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
狂风扬起阵阵沙尘,烈日散发着酷暑的炎热气息。
一望无际的枯木荒原上,隐隐约约从扬起的滚滚沙尘里,似乎可以看到几道模糊的身影……
“哈!抓到了,你还跑!”班德斯顶着头上的大太阳和一身被汗水淌湿的长袍,用力抓起跌扑在地的女子,女子一身白色长衫,整个脸庞与发丝被包里在一条白色雪纺纱下。
班德斯黝黑有力的双手一抓,将女子的白色头巾整个扯了下来,露出一张白皙清丽的脸孔。“天哪!”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约伯,快来看啊!”他转向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肥胖男子大叫着,“哈哈!看看我们找到什么宝物了。”双手一使劲,他将女孩整个人压倒在地,一双贪婪的眼上下打量着身下猎物。
精致如玉的五官、高挑修长的身材,女孩的美有着不染烟尘的动人飘逸。
“啧!啧!真是个稀世大美女,今天真走运,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班德斯语带兴奋地说着。
这时,约伯终于拖着庞大身躯,抖动一身肥肉、气喘如牛地跑到班德斯身边,嘴里仍不停咒骂:“妈的!这女人还真能跑!”
“别嚷了,瞧瞧这小妮子多漂亮!”班德斯说着,拿起系在腰间的麻绳,将白衣女子双手捆绑起来,“瞧!这种货色可不是每天都有呢!”
约伯看了一眼被压在班德斯高大身躯下的白衣女子,“喂!这……这是哪里的人啊?”瞠大眼睛,望着四肢已被捆绑的女孩,“这头发怪不拉叽的,像紫色、又像蓝色;不过,这张脸蛋倒是长得很漂亮,皮肤这么白……”
说着,他伸出肥短圆滚的手指,在即将触上女孩白皙透明的肌肤时;突地,女孩张开了眼睛,“哇!她连眼睛都是紫蓝色的!”他吃惊地发出怪叫。
“真的吗?”班德斯赶忙凑近,四只眼睛不约而同的盯住女孩的双眸,像是看着稀有动物般,满是好奇。
“喂!你听得懂我们说的话吗?”约伯问着,“听不懂可就麻烦了。”
面对约伯,女孩脸上一片淡然、毫无表情。
“妈的!看她一脸傻呼呼的样子,一定听不懂我们的话。”约伯举起粗壮的象腿,重重踢了女孩一脚。
女孩背向约伯,脸庞紧贴着地面,既不吭声、也不喊痛,仿佛对男人的怒骂与踢打毫无感觉。
“喂!你听得懂吗?回答啊!”说着,一记重脚又将落下。
突然,一道锐利的劲风划过天空,强劲羽箭疾射飞来,落在两人身旁,吓得约伯哇哇大叫!
落地的黑色箭杆上,有着漂亮的釉绿色箭翎,反耀着太阳光,显得相当醒目。从箭尖嵌入地面的深度看来,射箭的人必定有着过人的雄厚臂力。
约伯与班德斯不约而同的顺着发箭方向看去。
百米之外,不知何时已立了十来个骑士装扮的男人,胯下各骑着一匹骏马,为首的男人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弓,想必刚才的羽箭必是出自他的手了。
“糟了!”班德斯嘴里发出一声惨叫,因为他知道,他遇到了来自罗斯里亚平原上以勇猛彪悍出名的卡斯提罗人。
卡斯提罗——南北大陆上拥有最广大领士的国家,沿着贯穿罗斯里亚平原的桑宁河流域,极北延伸至布鲁诺冰原,东临朱海,南以赤毛为界,紧邻南半球的迪奥里斯大陆。
有人说,卡斯提罗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世界,一个金黄色的世界;因为,每年到了丰收季节,罗斯里亚平原上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稻穗,就像是一片由黄金海浪构筑而成的浩瀚世界。
“怎么办?”约伯微抖着声音说道。
“能怎么办?又刚好在这鸟不生蛋的赤毛!”当真是背到家了。
“赤毛”是南北大陆上的异数,终年平均温度高达四十度,炽热干燥的气候、滚滚沙尘的荒凉大漠,绵延长达近四千公里的不毛之地,恰巧将南北大陆一分为二,形成北方的卡斯提罗与南方的狄奥里斯鼎足而立的局面。
赤毛也是所谓的三不管地带,在这儿,不受任何和平契约公法约束,举凡奸婬掳掠、杀人放火,只要有本事撂倒对方,在赤毛上,就是个王!
