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燕震惊的支起上半身,就看见丁一秀踹开门直接走进来,在她错愕之际,丁一秀已经蹲在她的床边,握住她的手道--
“妳果然在这里。”
他怎么会来这里?
“丁一秀,你来干什么?”文征才也跟着跑进来,动手要把丁一秀拉开。
丁一秀块头大、力气大,哪是他区区一个文弱书生可以拉得动的?
“李世燕,我丁一秀对不起妳,在妳最后的这段日子,我决定陪妳。”丁一秀的脸上有着无比的决心。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很高兴,为此欣喜不已,感激老天终于有眼,让她的心上人终于正眼瞧她,而且她绝对会很努力让丁一秀不只是“陪”。
但现在她心里很平静,没有想要求丁一秀为她做什么。
她抽开手,“不用了。”眼角瞥见文征才慌张的脸,她有点不懂。
“妳定以后我想了很久,世燕,妳说得对,我对妳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妳忽然表白身分又向我告白,我一时惊讶而无法接受,所以才会说那些话。”
她静静的聆听,这些话她本来盼望很久。
“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她不需要你,你下山、你回去……”文征才用力的拉,使劲地推。
“文征才,安静!我想听大哥把话说完。”她命令。
让她听丁一秀说完还得了,以她对丁一秀的痴恋,无论丁一秀讲什么,她听完之后铁定变心,死的也会变成活的。到那个时候,他还有什么指望?文征才心急如焚。
不,他绝对要阻止,为了他幸福的远景。“有什么好听的,这个男人伤妳伤得还不够吗?”
“你很吵!”丁一秀皱眉,手指随便往他的喉头一点,文征才立刻失去声音。
他惊恐的摀住脖子,却听见丁一秀说--
“我们夫妻讲话,你在旁边不要插嘴。”
夫妻?燕不是说已经写下休书了?
“大哥,你没看到我写给你的休书吗?”她狐疑的偏首。
“看到了,但是我不承认。”丁一秀从怀里掏出那纸休书,当着她的面撕掉,“我还是当妳的驸马。”
文征才全身僵硬,不敢相信丁一秀竟然要抢他的位置,伤心啊!
相对于文征才一副要死的表情,李世燕只是有点惊讶。
“我决定之后就出来找妳,知道妳往这个方向,就想妳应该是来奇山,因为这里有药王,但是妳可能不知道药王已经在几年前就死了。”丁一秀说得很悲哀。
药王死了?她责怪的看向文征才,他骗她说药王下山采药,要她在这里等,如果早知道药王去世,她绝对会立刻赶往益州芯姐姐身边。
“你害我在这里浪费时间。”她瞪住文征才。
文征才无辜的挥手,比手画脚表示他是为她好,他想要调养好她的身子啊!
“所以,世燕妳的病大概是没得医了。”丁一秀很难过,“这些年来我害妳吃了这么多苦,我很抱歉,如果时光重来,我不会在大婚那一天抛下妳,可是事情已经不能回头,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妳。”
“以大哥的身分?”李世燕问道。
丁一秀摇摇头,“我是妳的丈夫。”
文征才吓得靠到她身边,拼命拉她的衣袖,拼命摇头。
丁一秀有这份心意,对她来说已经够了。“大哥不用这么为难自己,我并没有生病。”她笑。
“可是妳……”
“生病的不是我,是我的结拜姐姐,我来奇山也是为了她。”
“那妳怎么会看起来……”丁一秀不了解。
“这些年来我吃不下、睡不着,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并不是绝症,死不了人的。”
丁一秀还呆呆地问:“那到底是什么病?”
相思病三个字说不出口,李世燕只好尴尬的说:“只是因为太过想你。”
丁一秀红了脸,“没想到妳对我用情这么深,以前我不知道才辜负了妳,但是我现在知道了,所以妳放心,我绝对不会……世燕,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怎么敢在我面前这样搂着妳?”竟敢不把他这个丈夫放在眼里。
李世燕任由文征才抱着,“他叫文征才,是朝廷里的钦差。”
“那他应该知道我们的关系,而且应该熟知礼法吧?”丁一秀横眉竖眼,这一路上他一直想起这男人在水底下吻了他的女人,如今还在他面前亲昵的抱着她……难道世燕不甘寂莫,找了个姘头?“还不放手,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但文征才不放手就是不放手,还不服气的瞪回去,彷佛在叫丁一秀滚回去,这里没有他的事。
“他知道。”她还是没有阻止文征才的举动,“不过已经太迟了。”
“什么太迟?”丁一秀有不祥的预感。
“大哥,你的孩子应该快生了,你不陪着你孩子的娘吗?”
