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迟了三分钟。”应风笙看着手表,说道。
“……”关韵茗用力瞪着他,如果不是她气喘吁吁的,她一定会对他破口大骂。
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个脾气很好的人,骂人、瞪人、凶人……一向和她没有太大关联,除非对方真的是个非常要不得的讨厌鬼!
而应风笙,很明显的,在她眼中,就是讨厌鬼中的佼佼者。
“下次再迟到,妳就没饭吃。”应风笙拿过食物,走向饭厅。“过来一起吃。”
“我不吃!”丢下三个字,关韵茗便急步往自己的床走过去。
表才要跟他一起吃饭!
“妳不饿吗?”
“不关你事!”一个人累到极点,只想倒床大睡,供奉五脏庙的问题,她睡醒再说,反正睡着了也不会觉得肚子饿。
闻言,应风笙只是耸耸肩,不勉强她,在饭厅坐下来,自己开动起来。
这姓应的家伙,真不是一般的冷血!邀她一次,她说不要,他便就此作罢,自顾自的吃起来,也不想想是谁劳役了她一整天。
心里的牢骚几乎到达顶点,关韵茗恶狠狠地瞪了应风笙一眼,这才甘心倒头休息。
如果,关韵茗以为今天的衰事已经告一段落,那她实在太不了解应风笙了。
睡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她便被人推醒。
“嗯……谁啊?”不想睁开眼睛,她还没睡饱。
“快起来!”应风笙一手抽掉她的被子。
被迫抽离甜美的梦乡,关韵茗不悦地从床上坐起来。
“什么事?”声音满是烦躁、不高兴。
他又想怎样折磨她了?
“去洗衣服。”
怀疑自己听错,她重复一遍:“去洗衣服?”
“浴室里有一堆脏了的衣服,妳现在去洗。”
“应风笙,你不知道饭店有洗衣服务吗?”很想发脾气,但她努力压抑住。
“我要妳洗。”
“你!”火山快要爆发。
“妳还想当我的徒弟吧!”应风笙一笑。
这杀千刀的!
“应风笙,你好样的!”关韵茗气得磨牙。
“谢谢夸奖。”他笑得更得意。
总有一天,她会双倍,不!十倍奉还!
怀着气愤难平的心情,关韵茗无可奈何地走到浴室,一边打呵欠,一边充当人肉洗衣机。
为消减萦绕心头的不平衡情绪,她很用力的洗,把衣服当成是对她颐指气使、可恶至极的应风笙。
“妳可不可以温柔点?我的衬衫全都是名牌。”应风笙站在她身后凉凉地道。
必韵茗气炸了,霍地起身。
“姓应的,你别得寸进尺!”深夜时分,把她由梦乡叫醒,要她拖着一身疲惫,在浴室洗着根本不用她动手洗的衣服,接着,他竟然还敢在她耳边抱怨个没完?
这不是得寸进尺,又是什么?
“妳洗衣服的技术真差!”对她的咆哮置若罔闻,应风笙拿起一件她洗好的衣服看,“洗完等于没洗,不!应该说是让妳洗完,那件衣服比洗之前还要来得惨。”他把已经惨遭蹂躏的皱巴巴衬衫,递到凶手的眼前。
“我没把你的衣服撕烂,你已经算走运了!”
“那我是不是该感谢妳手下留情呢?”应风笙一笑。
“你根本就不应该叫我洗衣服!我拜你为师,是跟你学习服装设计,不是学习怎样打扫、怎样去买晚餐、怎样洗衣服!”一整天所受的委屈,当下全数爆发出来。
“只是叫妳做一天佣人,妳就一副筋疲力竭的样子,妳的体力比我预想的还要差。”
“我是要当服装设计师,不是当苦力!”
“关小姐,请妳听清楚,要举办一场Fashionshow,设计师会忙得昏天暗地。
如果妳没有名气,又没钱请人帮忙干活,那妳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就算妳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要搬运重物,从Fashionshow的现场布置,到一切烦人的杂事,妳都要亲自打点;劳心劳力。
当一切事前预备工作都办妥了,接下来便是Fashionshow的预演,由预演到正式开始,前后估计妳得站立十多个小时或更长时间,妳一点体力都没有,怎么去搞Fashionshow?怎么去处理Fashionshow进行时,后台可能会有的突发状况?”