所以,有人说,赤毛是一条深暗的海沟,深不见底,所有隐藏在南北大陆上的黑暗与污秽,都纠结在这狭小深长的细缝中。
望着百米外逐渐逼近的骑士队伍,约伯一颗心不禁愈跳愈快。“惨了!好像是大有来头的人!”那些骑士个个衣着华丽,绝对不是什么小兵小卒。
倏地,一名戴着铁灰色头盔、披着绿色领巾的骑士,率先策马奔至两人面前。
扬起头,骑士露出一头漂亮的金褐色发丝,手上长鞭重重往他们一甩,语气带着不悦地说:“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野蛮的家伙!”
约伯听到骑士的疾言厉色,滚胖如球的躯体立刻扑倒在地,“军爷饶命,军爷饶命!”一颗头不停往地上敲着,“请大爷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光天化日之下,强夺民女,也有不得已的原因吗?”
骑士冰冷严厉的声音,吓得约伯不知如何回答。
“雷斯里……”骑兵队中为首的男人说话了,“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吧!”男人右手握着马缰,左手那把黑色的弓还散发着刚才发箭时所残留的猛锐之气,风尘仆仆的脸上刻画着许多岁月的痕迹,虽然已过而立之年,但红润的脸色、勃发的英姿,即使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也能很轻易地感受到他所散发出来的将帅之气。
男人傲立于马上,对地上的两人说:“我是绿骑士兵团的指挥官,罗兹伯特·纳兰罗德斯公爵,有什么冤屈就报上来吧!”
“罗……兹伯特.纳兰罗德斯大公……”约伯与班德斯不禁同时发出崇敬的惊呼。
卡斯提罗帝国中,除了正规的帝国军外,尚有四大骑士兵团,分别为绿骑士、黑骑士、红骑士及隶属皇家的黄金骑士兵团。这四大兵团不仅是卡斯提罗军队中特别拣选的菁英,也是通过多项骑技、剑术测验的一等一好手。
班德斯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在这荒郊野外遇见传说中的大人物,看着器宇不凡的罗兹伯特,他深吸一口气,屈膝跪下道:“启禀公爵,您长年居于富饶之国自然不知接受南方极权统治之苦,我们兄弟俩原居于狄奥里斯边境,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农民……”
“既是淳朴的农家子弟,又为何在这赤毛之地强抢女子?”罗兹伯特不解。
班德斯紧握双拳,神色中满是愤怒,黑瞳中带着闪烁,心中似有不甘。“不瞒公爵,我从十六岁开始服农民役,整整做了十九年,每天努力工作,照顾祖先遗留下来的农地,到了年终,将一半所得全数捐给领主与贵族们。我们身份低微,只求三餐温饱,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但是,自从极光城主掌权之后,所有的法令制度都不一样了;农民们不再有自己的私产,只能接受领主与贵族给予的配给,每天辛勤工作所得,全都给了那些游手好闲的有钱人,这太不公平了!”
一旁的雷斯里接着说:“所以,你就远走他乡,做些非法勾当,赚黑心钱。”
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孩,班德斯不以为然地道:“我们通常会找长相不错的女孩,卖给贵族或地主,这些女孩跟了有钱人,有得吃、有得住,也算不错吧!”
“好一张锐利的嘴!”勾起一丝冰冷笑意,雷斯里纵身下马,走到两人跟前,“贩卖人口这条罪名,依卡斯提罗帝国大公法可以处以五年以上的劳役,不过,我们赶着回国,没时间与你们蘑菇,我看就一人一条手臂吧!”说着,他美丽的深栗色眸子射出冷冷的杀意。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约伯吓得大声求饶。
班德斯看着眼带杀气的雷斯里,强忍住心中剧烈起伏的不安,缓缓说道:“我听说……卡斯提罗帝国的绿骑士兵团是个锄强扶弱、嫉恶如仇的正义之士,没想到,也会对手无寸铁的市井小民动用私刑……”
“哈!炳!”雷斯里大笑出声,扫去方才的肃厉之气,“果然有点胆识!”
“好了,雷斯里,退下吧!”开口的是罗兹伯特·纳兰罗德斯,“绿骑士的确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你们走吧!”
此话一出,约伯与班德斯都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互看一眼。
雷斯里却像早已猜到罗兹伯特的心意般,站在一旁搭腔:“公爵宅心仁厚,放你们一马,还不快滚!”
