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月儿隐没天边。
议事厅一反常态地灯火通明,气氛有些沉重。
大厅上除了云御风,花舞影和殷泛阳外,还有才刚风尘仆仆赶回骠影堡的冷追月、司空悠羽。
一年中通常只有仲夏时序,骠影堡的四大堂主才有可能同时聚头,出现在堡内。那是一种心灵相通的默契——为了护卫骠影堡和他们所重视的人。
“好久不见了,兄弟。”司空悠羽温文儒雅地微笑,长途跋涉的劳顿无损他尔雅的气度。
与他同时赶回的冷追月则是淡淡一颔首便算打过招呼。
“几个月不见,他还是那副气死人的冰冷。流连在温柔乡里似乎没治好他嘛!”殷泛阳咧开嘴,笑得极开心。他最喜欢逗弄冷酷得不像话的好友,以激怒他为毕生最大乐事。
冷追月冷着脸,阴鸷的眼神准确锐利地朝殷泛阳射去。
这两人……司空悠羽无奈至极地居中阻隔两人的“寒暄”。“日影,你如果再继续说下去,我保证你今天难逃血光之灾。”他不意外地瞥见舞影眼中的凄楚。
唉!
殷泛阳乖乖噤口,因水影的预知能力一向奇准。
“坐。”沉默许久的云御风示意众人就坐,等着他们向他报告近来各自的事务,他一向给予手下们很大的权限来处理堂下事务。更相信这四位异姓兄妹的力量,听取他们的近况只为了解他们是否遭遇任何困难。
而此刻最重要的事便是这次堡内的中毒事件。
“舞影。”司空悠羽斯文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担忧。“情况如何了?”
花舞影清丽的脸庞浮现愁容。她深知悠羽有未卜先知的异赋,却不常运用,此次他既能预知此事的发生而与追月赶回骠影堡,显示此事必定复杂且难以解决。
“对啊!舞影,你就赶快把这几天你盘查的结果告诉我们。”向来大剌剌的日影急嚷道。
叹了口气,花舞影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幽幽地开口:“如你们所见,这次堡里的中毒事件是云飞山庄蓄意的挑衅。”
云御风修长身躯并无所动,但隐藏于冷漠面具下的薄唇微微扬起,嘲讽地笑着。“看来我倒是挺荣幸的,值得他们不惜牺牲‘天下第一庄’的威名,屈就下毒的卑劣招数来挑衅。”
见着云御风眼中那股苍茫,大伙儿心照不宣地沉默了。身为骠影堡主,保护骠影堡是他的职责所在,这次的意外居然出在和他关系最密切的云飞山庄,其内心之抑郁可想而知。
“骠影堡是块大饼,江湖上有心分食之人不在少数,云飞山庄竟也在其中。”冷追月轻蔑地讥笑。“哼!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
冷追月的话得到在场其余几人的赞同,不愿堡主将责任往身上揽。
对于云御风和云飞山庄的关系,他们最清楚不过。云御风的深沉冷漠其来有自,身为他的部属兼好友的他们,虽不愿亦无力改善,只盼真有一天能出现一位抚慰他的人,拯救云御风月兑离孤独和过去的阴霾。
“下毒之人不是已抓到了?他难道不知解药为何?”司空悠羽疑惑道。他的预感一向奇准无比,应该会逢凶化吉才是,为何……
“他只是云飞山庄的一颗棋子罢了!你想,云飞山庄处心积虑地想整垮骠影堡,怎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事让一颗微不足道的小棋子知道?”花舞影忧心忡忡地陈述事实。
“连你也没办法?”殷泛阳实在不愿做如此假设。舞影的解毒技巧高超,如果连她都束手无策,那堡里中毒的弟兄们岂不要丧命了?
花舞影轻轻摇头,迎上冷眼旁观许久的冷追月。
“办法还是有的。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药山吗?我必须回去一趟,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必定带着解药回来。”
“你独自一人去妥当吗?”云御风不免担心。此时正值多事之秋,舞影的武功虽不在话下,但对方若派出不少高手,一人毕竟难敌众拳。
“那还不简单——”日影环住好友的肩。“叫月影陪同一道不就解决了?”
“别妄想。”冷追月毫不考虑地拍开他的手。森冷的口气,透显出他的不悦。
早知他不会答应的……“别勉强他了。”多年的相处,她已模清了他的习性,但亲耳所闻还是令她难以承受。
“的确不妥。”云御风踱步至她身旁,既而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我要你们其中一人与舞影同行,追月若无法接受,自有人可以接任。”
冷追月阴美俊逸的脸浮现一抹邪气的笑。“算了!还是我吧!是我的责任不是吗?”
