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床上的人剧烈地咳嗽着,单薄的身形仿佛随时会失去性命。
这是山中一栋废弃的茅屋,除了一张简易的木板床,屋中没有任何家具物什,床上铺着一层稻草,独孤神情痛楚地侧卧其上,勉强用胳膊肘撑起上身,刚刚抑制的咳嗽又忍不住了。
“你醒了。”听到声音的萧强,推开破旧的门板走了进来,脸上是一种复杂的表情。冷漠的眼眸在看到独孤嘴角咳出的血丝后,有一瞬间的迟疑。
他站的角度正好遮掩住阳光,独孤虚弱地抬头看他,忽又一笑,“咳咳……没想到你会……咳……你会救我,每次都……出乎我的预料……咳咳……”
“你也同样令我吃惊。”萧强的语气有些感叹,接着诚恳地说道:“适才情急之下为你疗伤,有任何冒犯之处,还望独孤姑娘见谅。”
“姑娘?”独孤呆滞了一下,低头看着胸前,原来她束胸的布条不知何时已被取下了。然而,一怔之后,独孤明月却轻轻地笑了起来,“呵呵……萧兄不说,我竟都忘了……咳咳……我原来是女子的,女儿身啊……咳咳……”
独孤不怒不恼,也无女儿家应有的羞赧与扭捏。然而,即使是有,别人也是看不透的吧。
萧强不由得叹道:“独孤明月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江湖上独一无二的独孤明月!”
独孤费力地撑起身子……有几次险些又跌回榻上,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力站起,气喘吁吁地倚着粗糙的墙壁,然而,她终究还是站起来了。
萧强想上前扶她,手握紧又松,松了又握……终于还是忍住了。眼前瘦弱的女人或许需要帮助,但……独孤明月不需要。
独孤既然能驾御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黑道群雄,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萧强的反应又岂会看不出?深吸口气,她冷冷地道:“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咳咳……”缓了一口气,接着道:“哼!我想你救我的目的绝不会是为了那一千两黄金,说吧,你想要什么?咳咳……”她抑制不住地又咳出一口血,染在胸前有些脏乱的白衣上,点点胭红,触目惊心。
她被震伤了内腑,加上身体原本就拖着病,新伤旧病,才会把自己搞得万分狼狈,连说话都有些力不从心。
然而,她的双眸却并无伤者应有的无神,反而熠熠生辉,就这样冷笑着,带着惟我独尊的气势,好似站在她眼前的只是她的属下,一位生死由她掌控的人而已。
萧强不知自己应该发怒,还是发出赞叹,受此重伤还如此神采奕奕的人,无疑是意志力极其过人的人。
半晌,萧强心中暗叹:好个倔强的女子!在此等聪明人面前,他也不需再隐瞒,遂平静地说道:“你有灵石,它……对我有用。”
“原来是这样。”独孤轻笑一下,“灵石对任何一位武林人来说,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咳咳……虽非无价之宝,但区区一千两黄金……咳咳……还买它不起。”
“我知道。”萧强剑眉微蹙,淡淡地说。
独孤瞥了眼他腰间的长剑,冷嘲地说:“你可以用剑威胁我啊……咳咳……毕竟我现在是孤家寡人,既无侍卫保护,也无自保的能力……咳咳……就连这间茅屋都……走不出去……咳咳……”
萧强苦笑,“在下并非乘人之危的小人,再说,天下闻名的独孤公子又岂会受人威胁?!
独孤望着眼前武功、来历皆神秘莫测的人,心思已转了百转,她确定江湖中并无此人,否则,她不会不知。但若说他不是江湖人……拥有如此凌厉的杀气,举手投足间的不卑不亢,神色淡定自若,想来绝不是凡人。独孤眼神一变,忽然说道:“你在赵庄救过我一命,咳咳……可以以此作为要求,拿到灵石。”
“在下不敢居功,我不救,你也不会死,你本就是想在众人面前诈死。至于原因,或许……是为了争取一些时间吧。”在江湖中,独孤明月的狡诈阴毒是出了名的,岂是轻易服输放弃生命的人。
独孤的眼神蓦地雪亮,他猜出她是诈死并不奇怪,但竟把原因也猜对了,这点就不寻常了。
杀机顿起,但面上神色如常,她微微一笑,“咳咳……萧兄聪明绝顶,怪不得菲儿会为你求情……咳咳……如今看来倒真是天作之合了。这件事过后,我定当成全你们,如何?”