约伯起身就要跑,班德斯却一把拉住他,在罗兹伯特跟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谢谢公爵不杀之恩。”语毕,才转身离去。
罗兹伯特望着两人快速没入大漠的身影,不禁皱起眉头,心想,泱泱大国迪奥里斯,竟也有如此令人无奈的一面。
望着主人深锁的眉心,雷斯里心有所感似的,“公爵替他们感到惋惜?”
罗兹伯特看着他,这个年轻的左翼将军,他的先锋大将,小他十岁,却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总是如此了解他心里的想法。他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挥了挥手,说道:“去看看那个女孩吧!”
不知是否受到太大的惊吓,白衣女子倒卧在地、紧闭着双眼,似乎已昏厥。
准将艾欧与随行军医卡米拉将白衣女子的手脚松绑,让她平卧在地,艾欧注视着眼前这个犹如冰雕玉琢般的女子,一颗心怦咚地跳着。他长这么大,还不曾看过这般美丽、令人动容的女子。
反倒是一旁的卡米拉皱起眉头。
“怎么啦?卡米拉。”艾欧紧张地问着。
“没事,我想她大概是睡着了。”
“睡着?”艾欧瞠大眼睛。
“她的脉搏与呼吸都很平顺……”卡米拉仔细的审视女孩,“瞧!她脸色平缓红润,尤其,她的表情平稳自若,不像一般受到惊吓之人的扭曲僵硬……”
一直被女子美丽的容颜所吸引,以致忽略了她脸上的表情,经卡米拉的提醒,艾欧才发现女子脸上的确显露出安稳泰然、怡然自若的表情。
“那就叫醒她吧!”雷斯里的警戒心已然升起,他觉得这不是一般普通女子应有的反应。
忽地,女孩的眼帘微动了两下,像拍展羽翅似地,细长眼睫下现出一道丝缝。
当她的双眸透出晶亮的同时,众人的惊呼声也一并响起,天哪!好漂亮的眸子!
似深海般幽秘、又似天空般青蓝的奇异蓝紫眸,定定看着眼前的众人。
深邃眸底,既无惊惧、也看不出害怕,那湛蓝如紫、清丽如海的奇异颜色,犹如夜空中稍纵即逝的星光,美得令人不禁屏住呼吸,大气都舍不得喘一下!
女孩打量着眼前的众人——沉稳猛锐的纳兰罗德斯大公、俊美冷然的雷斯里、一脸担忧迷惘的艾欧及老成持重的卡米拉与威猛伫立在后的骑兵队;然后,她轻轻地笑了。
这一笑,让原本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惊艳,与残留的无奈与污秽,一时之间,似乎消散远离;女孩的笑令人有着一股安心、温暖的感觉仿佛吹过春天女敕芽绿相上飘冉的微风。
“你还好吗?”说话的是罗兹伯特。
女孩点了点头,说道:“我没事。”
这声音,再次让众人惊讶。从她粉色润泽的双唇所发出的声音,竟是低沉略带沙哑、近乎少男般的嗓音。
罗兹伯特看着眼前这个奇特的女子,心里泛起阵阵好奇,一个弱质女流独自徘徊在这苍茫的赤毛中,被两个心怀歹念的粗汉绑架,却完全不见惊惧之色;如此出众的外貌、奇异的眸色、少女般的容貌、少男般的嗓音,眼前这个谜样的女子,令他心中有无数问号。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寸草不生的赤毛之地?”他问。
女孩拍拍身上早已被灰尘沾满的长袍,从满地尘土中站了起来。
此时,众人才发现这名女子非常高,若不是穿着传统女子服装,再加上一张清丽过人的脸蛋,说不定会被误以为是个男人。
缓缓地,女孩开了口:“我叫克罗采。”说着,语调变得有些柔软,低沉的嗓音中带了点细致,“我……无家可归、四处流浪,日前,游居到了帝国边境,不料……竟遇上两个不怀好意之徒;一路逃跑,就来到了这赤毛之地……”
不知道是克罗采的语调太过柔软,还是她美丽的容颜震撼了身旁的艾欧,艾欧只觉心头一股怜惜之情涌上,禁不住彬在公爵面前,大声说道:“属下斗胆,恳请公爵大发慈悲,收留克罗采小姐。”
“这……先起来吧!艾欧。”面对爱将突如其来的举动,罗兹伯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罗兹伯特非常清楚,身为卡斯提罗四大兵团的领导人之一,同时也是卡斯提罗护国将军的他,不该收留来路不明之人。
但,他看了眼前的克罗采一眼,轻盈飘逸的身影、淡粉白皙的容颜、独特而令人安心的气质,彷若空谷幽兰、出水清莲般,让人万般不舍。
忽地,他想起自己惟一的女儿克莉丝汀。克莉丝汀自幼丧母,加上自己公务繁忙,鲜少有机会克尽案亲之责;使得不经世事的克莉丝汀,个性阴晴不定,时而天真烂漫、时而任性妄为。看着与自己女儿年龄相仿的克罗采,罗兹伯特不觉也泛起一股同情之心。
定眼看着克罗采,问道:“克罗采,你可曾到过罗斯里亚平原、桑宁河畔……美丽的卡斯提罗帝国?”
