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老顽固来着?”壮若洪钟的嗓门,电梯门一打开就可以听到。
看到护士们连连摇头的表情,丁戟加快步伐往病房冲去。
“老爷子……”将公文包往旁一扔,丁戟边松领带、边往坐在窗畔的老人走去。“出了什么事吗?”
“阿戟,你看看你找的好看护,竟然不准我吃肥肉!”指着坐在病房一角的夏天,夏罡气得颈上青筋浮现。
莞尔地看老人像孩子般告状,丁戟朝双手环胸的夏天眨眨眼。“喂,我说桑玛啊,老爷子最喜欢吃卤得油滋滋的肥肉,你是怎么啦?”
“哼,我才不管他喜不喜欢、爱不爱,反正他没有做够复健,就是不能吃肥肉,免得胆固醇、血脂肪,脂肪肝、糖尿病。高血压、心肌保塞全都来。”扳着手指,夏天一样样数着,根本不理会老人吹子瞪眼睛的气愤模样。
“反了、反了,阿戟,把她给我撵出去,”听到夏天的列举,老人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扯着丁戟的手,就是要将夏天开除。
“稀奇啊,你以为我就喜欢跟你这顽固、老孤僻作伴啊?”眼见他越来越激动,夏天晃到他面前,再次出招。她太明白他的弱点了,说着她向丁戟使使眼色。
“我顽固、我老孤僻?好、好,我倒要瞧瞧,我是哪一点顽固,哪一点孤僻了。”手杖往旁一拐,老人气急败坏的吼道。
“是喔,那又是谁不做复健、谁把护士小姐骂哭的啊?还说是个大将军,这种带兵法,怎么可能啊?”看老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住了,夏天慢条斯理他说。
“吓,阿戟,你扶我去那个该死的复健室,我就不信我做不到,给这个小丫头片子给瞧扁了。”
老人说着胸口仍上下起伏,但他周遭的人,除了夏天,都露出惊异的表情。
众所周知,老爷子可是最难缠的病人,不肯吃药不说,每天该做的复健运动,他十天半个月也难得去一趟。
往常都要丁戟和医生好说歹说的苦劝后,他才意思意思的去做复健,没想到他今天会主动提出去做复健的要求,委实太令人惊讶了。
“哟,做复健就了不起呵,多的是应付、应付了事的懦夫,男子汉啊,就要不欺暗室,要对得起自己。”
将从小听来的庭训全都搬出来,夏天很满意看到老人眼中熊熊燃起的斗志。
“哼,阿戟,我们走,,”坐在轮椅上,老人气势轩昂地下着命令。
“老爷子,如果您不舒坦的话,我们……”意会到夏天的计谋,丁戟在为她的聪慧叫好之余,也顺着演戏。
“我很坦,我就是要去做复健。你去给我把那个复健师找回来."
“老爷子,你刚刚把人家骂哭了,你以为人家活该受你的气吗,"远远坐在病房一角,夏天冷冷地加上一句。
“那……不然要我怎么办?给她磕头去?”一听到夏天的话,老人眉毛扬得半天高,一脸不耐烦。
“你也不必那么多礼,不然她肚子里的宝贝,可能承受不起哩,我看,你买束花送她,不就意思到了?”缓缓踱到老人面前,夏天俯身对他说道。
“送花啊……”沉吟半晌,老人还是没有动摇的样子。
"是啊,人家快当妈妈了,还挺个大肚子来挨骂,心情八成不好,那么胎教就不好,以后孩子跟你一样爱生气,怎么办哟?”
一旁的了戟为她捏了把冷汗,很少有人敢当面这么跟老人说话,还直指他暴躁的脾气。
老人从小倥侗一生,因为军功而位高权重。虽然中年以后,因为理念和当政者不合,而被名为安置,实为监禁、软禁。但仍维持一定的生活水准,以及他应有的威严和架式。
出乎丁戟和其它人意料的是,老人听到夏天的话后,竟然罕见地露出微笑。
“你认为我很爱发脾气?”
“暖,我很少看到这么会发脾气的人那。吃饭发脾气,喝水也发脾气、打针发脾气、吃药也发脾气,生命这么美好,光发脾气就浪费了不少时间呢!”