一听,关韵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回去,她没想到举办一场Fashionshow,会牵涉到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如果妳以为服装设计师只是设计衣服、剪裁布料那么简单的话,那妳就大错特错了。”
必韵茗无言,一刻前的怒焰统统消失无踪。
“对话到此为止。洗过衣服,出来吃东西。”
“吃东西?”
“妳那一份,我留了下来。”他转身,离开浴室。“妳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吧?”
没料到眼里只有自己的冷血恶魔,也会为她设想,关韵茗不禁怔住了。
他才不是为她设想哩!他一定是吃不完,所以才留下来的。
他哪会这么好心!
之后的十天,关韵茗仍然是应风笙的免费佣人。
总统套房内的所有家务,全由她一手包办,当然,跑腿的人也是她。
应风笙的体能训练一点也不简单,她是很累很累没错,但仍是咬牙熬过去。
虽然他没说什么,不过,关韵茗这份坚韧,成功赢得他的欣赏。
“今天不用打扫,妳跟我一起出去。”应风笙一边吃早点,一边跟关韵茗说。
吃过早点,应风笙便和她一起离开饭店,搭计程车来到某条巷子里,一家外表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店。
走进去,关韵茗看到很多布匹。
“哈啰!老板,好久不见了。”应风笙笑着跟老板打招呼。
两个大男人寒喧一番,应风笙转过头喊着:“关韵茗,跟我来。”
说完,他便走进客人止步的布匹储放仓库,她连忙跟上去。
店的面积看上去好像不大,但仓库的布匹库存量及种类,却不在少数。
“这是什么布?”应风笙随意指着某匹布料,问她。
“是雪纺。”
“错!”应风笙敲她的头一记。
“好痛!”她瞪他一眼。
这姓应的坏蛋,不但满肚子坏水,更是个暴力狂。
“这是米兰近年来的新布料,它比雪纺更轻更柔。”
接着,应风笙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每当她答错,一记爆栗便会随之而来,关韵茗想躲,但总是躲不了。
但“严刑”过后,他都会为她详尽解释,充实她对布料的认识。
今天以前,关韵茗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布料了,但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她只是一只井底之蛙。
在店里消磨了一个多小时,离开前,应风笙跟老板拿了各式各样布料的样本。
搭计程车回饭店的途中,应风笙说:“从今天开始,妳要成为布料专家,就算蒙着眼,只要一模,妳就要正确无误的说出那是什么布料。”
必韵茗一边模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头,一边微点一下头。
这个混帐,害她的头现在还在痛!不过,她也不是痛得全无价值,至少,她对布料的认识增加了许多。
“麻烦你,这里停车。”应风笙跟司机说。
“我们还没回到饭店……”关韵茗提醒他。这暴力狂是不是得了老人痴呆症了?
“下车。”就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他兀自下车。
鸭霸!
瞪他的背影一眼,关韵茗不得已,只好跟着下车。
“你不要告诉我,你突然心血来潮,想散步回饭店?”她不想做无谓的体力消耗。
“谁说要散步?今天我们在这里用餐。”他指了指眼前的中式餐馆。
必韵茗看了看餐馆,瞥见应风笙已经走了进去,她连忙跟上去。
落坐后,应风笙熟练地叫了几道菜,关韵茗也懒得跟他争取点菜主动权,就让他全权负责。
很快,前汤便来了。
“怎么你的汤跟我的不一样?”她的汤乌漆抹黑的,感觉上不会太好喝,反观他的就很正常。
她应该早知道,他突然来这里吃饭,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吃饭不要说话。食不言、寝不语,妳该不会没听过吧?关大小姐。”不回答她的问题,应风笙径自喝起汤来。
虽然很不想喝,但深知不喝的话,应风笙一定又会搬出“妳不是说过什么事都听我的吗”的理由来,关韵茗只好硬着头皮把这不知名的汤喝下去。
咦?味道没她想象的难入口嘛……
喝着喝着,关韵茗觉得这个卖相很难看、本来勾不起她食欲的黑汤,其实也蛮好喝的。
吃过饭,应风笙走去结帐,关韵茗起身,打算穿回大衣时,目光不经意瞥到餐馆墙上的宣传海报,刚才她喝的黑汤墙上有名。
原来,刚刚她喝的汤是由各种昂贵中药熬成的,是用来补充体力的。
他是故意带她来这里喝这个汤的吗?脑海不禁涌现这个可能性。
可是,怎么可能?这姓应的混帐,哪会这么好心?
