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时,艾琳正巧走到机舱后面去伸展手脚。一路上由于乱流确实严重,所有的乘客都只能坐在座位上绑紧安全带地发着牢骚。艾琳坐的商务舱虽然较为宽敞舒适,但在她的左侧坐了个带着婴孩的妇人,从上飞机开始,小小的婴儿就没有停止嚎哭过,使商务舱内的乘客全都不得安宁。
趁着系紧安全带的灯号解除,艾琳沿着狭窄的走廊来来回回的走着,为的就是想逃开婴儿似乎永无止境的哭闹声。走到后面,看到仍有两排位置空着,而机上又开始广播要准备降落了,她随便找了个位子坐定,准备等飞机着陆之后,再回自己的座位。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搞不清楚,首先是机长广播说引擎故障,然后所有的氧气罩全都掉下来,空姐们在剧烈震荡的机身中忙碌地教导所有的人如何穿戴救生衣及氧气面罩。失速感及来不及做心理准备的陡降,在机舱内引起了一连串的惊叫。
艾琳心跳加快的往窗外看,因为下降太快而使窗外的影像都成了模糊的一片白光,她在心里默声祷告,接下来的几秒钟,可能是她这辈子所经历最长的几秒钟。
动人心魄的折裂声响之后,机身整个猛烈朝左边倾斜,在乘客们的尖叫声中,飞机连翻了几个觔斗后,在朝前方巨大的撞击之际,前头传来了第一声爆炸,所有的人立即恐慌地想站起来逃命,空姐们则徒劳无功地一再安抚旅客,并且想办法弄开逃生门。
由于坐在后面,照理说艾琳应该可以在第一时间内逃离飞机的,但因为由前面拚命往后济的人群压力,倒反使艾琳被卡在座位上,动弹不得的干著急。
接二连三的爆炸响声,使机舱内又陷人一片黑暗之中,在恐慌的推挤和惊叫哭泣声里,突然有股强烈的冲击力混合着热气,将艾琳和身旁的人往上托高,而后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似的,洒落在破烂机身附近的草坪上。
昏迷后不知过了多久,在全身的酸痛中醒过来,首先映人眼帘的是全白的天花板和床单,头上方的点滴架和手臂上包里着的纱布,令刚睁开眼的艾琳感到陌生而害怕。
“妳醒过来了,想不想喝些牛女乃或果汁?”有个金发碧眼的中年护士,带着亲切笑容,为艾琳检查着点滴。
“这是哪里?”艾琳过了一会儿才听出那个粗嘎而沙哑的声音是出自她自己的嘴里,令她陌生得心惊。
“飞机爆炸之后,妳被弹到外面。很幸运的是,妳掉落的地方刚巧有行李散落,所以只受到轻微的伤害。”
“飞机?”张着茫茫然的大眼,艾琳恐惧地瞪着眼前忙碌的护士,泪水不听使唤地挂满眼眶。她在说什么?
“怎么啦,妳哪里痛吗?”大吃一惊的护士,立刻握住艾琳的手,连声地问道:“胸口痛?头痛?有没有想要呕吐的感觉?”
面对着护士一大串的问题,艾琳连连摇着头。“不,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我只是……只是,可不可以请妳告诉我,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
“什么?”护士似乎没有听懂,只是一再地反问。
“我是谁?还有,我在这里做什么?”艾琳重复的询问着,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噢,妳的名字叫Irene。Irene,妳不用太担心,妳现在可能会有短暂的失忆现象,这是因为妳的头受到撞击,轻微的脑震荡所引起的后遗症,不过妳放心,妳很快就可以记起以前的事了。嗯,我要恭喜妳找到这么俊俏体贴的未婚夫,我去找他进来看妳。”友善地拍拍艾琳的手,护士端着那些药品走了出去。
“等等,妳刚才说我的未……未婚夫?”
“是啊,查斯特家族是个很富有且久远的家族,尤其文笙先生是社交界的宠儿,想来你们之问的故事,必然很浪漫。”被艾琳叫住的护士带着艳羡的口吻说道。
未婚夫?艾琳头脑混沌的闭上眼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名叫艾琳,有个未婚夫,护士说他是查斯特家族的人,文笙先生……除了这些之外,我竟然对任何事都没有印象!
