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台的节目刚刚结束,舒晴带着一堆资料走出电台的大门。
舒晴接下这个艺术性节目的主持工作,才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这个节目的特色主要是介绍目前画坛发展的最新资讯,以及占有一席之地的代表性作品的特色,另外,也将定期采访一些知名的、独领风骚的画派代表性画家。
对于这种颇为冷门的节目,说实在的,舒晴一开始就不敢抱着太大的期望。不过,这个时段倒是方基伟努力了很长一段时间周旋于各相关单位特地情商而开辟的新兴节目。为了帮好朋友的忙,舒晴尤其不愿扫方基伟的兴,所以,舒晴在教学之余,也就义不容辞地接下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身为艺术家的舒晴,深切了解自己的个性,单纯主持节目,由于跟她所学也有相当密切的关系,所以并非难事,不过,她那种属于艺术家的个性却是极为鲜明;坚定不易妥协、不善与人交际,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代名词,还好方基伟早已设想周到,对于这个节目的走向,他已经和舒晴达成某种程度的共识,其余一切有关人事、行政方面的杂事,则由方基伟本人统筹管理。如此一来,对于喜好简单生活的舒晴而言,倒也省下不少琐碎的繁杂事。
每周播出一次的节目,对舒晴平日的作息影响不大。所以,主持节目三个月来,也引起了她的兴致。尤其居然收到不少听众的回应,则是她始料未及的。这些对她而言,形成了不小的鼓励,但是,最近因为筹备画展的事宜,她非常希望能将自己全副的心力放在创作上,此种念头一起,提醒舒晴要找个时间跟方基伟告假。
边想着心事,边走出电台大门,舒晴丝毫没有发觉后面的于*1正小跑步,并且呼唤她的名字。
等舒晴会意过来时,于*1早已气喘吁吁。
“舒小姐,你忘记拿你的画册了。”说完,于*1递过来一本厚厚的画册。
舒晴一面道谢,一面接过来说:“谢谢你,麻烦你了。”
“没有关系,”于*1眼光闪闪地说,“我也正要出去吃饭。”
于*1说着,和舒晴并肩走在一起。
“于先生晚上还不下班?”舒晴问。
“电台的工作晚上比较忙,我负责节目,所以晚上得到十点多才能回去。”
“喔!真是辛苦。”
“那倒也不会,毕竟这是我的兴趣,所以反倒不会觉得累。”
说完,于*1再打量一次舒晴。“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想要告诉你。我觉得你和别的女孩子不同。”
舒晴愣了愣,问道:“为什么?”
于*1笑着,打量着舒晴一身淡紫的穿着。
“我觉得你一直都只喜欢这种素净的颜色。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是在春天,你穿的是浅蓝,现在是夏天了,你换上一身淡紫。”
舒晴笑了笑,“你记性真好。”
“我只是记住了你穿衣服的颜色。”于*1继续说,“一个人喜欢的颜色,就代表一个人的气质。”
舒晴看着于*1,微笑着,觉得一时之间实在不方便说些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于*1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希望你的节目不仅富教育意义,也会是一个受欢迎的节目。”
“我也希望如此。”舒晴说。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真希望能拜你为师学画画,”于*1说,“很久没有画了,倒觉得颇为生疏。”
“你以前学过画?”舒晴显得有些惊讶。
于*1的眼睛里现出一抹兴奋的光芒说:“想不到吧!我曾经比较偏爱油画。”
“为什么是‘曾经’?难道现在不是了。”舒晴为他觉得遗憾的问。
“现在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不画了。”于*1耸耸肩,不置可否。
“希望你能重拾画笔。”舒晴用一种鼓励的语气说着。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希望。”于*1神情专注地看着舒晴。
这时,舒晴已经走到停车的地方,“我的车子就停在这里,下礼拜再见!”说完,她朝于*1挥挥手。
“下礼拜见!”
于*1目送舒晴离开后,内心升起一股暖暖的快乐感。
***
眼看着距离画展只剩下半年的时间了。
昨天方基伟还特地打电话来关切舒晴的进展。
这次的个人画展,可说是自从舒晴返国三年来,第一次举办的个展。对于台湾的画坛而言,她其实只能算是后起之秀。就是因为明*'自己以新人之姿崛起,便严格要求自己理当交出一张完美的成绩单来。
她原本计划展出二十幅画作,到目前为止,她只完成了理想目标的二分之一。其实,以她一贯的创作速度,再半年后如数交出预订的目标倒也不是一桩难事,问题出在,她最近老是无法静下心来。
舒晴曾经强迫自己拿起画笔,站在画架上,但是,尽避一个钟头过去了,她仍然无从下笔,脑中一片空白,思绪却是纷杂不安。
这种情形又持续了几天,面对一个灵感全无的自己,舒晴在心里对自己冷笑。
放下画笔,舒晴决定不要再和这样的自己争战了,她想想,也许出去走走会有所帮助。
她没有开车,一路搭乘公车下山,沿途看着上山的游客络绎不绝,舒晴觉得有些讽刺,谁会知道自己是抱着逃离山上而回返市区的心情呢?
