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期末考的最后一天,也是寒假开始的前一天。考完了最后一科,世滢步出教室。徐槙已经等在外头了,见到她立刻撑着伞上前为她遮雨。
“妳明天再回家好吗?”伞下的他以温柔的目光俯视她,手揽着她的肩。
他们本来说好等她考完了试一起去吃晚餐后便要送她去搭车。其实寒假不长,但此刻他心中却是如此不舍。
她当然看得出他的不舍之情,她不也一样吗?虽然她也住台北,相见不难,但淡淡的离愁依旧笼罩着她。
“你等我一下。”她回头去找立琴,立琴刚好也交完卷子走出了教室。
“立琴,待会妳不用等我一起搭车了,我想明天再回去。”本来她们已经约好了在公车站碰头的时间。
“没问题,你们慢慢道别吧。学长再见,”立琴善解人意地留下他们,转身和别的同学去吃饭了。
两人听了立琴的话相视一笑,静静往校门外走。
“你知道吗?有时在这样雨天的校园里走着走着,忽然我就羡慕起自己来了。”世滢突然福至心灵地说着,盯着他看的一双眼,慧黠地闪呀闪的,模样娇俏极了。
“怎么说呢?”他在等待下文。
“因为有你帮我撑伞呀。”她竟调皮了起来。
他噗哧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故作无奈状,心里却是万般甜蜜,忍不住用手?了捏她的鼻子。
“哥、世滢!”两人走到大门口时,徐晴在他们身后喊着。
“爸。”徐槙回头看见父亲和徐晴走在一块儿。牵着世滢往回走了两步。
“徐教授好、学姊好。”世滢十分大方地问好。
她在校园里看见过徐教授几次,不过都是远远地看见,没有正面招呼过。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看他,又因为他是徐槙的爸爸,她此刻的心情是有些紧张的,被徐槙握着的手传达了她的微微不安,徐槙体贴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妳好。”徐教授和蔼地看着世滢,眼里有着赞赏。儿子好眼光。他笑了笑。又对着徐槙问道:“带女朋友一块儿回家吃饭吗?”
听见女朋友三个字时,世滢的脸红了,她羞怯地低下头。
“不了,您和徐晴先回去吧。我和世滢还有点事,我晚一点回家。”
徐晴赶紧识相地推了推父亲,不忘取笑他两人:
“爸,我们走吧,妈都知道哥今天铁定不会太早回家的。”
“那改天带世滢回家来坐坐。”徐教授依了女儿,准备离去时,不忘交代了一句。
“嗯。”徐槙点点头跟他们说再见。
两人继续往前定,徐槙今天要带她去一家韩国侨生常去的馆子,也在学校附近。
“看得出来我爸很欣赏妳。”吃着炒马面时,徐槙说了一句,眼里有着藏不住的骄傲神情。
“你爸知道我?”她笑着问他。
“有徐晴那个大嘴巴,怕他想不知道都很难。”说得两人会心一笑。
世滢忽然放下筷子,盯着他打量了起来。
“为什么这样看我?”他也停住吃面的动作,好奇地问她。
“你跟你爸长得很像。”她歪着头看他。
“哦?哪里像?”原来她要对自己品头论足了,想听听她的评语。
“一样是浓眉大眼,不过你爸看起来温文儒雅,有学者风范。”她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
“废话。他学中文又是教授,本来就该温文儒雅,就该有学者风范。”听她赞美别的男人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即使那个男人是他爸爸。“那我呢?”他接着就问,他知道自己长得不差,但就是想听听她怎么形容自己。天啊,他发现竟如此在乎她的感觉,下意识地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你嘛,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她不好意思说,说他长得英俊潇洒、豪迈不羁,笑起来像阳光,怒起来像寒冰吗?那样听起来好俗气喔。
“不行,妳一定要说!”见她欲语还休,像要吊他胃口,他更着急了。
“反正你长得刚好是我喜欢的那一型,你满意了吗?”跳过形容词,她直接下了结论。
“虽不满意,但可以接受。”其实他是很开心的。
***
雨停了,两人手牵着手在长堤上漫步。雨后的长堤原来也应该是情侣们相偎相依、互诉情衷的最佳选择,不过中南部的学生大考后大都赶回家过寒假了,所以这夜长堤上情侣不多,显得十分宁静,路更长远。
夜晚比白天更冷了些,见世滢微微地颤抖,徐槙将她揽得更紧一些。
“冷吗?”他在她耳边吹气。
她摇摇头。身子却更紧地偎着他的。
她喜欢像这样静静地依偎在他身旁,喜欢听他说儿时的故事,听他说他如何的调皮捣蛋;爱他,于是忍不住替他记住了许多往事。喜欢听他说他以前喜欢过篆隶,但现在觉得像王羲之那样的字才算艺术;爱他,于是敬他如兄,崇拜不已。喜欢听他说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远远地凝望自己;爱他,所以和他拥抱现在,却又追记着他的过去--关于过去嘛……她若有所思。
“你还去书法社吗?”