不应该这样的,除了名宇及未婚夫外,我应该还有些什么可以说明自已身分的记忆吧!我的父母、兄弟妹妹呢?还有我的工作……我有没有工作?年龄呢?越想越多问题,却依然茫茫然的没有答案,这令她更加沮丧。
即使闭着眼睛,艾琳却清楚地感受到那股张力,就像草原上的动物,天生对危险有着敏感的预感。她伸手模模颈背上竖起的寒毛,一转身张开眼睛,立刻找到令她如此不安的原因—他好高,尤其是在他迈动着结实的腿肌肉,踏着充满自信的脚步,向着艾琳走过来的时候,艾琳只觉得他的气息几乎充斥在整个空间内,令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黑如檀木的头发不驯地鬈曲在脸庞四周,他长得不像一般的白种人,皮肤黝黑,浓密的眉毛正狠狠地纠结,几乎要成一线了,但眼神中则装满了令艾琳莫名所以的复杂神情。
他是谁呢?他为什么要那样盯着我看?怀着不安的感觉,艾琳缓缓地坐了起来,戒慎恐惧的瞪着他,心里则盘算着是不是该大声呼救!
“护士告诉我妳已经清醒了。”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那个男人握住艾琳的手,面无表情的跟她说话。
艾琳惊惶失措的想要甩开他的手,但一则手上绑着绷带又有点滴的针头,再者他的手宛如铁钳般箝制住她的手,令她想要甩也甩不开。
“放开我,你放开我!”激烈地扭动自己的手腕,但艾琳发现自己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你听着,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谁;事实上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但如果你再不尊重点,我可要叫人了!”
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瞧了几秒钟,那男人放开手,跷起二郎腿望着她。“我是来接妳回家的。”
“回家?”艾琳完全模不着头绪的喃喃自语。“回家,我的家在哪里呢?你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男人没有做声地走了出去,护士立即抱着一大袋的衣服走了进来,细心的为艾琳换穿便服。
“文小姐,医生已经为妳开了药,查斯特先生会为妳解释使用方法,还有我刚也替妳办好挂号,在下次到诊之前,如果身体有任何不适,请随时到医院接受检查。”
“对不起,请问妳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吗?”怯生生的停下脚步,艾琳困惑的问道:“因为我完全想不出来!”
“咦,刚才查斯特先生……噢,可能是受到失忆症的影响,所以妳没认出他。没关系的,我相信在爱情的滋润之下,妳一定会很快的恢复诅忆,好了,我们可以走了吗?”扶着艾琳走下来,护士亲切的问道。
“我……妳是说刚才的那个人……”艾琳诧异叫道。
“他就是文笙.查斯特先生,也就是妳的未婚夫。”
“未婚大……”艾琳疑惑的咬着下唇,奇怪,如果他是我的未婚大,为什么我对他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
“是啊,噢,查斯特先生,艾小姐已经准备好可以出院了。”在见到刚才的那个男人之后,护士将艾琳交给他,随即匆匆忙忙离上。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着,站在高大的文笙身旁,约莫五呎五高度的艾琳,更显得娇小脆弱。她偷偷自眼尾打量着全身高级合身西装打扮的文笙,一不小心和他四眼相交,她浑身不自在的低下头。
“我的车就停在外面,需要我去推轮椅吗?”他搀扶着艾琳,轻声地问她。
“呃,不用了,我还可以走。”艾琳生疏而礼貌的说完,两个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文笙并没有再说什么,他扶着艾琳走到车旁,把她安置在驾驶座旁,自己再钻进车里,以熟练的手法,将车倒出停车场大门。
尴尬的气氛一直笼罩在艾琳心头,她不时转过头去,欲言又止的想了半天,但总是找不出任何可说的话,只得怏怏的闭上嘴巴,坐在一旁发呆。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他……他是我的未婚夫?