“林姑娘对我有恩,然而,在下绝无非分之想。”萧强神情淡然,眼光雪亮有神。
独孤看得出萧强绝不是推月兑之词,看到菲儿绝色而不动心的男人倒真是少见了。沉吟片刻,他又道:“萧强是你的真名吗?”
“……是我的真名,我本就是江湖无名之辈,没必要掩藏什么身份。”萧强听出了独孤话里的试探,沉吟一会儿,淡淡地说道。
独孤静默无语,有些疲倦地闭了一下眼睛,许久,才淡淡地说道:“说吧,你想用什么……咳咳……跟我交换灵石?”
她很清楚,从萧强签下生死契约到出现在她面前,以至后来出现在荷花池畔,每一步都是有计划的。显然,他为了得到灵石下了一番深功夫,自己的底细想必被他模到了不少吧。
“我的……武功很高。”萧强迟疑了一下说道,“或许你会需要……”
“哼!”独孤一声冷哼。
萧强对她的冷嘲不以为意,只是微微地苦笑一下,“我知道你怀疑我的能力,毕竟我曾被你擒住饼,这也怪不得你。我想告诉你的是,即使我中毒,在毒发之前我仍可以先杀死你。清风寨我可以不死,赵庄主派杀手劫杀……我仍活着,荷花池塘八角亭内……还是没炸伤我一分一毫不是吗?独孤明月是聪明人,绝不会认为……这是巧合吧?其实,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与你做一次公平的交易,我想要灵石,自然也会付出相同的代价。”
“咳咳……灵石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独孤冷冷地问。
萧强沉默无语,只是无声地抚模着乌黑的剑鞘,许久,忽然抬起头,凌厉的眸光直视独孤明月,一字一句地开口道:“势在必得!”
独孤明月眼神变了变,神思电转。苍白瘦削的脸颊看起来慎重无比,她自然感觉到了萧强那一瞬间迸发出的杀气,那气势令她心凉。而现在绝不是除去他的时候,沉思半晌,独孤明月说道:“灵石是家母的遗物……咳咳……对我意义重大,咳咳……让我考虑三天?”
萧强剑眉微蹙,慢慢地握紧拳头,青筋暴起的手背,静脉曲张虬结如蚯蚓一般,似是沉思了许久许久,才淡漠地说道:“好!”
独孤明月则暗自松了一口气。
◎◎◎◎
经过一夜的休养生息,次日凌晨,独孤明月不顾伤势,决定上路。她的时间并不多,独孤天派出的杀手很快就会察觉出她是诈死,而她惟有尽快返回洛阳的青龙堂分堂堂口,才有可能扳回劣势。
独孤天虽然知道是她下毒谋害,但却没有确凿证据,是以只有用暗杀的手法,妄想除掉她。只要返回堂口,他便不敢轻举妄动。这几年,她暗自培植的势力已与独孤天不相上下。
在青龙堂,两人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关系微妙,所以,若无必胜把握,独孤天绝对不会光明正大地与她撕破脸。
两人用了半个时辰走到山下市镇,萧强一直与独孤明月保持一丈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表情平和淡然。他昨日既已答应给她三天时间考虑,就绝不会食言。
而他越是如此,独孤明月越是担心。看似礼貌自恃,衣冠更是朴素……然,独孤明月阅人无数,岂会看不出他表相下的不凡。
况且,他对她的事好像知之甚详,而她对他却一无所知。
杀或不杀难以决断,而且,就算要杀他,此刻,她也没有那个能力啊!