“你还年轻,怎懂得我的心情?”重重呼口气,老人渭叹不已。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生命是上帝最美好的礼物,不可以随便浪费。”拍拍老人的手背,夏天诚挚他说。
“你是个很特殊的女孩子……”瞄瞄夏天中空的短T恤和短裤,老人撇撇嘴。“就是老不会穿衣服。”
“喂,老头,这可是纽约最流行的衣服咧。”手指伸进短裤的破洞,使劲儿一拉,让裤脚多些须须出来,夏天在他面前绕两圈。
“哼,我还是要找银姐,让她帮你做几件象样儿的衣裳。”转头眼光扫了看得目不转睛的丁戟一眼,老人轻轻喉咙。“阿戟,帮我订束花,送给那个大肚子的女娃儿,免得以后她孩子没好性情,全赖到我头上来。”
“是,老爷子,我送您去复健室后,马上去办。”讶异于老人被说服,丁戟忙不迭地响应。
“去、去、去,我让这丫头带我去就好,你快点办你的事情去。还有,夏天究竟是打算何时回来?你前两天说,她跟她堂舅一家去旅行,也该回来了吧?”
“呃……这我还不很清楚,我会找时间亲自到美国一趟。”被老人问得哑口无言,丁戟沉默了几秒钟后,才回答他。
“嗯,这么多年没见,不知道那丫头长高、长胖了没有?…自言自语他说着,老人也陷入了沉思。
站在两个各怀心思的男人身边,夏天感到有股沉重的压迫感。爷爷,我就在你面前啊,不只长高,也长得越来越像妈了。
只是,当初你那么憎恨妈妈,现在对酷似她的我,会有什么感想呢?
“唉……阿戟啊,你帮我告诉她,要是不想回来陪我这老头子,我也不勉强。毕竟这么多年了,再怎么亲的血缘,都会谈了。但至少也要回来让我看看,回来送我的终啊!”低调地挥挥手,老人说着说着,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沧桑。
“不会的,老爷子,我相信夏天小姐八成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她应该会尽快赶回来的。”很快来到老人面前,丁戟极力劝慰着他。
“嗯,要快啊,我怕我撑不住啊,”
听到爷爷的心声,夏天泪水差点滑落。再怎么说,他总是自己的亲爷爷啊,但是……当初若不是他的强力介人,爸爸跟妈妈又怎么会相继抱憾而终?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就是他吗?
“好啦,干嘛老想些丧气事,走吧,不是要去复健?还是有人反悔啦?”收起感伤心情,夏天挤出灿烂笑脸,挑战似的斜睨着老人。
“哼,你这调调儿,跟我年轻的时候一个样,要是你是男的啊,我非好好训练你,让你成材、成器不可."被夏天激起斗志,老人脸上又恢复以往的神采。
“哟呵,我说老爷子啊,这年头比的是脑袋,不是力气,说不定,我比男人还能干呢,”推着老人的轮椅,夏天一面往复健室走,一面朝丁戟扮个鬼脸。
一定要尽快离开那里不可,在摩肩擦踵的走廊上,夏天庆幸老人看不到她满脸的意乱情迷。没办法忽略……她压根儿无法忽视丁戟带给她的微妙冲击。
***
一大早在银姐唠叨声中,她心不甘、情不顾地喝着稀饭,试图将银姐对她服装的批评充耳不闻。但是,银姐功力也挺高深的,根本不理夏天听不听得进去,只顾念她的。本来她是可以发挥她左耳进、右耳出的能耐,但是……在丁戟出现后,她的节奏就乱了,而且银姐也离开了餐厅。
丁戟往她修长、浑圆的大腿行注目礼几秒钟后,吹了声长长的口哨。
"早啊,真是秀色可餐。”挨近夏天,丁戟朝她眨眨眼。“我想,银姐应该已经帮你准备好衣服了吧?她向来都是最有效率的。”
被他身上的古龙水所笼罩,夏天的心,没来由地快了几拍。“什……什么?"