可是我却一点儿印象也没有!脑海中空空洞洞的,连要问也不知从何问起,到底我该怎么找出我所缺乏的答案。
窗外连绵翠绿的草原和一问间特殊风味的房子引起她的注意,她尝试着想从这些景物中找到些自己所能记起的蛛丝马迹,但却无奈的发现是全然的陌生。
“祖母正在等着妳,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迷恋地看着那条蜿蜒如画的小路,艾琳过了好一会儿才察觉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慌慌张张的回过头望着他。
窗外此时扬起一阵风,将艾琳的长发全吹拂到文笙脸上,她腼眺地想将发束拢,但包着厚厚纱布的手却使不上力,令她尴尬不已。
停下车,文笙在艾琳还反应不过来前,已掏出胸前口袋中的领巾,轻巧地为她扎好头发。
“谢谢你。”抿抿唇,艾琳红着脸地道谢。
“没什么。”文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熟练地重新让车起步,按下个小小的遥控器,那扇精美的雕花铁门,立刻无声无息自中间向两旁滑开。“琳,欢迎来到幸运堡,这里就是妳以后的家。”
听到他的话,艾琳更是充满好奇地观察着四周的景致。时序刚进人孟夏,沿着车子正行驶着的道路,往前一线两旁都是绿油油的参大树林,远远的可以看到路的尽头在座不小的喷泉,正有律韵地喷洒着时高时低的水柱。
“幸运堡是一百年前我的一位祖先建造的,他自战争中得到不少战利品、金银珠宝、名画宝器、古董或是名贵的波斯地毯,但其中他最珍惜的是Chinadoll。”文笙说着有意无意地瞄了艾琳一眼。
“Chinadoll?你是说瓷器女圭女圭,或是中国式的女圭女圭?”想起China这个字可当中国解释,又可做为瓷器解,艾琳礼貌的询问道。
“呃,她是个来自中国的美女。根据我的祖光所描述的她有着乌木般的黑发;
如象牙般散发光泽的肌肤;深邃似海的迷蒙双眼,而当她轻启樱唇,唱起她故乡的歌时,连夜莺都会被她的美妙歌声所醉倒—到现在,在图画室里还留有幅她的书家。”文笙低沉的嗓音,轻轻地在空气中飘浮,令艾琳忍不住凝神在脑海中想家着耶位中国美女的容貌。
车子缓缓地停在大门日,在文笙打开东门扶她下车后,艾琳仰起头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大房子。典型的欧洲式列柱和罗马建筑的混合体,门厅和外头的柱子都使用晶莹剔透的白色大理石,使得整栋建筑显得分外气派豪华。
在急促短暂的纷扰声后,大门被向内拉开,有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在身旁两个全身护士装扮的女郎搀扶之卜,出现在阶梯上。在她身后,左右各伫立着一列人员,看他们的服装,大概是厨师或仆慵之类的人。
“文笙,就是她吗?让我瞧瞧她,快让我瞧瞧她。”老妇人难俺脸上的欣喜表情,迫不及待的走下阶梯,握住艾琳的,用艾琳听人懂的话,叽呷咕噜地就了一大串。
“琳,这位是祖母。其它的人是我们所雇用的人,她们会协助妳处理所有的家务。”文笙推推艾琳的肘,示意她跟老妇人打招呼。
“祖母。”艾琳困惑不已的随他的指示而喊面前的老妇人,但搜尽脑中少得可怜的记忆,却找不出任何跟这位妇人有关的资料,这令她又是股沮丧涌了上来而皱紧眉头。
“妳一定很疲累了,我送妳回房休息。”文笙揽住艾琳有些摇晃的身躯,正要越过老妇,但老妇却叫住他们。
“噢,文笙,我已经准备好荼等着和琳一起喝下午茶,你要加人我们吗?”露西带着和煦的笑容,以不容反对的语气说道:“我有些事需要跟你们讨论……”
“呃,祖母,我认为琳需要休息,所以……”文笙依旧用他不疾不徐的语气,想带艾琳进房子里。
“嗯,我的心脏又不太舒服了。文笙,我看我在玫瑰花房等你们好了。”露西根本不听文笙在说些什么,她将脸凑向艾琳,在她颊边亲吻了一下,颤颤巍巍的由护士扶着她朝花房的方向走去。
文笙在心里忍不住埋怨了几句,真是的,这个甜蜜的老巫婆又在玩花招了,但她以她的心脏病为借口,他又奈何得了她?
艾琳述惘的站在那里,眼前的房舍、树林、祖母,甚至文笙,没有一项是她想得起来的。映着车窗玻璃,她蓦然地睁大眼睛,这……因为太讶异而伸手去触模玻璃上所映照出来的人影,飞快地左右观看身旁,并没有其它人!那么,那个东方女郎就是自己?
“她,我……”由于太震惊以至于说不出话来,艾琳只能用手指不停的指着车窗上陌生的东方女郎的身影。
“怎么了?琳,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啊!”文笙听到艾琳的惊呼声,快步地走近她。
“我……这是我?”迟疑地沿着玻璃上的人影瞄瞄,艾琳咬了咬唇才再开口。“我是个东方人。”
“显而易见的,妳的确是个东方人,而且我可以告诉妳,妳来自一个叫香港的小地方,是个中国人的地方?”
“那么,为什么你跟我……”
“妳是说为什么我们会成为未婚夫妻?”
艾琳只能拚命的点着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突兀,但却说不上来是哪裹不对劲儿。
“因为我们爱上彼此了啊。”文笙搂着艾琳往花房的方向,缓缓地散步。“除此之外,妳还想得出任何理由吗?”
老实的摇摇头,艾琳对现在的情况更加感到混乱。她压根儿没想到自己会是东方人,而他是西方人……为什么自己会爱上个文化背景差异这么大的男人呢?而又是在什么地方、何种情形下认识并且爱上他的呢?