“很少了,只在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去看一看。”
世滢知道校园里许多海报上的大字都是出自他手。
“那--胡佩瑜呢?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她还是问了。
“妳想问什么?妳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声音不太温柔了,他有些恼。
“那么凶。”她娇嗔道。“我看得出她对你有强烈的企图心,我对她有信心。”说完她停下脚步,小嘴嘟得好高,生气了。
“那下学期妳跟我去书法社,她早晚会知难而退的。”见她率真的赌气模样,他又无限怜爱地哄着她。
“你退出不就好了。”这是她想出的解决之道,不过说完她又后悔了,自己好象有点小家子气。
“我从大一开始就一直在书法社,现在又是主要干部,只剩下一学期而已,退出了不太好,有头没尾的。妳也来嘛。”他试图跟她讲道理,搂紧了她,希望抚平她不安的情绪。
“不要。”她的嘴又嘟起来了。
“妳怕什么?字写得难看都无所谓的,反正有我在,没有人敢笑妳。”他知道她的字一点都不难看,故意逗她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她又停了下来,用手戳戳他的胸口。
“你说谁字写得难看?告诉你,我国中和高中时代都代表北市东区参加过台湾区的书法比赛,而且还抱过奖牌呢。”见徐槙把她看扁了,忍不住祭出自己的丰功伟业。
“失敬,失敬,原来我的世滢还是个才女呢。”看她那胀红的小脸,认真的眼睛,忍不住将地圈进自己怀里,温柔地哄着她。
“讨厌,谁说了我是你的--”
她抗议着要挣月兑他的怀抱,却抗议无效,因为他用嘴堵住了她下面要说的话。感觉到她不再挣扎了,他的唇开始在她脸上搜索、滑动着,鼻尖、耳鬓,然后又回到了唇。他的吻像小小的、温温的熨斗烫着她的脸,也烫平她的心,她于是环抱着他的颈项,情不自禁地响应他。一股股暖流在两人心底蔓延……
***
虽然春天的脚步已近,寒假里的天气却持续湿冷着。世滢讨厌这种僵手僵脚的日子,从小她就怕冷。不过这是她第一个不必背负升学压力的假期,心情倒是特别轻松愉快。大多数的时候她都待在家里,看看书、练练字、打打电话、写写信、听听音乐、想想他,要不就是陪妈妈买菜、逛街,日子过得平凡,但平凡中也有乐趣。最高兴的是文倩要到她家来住几天--
“世滢,这幅画送给妳。”文倩一到世滢家便急着把画拿出来。
“哇!好棒耶,妳画得真好,真舍得送我?”世滢由衷地赞美着;初春柔枝纷披的菩提在文倩的彩笔下是这般鲜活,她差不多是要自卑了。
“当然,我画它的时候就想好了要给妳。”
“我好嫉妒妳,可以背着画架四处跑,欣赏起风景都比我们有理由似的,妳见山才是山,见水才是水。”
“妳也可以呀。”
“是啊。我见青山多妩媚--可我画不出那妩媚呀。”
“其实我也不是每回都画得好,有时甚至画不出来,尤其是面对大自然,总要先领略到它的精妙,才能透过画笔表现在画布上。不先感动自己,就不能感动别人。”
“原来妳也有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时候呀。”
“当然喽。”
***
于是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上阳明山去了。虽然花季尚未来临,但她们并不想看遍春花,只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闻闻春息、听听春声、看看春色。
“世滢,我们走路回去好不好?”文倩突发奇想。
“哇!艺术家果然比较疯狂。”
“有花可看的日子,疯一点不算过分吧?”