“不曾。”克罗采微扬着头,清晰简短地回答。
罗兹伯特脸上显露诚恳而真挚的表情,语带怜惜;“诚如艾欧所言,你一个弱女子,终年居无定所、四处漂泊,毕竟太过辛苦,可愿跟随我到卡斯提罗帝国?也许,刚开始会有些不习惯……”他的眼光扫过身旁众人,“但,我想纳兰罗德斯公爵府的人都会欢迎你的。”
克罗采看着罗兹伯特,再看看他身后的众人,紫蓝色眸中闪过一丝晶亮,然而,那丝晶亮比坠落天际的流星还要迅速地消逝在她美丽的眸中,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柔和、宁静如皎月般的眼神,“克罗采一介小民,承蒙公爵厚爱,谨听公爵吩咐。”
听到这句话,最开心的莫过于站立在克罗采身侧的艾欧,他开心地咧嘴一笑。
头上骄阳散发出金黄耀眼的炙热光芒,洒落荒芜大漠上的一行人;远远望去,仿佛能看到众人身上被灼亮日光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蓝色的、紫色的……慢慢逐渐远去,最后隐没在沙漠彼端的尽头。???
从赤毛返回卡斯提罗帝国中部、位于赫拉克丽斯山麓旁的纳兰罗德斯公爵府邸,是一段长远的路程。
克罗采随着公爵一行人,每天日出而行、日落而息,马不停蹄地赶路,刚开始罗兹伯特还担心克罗采体纤质弱,无法负担如此辛苦的路途;但出乎意料地,克罗采不仅一路尾随在后,即使长时间的策马奔驰也不见她面露疲色。据克罗采的说法是,她长年四处漂泊,早已习惯这种餐风宿露的日子。
旅途中,克罗采的话并不多,除了脸上那一贯淡然温婉的微笑,看不出她还有其他的表情,就像汪洋大海中遗落的铁钉细针,完全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
经过近半个月的日夜奔波,一行人终于回到纳兰罗德斯公爵府邸。
当罗兹伯特带着美丽绝伦的克罗采进入府邸时,公爵府邸上上下下着实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虽然公爵偶有收留贫苦人家子弟入府为仆的前例,但是像克罗采这般绝美的人可从不曾见过。克罗采的美,让府中众仆及长驻的骑士们,个个发出惊艳的赞叹。
那头波浪般及腰的紫蓝色长发、近乎透明无瑕的肌肤、微扬如朔月的细致淡眉,衬着奇异的紫蓝色双眸,及那从不沾染任何胭脂的淡薄双唇;如此精致纤皙的脸庞、迎风而立的清丽身形,仿若自幽微月光下步出的仙子。
她的美,太过奇异,也太过神秘。
毋怪乎雷斯里在一次玩笑语间,月兑口说道:“瞧克罗采那副样子,一点也不像个孤苦无依的流浪女,倒像是个流落民间的皇家公主……”
这句话,让府邸上下更加觉得克罗采身上有着一股绝世出尘,不同于常人的高贵气质。???