寻思了一晚,仍是苦无良策,此去洛阳,一路上必定危险重重。独孤天派来的杀手不算,平日里与她结仇的仇家就够她应付的了。而身边的萧强神秘莫测,是敌是友尚难判断,虽然他说只是想要灵石,但……他的目的真是如此吗?
江湖险恶,尔虞我诈,明月有此顾虑实属正常。但她表面也同萧强一般,从从容容,神色谈定自若,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忧虑。
两人在市镇买了两匹马,稍作休息便起身上路。其实,以独孤明月目前的体质,本不适宜赶路,就算走也要雇辆马车才是,纵马狂奔只会加重伤势,但现下,独孤明月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萧强策马紧随在她身侧,此时也不得不佩服,受此重伤,连粗壮汉子都未必能挺住,何况她只是一个女子呢,虽然她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丝女儿家的痕迹。直到此刻,萧强还不免有些怀疑,昨日给她疗伤时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萧强暗自感叹,如此意志坚定,又聪慧异常的女子,难怪会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就称霸江湖,统御黑道群雄。唉!自己真是退出江湖太久了……
午时,路过一处酒肆时,独孤明月忽然勒住终绳,马“嘶”的一声长鸣。独孤明月翻身下马,落地之时,身形踉跄了一下方才站稳。手抚着胸口又咳嗽了许久,才迈步走进酒肆。
萧强将马匹缰绳递给迎过来的小二,无意间瞥到独孤明月适才站立的地方——泥沙之上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迹。萧强眼神闪了一下,没说什么,随着独孤明月走进酒肆。
说是酒肆,也只是用柱子简单支起来的草棚而已,棚架下放了十来张桌子延伸到棚外,只是临近午时,天气炎热,是以食客们都坐在阴凉的草棚下。
两人点了米粥馒头,外加两碟小菜,慢慢地吃着。
独孤明月吃了几口,忽然觉得胸闷难忍,便放下筷子。脸色苍白如纸,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她心中暗暗叫苦,深知自己适才纵马疾驰已牵动了旧伤。但除了强自忍耐也别无他法,现在的她绝不能倒下。
突然,放于桌下、握拳的右手被人握住。独孤明月陡然一惊,手腕翻转,正待挣月兑,一股温润绵长的劲力透过掌心传了过来,她只觉胸闷顿减。
不知何时,萧强已坐到她身侧,在桌面下,用左手握住她的右手,为她运功疗伤。桌面上,右手却拿着筷子吃菜,神色如常,并未看独孤明月。因他们的位置靠边,是以外人若不弯腰看向桌下,是绝察不出异样的。
独孤明白他的意图后,便不在抵御,任他那绵劲的真气流向四肢百骸。不一会儿,只觉四肢舒畅无比,独孤的伤势便得到了缓解。疲惫之色顿去,独孤微微一笑道:“多谢!”
萧强见她脸色已无先前苍白,逐松开左手,亦没有说话,只是将口中的馒头慢慢咀嚼咽下。
左手端起粥碗,他忽然间有一丝恍惚。粥碗是凉的,夏天嘛,粥本就是解暑气的,自然清凉无比。然而,萧强却觉得这碗粥是热的。因为这只手刚刚握过比这凉上百倍,冰上千倍的东西。那是一只冰冷又瘦削的手。即使自己的内力源源不绝地送过去,那只手仍是冰冷无比的。
萧强的恍惚只是一瞬,接着,便将米粥一口喝干。其实,连他自己都诧异,在看到独孤明月疼痛难忍之时会出手相帮。而当他意识到时,他已经把真气渡给她了。
历来霸主自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令其属下臣服,心甘情愿为其卖命,他……是否也在不知不觉间臣服在她的魅力之下了呢?萧强困惑地蹙下眉,毕竟灵石才是他真正在意的不是吗……
独孤明月伤势缓和后,埋头吃着饭,并未发现萧强转瞬即逝的异样。她必须补充体力,因为后面的路还很长,即使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两人吃罢午饭,结完账后,正要离开,忽听到酒肆外马蹄声响,一阵乱糟糟的噪嚷过后,一群人威风凛凛地走进来……
独孤明月看清其中一人时,脸色蓦地一沉,暗自后悔当初的妇人之仁,禁不住菲儿的苦苦哀求,一念之仁放过他。现下自己重伤在身,可如何是好?