走进大厅的回廊,艾琳讶异地打量着富丽堂皇的巨大水晶吊灯、宽敞的回廊壁上,到处都挂满了一幅幅的油画,画中的人几乎都有着高而饱满的额头,还有看起来十分坚毅不驯的下巴,正如身旁的文笙一般。
廊壁上每隔十来步就安置了座精巧的牛角壁灯,配上阴森森的矛及长枪,更高的壁上甚至还有斧头,给人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这些都是我的祖先们的画像,我们家族的历史可以上溯到孔雀花王朝时代,历代的英王都曾封赏过我的家族,即使是现在的温莎王室,也很尊重我们。”沿着长而阴暗的回廊,文笙滔滔不绝地向艾琳介绍着他的祖先们。
疲倦地用手按住两边的太阳穴,艾琳恍恍惚惚的踉跄而行。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墙上那些面孔阴暗不定的画像,更令她的胃像塞满了石头般的难受。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答案很快出现,笑吟吟的端杯茶给艾琳,露西琥珀色的眼珠灵活且友善地瞅着她看。“琳,我已经将结婚礼服都找出来了,我会请裁缝为妳量身修改,然后……”
“祖母,琳还没有完全恢复……”文笙硬生生地切进去,阻止露西再说—去。
“啊,啊,我的心脏!”露西突然捂住胸口,眼睛朝艾琳眨了眨,而文笙却很不以为然地重重叹了口气。
“祖母,我想妳可以不用再提醒我,妳的心脏有多差;我完全明白妳的想法。”文笙莫可奈何地坐在露西身旁,苦笑地接过露西递给他的茶。
“对不起,能不能请哪位好心的告诉我:我是谁?我……我不知道自己该知这些什么,因为我什么也不知道!”想到这里,艾琳恐惧的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无助的望着满脸莫测高深的文笙和慈徉微笑着的露西。
轻轻一击手掌,露西脸上流露出同情的神态。“噢,我可怜的孩子,妳是文笙到东方旅行时所认识的可人儿。是怎么认识的呢?我想想……文笙,这是不是该由你来说比较恰当?”露西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扔给文笙。
自嘲地扁扁嘴,文笙往舒适的椅背一靠,眼中闪烁着讥讽。“祖母,妳认为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那也没什么差别了,不是吗?”
“呵呵,文笙.查斯特,我还是觉得我并没有将你教导得很好,怎么可以用这么粗鲁的言词对一位女士说话,但是,我想以后有了琳,你大概可以稍微收敛些坏脾气了吧?”露西佯装不悦地指责文笙,但任谁都可听出她并没有真正的责骂之意。
“或许吧!我得走了,公司里还有些事要处理。”伸伸懒腰,文笙漫不经心地扯扯西装外套,就要离去。
“文笙,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看到文笙疑惑地扬起眉,露西指指呆坐在那里的艾琳。“你忘了亲吻你的未婚妻了。”
在露西的坚持下,文笙的唇轻轻地掠过艾琳的颊。由露西不甚满意的表情里,他认命地轻托起艾琳的下颔,注视着艾琳无辜又纯洁得近乎无邪的眼眸,缓缓地俯下头。
阵阵痳酥的感觉似电流般,时强时弱的冲击着艾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她讶异地轻启朱唇,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文笙,对那种令她心神不宁的刺激感到不解。
文笙的眼睛也瞇了起来,在两人的唇分开之后,他犹恋恋不舍的捧着艾琳的脸庞,为刚才一瞬间的火花而惊奇不已。
只有露西带着复杂而满意的目光,自顾自地喝着茶。
* * *
火花、爆炸声,还有尖叫声,摇晃得很厉害的飞机……辗转反侧的皱起了眉头,过了很久艾琳才警觉到房里有其它人的存在,她立即坐正身子,紧张的瞪着黑暗中的那个影子。
“琳,妳在作噩梦。”伸手捻亮了一盏灯,文笙在白天近似湖水绿的眸子,此刻却深沉得一如琥珀般难以捉模。他身上的衬衫扣子已全部解开,皮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腰前,光着脚,脸上已长出了新生的青黑色胡根。
“我…………对不起,吵到你了。”伸手一抹额头,艾琳这才发现自己连发根都已湿透。
“不,我还没睡。”缓慢地自壁柜中倒杯酒,文笙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向她说出真相。说老实话,他并不赞成祖母的主意,只是在那种情况下,也唯有这么做,才能使艾琳月兑离嫌疑犯的行列。
最近国际刑警组织接获密报,指有人将要利用三角走私的方法,将钻石及海洛英经由第三国而闯关进英国。而这个第三个国,一般判断不出台湾、香港和新加坡三地。尤其在上月底的缉私活动中,毒犯们被没收了近八十公斤的海洛英,据说英国最重要的贩卖销售网中,现在已全面缺货,在市场上有货的人惜售的情况下,更造成许多人拚。
因此,有个全英国最大也最隐密的集团,正频频活动,想要一举吃下全国的毒品市场。而警方人员依据所得到的线索研判,走私的管道应该是来自空中,因为时间快速,而且旅客通关频繁,较易利用海关人员的疏忽空档。
