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等一下有个节目是小廖和帮主的旧情人同台表演,真是世纪好戏呀!”甜心坐在观众席上,显得兴奋难耐。
“不知道是惺惺相惜,还是你死我活呢。”安菲拿着本漫画,“来打个赌看帮主注意台上哪个比较多吧。”
“我赌小廖。”毛毛说,“而且我稳赢。”
“为什么?”
“因为苏醒之坐在钢琴后面,帮主总不能盯着钢琴死看。”
一旁的博斯发出了鼾声,他已经睡着了。
“我像老妇女吗?”廖思危不敢看镜子。
“你像仙女。”苏醒之拍了拍她的,“挺胸抬头翘!但别像只老母鸡。”
“我这样不会很突兀吗?我连无袖的衣服都没穿过。”
“如果你穿礼服我穿T恤就很突兀,但是我们两个都穿礼服就一点问题都没有。”苏醒之穿着一袭火红色露肩紧身长裙,头发盘起,缀几根红色丝带,“你穿白色很好看,像个洋女圭女圭。”
司仪已经开始报幕,苏醒之拉起椅子上的廖思危,“该我们了,来吧,让这群没见过美女的呆子看看。”
“这鞋子的跟太高了,我站不稳。”
“你别劈叉就可以站稳。”苏醒之不由分说,在一片掌声和口哨中拖着廖思危走出幕后。
底下掀起了声浪,已经低下去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放轻松,我们很受欢迎。”苏醒之拎着裙子,高贵地向观众席微微鞠躬。她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廖思危四仰八叉地摔在地板上。
“切!”立刻有几个男生抓紧时间起哄。
“安静!你们想死吗?!”甜心捏着拳头站起来大声地吼道,声音完全盖过了那几个男生。
廖思危满脸通红地爬起来,站在话筒前,苏醒之走到钢琴后。
“嗯嗯,嗯嗯嗯。”廖思危习惯性地按照每次练习时的开场白咳嗽几声,底下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毛毛笑得都滑到椅子下面去了。
“帮主快醒醒,小廖上台了!”E一个耳光把依然在睡的博斯打起来。
廖思危看了苏醒之一眼,苏醒之点点头,开始弹前奏。
廖思危紧紧地抓着话筒,好像抓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深深地低着头,除了地面不敢看其他地方,即使喝了酒她还是很紧张,酒精一点作用都没起,反而使她想不起来歌词,以至于没跟上正常的拍子,苏醒之前奏弹完了,她还愣在那里,顿了一秒,才开始唱第一句。
这首歌太脍炙人口了,几乎没人不知道。如果廖思危唱的是一首糖水情歌,那也就罢了,反正时下流行的小白歌曲本来就是拿来让人随便瞎唱的。可这是一首如此经典、缠绵悱恻的情歌,那个年代长大的人也许压根无法容忍它被这样糟蹋。
“省省吧!这个水平还出来唱歌!”
“去唱儿歌!去唱儿歌!”
廖思危看了一眼钢琴后面的苏醒之,她神色自若地弹着,完全不理会下面发出的叫喊。
廖思危只好机械地继续唱着:“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为你……”
“吼什么!口臭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甜心站起来教训那些起哄的人,“都给我闭上嘴,臭流氓!”
“下去吧!下去吧!”那些人继续起哄,有一群把炮口对准了甜心,“你算老几!”
“我是你娘!”甜心捏扁一个易拉罐砸过去。
“小娘们,有种别跑!待在那儿!”
“该死的想对我女朋友干什么!”E撩起袖子走了过去。
廖思危看着底下混乱的观众席,不知道该怎么办。已经没有人在听她唱歌了,除了斗殴其余的人分成两派,一派喊加油,一派喊老师。
她听不见苏醒之伴奏的琴声,只能按照记忆中的旋律来唱。她想博斯应该也听不见她的歌声,他顶多能看见她的口形。
廖思危把脸抬起来,她一下子就看见了博斯。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想你到无法呼吸……”
博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个方向,就在甜心和一个男生扭打得不可开交时,他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大声地告诉你——”廖思危拿着话筒望着那人消失得干干净净的背影,目光再度回到地板上,“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一曲终了,苏醒之走到台中央来谢幕,“呵,多么热烈的反响啊——博斯那小子呢?”
“他走了。”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
“第二段第三句的时候。”廖思危告诉她。
苏醒之冲了出去。
“博斯,你这个混蛋!”苏醒之怒不可遏地踢开吃喝党活动室的门。
“我们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准备这个节目!你这衰人知道吗?”她开始觉得博斯对她并不是最差劲的,他对廖思危才最差劲、最无耻。
博斯手里拿着一个纸杯,里面的开水冒着热气。
他上前一步,苏醒之被他逼得贴在身后的墙壁上,博斯压住了她的嘴唇,他把那口开水喂了进去。
宾烫的热力从口腔一直延伸到全身。苏醒之贪婪地守着那点暂时的火热,她不想让它冷却。
“烫吗?”博斯说,一只手撑在墙壁上,第二口水又喂进她嘴里。来不及咽下第一口的苏醒之被呛住了。
“放开我!你疯了吗?”苏醒之大叫着要推开他。
博斯置若罔闻,举起杯子含了第三口水。
“你停下!”苏醒之举起手挡在两个人的嘴唇之间,她恢复了冷静,“你要吻我吗,博斯?你考虑好了,你知道这一吻代表的意义吧!”
博斯冷冷地看着她,“这学校还没开放到允许老师和学生恋爱。”
“那好办,我可以马上辞职,或者等到你毕业,你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不是吗?只要你准备好,一切都不是问题。”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永远不会。”
“不,你爱我。”苏醒之大声地说,“不和我在一起你会痛苦,永远痛苦。我也是。为什么我们两个还要继续互相逃避地生活?”
“醒之,这世上很多事,一次都不能做错。”博斯把她因为奔跑而变得凌乱的头发撩到耳后,“哪怕我们仗着年轻,也不可以。”
苏醒之直直地凝视他,博斯没有逃避她的目光,他静静地看着她。
“五年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他低低地对自己说,“五年后,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们的爱根本没有经受住考验,醒之。”博斯慢慢开口,“所以我要告诉你,那不是爱,只是激情。就像一次蹦极,一次登高,一次过山车的体验,是尝试,过去了,就永远地过去,只能作为回忆的形式留在生命里,偶尔翻阅。”
眼泪泛出了她的眼眶,“我知道,你不再爱我了。”苏醒之狼狈地擦了一下面颊,“我早该知道,我是不是有点自取其辱?”
“什么是爱,你到现在应该体会到了。”博斯平静地说,“我哥给你的才是。那是可以相濡以沫一生的情感,可惜……”
“可惜”二字,叫苏醒之怔了怔,失声痛哭。博斯抱着她,心里一片寂静。
“这五年你有没有想起过我?想起过以前的事情?”
“有。”他很坦白地说,“一开始的一年,几乎天天都在想,做梦也都是那些重复的片段;两三年一过,慢慢地就有些模糊;现在,我已经能睡得很好。我以为只有等大家放下以前的事,才有可能重新开始。可是,太久了,我已经想不起来那天发生的事,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的事,证明它没有被记住的必要。”博斯撩起覆盖在她额头上的碎发,低声说,“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为自己而活。”