酒肆本不大,那人也同时认出了她。一怔之下,他忽然大吼:“独孤明月!”厉喝之人,一身锦衣华服,面容俊朗,腰间别剑。此刻一脸愤慨地怒瞪着独孤明月。
正是慕容世家的三公子——慕容云。
独孤明月心中苦笑,正所谓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啊!然而,神情却淡定自若,微微上前一步,她拱手笑道:“慕容少侠,久违了。”
慕容云身侧的几个人,在听到他的大喝后,本是一惊,待看到慕容云所指的那人后,又是一惊。
他——会是独孤明月?
独孤明月虽然名声响亮,但江湖中得见其真容的人并不多,她无论做何事都是指派属下去办,自己只在后面运筹帷幄,绝不轻易现身,这也是江湖人称她狡诈的原因。是以,这几人才露出惊讶之色。
他们万万料不到,眼前身形瘦削,脸色苍白如纸,病怏怏的公子哥会是名动江湖的独孤明月。
“独孤明月,今天我定要为江湖除害。”“呛啷”一声,慕容云已愤怒地拔出了剑,剑尖直指独孤明月的咽喉,“出招吧!独孤明月。”看得出这位慕容公子是个急性子。
酒肆内原本吃饭的客人,见到这光景后,“呼啦”一声,一瞬间跑得无影无踪。酒肆伙计追出去叫喊,“客官,饭钱,饭钱……”
独孤明月轻笑一声,对慕容云的挑战置之不理,眸光转向慕容云身侧——身着道冠的白须老者,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武当掌教真人,人称‘神剑虚空’的长虚道长了。”
“不敢当。”长虚礼貌地一拱手。独孤眸光又转向慕容云的左侧,“这位……”
“独孤明月,别妄想拖延时间了,你在等帮手来吗?告诉你,今天无论如何你也休想活着离开这里!”被晾在一边的慕容云受不了独孤明月的蔑视,气愤地嚷了起来。
“帮手?”独孤明月讥诮地一笑,“有帮手的可不是我啊!慕容少侠。啧啧!不愧是世家公子。武当掌教、雪山剑客、江南第一刀、峨嵋掌门人竟都被你请来了,慕容少侠当真看得起独孤明月啊。”
独孤明月指出的这几个人,在江湖上名气皆大过慕容云,且也是他的长辈,而独孤这样说,无非贬低了这几个人的身份,同时也激怒了慕容云。
被独孤明月一眼辨认出身份的老江湖们无不暗自心惊,若非慕容云认出独孤明月,他们哪里知道眼前这病弱的“公子”竟是黑道枭雄呢?而对方却只凭一眼便指出自己的名号,倘若对方要加害自己,那可真是防不胜防了!
慕容云被独孤明月气得跳脚,“收拾你这种人,哪需要什么帮手!”