内心断然否定了刚浮现的可能性,但关韵茗的内心深处却有些动摇。
这天,应风笙在饭店劳役了关韵茗一天俊,大发慈悲地不用她再跑腿,去外面买晚餐回来给他吃,改为跟她一起到外面用餐。
吃过晚饭,他俩便走回饭店。
劳动了一天,关韵茗回饭店后,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倒床就睡。
她一边走,一边打呵欠,精神萎靡,没注意到应风笙俊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
他突然站住,跟关韵茗说:“我想喝啤酒,妳去买。”
“什么?”才刚在餐厅喝过红酒,这姓应的喝什么啤酒啊?
“别啰嗦,快去。”把钱塞给她,他道。
又开始鸭霸了!瞪他一眼,关韵茗这才拿着钱,往附近的便利商店去买啤酒。
看着她从他视线范围里消失后,应风笙转过身,向躲在不远处电话亭的男人大步走过去。
对方见应风笙朝他走近,立即想鬼祟地跑开,但已经迟了--
应风笙牢牢抓住男人的手,冷着一张俊帅的脸,道:“你是哪家杂志社的?”
“我不是记者--”男人想狡辩。
“你不是记者?”应风笙冷笑一声,重复着他的话,语调渗出阵阵的冰寒,令人毛骨悚然。
“……应先生,您……您说得对,我是记者……”男人完全震慑在应风笙的强势当中,不敢再说谎。
“哪家的?”应风笙瞇起眼,星眸里净是令记者男人感到颤栗的危险讯号。
“尚……尚潮。”
“你既然是尚潮的记者,那你应该知道,关韵茗的事是采访的禁忌。”应风笙寒着一张脸。
“应先生,我知道……我知道……”男人脸色发青,一副明显受惊的样子。
“知道还来跟踪我们?”抓住男人的大手,倏然加重了力道。
“应……应先生……对不起!”男人不敢吭一声痛,怕会令应风笙更生气,他还想多活几年,不想明年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您发布『关韵茗在米兰尔飞滋的事,一概不准报导』的命令,我们都知道……只是……”
必韵茗这个霓影云裳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冠军得主,从尔飞滋休学的消息,米兰有四家杂志社得知,还打算大肆报导,可在报导出刊之前,统统被神通广大的应风笙拦截下来。
以应风笙今时今日在服装界的卓然地位,世界上所有服装杂志社、报社都会买他的帐,只因如果开罪了他,日后要报导有关他的新闻、跟他做访问等等的,便会困难重重。
米兰这四家杂志社,为了不得罪应风笙,都不约而同地抽掉关韵茗主动休学的报导。
本来,事情就此平息了。
然而,其中一家知情的杂志社,近日易了主,新上任的老板搞杂志社,纯粹是一时兴起,他并不熟悉服装界,因此,他并不了解应风笙在服装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当他发现关韵茗那篇已遭搁置的、极具娱乐性的报导时,便决定让它重见天日,而为了令这篇报导更丰富,他更派记者去跟踪关韵茗,务求搜集到更多独家的资料。
熟知内情及应风笙势力的尚潮杂志社编辑,都曾力劝老板别这么做,但老板不听劝,一意孤行。所以,就算尚潮的记者有多不愿意去做采访,但为了饭碗,都得冒险一试。结果,才第一天跟踪,就让应风笙逮个正着。
“我不要听只是!”应风笙厉眼看着记者,“总之,如果让我看到尚潮报导关韵茗在尔飞滋的事,尚潮就准备关门大吉吧!”
以他的力量,要令一家服装杂志社倒闭,是轻而易举的事。
“明白吗?”