“有何不可?走吧。”
两人一路徒步下山,由仰德大道经芝山岩到了中山北路。走累了就休息,休息够了又走,两人坚持着,谁也没喊放弃。
一路走一路聊着。从尼采到李后主,从红楼梦到飘,从达文西到齐白石,有激昂有沉潜。上了大学之后,两人平时已如相忘的道友,这会儿又是不折不扣一对相知的密友。她们不停地笑谈着,从徐槙到费家齐--
“妳喜欢他?”文倩清楚地察觉到世滢在谈起徐槙时,眼里闪着光芒,脸上有一抹动人的光采,那是恋爱中人才有的神情。
“嗯。”她肯定?点点头,笑得好甜。
“老天,又一个阵亡了。”想起前一个被人俘掳了去的慧芸,文倩夸张地说着,不过她真心替世滢感到高兴,然后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世滢看出文倩有心事。
文倩摇摇头没说什么。两人继续走着,已到了中山北路二段。
“费家齐还跟妳联络吗?”文倩突然一问。
“他偶尔会打电话给我。”
“有事啊?”问出口后文倩立刻有些后悔,她这样问有点探人隐私的味道,但是--
“没什么事,随便聊聊。”世滢没有说出家齐约了她好几次,但都被她拒绝了。她忽然觉得不要让文倩知道比较好,有一些想法逐渐在她脑里成型。
“他都跟妳谈些什么?”还是很关心。
“谈你们学校跟我们学校,谈妳跟我喽。”
“是吗?他说了我什么没有?”文倩的话里有一些期待。
“那么紧张啊?”世滢糗她,看了她一眼,然后正经八百地说:“他说妳聪明美丽、活泼大方,静如处子、动如月兑免,还说……”
“好了啦。”文倩啼笑皆非地打断她。
“妳喜欢他。”世滢用的不是问句。眼光审视着文倩。
文倩只是耸耸肩,没有否认也不想承认。
见文倩不愿多谈,她也不追问了,却恶作剧地说:
“还有耶。”偷看文倩一眼。
“哦?还有什么?”文倩挑了挑眉。
“他说妳喜欢吃万峦猪脚、埔里米粉和新竹贡丸,还有……”一边说还一边咽口水。
“我看妳比较想吃才是真的。”文倩被她逗笑了。
“文倩,快到台北车站了,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好不好?我肚子好饿哟。”世滢终于投降了。
“馋鬼。”嘴里骂着世滢,心想自己也是又饿又渴,于是同意结束这一次健行,两人开心地去祭五脏庙了。
***
寒假的第二个周末,徐槙约了世滢到国家剧院欣赏美国纽约芭蕾舞团的表演。他还记得迎新会上她欣赏芭蕾时认真的神情,一得到有芭蕾演出的讯息就立刻去买了票。表演结束后,两人携手走在中正纪念堂的回廊中。
“冷吗?”知道她怕冷,总会温柔地问她,然后紧握她冰凉的小手。
她点点头,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感受他手中传来的温暖。
“喜欢刚才的表演吗?”
她又点点头。
“这两个星期过得好吗?”
还是点头。
“想我吗?”
她又点了一下头。不对,上当了。
“不算不算,你使诈。”
她转身就要捶他,落下的粉拳却被他牢牢握住。他将她的双手反扣在她身后,让她的身子贴近自己,然后俯首吻住她。
“想我吗?”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有着激情和渴望,一边问,一边狂热地索求着她的吻。一遍又一遍地尝着她甜蜜、柔软的唇。
“想你。”
她在他的激情里迷失了,与他紧紧相拥,像葵花吸收阳光,像清泉留恋山间,久久无法分开。
“你每天都在家念书吗?”呼吸稍微正常后,她将他推离自己一些,看着他问道。
“对。除了早上跑操场、下午打篮球之外,差不多都在念书。”他还有些喘。
“你这么用功,一定考得上的,对不对?”她像是现在就要得到肯定的回答。
“我尽力而为,不过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就是了。怎么了,这么关心我?”他拢了拢她的长发。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没考上的话,是不是就该去当兵了?”她问得好凄楚,秀眉紧蹙。
“对。”见她眉目间锁着轻愁,他心痛难忍,说不出的不舍得。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再次拥她入怀,轻轻抚着她的背,将脸埋进她柔亮的秀发中,亲吻着属于她的芬芳。“别想这么多了,妳只要相信我就够了。”