接收到冷追月邪恶的眼神,花舞影不禁瑟缩了一下。
他的眼神……有何涵义?
好想逃得远远的!花舞影脑中不断出现这个念头,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
“很好!”她虚弱一笑。转过身,她对在场的其他两人说道:“日影、水影,我和月影此去最多一个月便会归来,在这段期间,骠影堡劳你们多担待,还有,事出突然时间紧迫,我决定马上出发,吟蝶那儿就麻烦堡主转告,相信她应会谅解才是。”
云御风点点头。“快去快回,事情总该要解决。”
解决?是吗……望向冷追月傲然的背影,她不敢确定了……
杭州城郊,有一幢占地宽阔的豪华宅邸。
铮亮亮的四个大字——“云飞山庄”匾额横挂上头,落款处为当今皇上亲笔真迹,象征其在江湖上已有响亮的地位。
云飞山庄庄主为曾叱咤于一时的云啸天,为人刚直,极富正义,年逾五旬却无龙钟老态,仍是江湖人士引领仰望的龙首。
但表面上的风光绝对弥补不了内心的怨愤不平。
有谁知道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云啸天,居然是败在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手里。
他永远无法忘记,这一生他唯一爱过的女人,竟然背着他与其他男人有染;他更无法忘记自她微颤手中接过的孩子居然是个红发婴儿——一个与自己毫无相像之处的男婴。
而男婴的母亲,他最心爱的女人,还因难产而亡逝,连一个解释也吝于给予。
他怨!怨老天对他如此残忍,夺去他唯一心爱的女人;他恨,恨她连他的感情一并带走,他甚至无法去爱自己的“儿子”。
每当他下定决心想将他视如己出时,那一头鲜明的红发就会提醒他——她是如何“回报”他所付出的深情。尤其随着御风渐行年长,愈能在他身上看见他母亲的影子,脸形、轮廓……仿佛就像多了阳刚之气的她!
他不是圣人,他真的无法宽容到将御风视为己出,所以,他选择眼不见为净,只要不见到御风,对他的怨恨和他母亲的思念就会少一些。
“爹。”自门外踏入了一位身着白袍的年轻男子,斯文的书卷气息冠盖群伦,只是,那双眼中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野心。
“啸翌。”回过神,云啸天望向眼前这个和自己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孩子。
在她死后的第三年,云啸天依母命续弦,娶了一位身份地位和云家不相上下的富家千金,一年后便生了啸翌——他的“亲身”儿子。
“巡视完所有产业了?”
“嗯。”云啸翌颔首。“大致都巡察过了,该处理的也都处理妥当了。”
云啸天欣慰地一笑。“辛苦你了,可有遇到什么困难?”
“大致上是没有,不过……”啸翌原本无波的眼神闪过一抹诡异,随即迅速隐没。
“不过什么?”
“骠影堡处处与云飞山庄作对的事,爹应略有耳闻吧?”云啸翌微微一笑。
“骠影堡?”云啸天不禁暗忖,近来他虽已将云飞山庄大小事务交付给啸翌,但昱翌毕竟尚年少气盛,许多事务尚无法圆融处理,因此主控权仍掌握在他手里。至于对外则由啸翌周旋,对外界的风风雨雨他向来不去费心。
“那是近年来在商场上崭露头角的一个神秘组织,江湖人士对其十分好奇,却所知有限,连咱们云飞山庄也无法模清他们的底。”
“哦?”云飞山庄的探子组织向来是无所不知,对于所有消息的流通均能适时掌握,而现在却连一个小小的骠影堡也无法模透?云啸天望向儿子。
“据说——骠影堡之领导人亦姓云。”
云啸翌的话像在平静无波的湖中掀起涛然大浪,能激起这等反应的,不是别人,他们皆——心知肚明。
“翌儿,此事当真?”不会吧!失踪近十年的孽子居然摇身变成处处与云飞山庄抗衡作对的骠影堡主。
“是的,爹。云御风创立了骠影堡,在短短几年内建立了富可敌国的基业,而且以他处处与我们作对看来,很明显的是想把云飞山庄整垮。”
“放肆!凭他小小的骠影堡就想把云飞山庄搞垮,传出去岂不让江湖人士笑话?!孽子!早知当年就不该留下他!”