“明……明白!”记者整个人都在抖,“我会跟老板说的……”
“消失。”应风笙松开抓住他的手。
“是!”男人立即飞也似的逃离现场。
记者消失后,应风笙满腔的怒气彷佛才平息一点。
心想关韵茗可能快回来了,他立即敛去脸上的怒容,转过身。
怎料,他才转身,便看到关韵茗站在他身后。
她脸上的震惊神色,告诉应风笙她不是刚刚回来。平日他的警觉性很高,身后站了个人他一定知道,只是,刚才他实在太生气,所以才会一时疏忽,没察觉到她已经回来了。
“啤酒呢?”应风笙走近她,闲闲地问两手空空的她。
“我……不知道你想喝哪个牌子的,所以……”她才回来问他,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意外得知原来有记者跟踪他们,而记者的目标还是她。
“妳拿主意就行了。”
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明白--“你根本不是想喝啤酒!”
他只是想支开她,然后,趁她不在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帮她赶走记者。
“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要知道全部的事实。
“刚才的对话妳都听到了吧!”他无意重复一次。
她是听到了全部对话,但她不明白。
“你为什么要帮我压下新闻?”
她之所以一脸震惊,原因有两个。
第一,她从没见过应风笙这么生气的样子;第二,也是她觉得无比震惊的最大原因,她最讨厌的家伙居然在暗中保护她?!
她怎能相信,一个眼中就只有自己,根本不会关心别人死活、顾及别人感受,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以看别人痛苦为乐的应风笙,居然会暗地里帮她压下攻击、伤害她的报导!
他没必要,也没义务帮她。而且,以他恶劣的个性,应该乐见她被传媒伤害,不是吗?
但为什么……他要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她?
应风笙耸耸肩,“不因为什么,我只是纯粹讨厌那些以揭人疮疤,来刺激销量的三流杂志。”
必韵茗不再逃避,来饭店找他后不久,他便风闻到有些杂志社想报导她在尔飞滋休学的新闻,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压下这些攻击性的报导。
他不能看着她被伤害!
至于为什么他不能袖手旁观?他想他是不希望她的才华从此被扼杀。
“就只是这样?”应风笙的理由很正常,也像是很合理,但关韵茗就是觉得,他帮她压下新闻,不只是闪为他讨厌这些丑闻报导那么单纯,当中,还有其他原因。
“当然。”话毕,他便伸一下懒腰,“我累了,回去了。”说着,便兀自往饭店的方向走过去。
必韵茗没有跟上去,只是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脑海不自禁跃出一个想法--他帮她,是因为他不想她受伤害!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不是一直都认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心肠最坏、嘴巴最毒、人格最差的坏蛋吗?
但现在,她动摇了……她开始怀疑,她对他是不是有所误解?
饼了几天,应风笙带关韵茗去到一个布置得美轮美奂的Fashionshow现场。
“米兰会定期举行时装周,每次都会吸引很多设计师和上流少女乃女乃们来观赏,某个程度上,米兰时装周是下一季新装的风向球。”应风笙一边挑了个位子坐下来,一边跟关韵茗说。
坐在他身边,关韵茗点了一下头,当是回应了他。
“这次时装周将会掀起新一轮的复古风潮。”他轻声道。
“你怎么知道?”她不禁好奇。
应风笙只是笑笑,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待会儿,妳要仔细留意每一件服装,然后跟我说出妳的Feeling。”
“Feeling?”她疑惑。
“每一件服装,都有它特有风格,能够让观赏者感觉到。”
宛如醍醐灌顶,关韵茗说:“我的设计欠缺的,就是Feeling。”
应风笙点头,笑了,“笨蛋也有醒觉的一天嘛!”
必韵茗罕见地不回嘴,只是看着他。
她想看清楚,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饼去她对他的看法,好像过于主观。
她想要深入的了解他,想知道--她究竟有没有误解他。
*应风笙继续说:“妳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双巧手,所以,妳设计的衣服,不论是设计图还是剪裁,都会让人觉得很漂亮,但致命伤是,无论别人看妳的衣服多久,都感觉不到妳想表达的Feeling。再精美、再漂亮的设计图,没Feeling,也只不过是漂亮的垃圾。”
必韵茗觉得,应风笙这番话虽然难听,却隐约有循循善诱的味道。
这时,突然有一道男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