正当所有的人都放下一切去抢救空难事件的死伤者之时,一条在附近闲逛的警犭,却意外地自一堆散乱的行李中嗅出毒品的迹象,并且找到一名全身沾满白粉的女郎。
那就是艾琳。最初警方人员根本不愿意放弃对艾琳的指控,因为艾琳手里握着一个小钱包,钱包里则装着那个夹层铺满白粉的皮箱的钥匙。如获至宝的警方将那只旅行箱仔细也分解,一致同意毒犯的藏毒越来越高明,竟使这个装满价值上千万英镑的皮箱能安全闯关。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艾琳,这令匆匆赶到医院的文笙大吃一惊,也对是否接待她感到犹豫。不料,就在他踌躇不前之际,他那老可爱的祖母露西,却大大方方的向所有办案人员坦陈艾琳是他的未婚妻,并且信誓旦旦的替艾琳辩护!指她是一个前来英国探视未婚夫祖母的女郎,怎么可能会是毒犯。
不知是由于查斯特的名声过于响亮,还是他们查过艾琳的档案真的没有问题,总之,他们决定让艾琳跟文笙一起离开,只是不能随便离境,以利候传。
于是乎,无论他们愿不愿意,起码在这个国度之内,他们的命运是紧紧的相系了。
望着孤单地坐在床中央的艾琳,文笙在心里深深地叹口气,现在事情更加棘手:除了警方的调查要配合;艾琳的失忆症;再加上祖母一头热地拚老命要撮合他们……“我梦到飞机爆炸了……”艾琳顿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望着他。“文笙,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是指在我丧失记忆之前。”
“唔,妳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有才华,还有好的性情。每个人都很喜欢妳的作品,妳是个很优秀的广告人才,在一家大广告公司上班。”文笙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事实上他也不明白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就这样?那,我的家人呢?我应该有家人吧?”
“我不清楚,我们很少谈论到那些事。”文笙只能避重就轻地将问题岔开。“妳要不要喝杯酒?这个房间妳还喜欢吗?”
可是艾琳还不想放过这个话题。“为什么我们不谈论彼此的家人呢?我们已经订婚了不是吗?我的父母还有兄弟姊妹呢?你见过他们吗?”越来越多的问题如泉涌而来,艾琳索性溜下床,赤着脚跑到他面前,仰起头专注地等着他的回答。
“因为……因为……”骞然一幅画像自眼前闪过,文笙不自觉地眨眨眼。眼前皎洁的月光在天地万物间全镀上一层银光,照耀着伫立在窗畔的艾琳闪闪发亮,她身上那件纯丝裁制而成的睡衣,在习习凉风吹拂下,令她优美的曲线毕露无遗。
她柔细直顺的发丝被风拨动着,如跳跃音符似的撩拨着他的眼神;而她那柔软得令人几乎移不开目光的唇,更是令他没来由的感到一股几乎窒息的口干舌燥。
“精灵。”他眼前的画面和他记忆中的某一幅画面重合,使他忘情地喃喃自语。
“什么?”仰起头望向被窗帘的阴影所笼罩的文笙,艾琳困惑地摇摇头,好似自己曾经如此的看着他,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令她激动得想哭。
“精灵,妳知道这个房间的名字吗?、我们叫它精灵之屋。”文笙突然心血来潮地将所有灯光全部打开,室内剎那间大放光明,晶亮的琉璃和剔透的水晶做成的瓶罐器皿,景泰蓝所绘烧出来的各色屏风、宫灯画片,将这个房间妆点成极富异国情调的中国风。
“精灵之屋?”好奇地触动了几片吊着做成蝙蝠状叶片的风铃,清脆的响声,叮叮咚咚地悦耳极了。玩心大起之下,艾琳踏起脚尖,将那排各式各样的风钤都摇动,像个孩子似地来来回回跑着。
沉默地啜着酒杯中的酒,文笙像着迷似的望着那个如同精灵般的她在风钤声中奔跑。艾琳飞扬的发丝和嘴角浅浅的笑意,在在使他想起那本自他幼时就非常喜爱的手记。
那是册用羊皮所刻写的杂记,记述的正是他那个骁勇善战的祖先,如何获得许多奇珍异宝,及那个叫“芸”的中国女子的故事。其中有一大部分是用在描写那个名叫文森的祖先,加人军队后,在一次跟西班牙船打仗,大获全胜的事迹。这对十三岁的文笙而言,更是令他崇拜得五体投地。
尤其是当他在那幅文森画像后面找到被最精致的丝绸所包里的“芸”画像之后,一次次重读手记,脑海里总不由自主地被那位慧黠且美丽的芸所吸引。
初到幸运堡的芸是沉默寡言的,黄皮肤黑头发,加上她浓郁的异国情调,使得她在后宫美眷无数的幸运堡中,常受到欺负,但她并没有什么反抗,只是日复一日,坐在窗畔唱着故乡的歌;或是玩赏那些风钤,冷清度日。
文森终日流连在那些名为战俘,实为宠姬的各族美女中,根本已经忘记自己曾自西班牙海军手中抢到一位中国美女,直至有一天—略带酒意的文森,踉踉跄跄地打算到他所惯于过夜的名美女房间时,被一团纯白的圆球所吸引,他跟着白球走到门外,为了那阵悦耳的歌声而停卜脚步。虽然听不懂,但他也可感受到曲调中的忧郁,为了一探究竟,他探出头,自窗外向内望去。
谤据他在手记中所记载的:他以为自己到了天堂了!