“爹说得是!”云啸翌趋身向前。“孩儿有一计谋,能让您背上的这根芒刺再也无法威胁您。”眸中轻狂的光芒渐现。
哼,云御风,上次中毒没弄垮你,我不信你这次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不要——啊——”清晨,初生枯芽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本该静谧的影主居却传出声声哀嚎。
“龙姑娘,您就把早膳吃了吧!您不,我很难向堡主交代的。”刘嬷嬷端着早膳,恭恭敬敬地站在床边,脸上有为难之色。
“我不吃!我不想吃啦!”龙吟蝶不停地挥手,以示她的决心。
这几天来每次用完早膳就得喝上一碗苦苦又恶心的药,前几次是尚未模清这个不成文规定才会受骗,今天,她绝不让那恶心至极的东西入她口。
“龙姑娘,您不吃,堡主会怪罪于我的。”老实的刘嬷嬷显得更加不知所措。堡主一向是高高在上,令人生畏,对人也疏离难以亲近,这次却亲自下令要她务必让龙姑娘进膳,可见龙姑娘之于堡主的重要性。
“他如果怪你,你叫他来找我。”许是被苦口良药傻了脑子,忘了谁才是这儿的堡主吧?她居然这样威胁人家的忠仆。
“龙姑娘……”
“哎呀!我真的不想吃啦!”死拖硬赖了许久,龙大郡主索性掀起丝被蒙头,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刘嬷嬷好生为难。
“发生什么事?”一个低沉的声音倏地响起。
“堡主。”太好了!女仆求救似的看向云御风。
“云御风?!”死定了!蒙在丝被下的龙吟蝶不由地哀嚎起来,刚才那句“叫他来找我”纯粹是情急之下月兑口而出的,怎就这么准,他老兄马上就来了?
云御风冷眼打量着眼前的景况,大抵明白是怎么回事,既而示意刘嬷嬷将早膳置于桌上,挥手遣退了她。
“出来。”口气冷冷的,不带一丝情绪。
龙吟蝶想像他此刻的样子,决定继续当缩头乌龟。
“出来。”瞪视床上趴卧成一团的龙家郡主,云御风一向的冷静自持竟起了一丝愠火。“吃早膳。”他硬声道。
才不要咧!这么凶,现下出去不就是当现成的活靶、肉垫,为了身家性命着想,能躲多久是多久。
见她仍执意不听劝,他抑下逐渐上升的怒气道:“再不出来,我可要亲自动手揪你现身。”云御风阴郁着面容,准备上前揪她。
“好啦!我出来了!”小小一颗头颅朝外探了探,在看见他想揍人的脸孔后,马上缩至床的内侧防备地叫:“喂喂,我已经出来了,你可不能打我喔!”
你故意在堡主面前受点小伤,那么以他负责的个性,一定会留你直到伤愈才会让你离开……殷泛阳“好心”的计谋跃回脑海。
臭泛阳,坏泛阳,出这什么计策,让她身中剧毒不说,连床都下不了,留下来有何用?还得让人恫吓。
说也奇怪,这家伙平常不是老绷着一张脸,惜字如金的吗?为何今日破了戒,竟出言恫吓?
“吃吧!”他将早膳端至她面前。
“我——好啦!”被他一瞪,“不”字尚未出口便咽回肚中。
可是……“怎么吃?”另一问题产生。
虑软无力的四肢尚未完全恢复,能移动已感吃力,要端碗持箸更是不可能。
云御风脸色难看至极地瞥向眼前可怜兮兮的吟蝶,怨自己当初狠不下心任她自生自灭。
算了!就看在她是舞影所托付的分上吧!他舀了一匙送入她嘴中。“快吃!再有意见就等着挨饿。”
“唔……”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的粗鲁男子,她心不甘情不愿咽下稀粥。
瞧他浑身散发着冷漠和深沉,面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她实在没有胃口。
但在他锐利骇人的目光下,龙吟蝶只好勉强地多吃了几口。
简直就要撑死她了!“不行了,我吃饱了。”
云御风不甚满意地瞥了瞥奋斗许久仍不动如山的稀粥。连一半都吃不到?!小貂吃得也比她多。
“你别生气嘛!我的食量一向很小,我已经很尽力了,真的!”