说到这个,丁一秀就心虚了,“根本没有这个女人,我那时一时着急,对妳撒了谎,对不起。”
没想到一向行事光明磊落、一言九鼎的丁一秀遇到了她、遇到了情,还是个普通的男人,为了躲避宁愿说谎,让她伤心。
命运捉弄人,她原本可以与丁一秀双双对对、破镜重圆,如今一切都太迟了。
“你这个小子还不放手?”丁一秀实在看不过去,伸手就要拉文征才往屋子外头丢,半路却被她抓住手腕。
“大哥,这位是我的男人,请你成全。”
她的男人?
她终于承认了,文征才喜出望外,水滢滢的眼眶几乎要渗出泪来。
“妳的男人?”丁一秀咬牙,不敢相信的低吼,“妳竟然在外面偷人?妳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违背妇道的事,妳这个公主难道不懂得三从四德?”虽然是个英雄,心胸宽阔,但是遇到这种家务事他也不免小气。
“不懂,我这个公主不念道德书、只练剑法,大哥不晓得吗?”李世燕一边说,一边解开文征才的哑穴。
“可是,妳毕竟是女人……”丁一秀还是责怪。
“大哥,我已经休了你,你已经不是我的丈夫。”这句话说得很坚定,但是说得很难过,毕竟她思慕他那么久,一下子要断得彻底,多少有些不舍。
“我不承认。”丁一秀吼道,不能接受自己明明下定决心要认她为妻,她却突然有了别的男人的事实。
“你们已经不是夫妻,我跟她才是。”文征才继续抱着她,毫不惧怕的强调,“丁大侠,如果你还当燕是兄弟,就成全我们。”
丁一秀瞪着他们,“你们已经……”
文征才的大手覆住她的小肮,给他用力点头,故意说:“没错,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孩子将在明年的春天诞生。”
丁一秀摇晃着身子,“世燕,就算我们当不成夫妻,妳怎么可以这么快就……难道妳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
李世燕压抑要溃决而出的泪水,偏过头不看向丁一秀,这个她曾经深深爱过、尊敬仰慕的男人。
丁一秀突然愤慨教训道:“妳堂堂一国公主,竟然跟丈夫以外的男人发生关系,妳知不知道羞耻?”
她无言,她这么做的确是错的,任何人都可以以不知羞耻、来辱骂她,她罪有应得。
可是文征才怎么可能安静的听丁一秀侮辱她,“丁一秀,你不要太过分,你怎么可以这样责骂你的结拜『兄弟』、曾经爱你爱到快要憔悴致死的女人,你就只想到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燕的感受?你这样骂她,她不会难过、不会伤心吗?这些年来你伤害她还嫌不够,分开还得乱刀砍死她是不是?”
丁一秀涨红了脸,被他一阵抢白,竟然无话反驳。
“丁一秀,你是个自私的男人,你看不得我们两情相悦就这样怪燕,她难过,你的心里就会好过吗?”他要认真教训人,那话可如滔滔大海。
李世燕愣住了。从来没有人这样为她出头,感觉……挺不错的,虽然他长得这么文弱,胸膛又瘦薄,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但此刻却让她莫名感到一份心安。
她忍不住将头轻轻的靠在文征才的肩上。就这样吧!让他代她解决。
丁一秀黯然走了。
奇山上又恢复了宁静,真的很安静,因为李世燕把文征才赶出了屋子,谁教他骗她说药王活着下山采药去。
文征才只得离开去忏悔,忏悔的方式就是晚上煮一顿好吃的给她补身子,最好的食材就是山猪。他决定为了她把命豁出去,跟山猪拼个你死我活。
而李世燕就躺在床上默默流泪,悼念她可以拥有却已经失去的爱情、友情。
失去了这么多,她现在还拥有什么?
如果她肚子里真的有了孩子,那么她至少还拥有一个家人。但是如果连孩子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她可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想到这里,泪水就忍不住泛滥,反正没有人,何必强忍?
“妳在伤心什么?”