“你为什么今天才约我出来?”她猜想也许是因为寒假以后一直没见着他的面,害得自己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于是淡淡地质问,口气依然哀怨。
“妳可以约我呀。”他灵机一动决定逗逗她,说不定能转移她哀伤的情绪。果然他感到怀里的她几乎是立刻就要挣月兑,准备向他抗议了。但他用更快的速度重重地将她锁住,让她动弹不得,然后飞快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逗妳玩的,不许生气。我在做实验。”
“做什么实验?”她好奇地仰起小脸问他。
“我想试试我能忍受多久不见妳。”他语重心长、别有深意地说,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爱与温柔。他何尝不知道两人未来必然会经历一段聚少离多的日子,他比她更应该学习坚强。
他深情的眼眸感动了她,满怀愁绪不再那么强烈了。原来他用心良苦,原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两句诗可以给沉溺在离别之苦的人多么大的安慰和鼓励啊。是啊,他们何须朝朝暮暮。
***
四月初有一个为期一周的春假,企管系学生会照例举办一次春游,准备再一次凝聚全系学生的向心力。
“系上办的春之游你去吗?”这天一早世滢和徐槙相约在操场上晨跑。她问他。
“不去。”他摇摇头,语气很肯定。“妳呢?去吗?”他边跑边问。
“还没决定。系上不是说了顺便送旧,送旧就是送你耶,你不去,我怎么好意思去?”她笑他旧。
“妳去吧,我想多念点书,下个月就要考试了。”他指的是研究所招生考试,最后关头,他得再接再厉才行。
“其实溪头和杉林溪我早就去过了。”听他说下去,她的态度也变得不积极了。
“妳没跟系上一起去过,那不一样的。”他像是在鼓励她参加。她跟系上学生一起去他没什么不放心的。要是其它学系或外校邀他们班上出游,他可是绝对不同意她参加。
“你的意思不是景物依旧、人事全非吗?那我更不能去了呀。”她故意扭曲他的好意,又用了一套乱七八糟的逻辑,分明是在讲笑话,她不想参加的意念好象更坚定了。
“傻丫头,有得玩还不去。”他拍了拍她的头,无限宠爱。他不是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你要念书,怕我留在这儿吵了你。原来你嫌我碍手碍脚。”她故意自以为是地下了结论定他的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矫情了起来,只想挑他毛病。说着说着,把情绪都给带了起来,眼眶竟然红了。她索性不跑了,坐在跑道边哭了起来。
见她这么情绪化的反应,他停了下来,模了模她的头、搂一搂她的肩,好生安慰着:
“世滢,别这样,其实我也很希望妳不参加留下来陪我,可是有些机会是该把握的。我大一的时候也参加过这个活动,感觉很好,所以才鼓励妳去,我不希望妳为了陪我,放弃这样的机会。”他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真的?”听了他的话,她好过一些了。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当作回答。她这才破涕为笑。
“又哭又笑,疯丫头。”他又捏她鼻子,搀她起身。“去吗?”
“去。”她笑开了。看她这样的情绪起伏,他是心疼的,却也很高兴,因为疯丫头愈来愈在乎他了。
晨跑结束,两人喝豆浆去了。
“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她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手里正撕着馒头。
“差不多了吧,我想。”看她那严重关切的表情,他知道要给她些信心,不过他的确是有几分把握的,他从认识她之后就变得更用功了,只为了晚两年去当兵,他不想那么快就尝相思之苦。“妳呢?期中考?”