其实,这几人皆是慕容世家请的客人,三日后就是慕容老庄主寿辰,最容老庄主为了表示敬重之意,便派慕容云十里外相迎,这才偶遇了独孤明月。
“如此说来,慕容少侠是要与我公平一战了?”独孤明月背负着手,含笑说道,特别加重了公平两字。
“这是当然。”慕容云傲然道。
独孤冷笑,她等的就是这句话。要知道,慕容云身边的几个人哪一个站出来,她都吃不消,况且,她现在又重伤在身。相比之下,慕容云的功夫倒是最低的了。
一直沉默无语的萧强,此时却不由得淡淡一笑,好个独孤明月啊!只轻轻一激,便令其他人无法出手相帮,既然公平,自然是一对一了。
先前,萧强还不觉得什么,然而,当看到独孤明月站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时,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她产生迷惑了。
要知道在场的众人,哪一个不是轰动一方的领主,统领万千弟子,举止、气度自然不同于凡人。而慕容云也是世家子弟,从小环境使然,自是养成一种高人一等的华贵之气。
然而,奇怪的是,看似平凡瘦削的独孤明月与他们站在一起,却隐隐有一种凌驾众人之势。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无不炫目慑人,加上机智、不卑不亢的对话,气得蹦蹦跳的慕容云与她一比倒像是个无礼取闹的三岁孩童。
独孤明月淡定自若的表情、从容不迫的气度、雪亮的双眸、独特的气质,形成了她无与伦比的折人魅力,震慑了全场。
独孤明月——是天生的霸主!
长虚道长是何等厉害!一双精明内敛的眼睛早已洞察一切。萧强看得出来,他自然也不例外。慕容云哪是独孤的对手,只是他看出独孤明月受了严重的内伤,两人打起来,慕容云未必会输,是以才没开口。其实,他顾忌的是站在独孤明月身侧,一直沉默观望的青衣人。
长虚道长在武林中已算是绝顶高手了,当武功练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互相之间自然能感应到对方实力的虚实。
然而,青衣人明明杀气凌厉,但他却感应不到他的功力虚实,倘若青衣人收敛住气势,那他绝不会感觉到他的存在。
斑手过招,并非用眼睛去看,更重要的是凭一种直觉,一种感应,去判断对手的招式取向,若等用眼睛看清对方的招式,再出手抵御,必败无疑。
“独孤明月!拿命来!”忽听一声暴喝,但见寒风一闪,慕容云提剑刺向独孤明月,转瞬已攻出数招。性急暴躁的慕容云再也忍不住了,他可没兴致与狡诈的独孤明月闲谈。
独孤明月知他性子急躁,随时都会动手。虽然表面闲适地与他对话,然而,心底早就暗暗防备着。因此,慕容云虽取得先机,且剑法疾速快捷,却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然而,时间稍一久,独孤明月便呈现败相。她因体质所限,武功勉强练到中上,加之又受了重伤,此刻与慕容云交手,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脑中更是轰鸣作响,手中招式不由得慢了下来……
蓦地,独孤明月闷哼一声,原来,因躲闪不及,手臂上已被划开一处长长的血口子,更被削去大块衣袖,露出纤白的前臂……
慕容云见独孤受伤,斗志更加昂扬,长剑在他手中翻腾,一剑快过一剑,一招更比一招凌厉……
站在一旁观望的萧强,眼神变幻不定,似在犹豫着什么,待独孤受伤后脸色更是一沉,却仍是未动。
突然,他看到独孤明月手抚向胸口……暗叫一声:不好!身形已迅疾如闪电般冲了过去。半空中另外两条身影也飞身抢上……刀剑相触发出刺耳的尖锐之声,并迸射出耀眼的火花,剑气横空……众人感到空气像是被撕裂了,只觉一阵窒息……
待这恐怖的压迫感消失,萧强已揽住独孤明月的腰,飞身落于店外,酒肆被适才的剑气毁得七零八落——倒塌了!
