等妳?”
“哦!对,我差点忘了。”其实不是在凯悦等她,而是在停车场。温心棠没有纠正,笑着起身准备离去。“那我先走啰!阎伯伯。”
“好、好,开车小心点,有空要多来陪陪阎伯伯。”严谨的表情一对上笑意甜甜的小女娃,全然崩落成和蔼,一回头面对自己那个火爆儿子,声音又硬起来。“胤火,送她过去。”
“不要!”
对于这个命令,阎老先生得到了两人异口同声的拒绝。
她居然敢拒绝他?!阎胤火再度瞪了那张甜甜笑脸一眼。
“阎伯伯,没关系,其实……”温心棠则对他的反应无所觉,企图跟阎老先生解释。
“别其实了,就当胤火给妳赔罪,妳就让他送妳。”阎老先生很坚持,一面用眼神示意儿子,希望能乘这最后机会挽回两人恶劣的关系。
可惜阎胤火一点也不领情,一张俊脸恶臭。
“好吧!”
知道推拒不了,温心棠索性先答应,反正到了停车场,各走各的,阎伯伯也不会知道。
前后才短短不到五分钟,温心棠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答应阎伯伯的要求。
天生八字不合的人,最好永远永远都不要有机会单独相处。
“妳的手段可真不简单。”电梯门才关,蕴含怒气的讥讽话语便从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迸出。
灿亮的水眸扫过那张刚毅俊朗,却永远怒火冲天的俊脸一眼,不想搭理。
“怎么?不服气啊?”阎胤火积了满腔的怒气,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现在可没男人让妳当靠山。”
温心棠转过脸,眸光从头到脚打量他一遍,赞同他的话。
“看得出来。”
连绅士礼仪、怜香惜玉都不懂,能称得上是男人吗?
“妳什么意思?”没料到她性格大变,不再像工作时一样任他欺负,怒眸微瞇,恶狠狠地凝着她。
“当。”
正当气氛僵窒,地下室到了,电梯门缓缓滑开。
“原来你也会自我怀疑。”冷嘲热讽谁不会啊?温心棠的嗓音还是那样轻轻柔柔,却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与他针锋相对。“也不是不可取。”
拋下最后一句话,温心棠准备往外走,却被铁臂一横,挡住了去路,被困挟在宽厚的胸膛和墙壁间。
“不要考验我的底线!”阎胤火拧眉冷声的警告着,想起方才父亲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心里一股莫名的恶劣感觉升起。
这人实在是莫名其妙到了极点!无理取闹!温心棠怒视着他,丝毫无畏于他足以吓坏所有人的凶神恶煞样,仰首反驳他--
“这么容易被激怒的人有什么底线可……唔。”
话语迅速被吞噬在另一张温热的唇瓣,封锁了气息。
浓烈的男人气息排山倒海占领了她的嗅觉神经,一只大掌压制住她的后脑,方便那张霸道而侵略性十足的嘴吮吻她的柔软红唇。
“叮。”缓缓阖上的电梯门惊醒了傻愣的温心棠。
可恶!他、他居然吻她!
从最初的惊愕中回神,温心棠开始挣扎想推开他,却被收入坚实的怀抱中,动弹不得,直到她想起自己穿著高跟鞋,毫不犹豫的朝他的脚猛踩下去,才得以被放开。
“该死!”
她居然踩他!
阎胤火痛得跳脚,却不让她挣月兑,长臂一伸,抓住了正猛按着开门钮,让电梯门打开准备往外逃的温心棠。
“放开我!”挣不开他如铁环紧箍的掌握,温心棠又气又急,正不知所措,电梯门再度缓缓滑开,一个熟悉的脸孔出现在眼前,解救了她的苦难。
“耿大哥!”
“咦?心棠,我看妳这么久没下来,本来想上楼找妳……”耿行岸等到快睡着,不放心地想上楼看看状况,没想到电梯门才开就看到她,还有……“胤火,你也在啊!你怎么了?干嘛抓着心棠?”