午后,克罗采仰躺在一片青绿色的草皮上,春意顺着暖阳拂上枝头,微风吹过摇曳轻颤的柳枝,土中各自萌发的女敕芽,正是蜂蝶纷飞、春暖花开的时序。
懒懒地,她翻了个身,呼吸着地上花草绿芽传来的阵阵清香,微倦轻合的眼帘再也禁不住春意的诱惑,逐渐沉浸于悠远的睡梦中……
“克罗采!”自远方传来的尖锐呼喊声,伴随着女孩仓促的脚步声。
听到这叫声,克罗采连眼脸都不抬一下,就知道是克莉丝汀来了。
随着罗兹伯特公爵远从赤毛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来到罗斯里亚平原中部、坐落于赫拉克丽斯山麓旁的公爵府邸已经两个多月了。
克罗采的到来,不仅在公爵府引起一阵骚动,更为沉静已久的府邸蔽起一股“花之精灵”旋风。初来乍到的克罗采,不习惯人声杂沓的府邸生活,因此,公爵为她拣了一间最角落的僻静房间作为居处。她深居简出,鲜少到外面走动,然而,愈是这样隐居深闺,益发让人想一探究竟。
一向在府里任性惯了、活泼好动的克莉丝汀,听说府里来了这样奇异的人,玩心大起,带着几个贴身女侍,一路往位于别馆角落处的幽径小道而来。当克莉丝汀经过别馆附近的花园时,不禁为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一呆,才初春时分,花圃及邻近花园的花朵,竟已悉数盛开,蕊瓣相映、花叶交叠,好一片繁花似锦的花海。
当她还沉醉于眼前美景时,不远处飘来一阵歌声,那声音不若女性娇柔,也不似男性雄厚,有些清澈、有些嘹亮;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紫蓝色的美丽身影正立于花丛之中,柔亮如丝的飘逸长发、清亮如月的绝美脸庞,让几个来访的女孩一时之间以为自己置身梦幻之中。
“天哪!真有这样的人!”克莉丝汀敲敲自己的脑袋瓜,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眼前这美丽的身影。
她大步踏前,欲进入花圃中,走到门口,几名花农与仆丁便迎了上来。“克莉丝汀小姐,请……请留步。”
克莉丝汀看着眼前几名伏跪在地上的仆役们,不解地问:“怎么啦?”
“可否……请克莉丝汀小姐在门外稍候,待克罗采小姐为园里的花朵唱完歌后再进入?”有名仆役怯怯地说着。
“什么?唱歌给花听?”克莉丝汀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是的。”另一名花农慌忙解释着,“小姐有所不知,自从克罗采小姐搬来之后,每天帮我们浇水栽花、锄草播种,每日晨昏还会为花儿们唱歌,克罗采小姐说:唱唱歌,她们的精神会更好。’所以……小人斗胆,请……请克莉丝汀小姐留步。”
听完花农的陈述,克莉丝汀满脸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眼睛像被勾了魂似的直盯着那个紫蓝色身影。
几名仆役继续说:“说实在的,奴才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才一、两个月光景,花园里里外外的花,全都开了,这简直……就像是花神下凡一样!”
“花神?花之女神……”克莉丝汀不自觉地自语着。
很快地,这个“繁花事件”便传遍整座公爵府邸,当然也传到罗兹伯特与雷斯里的耳中。
罗兹伯特对这个现象啧啧称奇,但雷斯里却不以为意地丢了一句:“花神?我看克罗采比较像精灵吧!”
就这样,“花之精灵”的称号像一张标签似的贴在克罗采身上,随着春天的彩蝶飞舞在整个公爵府邸。
而玩心颇重的克莉丝汀就像是捡到宝似的,缠上神秘又美丽的克罗采,三天两头往别馆跑。
克罗采的态度依然如故,不冷不热、不迎不拒,仿佛真是背上有着纤薄透明羽翼的精灵,轻扬飞舞在花海树丛中。???
“克罗采!”克莉丝汀连跑带跳下山坡下一路跑了上来,待奔到克罗采身边时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克罗采躺在草地上,笑意盈盈看着飞奔而来的克莉丝汀,“怎么啦?小鲍主,跑得这么急,后面有妖怪追你吗?”她打趣的说着。
克莉丝汀轻拍娇喘不止的胸口!一个劲儿的坐在克罗采身边。“哪有什么妖怪啊!谁教你总喜欢到这种偏僻的地方睡午觉,害我每次都要没命似的跑才能找到你。”她嘟着小嘴巴,眨动洋女圭女圭似的大眼睛说着。
克罗采轻笑一声,看着她因疾奔而酡红如苹果般的脸蛋说:“这次又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说来听听吧!”