“我的问题不大,考不好还有期末考,再考不好还能补考。大不了重修。”她的回答好悲观,令他有些担心。
“妳不该这么消极的,有些教授当人当得很凶的。”他想使她振奋一些,眼神有些焦虑。
“知道了,谢谢学长提醒。”她又调皮了起来。“报告学长,李世滢上学期成绩优异,名列前茅,这学期会更加努力用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她俏皮地说着,眼里闪着恶作剧过后得意的光芒。她的功课是绝没有问题的,她是个很认真的学生。
“学长年纪大了,禁不起吓,下回别折腾学长了。”他也陪她玩了起来。
看她那冰雪聪明的模样,明亮慧黠的眼神,他一时竟看得出神了。眼前的她是一个如此特别的女孩,像清新的甘泉,令他忍不住要掏取她的甜美;像燃烧的火焰,轻易地唤起他心中的渴望;像顽皮的精灵,缤纷点缀着他的生活;像神奇的琴师,拨动了他每一根心弦。
她一定是撒下了一个又密又实的网,他早已被她牢牢地网住,再也无法自拔了。噢!爱她少一点吧,因为爱使人痴狂、使人颠倒、使人牵挂。不,该爱她多一点的,因为她就是她。
***
研究所招生考试放榜了,徐槙以优异的成绩进了企研所。虽然他在榜单公布之前就已知道结果了,但是和世滢两人驻足四维堂前张贴榜单的海报板前,心情依然是兴奋莫名、雀跃不已的。因为这结果象征着他可以继续留在C大校园,至少两年内他和世滢不必久别,当然也代表着他在学校殿堂里能更上一层楼。
世滢看见徐槙的名字在榜单上时,比看见自己的名字在大学联考的榜单上时还要开心。她只差没有抱着他又跳又叫,虽然她有股冲动想要那么做。
徐槙的同学和学弟、学妹已陆续为他办了好几“摊”庆功宴了,但是在徐家还有一“摊”。对徐槙来说,自己家里的这一次是具有不同意义的。
“我妈要我带妳回家让她看看。”徐槙邀世滢晚上随他回家参加为他准备的庆功宴时,兴奋地说着。
“瞧你这样子,说得我好紧张哟。”她是真的紧张,不停地咬着自己的唇。
“有什么好紧张的,有我在妳怕什么。”他模了模她的头,给她打气似的。
“可不可以不去?”她伦瞄了他一眼,怯怯地问着。
“不--可--以。”他是说要带她回家,不是来问她要不要跟他回家。见她不再说话,他又哄她:“放心吧,我喜欢的,我妈一定喜欢。”
她瞪了他一眼,还是不肯点头。
“晚上还有我的同学,也就是妳的学长、学姊,妳都认识的。人很多,一定很热闹的,别怕,乖。”他的口气已经像在哄女儿似的,她还是没反应。“再说--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
“臭美,谁要当你媳妇了。”她不依,作势要打他,可是脸却羞红了。
“好、好、好,不逗妳了,不如妳现在就跟我回去好了。”他根本不准她说不。
“不行,你得等我,我要先回去换件衣服。”她还是在意留给徐母的印象。
“只要妳肯跟我回去,等多久都行。”
***
“妈,世滢来了!”徐槙一领世滢进屋就高声喊着。
“来了、来了。”徐母穿著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
“徐妈妈好。”世滢礼貌地问着好,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了,徐母果然像徐槙说的一样和蔼可亲。
“好、好,妳就是世滢啊?真漂亮。”边说边打量着世滢;穿著白色圆领衫小碎花裙的世滢,看起来素雅大方、楚楚动人,徐母是看一眼就喜欢她了。“坐嘛。”
“谢谢徐妈妈,您过奖了。”世滢坐下后又说:“上回麻烦您做了饭盒给我,一直没向您道谢,真不好意思,您做的菜真好吃。”谢过徐母后,她看了看徐槙。他只是笑。
“是吗?那待会儿妳多吃点,看妳,这么瘦,”她想起了上回儿子催她做饭一直跟在她后头那副急样儿,不由得笑了起来,原来儿子早就为这女孩神魂颠倒了。她站了起来。“我炉子上炖着肉,我去看看,妳坐,让徐槙陪妳。”说着她就往厨房走去。
“我来帮您。”世滢也起身准备跟进去。
见世滢落落大方、应对得体,徐母觉得这女孩着实讨人喜欢,便不当她是客人,就让她待在厨房里帮忙吧。
“那我也来吧。”徐槙真是跟屁虫,见世滢进了厨房,他也要凑上一脚。
“别别别,你这么大个儿待在这里,我们都没法儿转弯了。”徐母把儿子推了出来。
看徐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世滢在心里窃笑,没想到他也会跟自己妈妈撒娇呢。
门铃声接连响起,徐晴、美秀和几个徐槙要好的大四同学陆续到来。徐家的客厅里一时高朋满座、人声沸腾。
大四班代志宇看见徐槙一人招呼大家,不禁问道:
“咦?你那个漂亮宝贝呢?还没来吗?”