当她不自觉选择在电台的站牌下车时,她觉得有些讶异,人或许真是习惯性的动物,才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她就又被另一种生活习惯所默默支配了。
舒晴信步走着,有些茫然的走着。
原来有些阴暗的天空,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从阴霾的云层中露出了一线阳光。这一方阳光淡淡地洒在人行道的方砖上,这个时候,方砖上映出一个人影。这个人影笔直从她的对面走过来,一直走到她的面前站定。
舒晴直觉的往旁边让了让,但是,那个人影却没有移动,仍然站在她的面前,然后传来声音对她说:“舒小姐,你好。”
舒晴抬了抬头,原来是于*1。
“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于*1说着,白皙的脸上闪着机敏的微笑。
“于先生,你好。”舒晴尽力让自己从浮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
“出来逛街?”于*1打量着舒晴。
“嗯。”
“自己一个人?”
舒晴点点头,她长久以来一直习惯自己一个人,所以也就不觉得单独一个人有什么异样。
“星期天,打算到哪里去。”于*1充满关切的说。
“没有,只不过随意走走。”舒晴淡漠的说。
“哦,”于*1停了一停,又笑着说:“我刚从电台出来。”
“哦。”
“现在时间还早,你大概还不打算回家吧?”于*1试探性地问。
舒晴心想,她才刚从山上的家逃出来呢,不过,她也不便明说。她看了看于*1,他穿了一件白底深蓝色条纹的衬衫,再配上纯白的长裤,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他的穿着般,精细、灵巧。
舒晴想了一下,答道:“我只是随便走走。”
于*1在舒晴面前笑望着她,然后说:“假如你没有其他事情,我请你喝咖啡,听说前面有一家CoffeeShop还不错。”
舒晴望着于*1闪亮的眼睛,她直觉认为自己应该要拒绝他,可是蓦然间,又有一个念头升起,她看着于*1那充满鼓励和期盼的眼神投下同意的一瞥。她说:“好吧,我们走路去。”
从电台走到那家CoffeeShop,一路上都是热闹的商业区。他们一面走,一面浏览橱窗。橱窗中映出的不再是舒晴一个人孤单的身影,因为加上了一个于*1。
舒晴的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尽避身旁的于*1和她仅只是泛泛之交的新同事,但是,总比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荡好得多了。
那么,就和他消磨一段时间吧。
舒晴就在此种,半夹杂着温暖,半夹杂着寂寥的心情,在于*1客气的礼貌中,走近那家明亮、宽敞,又温馨的咖啡座。
咖啡带着香草香味的芬芳与甘甜,冒着热气。舒晴堆砌在心中的寒冰正在逐渐销融。
棒着那雪白的镂花窗帘,由那宽阔的玻璃窗,斜斜射进来久已不见的阳光,阳光的微温也销融在室内充足的冷气中。
单调封闭的生活似乎注入了陌生的温清。
***
舒晴在电台的工作逐渐上了轨道,和一些幕后工作人员也熟稔了起来。自然对那里的一切,也就慢慢适应了。
之前,曾经想辞掉主持工作的舒晴,正开始打消这个念头。
近来,她又重拾画笔,虽然作品仍然无法让她觉得满意,至少表示,她似乎度过了创作的低潮期。再过些时日,也许她就可以如以往般挥洒自如了。
这一天,舒晴上完课,从关渡回来,临上山前,她想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方基伟了,便掉转车头,往“紫藤轩”的方向而去。
这一带非常清静,舒晴一向欣赏这条路上的静。
当初方基伟决定将这里的别墅改建成现在的“紫藤轩”时,不少人反对,就是因为这里太安静了,尤其地点也偏僻了些,画廊设在这里,如何能吸引人潮来这里观赏画呢?
尽避面对不少朋友的质疑,方基伟仍然不为所动的坚持他的想法。舒晴却完全能够理解。
从喧扰的市区到沉静的“紫藤轩”,这一段路上的时间,人们似乎可以不受干扰地欣赏蓝天白云,和由人家围墙上探出头儿的枝叶或花朵。经由这个澄清心灵的小小路程,对于来到“紫藤轩”来观赏艺术作品的人而言,难道不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必然程序吗?