“衣服。”眼明手快抓住夏天不小心拂倒的牛女乃罐,丁戟朝她身上清凉的衣着努努嘴。
典藏……这么说恐怕还是大轻描淡写了,那件高叉、合身的旗袍,还是五十年前的款式,跟现在街头上流行的款式,可是祖母时代和太空时代的差别,难怪小辣妹要消受不了。
翻翻白眼,夏天实在不想一大早就跟她抬杠,但是……因为穿得像个骨董酒家女而上头条的话,未免大不值得了吧?
在夏天想到适当的词句反击前,她讶异地听到丁戟的声音。
“银姐,我们都知道你是一番好心,但这件旗袍既然是为少女乃女乃准备的,就应该等小姐回来,让她看看该怎么处置。至于桑玛的衣着,我会解决的。”
“阿拉是担心伊穿那个样子,人家会以为伊在卖摈榔,对伊动手动脚。”
“哈哈,我就知道银姐你总是思虑周到,我会带她去买些衣裳的。”
见识到丁戟只花三言两语即让银姐停止唠叨,让夏天带着崇拜眼光瞪着他。
“哗,你有够厉害”将餐盘放进水槽,夏天躲着他的眼睛说道。
“嗯哼,好说,她知道我是言出必行的人。”暗示性地点点头,丁戟的视线又往她大腿溜去。
夏天尴尬地倚在水槽前面,突然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很快地弥漫在这不算小的空间内。像是空气都被抽离了,虽然彼此间相距一定的距离,但夏天却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的气息,强烈地影响着她每个感官细胞。她遇过很多有魅力的人,但从没有人给她的感受,是如此强烈而难以挣月兑……
“怎么啦,昨晚的性感小野猫不见了?”端着餐盘,他迈动大步伐,转眼间来到她面前。借着将盘子放进水糟里的动作,顺势将夏天圈在他和水槽之间.
他的气味无孔不入地钻进夏天鼻腔,恨快地蔓延,随着血液充斥在她每个组织中。让她在清晨总混沌难醒的细胞,倏然都惊醒了。
每个细胞都变得更加敏锐,接收着他的每个讯息。
“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天使,还是炼狱派来的小恶魔?”缓缓低下头,温热的气流掠过她脸颊,来到她戴着细致金环的耳垂。
“你……你的结论呢?…
意识到他坚实的双腿,正轻轻地压在自己的腿上,隔着薄薄布料,夏天还是可以感觉到他肌肉的强壮。
“我还不知道,你可以告诉我吗?”食指强硬扳起她的下颚,丁戟温柔地望进她的眼睛。
“我……”夏天还来不及说出什么,双唇已经被两片温热双唇所包围。带点灼热、有点酸麻、像是触电般令她浑身一震。
“嗯……不要害怕,就是这样……”热切地追索着她的反应,丁戟双手合圈着她纤细腰肢。脑海里有座警钟,不停地发出警告讯号,但他选择去忽略它。
“你……”迷惘地闭上眼睛,像是漂浮在云层之上,如同漂浮在希腊湛蓝天空下,海天一色的蓝……温柔的潮水
他的唇像顽皮的火苗,在她刚刚清醒的肌肤上,跳跃地点然一簇簇火焰,烧的却不感到疼痛,或者说,是种带着微微刺痛的快感。
沿着双颊漫游,他浊热的气息侵入她耳朵内,让她敏锐得连脚趾头都不由自主地蜷缩了起来……
“你说的对,我没办法否认自己的,但是……”拢拢夏天滑落脸庞的发丝,他将她的手掌摊开,以舌头将两个小巧的金色圆环,放在她手心内。
“但是什么,”对自己竟然没察觉他何时卸下她的耳环。夏天感到讶异。
“但是我的心,已经不可能了。对你,我不愿意有任何不公平的想法……或是遐想……”脑海中浮现夏天圆圆的脸庞,丁戟低声解释着。
靶觉天地为之晃动,夏天紧紧抓住他的手。“为什么?)你有心爱的人了?”
“我……’想起肩上的责任,以及自己和夏天无论在身分、或年龄的悬殊差距,丁戟默然了。
“如果没有,憎绪我努力的机会,我只要一次的机会就好了."