徐槙知道他指的是世滢,便指了指厨房:
“在里面帮我妈。”说完自己就先坐下了。
“真狠哪,徐槙,现在就要人家洗手做羹汤,实习啊。”阿健糗他。
徐槙早巳习惯他没事就爱开玩笑,懒得理他,白了他一眼,一副嫌他多事的样子。
“你那么愤慨做什么?是羡慕还是嫉妒啊?”美秀倒是向着亲学长徐槙。
“各位学长、学姊好。”世滢端着一道菜走出厨房时不忘向大家问好。
“学妹,妳考虑清楚了吗?徐槙这么不体贴,妳要不要把他换掉啊?”志丰捉弄她。
世滢故意不理他,转身又进了厨房。
“人家懒得理你啦。”徐晴反糗志宇。
看见徐晴一走出房间就冲着他们“恰北北”的样子,阿健酸溜溜地说道:
“到底是一家人,七早八早的就帮妳哥把世滢追到手,完全罔顾我们这些好男人的权利,不公平,我抗议,我们和徐槙立足点不平等。”阿健的样子真是够夸张的,一边喊抗议,一边还不停地举起手,像是在呼口号一样,一副职业抗议家的模样,几个人当场就笑得人仰马翻,久久不能停止。
“我们手足情深啦,怎么样?你不服气是吗?不服气叫你妹在银行系里帮你追一个不就结了?”徐晴是伶牙俐齿的,她才不会放过阿健。
“不对、不对,是妳也帮我追一个才公平;不然,妳让我追也可以。”阿健是话里有话,大家都知道他对徐晴有意思,只是徐晴老让他捉模不定。
“管你追谁,礼义廉。”徐晴更毒了。
“李忆莲?谁呀?我不记得认识叫李忆莲的呀?”阿健如丈二金刚模不着头绪,一脸茫然地问着。
“笨哪,骂你无耻啦。”志宇听不下去了,只好打圆场:“这样吧,反正你也考上研究所了,不如到研究所里追一个。”他替阿健出了一个好王意。
“我偏不要。”阿健不死心。“徐槙就可以老牛吃女敕草,我为什么要追那么老的?”他口无遮拦地抗议着,徐槙就快要K他了。
“谁说我哥老来着?”徐晴也不甘示弱,卯上他了。“你才老呢。你老气横秋、老成持重、老谋深算、老奸巨猾、老而不死是为贼。”一连串的老字成语像连珠炮似的月兑口而出。
“好了,徐晴,怎么对学长这么不礼貌啊,没规矩。”徐母从厨房出来后刚巧听到这一段,轻斥徐晴。
徐晴吐吐舌头,这才偃旗息鼓。
“徐妈妈好。”大家一看见徐母出来,也停止嬉闹了。
“好、好、好,菜都上得差不多了,大家准备吃饭吧。”正好徐父也回来了,于是大家热热闹闹地为徐槙庆祝。
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大伙纷纷告辞,尽兴而归。
世滢本想跟学长、学姊一起走回学校就行了,徐槙坚持要送她。但他没有直接送她回三○一,却是先带着她往后山校区走去。他要单独与她分享这分喜悦,这对他来说比所有的庆功宴更具有不同的意义。而他选择与她到这后山来,只因去年的圣诞夜他们在此确定了彼此之间的感情。
“开心吗?”他揽着她的肩并坐在教室大楼前的阶梯上。
“嗯,你呢?”她也问他。
“嗯,从来没这么开心过。”的确,他的一颗心暂时放下来了。
他用手轻托起她的下巴,在月光下审视着她美丽的脸庞。就是这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这一个秀挺的鼻,这一张小巧的嘴给了他多少力量,支持着他。他是这么在乎她、这么爱她啊。他的手指轻触着她的唇,看着她的眼神如两簇灼热的火焰,像是要在一瞬间将她融化掉,像是要在一剎那间释放他一直以来的牵挂--于是她被融化了,她主动浅尝着唇上他修长指尖的温柔,一遍一遍地尝着,如蜻蜓点水般轻盈--于是他释放了,捧着她的脸,让温柔的吻一点一点地落在她的眉梢、她的眼帘、她的鼻尖、她的唇缘。四片唇相遇之后,引爆了彼此的激情与渴望,他们开始了更急切、更狂热、更深入的吻,唇瓣互相吸吮着,舌尖彼此纠缠着,然后他们没有再听见风声与虫鸣,只剩彼此急促的呼吸与心跳,直到两人都几乎无法喘气了才停住。
他用鼻尖搓着她的,然后用性感低沉的声音在她唇畔诉说着:
“我爱妳。”
“我也爱你。”她的唇几乎是贴着他的。
这一刻的美好,只属于他们俩。幸福的感觉充满两人心中,他们满足地笑了,在柔柔的晚风中,在淡淡的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