就像现在,这条路上,两旁长着高与天齐的树木,浓荫蔽日,花叶繁茂。只要抬头一望,两旁树木浓密的枝叶,在上面搭盖成一个拱形的天然篷帐,遮住了阳光,只有几处地方,筛下来一两个圆形的光影。而在树木之间,隐约可以闻到不知名的花香,浓郁郁的。偶尔几声鸟叫,衬得这周围格外的静。
舒晴减低车速,一面把头伸出车窗外,望着这些树木。就是这一段距离,就足以把熙攘的人间抛得好远。这里只有美和静。
***
走进“紫藤轩”时,由于不是假日,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安静地驻足在画前。
舒晴不想惊扰这份宁静,便对起身相迎的林经理摇手示意。她决定先浏览一下,再去找方基伟。
舒晴屈指一算,倒也有三个月的时间没来这里了。先前展示的画作已经换下,重新换上新的一批。
这次展出的新锐画家也是一位女画家,所展出的主题是以人物为主。放眼望去,各种不同角度、表情、姿态的人物特写尽收眼底。
顺着回旋梯步上二楼,这个展示厅有别于一楼,因为依方基伟的表示,一楼是开放式的展示空间,将定期举办的展览活动就是在此进行。而二楼则属于收藏室的用途;至于这个收藏室里的任何展示规划与设计,完全由方基伟个人所包办。为此,方基伟常常挖空心思,有的时候则与其他收藏家交换艺术品以供展出,有的时候则是全数展示方基伟累积多年所收藏的艺术品。经由此种方式,可以明显看出他本人热爱艺术的初衷,也更加彰显他对艺术的了解与热爱。
尽避,方基伟曾面临许多来自传统的束缚与阻力,却也因此赢得许多艺术家和鉴赏家的尊敬与爱戴。舒晴想,这份执着也是方基伟可爱又可敬的地方了。
这次不晓得方基伟又安排了什么作品,舒晴因好奇心使然,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上楼。
然而,才一上楼,舒晴却为了眼前所看到的情景而骇住了。
“等待的女人”,怎么可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紧张地趋前以探看究竟,的确没错,是她送给方基伟的那幅。她原以为方基伟只是基于朋友之情收下了这幅画,万万想不到,他居然大费周章地将这幅画安排在这里展出。
凝视着这幅画,舒晴的心情略显激动,画布上自己的神情与心思是如何地贴近自己呀!就是因为那种无法言语的等待心情,是如此地侵蚀人心,绝不是文字所能尽诉的,所以,她只能选择自己最擅长表达的方式,把它呈现出来。
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懂得。
如今,她深深确定,还有其他人也懂得,是的,就是方基伟。
***
方基伟位于地下室的办公室,在他的手中成了一个设计实验室,也是一件永远还未完成的作品。方基伟在这里实验他对艺术的构想;除了壁纸的品味之外,办公室内的摆设可说是集各色不搭调物品之大成。
每一个平面上都摆满了他日常生活和旅游的纪念品。在这些通俗的艺品当中,当然也有精细的陶瓷器皿,它们都是方基伟勤逛旧货店和古董店的丰硕成果。除此之外,会客室也摆满了一排排的椅子,有的新,有的旧,有的是古董,有的是某些艺术家亲手设计的作品。墙壁上自然不能免除各种风格兼备的画作。
不要小看了这些艺品的魅力与价值。二楼独创风格的收藏展览空间,其中大部分看似精致、独特的绝佳艺术品都是酝酿于此处。
在这样的天地里,方基伟多少重拾了另一种创作的乐趣。
当舒晴找到他时,正埋首伏案的方基伟似乎已陷入另类创作的天地中,而浑然不自觉。
舒晴先随意地拿起一些摆饰品,慢慢地把玩。她大略地打量了屋子,看来在这段期间,方基伟又大肆收购了不少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哩。
棒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方基伟的惊呼。
“舒晴!你什么时候来的?”方基伟放下笔,朝舒晴走了过来。
舒晴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我来了好久了,足够看完这次‘紫藤轩’的展览了!”