抓紧掌中金环,那是赛虹婆婆送她的礼物。此刻,金环正不留情地刺进她掌心内,但是她不在乎,她害怕的是丁戟的拒绝。
“桑玛,你是如此的年轻,以后必然会遇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
“但是,我不想等了。我最痛恨等待,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你……”倒抽一口气地望着她,了戟摇摇头。“太快了,我们几乎都还是陌生人,”
“不是有句话叫‘一见钟情’吗?”
“那只是小说、电影的情节,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它发生了,我不知道明天将会如何,但是,现在的我,只希望跟你一起分享欢乐、分担痛苦,好吗?”将脸庞埋在他宽大手掌内,夏天喃喃低语。
“桑玛,生命不是像你所以为的这样简单,或许我们可以因为短暂的激情而在一起,但以后呢,”捧着夏天双颊,丁戟为难他说。
“那请你告诉我,生命它应当是什么模样?"
“这我无法给你答案,每个人的生命,应该由自己决定如何继续下去。”
“而我,希望和你一起走下去,不好吗?难道,我不可以吗?”
生平第一次,夏天感到深深的恐惧,她是如此恋着丁戟,却没有想过他是不是也有这个心,面对他随时可能丢出来的答案,夏天几乎是屏息以待。
“不,对我而言,你是太珍贵的礼物了。但是桑玛,我不能这样占你便宜,你还年轻,或许还搞不定自己要的是什么。”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吻我?”眨着眼,不让泪水沿下来,夏天低声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不应该发生的,以后我会注意……”解释不上来自己的动机,丁戟苦恼的举起手,又无可奈何地放下。
“不,我知道你也感觉到了,阿戟,我不会放弃的。”
“你这是何苦,难道不怕受到伤害?”被她眼中的坚持所感动,丁戟将她拥进怀里。“我承认……我无法抗拒你的诱惑,该死的,我就是没办法,,”
“那就不要拒绝我,阿戟,我不会受到伤害的。因为,以前的伤害已经足够让我坚强了."回想异乡孤寂岁月,夏天淡淡地笑着……“我……:’匆促的脚步声让他们没有再交谈的机会,直到医院。
、一到医院后,丁戟被医生请到办公室谈事情,夏天忙碌地为老人处理大大小小的琐事。
和老人之间,总是吵吵闹闹的,夏天明白自已总会有意无意地纵容老人,譬如他爱偷吃的肥肉。
从旁人口中,她也知道老人很反常地容忍她挑战他的威严,像是她总没大没小的直言不讳,这在其它人眼中,都是会引起老人勃然大怒的导火线,但老人却都只是三言两语带过。
枯坐病房内,夏天发现自己所有心思都紊绕在丁戟身上。想他在干什么?他喜欢什么?他会不会有接受自己的一天?
这些个问题,让她越想越烦,也越想越放不开。直到看到丁戟出现,她的心才能平静片刻,但随即又被那些问题所围绕。
推着轮椅往前走,她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即使没有见到他,她还是可以感觉到他。想到自己对他的眷恋,夏夭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他已经明白的拒绝了,但她就是无法放开。难道,真如赛娅婆婆所说的,“当你的心开始为他唱歌后,他就成了你的太阳、你的月亮、你的世界。”
此刻,对背后如影随形的强烈目光,夏天知道,今后的每一个脚步,都要与他相随。无论他愿不愿意,她都要以她的方式来爱他。就算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即使他永远不能接受她的情感,她都不会退却。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
“你有拒绝我的权利,我也有爱你的自由.”想到这一点,夏天露出笑容。
然而,看着走廊上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女孩笑得比哭还难看,
***
闷热的夜晚,连窗外的虫子都鸣叫得意兴阑珊。风,燥热得像要把人的火气都撩拨起来。
院子的藤椅秋千上,夏天侧躺着,任自己随风微微摆动,瞇着眼睛乘凉。
阿戟……还在开着无聊的视讯会议,看着二楼的那个角落,她知道灯火通明的屋子里,丁戟正为爷爷庞大的产业尽心尽力着。
回到台湾已经快四星期了,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都是挑战.不过,以她从不认为世界上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个性来说,她给自己打六十分.