云御风微讶,短短几日她居然能看出他的心情起伏。他一向不容许自己喜怒形于色,更不让人有了解亲近他的机会。而今居然被眼前这个柔弱郡主看穿,这意味着什么?
他沉思的模样真是好看啊!龙吟蝶目不转睛,很是沉醉地低低赞叹,尽避他的脸被一张面具掩去了大半,但她仍旧能感受那股来自胸臆之中的怦然。
那样得天独厚的男子,为何他的眼神中竟有如此深沉的苍茫和寂寞,他该是坐拥一切的王者啊!是什么让他变成这副冷漠无情的模样?龙吟蝶纤细女敕白的柔荑不由自主地轻抚他紧抿的唇,想像薄唇上扬时的表情……
“你做什么!”突如其来的怒斥骇着了吟蝶,她惊恐莫名地轻抚胸口。
“想吓死我啊!”吝啬!借人模模又不会少块肉。“吓傻了我,你就得照顾我一辈子——”
蓦然,她住了口,红润的色晕渐在她俏丽娇美的脸庞扩散。
瞧!言多必失吧!看看她说了什么蠢话?!
“呃……刚刚我说的只是……只是……”她讷讷地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吞吐了一会儿,她终于摆手。“算了!”反正看他也不怎么在意,她又何必紧张地费心解释。
云御风幽森的眸光闪过一抹异采,冷峻的面容也略显柔和,不再那么冰冷。
此时,刘嬷嬷适巧端着药汁进来。“堡主,龙姑娘该吃药了。”
云御风淡淡颔首,火红身影悄悄隐身而去。
“龙姑娘,该服药了。”
唉!龙吟蝶在心中大叹。浓稠墨黑般的苦药汁实在难以下咽,可她受够了整日躺在床榻无法动弹的无趣。
一咬牙,她喝了一口。咦!药汁仍是那味道,可是苦涩淡了些,反而多了一股甘甜凉意。
她正疑惑是否换了汤药之时,刘嬷嬷已心直口快地替她解惑——
“没有那么苦了对不对?堡主怕你耐不住药汁的苦涩,特地在里头加了一味甘草和薄荷。龙姑娘,堡主人很好的。”
是吗?那样一个冷漠的男子,浑身森冷有如寒冬,难以想像他也会有如此体贴的时候。
她心甘情愿地咽下药汁,温温暖暖的,为她虚弱的病体注入一股莫名的活力与柔情。
她暗忖着,他并非真如外人所言那般冷血无情,他不过是不擅表达自己的情感罢了。
不知何时,刘嬷嬷已悄然退离了内室,徒留一室诡异暧昧的情愫肆意蔓延……和陷入深思的龙吟蝶。
朔夜,万籁俱寂,没了月儿,星子的晶亮也仿佛蒙尘一般,微弱隐现。
不明白自己为何不知不觉地走到这里,身为一堡之主,有许多重要的事急待他的指示,此刻的他该是稳坐于书房,挑灯夜战,而非徘徊流连于此,放不下心。
云御风放轻几不可闻的足音,走入内室,默默地凝视床上熟睡的人儿。她的睡相是如此安详静谧,脸上娇美的浅笑完全显露出全然的信任。
他望着龙吟蝶的睡容怔忡出神。
你的一切全是如此美好吗?在你眼中,完全看不到任何害怕与恐惧,举手投足所散发出的纯净性质,尽是年少的纯真与好奇……云御风忆及两人初见面的火爆场面不由地牵起一抹笑来。
她居然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而敢与他针锋相对?!他是该拍手称赞她的见义勇为;抑或好好地教训她的“慈悲为怀”?
丝被下的人儿突然打了个喷嚏,所有睡意皆在这一刻全数远离。
“怎么莫名其妙地打起喷嚏来了?”她喃喃道。迷迷糊糊中就要掀开被子下床,眼角却不期然瞄到床角矗立的高大黑影。
“啊——”我的天啊!懊不会是魑魅魍魉之类的吧!
打她出娘胎起就天不怕地不怕,唯一能让她吓得花容失色的只有“那种东西”了。
难怪,难怪云御风那么慷慨二话不说的就把房间让给她……原来如此!
唔……那黑影居然在动……好恐怖,好害怕……龙吟蝶紧缩虚弱的身子往床内侧躲,编贝皓齿正打着颤。
他——转过身来了……
“哇——
“大半夜的,你不睡吗?”冷漠幽寒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空间,紧接着一室的明亮。
“嗄?”习惯了夜的漆黑,倏然的光亮让她眼睛一时无法适应。
但……这个声音……好熟。眨眨眼,她逐渐看清了眼前的黑影——
“是你?!”惊惧不安的情绪在触及那头红发后全化成安然放松的呢喃。
“你期望是谁?”