“喔!那你得好好给我一些意见?!”方基伟做出一副敬候指教的模样。
“看起来你把展现自己才华的舞台,从画布转移到视觉空间来了。”
“嗯,这样说也没错。”方基伟同意地点点头。
“在这里,处处可见你的用心哩!”舒晴环顾四处后,真心的赞叹道。
“哇!能获得你的认同,真是本人的一大殊荣。”方基伟有些得意忘形地说着。
“瞧你,把我说得好像多难讨好似的。”舒晴故意吊一下方基伟的胃口。
“那倒也不是,谁不知道舒小姐一向‘自律甚严’,尤其,对于追求美的事物,绝不敷衍了事——”
舒晴一听,马上打断方基伟的话说:“你应该知道谣言止于智者,不过,即使有这种情况,那也是我对自我的一种要求,至于别人,自然另当别论了。”
“是,是,是,舒小姐,是我言重了,还请你不要介意。”方基伟夸张地打恭作揖,逗得舒晴受不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样轻松的开场白算是为他们此次的会面拉开了序幕。
“好了,言归正传,你真的是好久没来了,这里,”方基伟把头抬了抬,示意指上面的画廊,“我尝试做了一些改变,希望能有些更创新的突破。”
舒晴把手紧紧握住方基伟交握的手背,诚恳地说:“基伟,我好喜欢这里的一切,真的。”
“真的,你喜欢?”方基伟充满兴奋地问。
舒晴睁大眼睛用力地点点头,似乎在加强语气般。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说完,方基伟突然想起什么,又紧接着问:“你全都浏览过了吗?”一副似有所指的模样。
舒晴微微一笑,“是的,我全都看过了。当然,也没有遗漏我那幅‘等待的女人’。”
方基伟露齿一笑,“怎么样?放在二楼感觉很棒吧!”
“我还以为你一直把它收在贮藏室呢?”
“我一直很瞧不起别人那种敝帚自珍的傲慢,但是,我却希望你对自己的作品能稍稍具有此种的傲慢呢!”方基伟对于舒晴此种欠缺自信的态度很不以为然。
舒晴耸耸肩,“我当然能欣赏自己的创作呀!”
“你应该知道,我指的不只是欣赏而已。”说完,方基伟的眼睛闪亮了起来,“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
“喔!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舒晴好奇地问。
“我听林经理说,前阵子有几个人对你那幅‘等待的女人’很有兴趣呢!除了询问卖价之外,还想打听有关你的资料呢!”
“真的?结果呢?”舒晴饶有兴味地说。
“很不凑巧,那段时间我人正在意大利。林经理知道一楼展示间展出的画作都有公开的标价,然而,属于二楼收藏室的艺术品则是全无价钱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里的艺术品有些可以藉着展示而出售,价钱也有议价的空间;有些则是无论如何,我也不愿割爱。而‘等待的女人’,我就是把它归属于这一类。”
舒晴因为一时的感动,而沉默了起来。
“另外,我还听说有人连跑了两次“紫藤轩’,就为了看那幅‘等待的女人’,甚至还带了朋友来共同欣赏呢!”
舒晴颇有所感的说:“看来我的知音已经不只你一个了。”
“那当然?!”方基伟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势。“看来我这个伯乐的顺位也可能有所变动了。”
舒晴又是一笑。
“距离画展的日期又迫近了一些,除了上课,你还有电台的节目要上,此外,你还要创作,在时间上会不会太紧凑了些,不要太累了。”方基伟关心地询问。
舒晴听了,本想趁此机会提出暂时辞去主持的工作,她还在心里犹豫着,却听到方基伟主动开口。
“电台的工作需不需要我找人暂代呢?”
“其实,这阵子我也在仔细考虑这个问题,就怕增添你的困扰。”舒晴终于明白表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毕竟,这个节目刚上轨道,我也怕自己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会引起听众的不满。”
“这你倒不需要烦心,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暂时把全副心力放在创作上,对你我而言,这会是一个极佳的契机,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可是,要请谁帮忙呢?”一向不善人际关系的她,马上就因为这现实的问题而深感迷惑。
“我倒有一个现成的人选。”方基伟胸有成竹地说,“而且我相信他一定非常乐意能帮上这个忙呢!”
“真的吗?是谁?我认识这个人吗?”舒晴一连提出了成串的问号。
方基伟瞥了舒晴一眼,语带双关的说:“当然是真的,不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认识他,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他认识你。”
舒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到底是谁呢?”
“算了,我不要再卖关子了,他也是目前电台的人,听说也还有艺术的素养,满优秀的,他叫于*1,可以请他试试看。”
“于*1!”舒晴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她想,可不是,这个世界还真小。绕了一圈,竟又碰上了同样的人。
方基伟觉得舒晴的反应不太一样,“你认识他?”他试探地问。
舒晴边点头,边回答说:“我跟他见过几次面,还在一起喝过咖啡哩!”
方基伟露出惊讶的神色,“你们彼此认识?”
舒晴就把他们相识的经过,一字不露地说给方基伟听。
“原来如此,”方基伟恍然大悟,“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那他还跟你提了些其他的吗?”