起码,在她和爷爷那“老怪物”的互动上,可以说是渐入佳境了。
渐渐地,对于这个将还是孩子的她往国外送的老人,她有了不同的看法。
只是,在他面前还是不能提起她父母的事情,那依然是个禁忌的话题。
这使她感到犹豫……该不该向他们坦诚自己就是夏天?还是依旧扮演着伶牙俐齿的“桑玛”就好。
如果,爷爷知道她就是夏天,会不会将对妈妈的余恨迁怒到她身上?而每每话题一接触到爸爸时,爷爷不是很快地分开话,就是在鸡毛蒜皮小事上借题发挥,然后勃然大怒地指责护士们,惹得人人敬退三尺。
还有阿戟,他是不是因为有了意中人,所以对她的示意,总是装作无意间忽视,或者,一见到她立刻就变得客气而疏离……
“爸,妈,我好爱他,我知道这很难理解,我也这么觉得。但是,那种感觉好强烈,似乎我本来就应该跟他在一起,为什么会这样呢?你们能告诉我吗?”
远处闪烁着几颗明亮星子,在夏天自言自语时,不住地朝她闪烁着。
夜深了,草地上露珠点点,在月光照射下,散发出炫目光芒。伸直双手拥抱天边星斗,夏天长长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呢,有心事吗…"背后突然传来声音,夏天一个惊吓,让秋千激烈晃动而差点摔了下来。
轻而易举地接到夏天,丁戟自己坐上秋千,却没有放开夏天。
“那些讨厌的会开完了?"头枕在他肩窝上,夏天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味。
"嗯,讨厌的会……形容得真贴切,开完了……也可以说没有。"想到那些仍然没有什么意义的报告,丁戟以食指和拇指捏捏眉心.
"怎么说呢?"跨坐在他腿上,夏天十指飞舞,为他按摩着发胀的太阳穴。
“公司营运正常……但夏天小姐还是没有消息。这么多天了,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究竟能到哪里去呢?我打算请美国方面报警。”闭上眼睛享受她的按摩,丁戟不得不承认,她真是有两把刷子!
心里暗暗吃惊,夏天没想到他竟如此不遗余力追踪着自己的行踪。话说回来,他做事不是一向效率一流,行动力百分百的吗?
不过,要是闹到美国警方和联邦调查局部出面的话,那
玩笑可就开大了.
“你先不要紧张,在美国,有很多学生都会利用毕业后跟朋友去旅行。算是放松心情,另一方面也让自己在工作前储存一些能量。"看他逐渐放松,夏天仍没有停歇地按摩着他的头和颈部。
“你不明白,夏天小姐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被送到一个很封闭的修道院,七年,整整和外界隔离了七年,我不敢想象她若是被坏人诱拐的话……
话尾漂浮在空气中,丁戟的肌肉渐渐放松,脸上紧绷的线条,也逐渐柔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让桑玛为他按摩,难怪她在金花妇的旅馆,初试啼声就大受欢迎!
不只是他,前几天向老爷子请安时,看到向来严肃、不苟言笑的老爷子,也在她巧手下哼哼嗯嗯后进入梦乡。当时,那幅景像让他讶异极了。
那天,是老爷子例行打干扰素的日子,就像癌症治疗总会有后遗症,干扰素打了后,会让人非常不舒服,所以老爷子总是抗拒施打。每当拗不过他们劝说而去接受治疗,打完干扰素后,老爷子的脾气肯定会让人闻之丧胆。
但在桑玛的按摩和轻声笑语间,老爷子头一次安然睡着,而不需借助安眼药物。
后来,他不经意的发现,桑玛在帮银姐按摩……这个发现更让地大吃一惊。
因为,银姐是那种视享乐为罪恶的清教徒。况且,她和桑玛间的战争,老早就从遮不住的热裤、一大早就喝冰冷鲜女乃、三天两头吞维他命药丸而一路蔓延……
“侬跟那小泵娘讲,一早甭喝冷冰冰的牛女乃,伤肠胃;还有,侬知不知伊每天没事就吞药丸?怪事咯,没病没痛的,吃啥个药咧!"