咦!奇怪,是不是她睡糊涂了,怎么觉得他讲话怪怪的?“我还以为是……”龙吟蝶手脚挥动,做出一个自认可怕的鬼脸。“吓死我了。“
娇俏的脸庞因着惊吓而显得有些苍白,却无损她的美丽。云御风微微笑着。
他,他笑了!笼吟蝶讶异地盯着眼前难得一见的奇景——
笑得真是太妖异、太邪魅、太……该死的好看了!即使隔着张半掩的面具,她仍能感受到那股莫名的吸引力。
才一会儿他的笑容已渐渐淡隐,不留一丝痕迹。
龙吟蝶不禁惋惜着。
“吓着了你,我道歉。”他向来不会对做过的事感到歉然;但,面对这样一个特别的姑娘,令他觉得吓着了她,仿佛是种罪过。云御风为自己再次的破例感到诧异。
“你应该多笑的!”吟蝶仍沉迷在他方才难得一笑的魅惑中,不自觉地吐出心中的话。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笑起来很好看啊!”龙大郡主见他一脸错愕,便又再补上一句,丝毫不觉得这么说有何不妥。
见他还是一头雾水,龙吟蝶不厌其烦地又再说了一次。“我说,你笑起来很好看,很容易眩惑人心。”
“如果这是恭维,我接受。”云御风对她的赞美感到不自在,但仍故作淡漠地答道。
龙吟蝶听出他话中的不屑,她不依地嗔道:“我说的是实话!”
挑了离床最远的椅子,他坐了下来。
“说真的,你是我除了我大哥外唯一赞美过的男人哦;很荣幸对不对?你的笑容这么好看,相信你的长相必然不差,但你为何总把自己的真面目隐藏起来呢?”吟蝶将螓首倚在床边,问出了早已存在心中的疑惑。
“一段陈年往事,不值一提。”冷淡的排拒说明了他的不愿透露。
“可是你却耿耿于怀。”吟蝶瞧见他眼中的怒意,这是骗不了人的。他想必有过不堪的遭遇,才使得他会如此淡漠,难以亲近。
“你似乎管太多了。”他挑高眉,微微一笑,但唇边却毫无暖意。
“既是陈年往事,又不值一提,何不就此宽心,不再记挂?”她诚挚地说道。深觉有些事勉强挂念心中,只是徒然增添自己的烦恼罢了!
“不可能!”他倏地寒了脸。
往事一幕幕在他脑子闪过……娘死后的不受敬重和他自小受尽的欺凌和冷落全又浮现出来,无时无刻冲击他的内心。而这一切皆由他最亲爱的血亲所造成,多年来,他是以击垮那个称为“爹”的男人为目标,眼看着一步步地就要如愿以偿,现下教他忘,怎可能?!
看来云御风真的很恨那个人吧!和云御风相处了几日,对他的个性行事约略模熟了几分,像他这么一个对人事物淡漠的人,为了一件陈年往事能如此怀恨,想必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想及此,她突然觉得心头泛酸。
“好吧!既然你不想提就算了,可是如果有一天你想说时,别忘了我愿意听哦!”吟蝶侧着小脸迎视他,一副稚气未月兑的模样。
“你太闲了吗?”凝聚眉宇间的冷硬稍稍舒展,但语气仍是冰冷冷的。
“没错,我的确是闲得发慌才动起你的脑筋,可以吗?云堡主。”她朝云御风嫣然一笑,完全不在意他的拒人千里。“你就答应人家嘛?”
殷殷的期盼,企求的眼神,娇声软语的请求——在四目交错的顷刻,云御风不由自主地缓缓点了头。
“太好了。”龙吟蝶漾起一脸满意笑容。
吟蝶心想这样一来,假使他想不开时,自己就能好好地安慰他、开导他,届时,她一定能解开他悬宕多年的心结了。
到那时,他的心结解了,恨也消了,一定不会再如此孤独淡漠,那时他定是个温柔多情的男子吧!就这样,吟蝶带着满足和希望的笑容,沉沉睡去。云御风轻柔地为她拨去散落在她纯真面庞的青丝,望着她的深邃黑眸底,闪着复杂的神情,和一丝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