因为,他看到有位黑眼黑发的女郎,正抱着他以为是球的一只乳猫,在风钤下旋转地唱着歌,全身是乳白丝袍,只在腰际用金线织成的细带圈出她的歼腰,在明亮的月色中,她宛若从天而降的精灵。
芸并不会说英文,她总是默默地望着向她倾诉心声的文森,在当初那个封建的社会中,男人,尤其是如文森.查斯特这般的贵族,是被允许拥有许多的情妇的。一般人对东方国家,尤其︽马可孛罗游记︾出版之后,都怀有好奇又蓄意贬低的意味,所有的人都抱着等看好戏的心理,等文森将芸踢出幸运堡的一天。
当时甚至有些著名妓院的老鸨登门拜访,希望能捷足先登地得到芸。在盛世中的伦敦,查斯特家的中国女圭女圭,不仅是市井小民争相传诵,就是连贵族也都好奇的在荼余饭后,啧啧称奇地议论纷纷。
但文森却一反常态的并没有很快的厌倦芸,相反的,或每夜静坐对看,或仅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聆听芸的歌声。
后宫的佳丽越来越少,连老查斯特,也就是文森的父亲都感到不对劲,但文森仍是痴痴狂狂地日日夜夜只和芸相对两无言。最后连国王的指婚,文森都胆敢在王公大臣面前强硬抗旨,这下子使老查斯特都无法忍受了,于是开始展开拆散文森和芸的计谋。
芸所居住的精灵之屋自然成了最严密的牢房,以往还有些同病相怜的黑种或棕色人种女孩,会偷偷的跑到精灵之屋,彼此抱头痛哭。但现在,精灵之屋已成了禁地。
芸被迫孤立无援地独居在偌大的精灵之屋内,她每天倚在窗口风钤下,等待着文森的归来。但老查斯特总可以找出千百种的理由,将文森支开。
渐渐的,窗畔的歌声越来越稀少,风钤也已久不再扬荡出清脆的铃音。芸逐渐地如枯萎的花般迅速萎靡:她向来光滑细致的肌肤已黯然失色:乌黑如缎的秀发也变得如稻草般的枯黄,但仍不能减少文森对她的爱慕之心。
在一个夜黑风疾的夜晚,老查斯特终于按捺不住地借着文森去打猎未归的机会,发动仆役,想趁机将芸送到伦敦最声名狼藉的妓院—玛丽夫人酒吧—希望将这个沉默的眼中钉从此除去。
雷雨交加的刺骨寒风中,文森在一堆仆人的交头接耳中拼凑出真相,在几乎将爱马折腾死的情况下,满脸分不清是雨是汗的文森,愤怒地自保镖的手里抢救仍静默如常的芸回来。
从此文森再也不顾家人的反对,将芸迁移到他位于乡间的别墅里,但他对芸仍心存敬畏,未曾想过越雷池一步冒犯她的贞洁,只是能守着她便心满意足了。
文森的痴情在偷情如喝白开水般平常的伦敦,简直就像是个天方夜谭的异数:有人喝采,也有人当成笑话。更多的是由着吟道诗人的口口传诵,远播到欧陆。
斌妇们嫉妒着芸的美貌,年轻的淑女们则渴望也能找到如文森和芸之间如此圣洁的爱情,一时之间这种毫不牵涉肉欲的爱情观席卷了全伦敦。
终于,在舆论的推动下,女王也决定顺从民意的潮流,愿意给于文森将芸正式立为妃的权利。这在那个年代是很不得了的事,因为在阶级制度下,贵族之间的婚配全都操之在女王之手,为的就是她可藉由此种方式,将座下贵族之间的势力加以均衡,便于控制。
文森为感激女王的恩宠,带着芸赶了五天的马车来到伦敦谢恩,另一用意是要将芸介绍给伦敦的社交界。但命运之神却在此开始了她恶意的玩笑—查斯特家的中国女圭女圭一如预期,风靡了全伦敦那些长舌妇长舌公们所组成的社交圈,但也引起了文森所没有预料到的后遗症。韦伯家和查斯特家族向来不合,虽然彼此之间有过婚嫁以谈和的例子,但大都以悲剧收场。韦伯族所嫁到查斯特家的女人,有的意图弒夫,有的企图毒害查斯特家的下一代,甚至包括襁褓中的婴儿,也丝毫不放过。