然而,发生的这一切,也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而已。
原来,萧强看出独孤明月伤势复发,避不过那致命一剑,神思电转之间,青衣一闪,飞身扑救……长虚道长与江南第一刀赵阳峰反应最快,立即抢上……
独孤明月与慕容云事先即已说好公平一战,那么萧强的相救自是先坏了规矩,是以长虚道长与赵阳峰相拦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他二人万万料想不到,萧强的武功竟如此厉害,闪电般夺下慕容云手中的剑,反手又挥出一剑,便逼退了当世两大高手的联手攻势,救下伤势复发的独孤明月。
其他人在酒肆倒塌之前飞身掠出,惟有慕容云,剑被对方诡异地夺去后呆怔了一下,是以出来得最晚,弄得灰头土脸,好不狼狈。这下子他更气得哇哇叫、蹦蹦跳了。
“咳咳!咳……”独孤明月在适才打斗时,本就是凭着一口真气勉力支撑,现在却再也支撑不住,头埋在萧强的身前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本以为多少能撑过这场比试,看来,她真是小看慕容云了。
“咳咳……我想交易不用……等三天了,我现在就同意,条件是保我一路周全,到了洛阳,灵石……就是你的了。”独孤明月狠狠地咬破嘴角,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断断续续地说道。
“还好吗?”萧强左手撑着她的身子,右手握着从慕容云手中夺来的那把剑,剑尖指地,担忧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
“我知道……你怕我死了……咳咳……就拿不到灵石,放心吧!阎王还不想……收我呢……”独孤明月眼神涣散,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昏倒在萧强怀中。
“独孤,醒醒!醒醒……”萧强轻唤着她,只有他清楚地明白,在飞身救起她的那一瞬间,他根本没想过什么灵石……然而,当他看到独孤暗青的脸颊时,眼神突然变了……糟了,再不治疗就来不及了。
慕容云长剑被夺,觉得脸上无光,第一个冲上来质问:“你用了什么妖法?”他一向自诩武功高强,至少也不该在一招之内就被人用肉眼看不到的疾速闪电般夺去兵刃,是以他一开口便断定对方使用的是妖法。
“让开!”
萧强拦腰抱起独孤明月,根本不理慕容云的叫嚣,使用移形换位的轻功身法越过慕容云,不料却被长虚等人拦住……
萧强眸光冷然地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哼!年轻人,不要太自大了,是不是对手……不比划一下怎么知道?”话声未落,陡然,江南第一刀赵阳峰举刀猛地斜砍,萧强侧身避过。
“你们……”萧强剑眉微鳗,有些无奈地看着众人,再看看已然昏迷不醒的独孤明月,许久,叹息道:“好吧……”
说完,身形稍稍一侧,两脚微分,他神情冷淡地道:“一起上吧!”然而,萧强的双手抱着独孤,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摆个姿势而已。
但是,众人却忽然不敢动了,如此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全身上下却找不出丝毫破绽,进可攻,退可守,如渊停岳峙般。
众人心中顿时一冷。
萧强可没有时间等他们找破绽,眼睛蓦地雪亮如电,一飞冲天。他身形一动,其他人不得不随着动……
但见银光满天,半空中好似变出千千万万柄寒剑,宛若烟花般璀璨耀眼,光华四射……突然,空气中传来一声冷叱——
“放手!”
霎时间,众人手里的兵刃好似中了魔般不受控制地月兑离手掌,“呛……。”兵刃坠地之声,众人惊呆了!
长虚怔然地看着地上的兵刃,陡然间,猛地抬头看向立于圈外的萧强,像似回忆着什么。忽然,他震惊地大叫:“你是……烟花一剑,不错!你就是烟花一剑!十年前那个剑法高绝的少年,烟花一剑萧……萧飞扬,你是突然间失去踪迹的萧飞扬!”
萧强先是一怔,苦笑着,还是被认出来了,然而,他只是向众人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得罪了……”语未落,身形已掠出丈外。独孤身上的伤不能再耽搁了,几个跳跃起落,他已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外。
“萧飞扬?是谁啊?究竟怎么回事?”众人惊魂未定地询问。待萧强离开后,许久,他们才惊觉衣服已被冷汗润湿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炫目却又美丽至极、凌厉至极的剑式。
“唉!”长虚道长仰天长叹,
“此事说来话长了……万万料想不到,只是……以他性情怎会与独孤明月走在一起呢?若此二人联手,一文一武,当今世上,只怕无人能敌了……唉!独孤明月聪慧狡诈、心狠手辣,加之又野心勃勃,这次让‘他’逃月兑,武林必将有一场浩劫,唉……”长虚道长兀自长吁短叹着,若他知晓独孤明月是女儿身,不知又会是何种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