她转身,看到邓巧云眨着好奇的眼睛望着她的泪眼迷蒙,她依稀记得她要这位姑娘给她药。
“没想到那个文征才原来不是妳的丈夫。”邓巧云走近她的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我本来是相当不认同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但是他真的很为妳着想。为了调养妳的身体,他狂读药书,还亲自去抓鱼、抓虾、抓青蛙来帮妳补身子,看他这么死心场地的对妳,我就网开一面,不惩罚你们。”
李世燕擦去泪水,“不是妳在我睡着的时候帮我看诊吗?”
邓巧云摇摇头,“我不医人。”也不想医人。
“那么想必妳也不怕生?”
邓巧云点点头,“当然,他骗妳是因为妳的身体再不调养恐怕只有一年可活。”
所以文征才骗她留下来只是为了要调养她的身体,延续她的寿命,为此,他奋发读书,为她熬药,为她抓取食物,用他那本来只写字的手。为什么对她那么好?那个时候他们还只是主仆关系,她对他永远没有好脸色。
“但是,他爱妳,妳爱他吗?”邓巧云问,“爱情应该是互相的,如果只是他一厢情愿造成了妳的困扰,那就不好了。所以妳爱他吗?”
爱文征才?这个她从来没有想过,更何况现在的她敢爱吗?
她曾经大胆爱上一个男人,结果却得到惨痛的背叛为代价,这份痛苦折磨了她好几年,痛苦到不能吃、不能睡,整个人消瘦到几乎丧命,这种爱情太骇人。
如果可以从头来过,她宁愿选择不爱。
平心静气过日子,是她往后想要追求的目标,爱情再也不想碰。
所以她摇摇头。
“这样啊!”邓巧云点点头表示知道,“可是文征才这么爱妳,妳打算怎么办?”
爱她?她怀疑。
充其量,他对她只是责任感使然,如果他真的这么想不开爱上她,那他还真是不幸。“希望他可以忘记我。”她随便说说。
邓巧云听得很认真,笑得开心极了,“最好妳也忘掉他,对不对?”
她还没说话,邓巧云又自顾自的接下去--
“不只忘掉他,最好连妳那个心上人一起忘掉,这样所有的烦恼都没了。”
话是没错,“可惜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
邓巧云眼珠溜溜的转,“谁说的!我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妳要不要试试看?”
晚饭时间,李世燕无视一桌子的山猪美味,只是打量的看着文征才鼻青脸肿,全身伤痕累累。
“你跟猴子打架吗?”她装傻的问,她又不是笨蛋,当然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抓抓头,该说“是”让她不要太介意,还是该说“不是”让她好好想想他这么做的心意?
“算是吧!”他最后说道。
她没说什么,只是拿起筷子夹起桌上的食物吃,毕竟这是他冒险得来的,而且还加上他的心意烹煮,如果她不吃,实在太辜负他了。
多少对他好一点,反正她的时间所剩不多,或许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好吃,你的手艺越来越好。”
“真的?”文征才很高兴,这些日子以来从来没有听过她称赞他,没想到一只山猪可以换来她的赞美,那么这一下午的冒险都很值得。
“你也吃。”她夹了一块红烧猪脚到他碗里,“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他几乎要喷泪。这时刻他觉得好感动、很幸福,多希望她以后能够这样时时刻刻对他好,那么即使为她上刀山、下油锅,他都会在所不辞。
燕,妳终于走出失恋的阴影,开始接受我了。
相信他美丽的远景很快就会变成事实。
为了这个目的,他决定再厚脸皮一点。
夜晚,文征才不再打地铺,而是直接钻进棉被里紧紧捱着她。
“好冷。”文征才说。
真是睁眼说瞎话,现在是夏天,就算他们身处山顶,晚上梢微冷了一点,也不可能冷到发抖的地步,更别说之前他已经睡在地上一段时问,应该习惯这上头的气候才是。
即使如此,李世燕还是没说什么,或者动手动脚把他轰下床,只是静静的躺着,任由他越靠越近,最后甚至抱住她。
“燕……”他满足的低声呼唤。
看来邓巧云没有猜错,文征才确实喜欢上她了。真不知应该为此感到悲伤、遗憾,还是高兴?
“明天我们就下山吧!”她说。
伸往她衣服里的魔手停顿了一下,“回京吗?”他希望。
“益州,芯姐姐需要我。”
他有些失望,但不要紧,只要能够跟她在一起,到哪里都没关系。
“燕,我可不可以……”他紧张的问,还没说完。
她的手覆住他的手鼓励道:“可以,随便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在某件事发生之前,她至少能够满足他,更何况她想要孩子--如果老天可怜她,就给她一个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