一抓住机会:银姐就会对丁戟唠叨几句,逼得丁戟只能唯唯诺诺的敷衍她。
“我会告诉她的,银姐,桑玛她打国外回来,她们外国人就是这么过日子的。”
“阿拉才不相信,冷东西伤肠胃,侬看她瘦不拉叽,在老家,那可是没人要下聘的姑娘咧。”
“银姐,我看桑玛她还好,现在的女孩子都怕胖。”想到她总是清凉、火辣服装下的曲线,丁戟可不认为她那称纤合度的身材会太瘦弱。
"是咧,伊瘦归瘦,但力气不小咧,按摩起来挺舒服的哟”笑瞇了眼,银姐迈动她缠过又放大的小脚。
“按摩?”放下杯子,丁戟难以置信地望着银姐。
“阿拉昨儿个膀子痛,伊瞧见了帮阿拉按摩,昨晚睡得可安稳了."
槌槌肩膀,银姐立即又精神抖擞地将鱼汤舀进提壶内。那是为老爷子预备的。
‘“你是说……桑玛……帮你按摩你的肩,,…”
金姐和银姐是相距不到一年的姐妹,金姐嫁给老爷子后,银姐专心当她的管家。这些年来,不只下人们敬重她,即使是老爷子,对她也是尊重得很。
银姐是个很有节操、带点洁癖的老大太。活过大半个世纪,她的思想还停留在封建时代的保守,连感冒看医生都要挑个女中医看,平日不跟别人有肌肤接触是她的规矩。
想不到,她竟然能让桑玛为她按摩……是她转性了,还是桑玛有啥绝招?想到这里,令丁戟对那个火辣女郎又好奇了几分。
如同现在,他的偏头痛在桑玛的巧手下,似乎都已经逃逸无踪了。
“阿戟,你们所说的夏天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靶觉他全然放松,夏天忍不住问道:“我觉得,你们似乎都把她捧得高高的。”
“夏天小姐……”闭着眼睛,丁戟努力在记忆里找寻那个小女孩。“是个很甜蜜的女孩子,虽然很小就失去父母,但难得的是,她并没有因此而灰心丧志,她是我所见过最开朗的孩子。”
“幄,何以见得她不伤心呢,,”想起那些个躲在被窝,抱着父母照片痛哭的日子,夏天淡淡他说。
“没有人见过她哭……事实上,我总觉得她大坚强了,坚强得不像个小孩子,也坚强得让人心疼。”
风微微扬起,将她发丝全部扫到他脸上,痒痒的、带着浓郁花香。他抓起一绺青丝,放在鼻间嗅着那股逗人心弦的味道。
说也奇怪,虽然现在他还是会起疹子,但已经不再痒得让他坐立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不药而愈了,还是他的敏感弹性疲乏了?
但是,恐怕跟他小肮间流窜的热流,有着更密切的关系吧、对那股碰到桑玛时,总会涌现的激流,丁戟心知肚明原因何在。
“没有。”夏天转身想跳下他的腿,但他双手很快地环上她的腰。
“没有才有鬼!你有心事,说出来吧!”
“没有就是没有,你不要瞎猜。,,”
懊怎么说出自己内心的感触呢?看他那认真的神情,夏天无奈地摇摇头。
“桑玛,我很感谢你对老爷子所做的一切。”双手握着她纤细的肩,丁戟以最诚恳的态度说道:“我相信,夏天小姐若知道你对老爷子这么尽心尽力,一定也会感激你的。”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激。”凝视丁戟陌生而逐渐熟悉的五官,夏天幽幽地叹口气。
“怎么又叹息了?我发觉……你,并不像你所表现出来的简单,易懂。”捧着夏天双颊,丁戟突然月兑口而出。
“是吗?我们之中,谁又能表里如一呢?”双手附在丁戟手背上,夏天的唇流连在他筋脉纠结的皮肤上。
“不要……桑玛,不要这样,你知道我无法抗拒的……”就着月光,丁戟想要说服她,也像是要说服自己。
“阿戟,你为什么总是将自己封闭得这么紧,生命短暂。很多时候,很多人、很多事,都是错过就不会再来一次了。”
不理会他倒抽气声,夏天的唇沿着他敞开的袖口,缓缓往他手肘而滑上去。
“不错,有太多的事物是一去不回头的。既然知道留不住,为什么要徒劳无功的去挽留、甚至去招惹呢,,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
闭上眼睛,回想那个下着微雨的黄昏,他目送母亲远离。另一个阴沉的早晨,他送走了夏天。想起夏天那双带着信任的无辜眼神,丁戟心情沉痛。
讶异地停下动作,夏天睁大双眼。“阿戟,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你为了害怕失去,所以你不想去争取?”