上次,克莉丝汀掬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一路从山下哭红了眼跑上山来,让克罗采以为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因为女仆没将鸟笼关好,使得克莉丝汀那只心爱的长尾蓝雀飞了出去。
克罗采看着满脸泪痕的她,觉得既好笑又无奈,只得随她下山,寻找蓝雀的踪迹,说也奇怪,克罗采仿佛有预知能力似的,她走到克莉丝汀房间后面、花木扶疏的后园里,轻声一唤,长尾蓝雀竟拍动翅膀飞落在她身旁。这让克莉丝汀又惊又喜,直嚷着要克罗采教她这份呼唤小鸟的绝技。
想起上次的事件,又听到克罗采的轻笑,克莉丝汀不禁大喊:“这次真的是大事啦!”她甩动一头亚麻色的长发,俯到克罗采面前,瞪大眼睛说,“你知道吗?刚刚父亲跟我说,我可以参加今年的春季狩猎大赛耶!”
掩不住兴奋的神情,她续道:“以前,父亲总说我年纪太小,不让我去。哼!现在我十六岁了,他可没理由再拦着我。”语气中,满是自己已经长成,小大人般的神气与骄傲。
“春季狩猎大赛有什么特别吗?”克罗采问道。
“这可特别了,春季狩猎大赛每两年在皇室的狩猎行宫举行,卡斯提罗的四大家族,也就是四大兵团的指挥官及王室贵族们都会参加,多热闹啊!”
克罗采仍是不以为意,“不过就是个聚会嘛。”说着,她翻过身子,整个人趴卧在草地上。
克莉丝汀急急说道:“不一样,不一样,陛下也会去。”
克罗采有点兴趣了,她侧过头,“你是指爱尔·卡斯提罗大帝吗?”
克莉丝汀用力点点头,但随即又浮现出一抹少女般的羞赧,低声道:“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看着她的表情,克罗采随即明白,原来这小妮子暗恋着卡斯提罗大帝。
看着背部朝上、胸部平坦直贴地面的克罗采,克莉丝汀禁不住问道:“喂!克罗采,你……你的胸部还真是平哪!”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克罗采非但不介意,反而露出一记灿烂的笑容,“是啊,搞不好我是男扮女装呢?”
“哼!我才不信呢,哪有男人长得这么漂亮的?”
“是吗?”克罗采的眼睛带点迷,“那……如果我真是个男人呢?”
克莉丝汀看着眼前这张娟丽如画的脸庞,不禁支吾起来:“真……真是……奇怪的问题,女人怎么可能变成男人嘛!不过……”
“不过什么?”
像是怕克罗采不高兴,克莉丝汀放低了声音:“还不是雷斯里啦!他总是喜欢笑你,说你全身下上除了那张脸外,没一个地方像女人。”
“呵!他真是这么说的吗?”克罗采非但不生气,对雷斯里的取笑,似乎还充满了兴趣。
“笑什么!”克莉丝汀嚷着,“雷斯里很坏的,他说你胸部扁平如豆,人又长得高头大马,没有女人的娇媚就算了,声音还粗得像男人,要不是那张脸蛋长得还不错,铁定没有男人肯要你!”
“是吗?”敛住笑容,克罗采心想,这雷斯里的观察力还真强。
“算啦!别理他,他说话本来就像冰刀一样,冷酷得可以杀死人!”
克罗采不语,扬起一抹轻笑,望向远处天边的徘色红霞,轻声对克莉丝汀道:
“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于是,她起身牵着克莉丝汀的手,慢步踱下山去。???
午夜时分,人静声悄,只有高挂天际的银白色明月彷似轻声低语般,映照着房里那张白皙的脸庞。
克罗采褪下一身的白色长袍,露出一身稍嫌纤细却相当结实的肌肉,站在镜子前面,他检视镜中的自己,平坦略带胸肌的上半身,贴身底裤下有着象征男性的凸起;是的,这是一具如假包换的男性躯体。
他拾起椅背上那件米白色的女性睡衣,套在自己身上,穿女装,似乎已成了他不得不的选择;只要一出水晶岩城,为了掩人耳目、为了甩月兑一次又一次的追踪,他总是把自己扮成女人。倏地,他想起傍晚时分,克莉丝汀的话语。
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蛋外,没一个地方像女人。
克罗采眼底透出一丝幽魅的笑容,喃喃的话语自喉头逸出:“要真像个女人……我还得伤脑筋呢!”
夜,依旧漆黑,星月闪亮,映照的是一双孤寂的眼眸与孤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