阎胤火趁方才痛觉稍退,早站直了身子,没让好友见到自己的狼狈样,此时一听见他的疑问,才不甘愿地放手。
“耿大哥。”
他手劲一松,温心棠像有鬼在追似的奔入耿行岸的怀抱,娇软的嗓音有着恐惧和依赖,这令阎胤火有点想宰了自己的好友。
“怎么了?”耿行岸没察觉他的怒火,低头安慰着小美女,拍拍她苍白的脸颊。“妳脸色好难看,不舒服吗?”
“我想走了。”温心棠死也不肯回头,挽着耿行岸的手臂轻声说着。
“好、好,我也饿了。”耿行岸向来对美女没辙,笑着答应她,一面跟后头那位双目几乎要喷火的男子道别。“胤火,我们约会去啰!明天见。”
说完,也来不及等阎胤火回答,就被温心棠拉着离开,电梯门再度缓缓阖上,阻隔了两人的身影,和阎胤火的视线。
可恶!
阎胤火重重捶了一下电梯墙,满腔的郁闷混乱无处发泄,只有唇边,隐约还残留着甜美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甜甜的香气,提醒着他。
他,该死的吻了她!
安静幽雅的高级餐厅里,突然迸出惊诧的男性嗓音。
“妳辞职了?!”耿行岸差点被口中的红酒呛到,不可思议地瞪着她看。
“嗯。”温心棠点点头。
“为什么?”耿行岸追问着。“我是说,妳要走早就该走了,为什么现在才想到要走?”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突然发觉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不是我杀了他,就是他杀了我。”
的确非常有可能,再不然,就是阎胤火会提早中风,或是她太过压抑而减寿十年。
“有这么夸张吗?”耿行岸看着她哀怨的表情,笑了出来。
“有,他恨我入骨!”温心棠有一口没一口的舀着浓汤送进嘴里,想起方才在电梯里的那个吻,漂亮的小脸再度出现忿忿不平的神情。“真搞不懂这种人怎么会有老婆。”
登徒子!!都已经有老婆了还吻她!
现在她百分之百可以肯定,那天在舞会上,他的确在对自己进行性骚扰!
真是个变态!
“老婆?”耿行岸愣了愣,随即会意。“妳说的大概是他前妻吧?他前妻最近回国。”
“原来是前妻……一定是受不了他的脾气才离开他吧?”想起这个可能性,温心棠突然对上回那位气势凌人的秦小姐多了几分同情,她一定也是长期饱受阎胤火虐待,才不堪折磨诉请离婚吧!“地球上大概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忍受跟他过一辈子。”
“妳错了。”耿行岸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忍不住觉得有趣,不过还是得义务地替好友澄清一下,怎么说好友也在那段婚姻中吃了许多苦。“他们不是因为个性不合才离婚的,是因为他前妻跟别的男人……被他捉奸在床。”
“嗄?”温心棠的确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水灿的黑眸傻傻瞠大。
像他那么骄傲暴躁的人,发生了这种事,居然……居然没有杀人泄愤?!
“其实胤火以前的脾气没那么差。”耿行岸很满意她的惊讶,继续替好友漂白。“自从秦丽云跟他离婚以后,他的个性就变得很暴躁。”
“他很爱她?”久久,温心棠才迸出一句话。
“我想没有,他跟秦丽云也算是闪电结婚,感情基础不太深。”耿行岸的表情一样温和,但黑眸却闪过一抹高深莫测的光芒。“不过他太骄傲,受过伤之后,花了两年的时间躲到国外疗伤,后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在那之后,他好象就一直对像秦丽云那种花瓶型的女人很感冒。”
“哦!”
花瓶型的女人?那不正是今天阎胤火骂她的话吗?温心棠忍不住蹙起眉。
难道阎胤火是因为觉得她跟他的前妻很像,都是“花瓶型”的女人,所以才从一开始就讨厌她、处处针对她吗?
心里原本积累涨满的愤怒,居然因为听到他曾经受过伤而变得偏执的原由,而一点一滴的消融了。
看着温心棠粉女敕艳丽的小脸陷入困惑和挣扎,耿行岸俊朗的嘴角微微扬起。
他岂会看不出,他们两个刚在电梯里干了什么好事,胤火根本没发现自己嘴唇上还留着心棠的口红呢!
而且从头到尾,左看右看,这两人都是天生冤家,不凑在一起太可惜了。
阎胤火,可别说我没帮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