倏然睁开眼,丁戟别过头去。“或许吧,你可能不曾尝过希望落空后。那种无法挣月兑的绝望。”
嘴角溢出一抹酸楚,夏天抿抿唇。“你错了,我知道那种感觉。所以我告诉自己。今生今世不要再让自己,变得那么无助,我要把握每个剎那,那么,即使最后的结果是失去,起码,我也曾经拥有过了。”
当年被骗进机舱的女孩,在几万英尺的高空中,她的无助是无以言喻的。
飞机降落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度,来接她的是陌生的堂舅和修女们。容不得她多问一句,便被送进庭院深深的修道院。
来自世界各地的小女孩齐聚一堂,她们都明白自己何以被送到那里。只有她,茫然地在陌生的语言和人种间,苦思着自己处境,寂寞的开始异乡苦闷的岁月。
短暂的休假日,她并没有如其它同学们,随家人到欧洲度假,或是回家团聚。
她来到堂舅的洗衣店,和舅妈一起操作者旧机器,熨烫着似乎永无止境的衣服、被单、餐巾。
常常在工作告一段落后,她会搭很长途的巴士,来到异乡的海边。遥望着海天另一端,哭喊着要爷爷。阿戟来接她回家。
但她的心愿始终没有实现的一天,就像那一声声呼号,总是消失在海畔时起时落的潮汐间。
“你很勇敢。”动容地望着她,丁戟对自己的心思感到不安。
曾经,他以为自己心如止水,唯一能令他的心变得柔软易感的,只有夏天。
但随着时日增加,面对似乎时时刻刻变换不同面貌的桑玛,他……不再那么确定了。时而坚强、时而柔弱,,有时像蛇女般妖娆地诱惑着他,有时却像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让他感到安全而可以信任。
安全、信任,是那么陌生的感受,令他心惊于自己的不设防,更懊恼于她对自己的影响如此之大。
她,已在他生活中如攻破城门的敌军,恣意冲锋陷阵于他越来越不安定的心。
“不,我不勇敢。我只是不愿意再寂寞、孤独。孤独,是因为没有人可以爱;然而,爱上一个人之后,就开始会感到寂寞了。”
手指沿着他粗狞分明的五官,缓缓地在他脸上滑动。
夏天闭上眼睛,让手指和记忆中的容颜相互印证。
“桑玛,我不是个可以给你幸福的人。”堆栈急走的云堆,很快地吞噬了月亮,在忽起忽落的阴影中,丁戟抓住她双手。
“阿戟,幸福不是靠别人给的;幸福,应该是由自己内心去感受而来的."感觉他圈在腰际的手缩紧,夏天睁开眼,面对的是波涛汹涌的眼神。
“你让我害怕﹒桑玛,你是这么柔弱,却又有着这么坚定的意志力……天使般的样貌,存在娇小身躯里的,却有如亚玛逊女战士的强悍……”
双手交互将她圈在自己所构筑的圈圈里,丁戟注视着她被微弱光线所勾勒出的轮廓,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不要怕我,阿戟,这世界上我最不会做的事情,就是伤害你。”
但是,对你所给我的伤害,我却无法恨你一丁点啊,贴着他的脸庞,夏天心底暗暗叹息着。
“桑玛,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风势渐强,秋千摆动的幅度更大了。抱紧夏天几秒钟,丁戟命令自己放手。“夜深了,你该进去休息了。”
“阿戟……”离开他的怀抱,突来的冷风让她打个寒颤。
“我珍视你,桑玛,你是最珍贵的。”月兑下衬衫披在夏天身上,丁戟笑着说。
“但愿有你一秒钟的珍惜,即使要我以一万年的时光来交换,我都愿意,”抱着丁戟的腰,夏天想也不想他说着。“不要把我排除在你的生命之外,阿戟。”
“我……桑玛,事情很难解释,我有太多的责任。”
“我们谁又没有自己的难处?你有你的苦衷,我有我的不得已。阿戟。我不管那么多,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将脸埋在他宽厚的胸膛里,夏天就是舍不得离开他。“阿戟,不要再让我离开你."