因此,都被查斯特家族送去审判后处死,或者入狱。
而韦伯家报复的方式则是诬指查斯特家族嫁过去的女人是女巫,在那个民智未开的时代,女巫的唯一下场便是绑在火刑架上活活烧死。这件件血案,也使得查斯特家族和韦伯家族间的心结越来越深。
中国女圭女圭到伦敦的事,韦伯家当然也注意到了。在几次盛大的皇室舞会中见识到芸的东方神秘气质之后,韦伯家的长子—马修—又将矛头对准了文森最心爱的芸。
在老查斯特的默许下,文森浩浩荡荡地将芸风风光光迎回查斯特家的精灵之屋,并且也决定好婚礼的日期。由于女王允诺届时将携王夫及王子公主们参加文森和芸的婚宴,格外的恩宠使得查斯特家所在的幸运堡笼罩在一片欢天喜地的节庆气氛中。
而邪恶的势力,也就是从此时开始渗进幸运堡。
由于婚宴需要大量新鲜蔬果、肉和谷物,大批的农民涌人幸运堡,可能是因为工作量加重而疏于防卫,也可能是被欢欣的气氛冲昏头了,城口的守卫并未确实做好安全检查的工作,致使奸细混人堡内。
一场场的舞会夜以继日,日复一日的进行着,终于到了婚礼的那天清晨。由数字侍女陪同到教堂祈福顺便受洗为教徒的芸,在短短两百公尺不到的距离,眼睁睁地在文森眼前被抢走。
为了追回心爱的芸,文森单枪匹马,和绑走芸的蒙面歹徒格斗,直战到最后一座高塔。在出其不意的攻击后,被挑掉面巾的马修.韦伯老羞成怒地狂啸着冲向文森。在芸的尖叫声中,文森只能无助地看着身上日日流出的血。
彷佛为了将文森彻底地羞辱,狂妄的马修开始企图剥掉芸的衣衫轻薄她,但在文森还来不及阻止之下,芸已仓皇失措地逃到塔边那块凸出的小屋檐,悲戚的望着一步步向她逼近的马修和焦急地想爬到她面前的文森。
“我……我爱你……我爱你。”凄美而哀怨的芸用字正腔圆的英文说出这几个字之后,她向后一退,整个人便如朵随风飘落的小白花,轻盈娟秀地往地面那片青翠的草地坠下去。
猝不及防而愣在那里的马修被涌了上来的民兵扭送到国王面前,而因震惊过度而心神俱碎的文森,却自此如同失了魂似的,整个人失去求生意志,只能在精灵之屋内,浑浑噩噩的游荡度日。
马修被判刑,根据手册上所记载的,他似乎颇有悔意,在出狱后即进入修道院,专心地为自己的罪行忏悔。
文森在芸死后的周年忌日那天,趁着守他的人不注意,偷偷爬上芸坠楼的高塔,在众人找到他时早已气绝多时,但唇圈却挂着一抹安详的微笑。
老查斯特在伤心之余,将幸运堡关闭。查斯特家族整整离开幸运堡近一百年,直到文笙的祖父,也就是露西的丈夫,心血来潮带着他的吉卜赛妻于露西,迁居回来。
而文笙的幼年时光,也几乎全是在僻静、但风景优美秀丽宁静的幸运堡度过的。
此刻,全身穿著丝袍的琳,神采飞扬地拨弄着那些风铃,当初的文森,是不是也有如我此刻的悸动呢?文笙仰头饮尽杯中的酒,若有所思的瞇起了眼睛。
玩得气喘吁吁的艾琳掠掠翻飞到脸上的发丝,优雅地盘腿坐在他面前的长毛地毯上。“这里好可爱,充满了东方,呃,中国的感觉……”
她玩着手里抱的抱枕,突然将抱枕旁的扣子解开,抽出了条精美刺绣的丝帕。“咦……”她聚精会神地看着。
“那是什么?”文笙好奇地俯下头,却不料艾琳会抬起头,两个人不偏不倚地撞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的,艾琳不假思索即伸出手去轻抚他的鼻子,因为她认为撞到她的头,文笙的鼻子可能比较痛。
“你不要紧吧?”担忧地望着他,艾琳期期艾艾道。
“不碍事,妳在看什么?”