舒晴听得出方基伟欲言又止,她皱了皱眉,摇摇头,“没有,我们其实也谈得不多。”
“先前,于*1曾经向我打听你,我隐约猜出他对你很有好感,不过——”
“不过什么?”舒晴觉得事情似乎不像她原先以为的那么单纯。
“我想,还是让他亲自告诉你比较好。”
就在这个时候,舒晴心中猛然升起一股不安,一种无法解释的焦躁。但是,既然方基伟不愿再谈,她也不便继续追问。
“有关节目的事,我会亲自出面请他来谈一谈,不过,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于*1百分之百愿意接下这个任务的。”方基伟极为肯定的说。
“既然如此,就麻烦你全权处理了,需要我转交的部分再通知我吧!”
“好,你回家等我的消息。”方基伟起身送舒晴走出办公室。
“你甭送了,你去忙你的吧!”舒晴转身要他留步。
“那么,再见了!”方基伟朝她挥挥手。
“再见!”
解决了另一种负担,舒晴却丝毫感受不到责任减轻后的轻松感,反而是一种莫名的不安逐渐爬上她的心头。
她甩甩长发,想藉此用开那种异样的纷扰,然后,她坐上车,一路扬长而去。
***
这一个礼拜的时间对舒晴而言,是值得喝采的。因为她又完成了另一幅画作。
这天下午,她正窝在柔软的沙发上,享受一杯香醇的浓咖啡,整个人沉醉在满足的氛围中。当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她迟疑着是否该让这通电话打扰她目前的宁静。
铃声继续响着,舒晴仍然静坐不动。
棒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再度响起,并且迟迟不肯挂掉。
舒晴微蹙着双眉,心想,打这通电话的人想必非常执着,不会轻易放弃。她犹豫了几秒钟,叹了一口气,挣扎着从怀抱她的沙发中站起来。
“喂。”她慵懒地应着。
“喂,请问舒晴小姐在吗?”声音听起来低沉有磁性,不像是方基伟的声音,舒晴在心里猜,会是谁呢?
“我就是,请问你是——”
‘舒小姐,我是于*1,你还记得吗?”
“于*1?”舒晴觉得很讶异,他怎么会打电话到家里来呢?
“舒小姐是不是正在忙,很抱歉打扰你了。”于*1小心翼翼地说着。
舒晴回过神来,“喔,还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方先生已经跟我提过了,他希望我暂时代替你主持节目,等你的个展的筹划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再交还给你。”
“这样子,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呢?”舒晴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哦!一点也不会,你大可放心去筹办你的画展,电台的事情交给我就成了。”
“谢谢你这么热心帮忙。”舒晴由衷地说。
“你真的不用客气,电台的工作对我而言可说驾轻就熟,我想应该能胜任愉快。不过——倒是有关艺术领域的话题,我还真的是有待加强呢!如果以后我在节目的企划上有其他问题的话,不晓得是不是还可以请教你呢?”于*1的语气里充满真诚。
“当然可以,只要我人还在国内,随时欢迎。”
“舒小姐近期内打算出国?”于*1的语气情不自禁流露出些许的失望。
“我其实还在考虑,有些写生的作品,我想利用到纽约州小住一段时间来完成。”
“为什么你会喜欢纽约州呢?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到欧洲去呢!”
对于这个问题,舒晴已经自问过无数次。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又回荡着一首歌曲:
某夜某日——或许会发现,我们已分别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我们仍拥有那些铭心的时刻——
“喂,舒小姐,你还在听吗?”于*1在话筒的另一端关切地询问着。
而沉湎在这首歌曲里的舒晴,正挣扎地从旧日情怀中苏醒过来。
“喔!真是对不起。我突然想起一些往事——”舒晴有所保留地说。
“嗯!我想我懂。”于*1也似乎有所感地说,“有些地方、有些人、有些事或物,的确令人永难亡怀。”
“谢谢你,于先生。”对于于*1如此体贴的心意,舒晴觉得温暖不少。
“如果我猜得没错,纽约这个地方对你而言,一定有许多值得回忆的往日时光。”
“是,是有。”
“我期待有朝一日能够听你说说。”
“如果有机会的话。”
“我会期待的。那么,就不再打扰你了,再见!”
“再见!”
币上电话,舒晴整个人躺卧在沙发上,她开始认真考虑纽约之旅的可能性。随着记忆中歌声的脚步,舒晴的思绪也渐渐没入旧日的轨迹中。
是的,她决定为了这第一次的个人画展,重回纽约,重游梦幻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