“桑玛……你……你这是在玩火!"当夏天的手越过单薄衬衣,肆元忌惮地在他温厚胸肌上蠕动时,丁戟呼吸急促了起来。
“或许吧!可能我是寻找火光的蛾;或者是等待被利刺穿心的刺鸟,我已经等得太久,久到心都老了。”任指尖流连在他坚硬的肌肉上,夏天吶吶说着。
“该死的,我……”望进夏天清澈的让人几乎陷溺的双眸,丁戟瞬间忘记自己要说的活。
双手不知何时已经解开她颈背上的丝带,悬吊着的露背小可爱,就这样沿落她象牙白的肩胛骨,滑落她在月光下挺立的双峰。
“如丝,像涂满蜂蜜——”发出几近无声的叹息,丁戟的吻沿着她的颈项,缓缓推进到双峰之前?轻轻地,和着热气舌忝舐着因为冷意而敏感的尖头往后仰,让自己淋浴在金黄月光下,夏天激动得想哭声。
终于,在她系系念念这么多年后,梦想中的一刻,终于就要实现了。
拉掉那件画满抽像符号的小可爱,丁戟将她更往自己拉近几分,让彼此的身躯紧紧贴合成一体。
“桑玛,你是最珍贵的礼物,为了你的出现,即使是无神论的我,也要认真地感谢天地间的神祗——”低声说着,丁戟眼中被浓郁的激情所笼罩。
他唇瓣过处,激起串串涟漪。夏天已经无法言语,被一波前所未有的刺激所迷惑,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抱着他。
“你不会明白,这对我有什么意义……
“让我看看你……你是天地最纯真的……
往后躺倒在秋千上,丁戟赞叹的眼神,让夏天羞怯地想以长发遮住自己的身体。
“不要,,不要掩藏你自己,这么美丽的胴体,是不应该被埋没的……”温柔但坚决地将她的手移开。
舌尖犹如带着电流,一寸寸地侵略着每个细胞,让她感觉到自己的欲拒还迎。这不熟悉的激荡感觉,让她不安,也令她感到尴尬。
似乎察觉到她的退缩,丁戟翻身将她安置在秋千里,自己半躺半坐在她身畔。
“嘘,不要怕,也不要害羞,我不会做出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如果你要我停,只要女王陛下一声令下,我必定照办,好吗?”
“我相信你,阿戟,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向他伸出双手,夏天笑容里有点淡淡的哀伤,但他们彼此都没发现到。
“嗯,我知道……”似乎有什么正在敲击着丁戟的理智,但他选择去忽略它。
此时此刻,他只想有人相伴,责任或是其它的,明天再说吧!
温柔的吻,像顽皮的蝶儿喧闹,停在她腰际,或是来到她形状优美的膝盖上。
“桑玛,你……确定吗?”虽然已经濒临爆炸边缘,丁戟仍旧棒起夏天的脸,轻声地问道:“我要听你说……你可确定?”
“我确定,阿戟,对你,我从没有过丝毫的不确定。一迎向丁戟,夏天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事,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只要是最亲爱的阿戟,没有什么是不应该发生的。
“可人儿,你真是太甜蜜了,,”’
不再犹豫,丁戟缓缓低子,在她充满信任的眼神中,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他放任自己的而行。
突来的疼痛让夏天全身一僵,但她没有机会表现出任何害怕、或是惊惧的机会,在丁戟绵密而缕绵的吻中,痛楚很快被阵阵狂喜的潮汐所淹没。
是在飞翔吗,还是被狂涛凶狠地卷人漩涡?载浮载沉在无边际的宇宙,夏天只能紧紧攀着丁戟,就如同他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依靠。
濡湿的发丝,彼此交缠紧贴的肌肤,天地间只听得到节奏如此契合的喘息声?夏天知道自己将永远不会忘记今晚,就像她永远不会忘记阿戟。
幸福,应该就是这滋味吧?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她朝丁戟嫣然一笑。
“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是夏天所记得丁戟的最后一句话,在月光如银粉沾满万物的天地间她带着甜美笑容,安静地遁人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