“这……应该是芸所刺绣的东西,因为上面绣满了中国字。”艾琳指指白色丝帕上,细细的黑线绣得密密麻麻的文字。“你想知道她说些什么吗?”
文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点点头。
“芸为广州人氏,随爹娘至中原省亲,中途遇巨风浪,船破而流落野鸟,爹娘因热瘴而病亡,芸幸赖巡察御史搭救,收芸为义女。义父性耿介正直,与朝廷奸逆不合,辞官携芸及家眷返乡。未料途经海上,因洋人侵犯而成虏,飘洋过海,又遇另支洋舶,再成俘虏而至此豪宅之中。主人未明言芸应何所为,终日忧闷。近日与主人日久生情,允诺嫁娶,芸自忖上无尊长可做主,只得厚颜自主婚配,感念父母生育、义父母搭救上恩未报,惶恐刺此书信,望焚与父母与义父母,以表芸心意于一二。”
艾琳一句句地解释给他听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应该是芸打算烧给死去的父母和义父母的信—。”
“哦?”文笙听完了,冉想到芸的惨死,以至于和文森的婚事无疾而终,心里也为之惋惜不已。
“在中国,有时我们习惯将所想要说的话写成信,然后再烧掉,我们相信如此一来,死去的亲人便能接收到我们想要他们知道的讯息了。”
“唔,这倒挺有趣的,在我们的观念里,唯有透过到教堂的祷告,亲人跟上帝才能得知我们的心声。”两手抱在胸前,文笙懒洋洋地回答。
将那封信很快地再浏览一遍,艾琳嘟起了嘴巴。“真想知道这个叫芸的女孩子最后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呢?”看她仔细地将那条丝帕折好,又塞回原来的钮扣洞里,文笙忍不住追问:“妳怎么知道它是放在那里的?两百年来很多人玩赏过这个织锦的抱枕,却从来没有人发现过那封信。”
“我不知道……我是直觉地认为这里会有某些东西……它应该是从以前就在这里面的吧!”
“应该是,因为根本没有第二个中国人进到幸运堡,直到妳。”文笙认真地盯着艾琳。她会跟贩毒有关?
“是吗?”艾琳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虽然现在的她对一些切身的事仍感到空白。但面对一个长得如希腊神祗般俊美的男人如此毫不掩饰的盯视,她心裹不禁七上八下咚咚咯地乱响一通。
“嗯,妳是除了芸之外,第二个进到幸运堡的中国女圭女圭,也是中国新娘。”想到露西的坚持,文笙还是感到有股不安。那个甜蜜的小老太婆,她怎么可以凭着残梦的片段
印象,就这样硬要将我跟眼前这个女郎撮合呢!包何况,她现在还处于丧失记忆的失忆症中,如果有朝一日她记起了一切……我真是不敢再想下去!
缓缓地在屋内绕了一圈,艾琳闻言停下脚步。“你还没有告诉我,究竟我们是怎么认识、何时订婚的。我想,或许你多告诉我一些事情,可以帮我早些恢复记忆!”
文笙话已经到了唇畔又硬生生地吞下去,他眼前几乎已经浮现祖母露西不悦的谴责表情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妳该休息。我想关于这些事,我们再找机会好好地聊一聊,我就住在妳隔壁,有什么事的话叫我一声。”很绅士地在艾琳腮帮子上吻了一记,文笙快步地走出精灵之屋。
怅然地目送文笙的背影离去,艾琳挑挑眉地安慰自己:起码我已经做梦梦到飞机爆炸那些事了,或许这是我将记起一切的预兆。别再想那么多了,再想下去头发都快变白啦!
她切掉了电灯开关,踏着月色投射在地毯上斑驳不一的光影,躺到床上之后,她发现白已在哼着一首从没听过的曲子。她困惑地坐起身子。奇怪,我怎么会知道开关在哪里?她莫名其妙的盯着被张漂亮的挂毡所遮住的开关方向,心里纳闷不已。
还有,这条曲子是什么歌呢?为什么每当我一哼它,心里就感到一阵苦涩流过?到底是什么歌呢?这个问题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地回旋,直到她沉人梦乡,都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